沿着街道向前走,他找到了一间旅馆。

旅馆内最好的房间,是五百元一天,不包三餐的。

他开了一间这里“最好的房间”,进去一看,觉着一点儿也不好。

放置了那个皮箱,他下到一楼,开始打电话。而那联络的对象,依旧是温孝存。

这回写字间和温公馆内的回答倒是达成了一致:温九爷去了昆明,还没回来呢!

桂如雪挂断了电话,忽然愤怒起来。他几乎就要开始真正的怀疑温孝存了,可是这怀疑未能持久,因为他的瘾头又发作了!

急急忙忙的回了房,他打开皮箱,哆哆嗦嗦的从中取出针管与针剂。他的手抖的太厉害了,针头深深的扎进了手臂中,却离血管有十万八千里。幸而他此刻也是觉不出疼痛的。

好容易打完了一针吗啡,他非常珍惜这短暂的安适,拉了窗帘跳上床,他躺下来继续自己的梦境。

在梦里,他还是那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富有漂亮,精明强悍。他的钱多到花不完,他有漫长的一辈子时光可用来挥霍。

这样的美梦,他愿意永远做下去。如果能在梦中就此死了,那就更好。

桂如雪没能死在梦里,傍晚时分,他饿醒了。

旅馆内有客饭。他叫人送上来一份,狼吞虎咽的吃了,没吃饱,又要了一份。

填饱了肚子,他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冥想。

“只要有一点本钱,哪怕就是我手里这几千块呢,”他对自己说:“就可以跑一趟昆明,随便弄点什么回来,都能小挣一笔;实在不行,就直接去跑封锁线,往沦陷区里进,那里法币还值钱呢,在那儿买金子,带回重庆来卖,也是个生财之道;要是能搞到烟土,那就更好——烟土和金子都好带,揣在身上就成。当然,这个买卖危险了一点,可是只要头脑伶俐,腿脚勤快,那也就没什么大问题……”

他在心里盘算的头头是道,末了睁开眼睛,他望着地上那个皮箱,无声的吁了口气。

是的,东山再起的法子有很多,可那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有吗啡管着,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瘾君子跑不了昆明,也跑不了封锁线。他的那些经验、智慧,如今都成了纸上谈兵。

他向后一仰,“嗵”的一声倒在了床上,又拉过被子一角盖住了脸。

在憋闷的黑暗中沉默良久,他的身体忽然不可控制的一颤,随即从那角薄被下传出了一声轻微的哽咽。

桂如雪在旅馆内一混就混过了一个礼拜。这天中午,他花掉身上最后的三百块钱,吃了一顿午饭。

吃饱之后,桂如雪把自己从头到脚打扫干净了,然后在床上坐下,面对窗口晒了会儿太阳。

晒过太阳,他照例打开皮箱准备给自己打针。

面对着皮箱内最后一支吗啡,他皱了眉头。

淡黄色的针剂被吸入针管之内,他起身四处看了看,发现了嵌在墙上的一面小玻璃镜子。

站在镜子前,他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手持针管,就把针尖点在了颈部动脉上。他晓得这一针下去,自己必然就没命了;可是也没有多想,前世今生,全不挂怀,好像接下来要死的,不是他桂如雪似的。

他的手一直是抖,到了瘾发的时候,更是抖的完全失去控制。所以这回他特地用心的瞧准了,还很冷静的自言自语道:“别动,你不要动!”

找准了部位,他大睁着眼睛,就准备将针头用力的刺进去——然而就在他蓄势待发的那一刻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他本是全神贯注着的,此时就被那门响给吓了一跳,手一歪,那针尖大大的偏离了方向,竟然没能刺入皮肤,就只在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痕出来。

桂如雪回头望着房门,有点不耐烦:“谁?”

“桂二吗?我是温孝存!”

桂如雪愣了一下,一手还拿着针管,几步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门口之人果然是温孝存,只见他西装革履的站在门口,满面微笑的望着桂如雪:“桂二,我回来了。我家的佣人说你给我打了许多次电话,我一听,就赶忙按照你留下的地址找了过来!有什么急事吗?”

桂如雪望着温孝存,怔了片刻,他退后一步:“你进来吧。”

温孝存走入房内,随手关了房门:“桂二,我说你……”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桂如雪忽然开了口:“老温,我那批西药的事情,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温孝存盯着桂如雪,似乎是感到无比困惑:“你在说什么?”

桂如雪似笑非笑的低头望着手中那支针管,那颤抖从手渐渐波及到了全身:“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西药被烧光了,他们一起过来逼债……我现在……”

说到这里他停住话,一只手伸进长袍口袋里,掏出一把零碎钞票扔在床上:“我现在,就只有这点钱了。”

温孝存一时做声不得,沉默半晌后才答道:“桂如雪,你不信我?”

桂如雪又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墙上,冷汗瞬间就渗了他满头满脸,深吸了一口气,他咬牙答道:“我信,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说完这话,他举起针管,向颈上用力扎去。

温孝存早就瞧他神气不对,又知道这种人一旦犯了瘾,根本不知道痛痒,连自己的肉都能活活割下来的,便暗暗起了戒心。如今见他果然抬手要自杀,就立刻合身冲了上去,一手攥住桂如雪的手腕,一手将那针管夺下来扔到了一边。而桂如雪抖做一团,也无力反抗,身子靠着墙壁,软软的往下溜。温孝存见状,索性就双手抱住桂如雪:“桂二,你这是干什么?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桂如雪将自己那冷汗淋漓的额头顶在了温孝存的肩膀上:“我、我、我冷静、静……我……”他的声音中带了哭腔:“我什么、么都没、没有了……我的钱、钱……没有了……老温,我、我、我……”

温孝存把他扶到床上躺了:“你是要打针吗?”

桂如雪面色青白的点了点头,仿佛是还想说话,可是牙关紧咬,那话就硬是说不出来。温孝存在地上捡起了那支针管,也不讲究卫生与否了,走到床边撸起了桂如雪的衣袖,然后开始在那苍白的手臂上找血管。

一针吗啡打下去,桂如雪在身心骤然松弛之余,也随之失去了意识。

第48章

金世陵在一个阴霾的下午,来到了温公馆。

温孝存正坐在自家的客厅内读报纸,现在重庆各方面的资源都是极度匮乏,连报纸的质地都发生了变化,那纸又黄又薄又软,呈半透明状,读完一张之后,定会沾染上满手的黑色油墨。见金世陵来了,温孝存放下报纸起身迎接:“世陵,我没想到你会来的这样快。”

金世陵的确是赶路赶的急了,气喘吁吁的在沙发上坐下来,劈头就问:“他人呢?”

温孝存笑着也坐了下来:“你急什么。人早被我从旅馆中带回来了,现在就在楼上呢,丢不了的。我先问你,你到底要不要他?”

金世陵此刻平了气息:“你管这个干什么?”

温孝存笑道:“不瞒你说,我实在是有点养不起他。他每隔三四个小时就要打针,比十个大烟鬼的消耗还要大。你若要,就马上把他领走吧!”

金世陵一摊手:“可是我又能把他带到哪里去呢?总不能带回赵公馆吧?”

温孝存道:“你若是不要他,那我同他相交一场,就只好继续养着他——当然,死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金世陵笑起来:“你不是嫌养着他,破费太大吗?”

温孝存微笑着摇摇头:“也有好玩的地方。比如说,等他马上要犯瘾的时候,只要你手里有吗啡,那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金世陵饶有兴趣的问道:“哦?那你都让他干什么了?”

温孝存犹豫了一下,向金世陵身边挪了挪,然后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耳语起来。金世陵听后,当即就扭头盯着温孝存,皱了眉头道:“姓温的,你可真是让人恶心!他对你可是一直不错,你干嘛这么作践他?”

温孝存一耸肩膀,很无所谓的笑道:“你怎么这样护着他?对他旧情难忘?”

金世陵听了这话,忽然就气愤起来:“放屁!”

他生气,温孝存可不气。望着金世陵,他笑眯眯的扶了扶眼镜:“你不要激动,我无非是从他身上找个乐子罢了,没有恶意的。其实我对他一直是很有好感的,只是他一直要挡着我的路,我也没有办法。”

“你既然对他有好感,为什么还要如此害他?不但破了他的财,还要把他的人也卖给我。我同他可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你不担心我会杀了他?”

“他现在生不如死,你若肯动手,那也算是成全了他。”

金世陵听到这里,忽然就觉着身边好像是盘了一条毒蛇,顿时连脊背上都凉阴阴的竖了汗毛。

此时温孝存忽然抬腕看了看表,口中说道:“还有十分钟,他就又该打针了。你要不要现在上去瞧瞧他?”

金世陵站了起来:“你带路吧!”

温孝存把金世陵带上二楼,直走到走廊尽头,他停在一扇门前,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开了房门,然后对金世陵做了个手势:“请吧。”

金世陵走到门口向内望去,只见这是间朝阴的房子,屋内光线暗淡,家具只有一床一桌一椅,椅子摆在地中央,上面坐着桂如雪。

桂如雪下身依旧是黑长裤黑皮鞋,上身却只套了件贴身的白绸短衣。身子是靠在椅背上了,头却深深的低着,双手手也悠悠荡荡的垂在两边,左臂的袖子半挽着,露出一段青紫斑驳的手腕。

金世陵走到他的面前站定,心里忽然很淡漠的镇定下来,也不恼恨了,也不痛苦了。

“桂二,我来了。”

桂如雪的脑袋似乎是有千斤重,以致于他必须很费劲的抬起头——抬到一半,忽然又脱力似的垂了下去。这让金世陵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如果没有脖子连着,他那颗头颅就要骨碌碌的滚到地上去了。

金世陵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强行把他的头揪着昂了起来,这回,他才算看清楚了桂如雪的脸面。

桂如雪半睁着眼睛——那双很妩媚的丹凤眼如今已经是全无光彩,仿佛是睁眼瞎了一般。面对着金世陵,他先是长久的发怔,后来才发出了轻而嘶哑的声音:“世陵,你杀了我吧。”

金世陵微微的弯了腰,双目直视了桂如雪的眼睛,脸上微微的透出了点笑意:“桂二,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兴趣同我叙叙旧呢?”

桂如雪闭上眼睛,气若游丝的说道:“给你爸爸注射慢性毒药,是我出的主意;钱我留了下来,古玩和地契归了桂如冰;金公馆,也是我派人放的火……你杀了我吧。”

金世陵松了手,眼看着他的头又垂了下去:“我现在懒得杀你!你就慢慢的安心活下去吧!听说温孝存对你可是挺不错的,你和他好好过下去吧!”

桂如雪不再回应了。

金世陵回头望了温孝存:“我对这个人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不过你不要把他留下,你把他送回桂公馆去!”

温孝存靠着门框:“为什么?”

“桂如冰会替我炮制他。”

“别忘了,桂如冰可是出面为他解决了债务问题。毕竟是他的亲哥哥,哪里就真能下了狠手呢?”

金世陵转身对他一瞪眼睛:“你不听我的话?”

温孝存很好脾气的笑了笑:“你别急,我不过是问两句,你要我送,我送就是了。”

金世陵听他服了软,当即又微笑了起来:“不会让你白听话的,你放心。”

温孝存摇了摇头:“我不是为了好处……”

金世陵横了他一眼,轻声呵斥道:“闭嘴吧,坏蛋!”

说完这话,他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出去,我要同他说两句话。”

温孝存似笑非笑的,果然退了出去。

此时,屋内就只有这一对冤家了。

金世陵在桂如雪面前蹲下来,仰头望着他。

“喂!你个大王八!现在惨了吧?活该!让你骗我,害我!你最坏了!我恨死你了!”

桂如雪低头阖目,没有反应。

金世陵笑了起来:“我说,我现在给你做个小老婆,你要不要?”他抬手按住桂如雪的大腿摇了摇:“你说话啊!装什么死呢!要不要?要不要?”

桂如雪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后极轻的吐出一个字:“要。”

金世陵把下巴抵在了桂如雪的膝盖上,翻着一双大眼睛向上望了他的脸,神情很天真的说道:“在西山的时候,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桂如雪睁开眼睛,呆滞的看着金世陵,清秀的脸庞如同冰雕,没有一丝生气。

金世陵笑了起来,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那几天,你把我哄的云里雾里的,都昏头啦!我那时候觉得你又会说话儿,又会玩儿,真是个最有意思的人了!我愿意总和你在一起,可是……可是你害的我家破人亡,我就没法子跟你好了!”

金世陵歪了脑袋,伸手在桂如雪的脸上摸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很认真很无邪:“还是你好,我愿意和你睡觉,不愿意陪那个老头子。桂二,你死了之后,先在阴间逛上几年,等我以后结了婚,你再投胎做我的儿子吧!我到时肯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好不好?”

桂如雪依然望着金世陵,脸上闪过了一丝微笑,声音轻飘飘的响起来:“好。”

金世陵起身跨坐在了桂如雪的大腿上:“我想让爸爸、大哥还有你,以后都要托生成我的儿子,因为我舍不得你们!”说到这里他双手搂了桂如雪的脖子:“你做小儿子,好不好?小儿子比较得宠啊!”

桂如雪的身体开始打颤,这让他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是带着波动的了。

金世陵叹了口气,稍微侧了头,在桂如雪的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便松手起身,转身走向门口。

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了,他却又犹豫着回了头,对着桂如雪又凝视了半晌。而桂如雪对着金世陵伸出一只手,尚未开言,身子却是一歪,“咚”的一声从椅子上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金世陵这回是再无留恋了。打开房门,他向远远徘徊着的温孝存走去。待到他的身边了,方低声道:“他现在要打针,你又有的玩了!是不是?”

温孝存微笑着不说话。

金世陵伸出一根手指指了他的鼻尖:“你这坏蛋,在我面前就别耍花样了!把他送回桂公馆,我帮你做一笔大买卖!”

“什么买卖?”

金世陵一笑:“你急什么,我现在偏不告诉你。”

语毕,他便头也不回的,笑嘻嘻的走掉了。而温孝存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也随即跟上送了出去。

金世陵离了温公馆,抬头见天上云雾渐开,便不敢在市区内逗留,急忙上了汽车,一路疾驰回了歌乐山。

一进赵公馆的大门,就有听差满面焦急的迎上来道:“陵少爷,您可回来了!将军现在咳嗽的愈发厉害了,您快去看看吧!”

金世陵听了,心中也是一凛:“医生不说只是晚上受了凉风的,没有大碍吗?怎么会连着咳嗽一天?”

“不知道。将军还找您呢!”

金世陵无暇多说,连走带跑的一路直奔楼内,在卧室内找到了正在卧床的赵将军。

赵将军靠着床头半躺半坐,一手捂了嘴,咳的满脸通红。见金世陵回来了,就懒洋洋的一招手:“小兔崽子,跑哪儿去了?一松缰绳你就成了野马!滚过来!”

金世陵坐在床边脱了鞋,然后转身爬到赵将军身边相依相偎的搂着靠在一起:“我这不是回来了嘛!爸爸,你现在觉着怎么样?”

赵将军咳的筋疲力尽,也不敢大声说话了,病病歪歪的答道:“大夏天的,我却能受了冷风——真他娘的见了鬼!”

金世陵把手在他胸前缓缓摩娑了:“别说话了,你的肺不好,可得小心点才好。”

赵将军抓住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口:“好孩子,还是你有心——”话音未落,他又吭吭吭的咳了起来。

金世陵想给他拍拍后背,然而赵将军瘫在床上,并不肯把后背亮出来给他拍。如此咳了一会儿,赵将军气喘吁吁的向下挪了挪,侧身蜷成一团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一声不吭了。

金世陵也跟着躺了下来,赵将军的疲劳似乎带有传染性,而方才同桂如雪的见面,也的确是耗费了他许多的心力。

他很快便入睡了。

温孝存果然听从了金世陵的吩咐,在三天后把桂如雪送回了桂公馆。

桂如冰对于这位亲弟弟的复返,表现的非常冷淡;对于温孝存——或者说对于温孝存一流的人物——因为厌恶发国难财的奸商,所以态度也很漠然。温孝存涵养很好,预料到自己将要受到冷遇,便早早的自动告退了。

这回家里没了外人,桂如冰把目光投向了坐在沙发上的弟弟。

“又回来了?”他背着双手踱到桂如雪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这唯一的亲人。

桂如雪的坐姿很奇怪,弯腰低头的,仿佛是要缩成一团的样子。平时他对于桂如冰,是一句话也不肯相让的,不过此刻他却是一言不发,就只是老老实实的坐着。

桂如冰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针锋相对的回答,也觉得有些异样,便用一根指头在桂如雪的头上戳了一下:“说话!”

桂如雪颤巍巍的抬手抱了头:“是,说、说话。”

桂如冰没想到自己这一指头会把他吓成这个样子,就赶忙收回了手:“你怕什么?我又没把你如何!”

桂如雪抱着头沉默片刻,忽然带着哭腔呻吟了一声,口中含糊的说道:“老温,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当你是好朋友的……你对不起我啊……”

桂如冰没听明白,只认为他是在说胡话,灵机一动,他扯过了桂如雪的一条手臂,撸起衣袖一看,见那针眼密布,新旧混杂,可见这些日子他在外并没有少了吗啡。而桂如雪任他拉着手臂,还在喃喃的哭诉:“你对不起我啊……”

桂如冰将他的手臂愤然一摔:“别再咿咿呀呀的胡说八道了!如今在大后方,私藏毒品乃是死罪!我身为政府官员,为民众之表率,更要以身作则!我的家里容不下吗啡和瘾君子。你啊,把这玩意儿马上戒了吧!”

桂如雪慌慌张张的把袖子扯了下来,而后目光茫然的抬头望了桂如冰:“温九,你放了我吧,要不然你就杀了我。别这样,我怕这个,我真的怕!”

桂如冰失了耐性,双手揪住桂如雪的衣领,将他连拖带拽的扯上三楼内的一间空房之内:“我把你关上十天半个月的,看你能不能戒了吗啡!”

桂如雪被他推了一个趔趄,连退几步坐在了地上,也不叫痛,就呆呆的望着桂如冰,直傻看了半晌,才梦游似的开了口:“你?”

桂如冰重重的哼了一声:“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年纪还轻,也该有点好强之心。戒吗啡戒鸦片的,我也见过,鬼哭狼嚎几天后也就挺过去了。你就忍忍吧!”

桂如雪抬手用袖子抹了抹嘴:“戒、戒吗啡?”

桂如冰不再理会他,一甩袖子便关门走掉了。

桂如冰是个很自以为是的人,他认为戒吗啡就是鬼哭狼嚎的忍耐几日,便当真把桂如雪关进了空屋,不再管了。

桂公馆这样宽敞阔大,可是从上到下每处角落里,都隐隐约约回荡了桂如雪的惨叫声。桂如雪还活着,可是人人都以为他已经变成了厉鬼。

桂如冰没有再去办公,神情狰狞的坐在家中,他连日本飞机都不怕了。

第三天头上,他觉着那房里传出的惨叫声微弱了一些,便稳稳站起身,泰山压顶一般的走上三楼。身后跟了个佣人,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稀粥。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他站在门口,发现屋内气息是如此的潮湿憋闷。

桂如雪趴在地上,似乎是觉察到了有人进门,便费力的侧过脸去,眯着眼睛望向门口。

桂如冰走到他跟前,蹲了下来:“三天了,你再忍一忍。等熬过这一场,以后就又是个好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