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严肃地说:“也不是,你穿着衣服很少有性感的时候,我又不恋童,没那么饥渴。不过脱了衣服还算不错,我挺满意。”

我脸上发烫,瞪了他一眼,低头狠狠咬肉喝汤。

“你呢?对我满意吗?”他用征问病情的口吻一本正经地说。

我一口汤没憋住,险些喷出来,咽下后又咳得昏天黑地,傅一睿忙抽过纸巾来给我,拍着我的后背。

“喂喂,你能不能别在我喝汤的时候说这些?”我好容易止住咳嗽,愤愤地说。

“不能吗?”傅一睿皱眉想了想,拍拍我的后背,嫌恶地说:“那说点别的,你能不能吃东西别掉被子上啊?我都观察你半天了,拜托,今晚上我要睡这张被子的……”

第51章

许麟庐动手术那天我去看了,毕竟是个注定要引人注目的手术,给安排的手术室也是观摩用的大手术室,来了很多专家,院领导也派了代表过来,另外还有一些对邓文杰慕名而来的实习医和住院医,甚至还有几个教授带的研究生,大伙济济一堂隔着玻璃墙居高临下观看整个手术过程。

我过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座位,正要退出,却听见有人喊:“张医生,这边。”

我循声望去,却见邹国涛站了起来,表情有些局促,踌躇着说:“张医生,您要不要坐这里……”

我微微一愣,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让他太难堪,于是点头说:“好啊,谢谢你了。”

他松了口气,走了出来说:“您坐吧,我站着就行。”

我挤过去,坐在他位置上,旁边的都是年轻脸孔,我看了看,好几个就是那次吃饭时一起嘲笑过我的实习医。我冲他们微微一笑,年轻人们尴尬地还了笑脸,一个个低声说:“张医生。”

“嗯,都来了啊,”我说,“今天没事吗?”

“都做完了,”其中一个回答我,“没做完的,也跟人换了班……”

他忽然想起来我就是管他们日常工作的,不觉涨红了脸,嗫嚅说:“对不起啊张医生,没事先跟您说,可这次机会这么难得……”

我看见他的同学都向他投以恨恨的目光,不觉笑了,想起我实习的时候为了争一个助手位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点头说:“既然来了就好好看吧。”

那男孩立即笑了,想了想,低声说:“谢谢您。”

我不以为意,此时手术开始了,穿着手术服带着口罩和眼镜的邓文杰领着一帮人各就各位,手术灯亮起,我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看邓文杰的手法。他真是一个外科天才,冷静自持,干净利落,技术超群。有一种人天生就能统御一个手术台,邓文杰就是这种人,在这一刻他就如号令百万的将军,如何打仗,如何行兵布阵胸有成竹。我想这一刻同行们都大概都不太在意躺手术台上的是许麟庐,而是都在思考如果是自己站在邓文杰那个位置上能不能做得像他那么棒。我闭上眼,自忖如果是我,大概做不到,不只是我,在座很多大名鼎鼎的人物可能也同样做不到。

邓文杰是个天才,这是毫无异义的。

他做得顺手,抬起头来朝我们这瞥了一眼,看见我,得意地眨眨眼,倒一点也不知道谦虚,我不觉笑了,如果低调那就不是邓文杰,不过他也有张扬的资本。我看见他随后转移视线,定定地看向我身后的某个地方,足足过了十秒钟,这才低下头,继续他的手术。

我转过头,赫然发现詹明丽站在后排,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瞅着下面手术台。看见我转头,随即朝我笑了笑,扬了扬手。

我惊喜地险些喊出她的名字,最近事情多,我已经有段时间没跟她联络。没想到她今天悄悄地就来到我们这,我忙站起来,示意给她让座,她笑着摇了摇头。我没好意思自己继续坐着,把座位还给了一旁的邹国涛,起身朝后排挤过去。

詹明丽笑呵呵地冲我伸出手,我握住了,抱了抱她的胳膊,带了点抱怨说:“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怕你忙啊。”她笑着捏捏我的脸,“怎么看起来好像漂亮了很多,去美容院砸钱了?”

我老脸一红,笑而不答。

“哦,”她恍然大悟,吃吃笑着挨近我的肩膀低声说,“我明白了,是采阳补阴,哈哈哈,傅一睿看来很努力嘛。”

“滚。”我推开她,“中文不好就别乱用词。”

她笑嘻嘻地拢了拢头发,站直身子,仪态万方地盯着下面的手术台。

我瞥了她一眼,问:“你知道,下面那位是谁?”

“许麟庐嘛,读医的谁人不知?”她脸上浮现了一丝近似嘲讽的微笑,说,“不过我不是冲着他来,我是来看邓文杰医生的。”

“啊?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从他来找我咨询所谓的心理问题后。”她有些无奈地揉揉太阳穴,瞥了我一眼,问,“你在想什么?”

我好笑地反问:“孤男寡女,我能想什么?”

詹明丽瞪了我一眼,说:“我很有职业操守的好不好,邓文杰也不是那么容易产生移情作用的心理病患,你以为我是下面躺着被人开膛破腹的那个老头啊。”

我皱起眉,说:“你在暗示什么?”

“不用暗示,许大医生风流出了名的,尤其喜欢跟病人纠缠不清,我听说他的两任太太都是他的病人。”

我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感说:“靠,连邓文杰这么没操守的都知道不要公私不分啦。”

“嗯哼,”詹明丽耸耸肩,漫不经心地低语:“所以说医德这种东西,跟医术完全不成比例。我还听说,他第一任太太有抑郁症,伴随严重的失眠,他给开的安眠药。”

“什么?他明明不是心理医生……”我惊奇地瞪大眼,看着詹明丽,结结巴巴地说,“等等,你不是在引导我想到那个可能性吧?”

詹明丽撇嘴,贴近我的耳朵说:“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但你也知道,让一个抑郁症患者自杀,对医生来说难道很难吗?”

“我的天哪,”我捂住嘴巴,盯着下面躺着被麻醉师挡住视线的病患,我在这一瞬间想到的,是如果外人都会这么揣测许麟庐,那么作为他的儿子,同样是医生的傅一睿又怎会不知道?

“我理解这种痛恨伴侣的心情,”詹明丽点头说,“有时候那种厌恶感涌上来,你想控制都控制不了,你只会不停地想,自己的人生怎么就跟这么糟糕的人绑在一起,就像名贵的手工皮鞋上沾上污泥,摆脱它的心情足以超过一切。”

“可你不会因为这个而痛恨跟这个所生的孩子……”我喃喃地说。

“孩子?那当然不会,我只会更爱她,”詹明丽脸上不由浮上笑容,“我的小天使绝对不能在那种劣质男人的照看下长大,她会有心理阴影,一生都深受其害,那是我绝不能容忍的。”

我深吸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她冲我笑了笑,我摸着她的肩膀说:“都过去了。”

詹明丽点点头,反手拍拍我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

我忽然就看不下去了,我咬着嘴唇,抱着手臂想了想对詹明丽说:“你知不知道,许麟庐就是傅一睿的父亲?”

詹明丽骤然瞪大美丽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是真的。”我确定地说。

“上帝,”她张开嘴无声惊呼,随即双手合在嘴边,难以置信地说:“我一直不知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叹气说,“我们都认识了十来年……”

“我更长,我认识他二十年了。”詹明丽同样叹气,“我也不知道。”

“他大概不觉得有这样的父亲是件荣耀吧。”我淡淡地说。

“说不准,可能还觉得是耻辱。”詹明丽忽然淡淡一笑,说:“他以前跟我说过为什么选整形外科,你想听吗?”

“嗯,你说。”

“那时候我们都是到美国求学的莘莘学子,很年轻很冲动的年龄,也是最有雄心壮志的年龄。我不大看得上周围的男生,因为就智商而言,他们未必有什么优势。只有少数的几个比较合我心意,傅一睿就是其中一个。我们俩,就像战友,能互相较量,但也能互相信任,你明白那种感觉。”

“是的,我明白。”

“我们选专业的时候,我选了心理学,因为我要成为第一流的心理医生。傅一睿大家都以为他会选肿瘤研究那种更符合他身上的学究气那样的专业,也更能体现一个男性的野心。你知道,傅一睿的能力在一干男人当中很出众,他如果做点革新医学历史的事,我毫不惊奇。”

我微微笑了,低声说:“我也是。”

“可他挑了整形外科。我问他为什么,必须承认,我那么问的时候有点幸灾乐祸,他一直是我的竞争对手,我那时候还年轻,其实不是真的想了解他,只是出于好奇和礼貌才询问他为什么这么选。但你知道他怎么答吗?他说,之所以要做整形医生,是因为他想当一个跟别人不同的医生。”

“跟别人不同的医生?”我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是,我可以给你解释这里面隐藏的心理暗示,但我不想这么做,”詹明丽看着我,微笑说,“你该自己去理解他。”

我点点头,看了看表,说:“我走了,如果术后你跟邓文杰见面的话……”

“我会说我一直跟你在一起。”詹明丽笑着说,“去吧,我想他这时候需要你。”

“谢谢。”

我转身离开这个拥挤的观摩室,大步朝整形外科走去,我在想,也许不是他需要我,也许是我需要他,但在这种时候,谁说得清需要的份量谁多谁少呢?反正要在一起就是了。

反正要在一起就是了。

我穿过大堂,却在此时手机响起,我接过一看,居然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了,传来一个温和的男人声音:“请问是张旭冉小姐吗?”

“我是,您是?”

“我是汤医生,上次在疗养院咱们见过的。”

“哦,”我马上说,“您好,我阿姨出什么事了?”

“不,她很好,康复情况也理想。但是她拜托我给您打电话,她说,如果你近期有空的话,请来这一趟,她有些话想跟你说。”

第52章

我知道去哪找傅一睿,我知道这种时候他一定不会在办公室而只会在某个地方,于是我径直走进电梯,走向天台,我在我们的秘密基地上,果然看到了他的背影。

他规规矩矩地坐在那,背脊挺直,气定神闲,冷不丁看见他的人一定以为傅主任此刻在心中酝酿什么宏图大计,但我却知道,这个男人只是习惯如此,他习惯了保持严肃的表情,习惯了认真乃至严苛地对待自己的生活。我一直不明白一个如他这样的男性,先天条件优越,后天又不失谦逊勤恳,有什么必要如此一板一眼地生活?他跟周围同龄的男性都不一样,从我认识他开始,这个男人就似乎提早进入了成年期,在他的朋友们还在犯幼稚低级错误时,他已然知道如何理性清醒地处理自己的私生活。

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他这种成熟,大概是一夜之间不得不为之的成熟,他跟我们任何人都不一样,他没有容许自己幼稚和犯低级错误的空间,在某种程度上,他甚至连我都不如,至少我在外祖父母尚在的年月里,我还是他们膝下疼爱的孙女,我在孟阿姨那,也还是她热衷装扮的小姑娘。

我一直都有孟冬,我那个时候信仰对他的感情,无论这段感情最后的结局如何不堪,但不能否认的是,在那么漫长而孤独的成长期,是它支撑我鲜活积极,简单而有冲劲地往前走。

就冲这一点,我现在不能说我恨孟冬,我真的不恨他。

而傅一睿没有这样的对象,他如此聪明,不可能不知道发生在父母之间的斗争和僵持,真相只怕远远比我这个外人能想象的还要残酷和丑陋,但傅一睿必须一人承担。

我不认为他是男性就该领受这样残忍的命运,他在是强大睿智的傅一睿之前,曾经是个弱小的少年,那个孩子目睹母亲的自杀,他求助无门,他的亲生父亲也许不动声色地逼迫母亲去死,而且还恨他,那个家庭里头,也许还有我不知道的暴力事件存在。

我只要想起这些就满心酸楚,恨不得能回到他小时候,将那个少年抱入怀里。

可惜那个少年已经远走,我能做的,就是跟这个已经成长好的男人在一起。

于是我走过去,在他还没来得及发现我的时候,环住他的脖子,从背后抱住他。

傅一睿被我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察觉是我,他将手搭在我的手上,带着无奈和宠溺说:“怎么越来越调皮?”

“谁让你坐这让我觉得非常想调戏,”我笑着说,“怎么,傅医生等高临远,对咱们医院改革开放几十年的成果有何感慨?”

他低低地笑了,把我拉过来,抱住我坐在他腿上,亲了亲我的脸颊说:“很好,同志们继续努力。”

我不是很喜欢这样坐在别人膝盖上,坐了会万分别扭地说:“那什么,我还是下来,万一有人来了看见不好。”

他收紧圈在我腰上的胳膊,轻声说:“让我抱一会。”

我只好不动,问他:“这么抱着安心?”

“嗯,”他像环抱一个婴儿一样贴近我的脸颊,“很安心,从很久以前,我就一直想象这么抱着你。”

我笑了,“比跟我做爱还想?”

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做爱当然也想,但有时候觉得太不切实际,毕竟你看起来一脸禁欲的样子。所以应该是想像这样抱着你多一点。”

我捏捏他的胳膊,觉得挺粗的,这满足了我对粗胳膊男人的嗜好,于是我满意笑了笑问:“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不知道啊,”他微微叹了口气,“怎么就喜欢你了呢?从外型上看无论如何也不是让我牵肠挂肚的类型嘛,那时候你还有未婚夫,对孟冬的态度就像古代的贞洁烈妇一样,从可能性上看,也该好好地忘掉你重新找个辣妹才划算嘛。”

我哈哈低笑,忽然想起一件事说:“你那时候是有辣妹女朋友的,拉丁美女,我记得很清楚。”

傅一睿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你在吃醋?”

“我就事论事。”

“嗯,是有过两三个女友,”他认真地说,“不过这是我的隐私,你不该过问。”

我瞪了他一眼说:“那你也别问我跟孟冬的事。”

傅一睿淡淡笑了,轻吻我的眉毛,然后说:“好吧,我们都是醋坛子,那几个女朋友也不算不好,都漂亮,身材不错,相处也算合拍,但中国人跟西方人的观念还是有差距,我跟她们没办法真正相互了解,而且我不是,”他叹了口气,笑了笑说,“我不是一直喜欢你吗,这种事就算不说,对方可能也会察觉吧,西方女孩没耐性这样跟一个男人相处,再喜欢我也不行,这是她们的观念,我其实蛮欣赏的。”

我表示赞同:“确实,这是最起码的平等。”

“你回国后我熬了两年也忍不住回来了,然后就进了你在的医院,”他低声说,“我也不是痴情之类的男人,只是习惯了,对我来说,习惯了的东西很难改正。”

我笑了,主动吻了吻他的嘴角,低声说:“我知道,我没那么自恋,还有,谢谢你的习惯。”

他也笑了,再一次抱紧我,哑声说:“直到昨晚,我终于觉得自己踏实了。”

“嗯?”

“不是一个人,像一脚踩到地上一样。”他重复着说,“那件事真好,美妙得太过分了,我们以后要多试试。”

我愣了愣,突然明白他说的什么,脸上骤然一片火辣。

他继续说:“今天我坐在这,我想起我从小到大受过的不公平对待,我忽然就释然了,真的。我从前一直想我要杀死他,我们互相憎恨,他把我赶出来,其实我认为他做得对,无论原因为何,他大概感觉到来自我这一方的危险,于是先发制人赶走我。这件事他没错,我再跟他呆一个屋檐下,迟早会动手宰了他,而那样我会赔上自己的一生,我指的不是法律制裁,而是负罪感,弑父这种罪,如果我真的犯下,恐怕这辈子都逃脱不了他的阴影。”

“今天我万分感激他把我赶走,这样我才有可能开展属于我的人生,一个全新的,没有他掺和进来的,完全掌握在我手里的人生。我当整形医生,我替女人们修补她们的外形,我给重度烧伤或者毁容的人重塑他们的脸,我还替他们尽可能恢复肌体功能,我做的工作在医学史上是注定进入不了记载的,但我接触的,是作为人最直观的东西,也是我们判断一个人是否为人的最为表层的东西。我见证了许多人揭开脸上纱布的瞬间,我是他们走向新的生命阶段的证人。这就是我的工作可能拥有的一部分意义。

“幸亏我离开了他,我离开了他的价值观,如果我一直跟在他身后,就注定要为了追赶他而莫名其妙掉入那种名利场的逻辑当中,那样的话,我除了成为第二个许麟庐,几乎没有其他可能性。而且那样的话,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我知道你讨厌他,对不对?”

我点头,微笑说:“虽然有点冒犯你的父亲,但那是事实。”

“放心,你不是一个人。”他淡淡地说。

我轻轻咳嗽了一下,说:“他的手术会成功的,邓文杰确实是个天才,我刚刚从那过来,观摩了很久的手术,以我的专业角度判断手术应该不会有问题。”

“嗯,希望他好。”

“希望他好。”

我想了想,试探着说:“也许你可以说说你的母亲,当然摈弃掉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傅一睿微微闭上眼,然后睁开,低声说:“那几乎就没什么回忆了,她确实是个病人,如果她还活着,詹明丽恐怕也未必能治好她。”

“对不起……”我赧颜说,“我不知道……”

“没关系,”他冲我笑了笑,摸摸我的头发说,“她不是个回想起来令人愉快的母亲,我的出生也是她与许麟庐之间战争的筹码。她出身很好,从小被人娇宠惯了,性格本来就有问题,为了跟许麟庐结婚费尽心机,任何一个被她那么设计的男人都不可能真正爱上她,更何况她的对手是许麟庐?”

我沉默了。

“不过她很美。”傅一睿轻声说,“我记得她的样子,真的很美,现在的许太太及不上她的十分之一。”

我张开双臂抱紧了他,一如我想做的那样,我想这个时候语言是没有意义的,肢体动作可能会更说明问题。傅一睿回抱了我,他一边嗅着蹭着我的脖颈,哑声说:“冉冉,你这样,我会上瘾的,如果哪一天不能抱你了,我会受不了。”

“没有那一天。”我说。

他顿了顿,问:“真的?”

“我说话算数。”

这一刻极其美好,我们在无言的拥抱中交换了这个年纪再也说不出口的承诺。就在此时,我的手机又震动了。

我道了歉,松开他,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是孟叔叔的电话。

自从上次见面不太愉快后我就再也没去看过他,我知道他后来伤愈出院,但我也没去看他。他大概因为在我面前丢了面子,对我也没好意思联络,但今天却突然打电话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皱了皱眉接了电话,传来他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张旭冉,你不劝你阿姨别闹事好好过日子,反倒老撺掇她离婚,有你这么做后辈的吗?啊?你要真为她好就该替她着想,离婚了我无所谓啊,她怎么办?以后你养她啊?你给她养老送终?”

我一下愣住了,问:“孟叔叔,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是你让你阿姨把律师信发到我这来的吗?我还问你什么意思呢!”

第53章

孟叔叔的电话有些莫名其妙,我放下后想了想,还是给孟阿姨打了个电话过去,但响了许久都没人接,大概是她有事没把电话放身上。我也就暂时把这件事放下。

许麟庐手术很成功,五个小时后,当邓文杰摘下口罩手套步出手术室时,一众观摩的同行都过去跟他握手道贺。邓文杰难得态度没嚣张得意,只说病人现在还没过危险期,能不能算成功还得看接下来有没有排异现象。他的话不幸应验,许麟庐被推进特护病房,后半夜就出现急性排斥。我与李鼎良正好轮到值班,听到警报声后立即冲进去为他做急救,忙活了大半夜,总数将情况控制下来。

此时已天色微亮,我觉得有些疲惫,出来后对着晨曦做了几个基本的伸展动作。正弯下腰时,冷不丁发现有人在我背后,我吓了一跳,转头过去,却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孩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你是谁?”我立即警惕起来。

那男孩慢慢从暗处走出来,我发现他长相英俊秀气,穿着街面上流行的嘻哈少年装扮,耳朵上至少订了三个耳钉,留着过长的刘海,如果在他正常状况下,可以想象这个少年会带着一脸不羁的表情无视一切与他有益或无益的既定规则。但他现在形容憔悴,神情有些恍惚,看着我的样子欲言又止。

我忽然觉得他的轮廓跟许麟庐有些相类,都是那种男性中属于精致的脸型。我皱起眉,试探着问:“你是许先生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