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陆策这侄儿又跟苏沅生了情愫?

“早不告诉我,我刚才还一个劲儿的在你表姨母面前说沅沅好呢,这下可麻烦了!要真去提亲,那策儿…”韩氏眉头拧了拧,陆策这孩子太过聪明了,小时候得宠,不骄不躁,后来不知因什么事儿,被陆焕扬厌恶,却也不惊慌失措,晓得利用陆太夫人的势,去压制陆焕扬,又依靠丈夫,将他弄去桐州。

中途陆焕云的侧室江氏失踪,恐怕也是出自陆策之手,只是谁也没有证据。

所以,这桩事儿怕是麻烦了,总不能让韩如遇跟陆策生了仇。

“让我好好想想!”韩氏头疼。

陆静姝也跟着出主意。

皇帝不急太监急,那边苏沅一点儿不知,想明白了陆策的好处,反正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方见不得几面就成亲了,想来也没有谁比陆策更知根知底。反正这人她是没有办法了,昨天连一只玉兔灯都不肯相让,她这个人,陆策会让吗?

前世的事情告诉她,陆策是个极其执着的人,想得到的,就不会撒手。

她安安心心做个他想得的香馍馍,比什么都轻松。

当然,前提是保证陆策的命运不会改变,不过那是四年之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她十八,陆策二十二…应该是早成亲了罢?

想到这事儿,苏沅的脸还是忍不住一红。

采芹这时提着一个鸟笼过来,笑眯眯道:“姑娘,三公子又送了一只画眉来,说是怕这只孤单,来陪陪它的。”

动作真快,苏沅抿嘴一笑:“也挂在那个檐下罢。”

她去上房给老夫人请安。

今日是休沐日,苏承芳,阮珍都在,苏承芳正同老夫人说话:“请了江家的女眷,也叫知融看一看。”

舅父吗?

苏沅眼睛一亮,这是要给舅父娶妻!

她笑着道:“爹爹,今日舅父要来吗?”

“是。”苏承芳看一眼女儿,“你同锦儿一起帮着招待下。”

苏沅连声答应。

正是想找阮直说个事儿呢,他倒要来了,顿时非常的高兴。

阮家,老太太正在打扮,一会儿换衣服,一会儿换首饰的,拿不定主意,出个门竟是磨蹭了半个时辰。

“娘,又不是您要嫁人,您说您这是干什么呢?”阮直都没有耐心了。

老太太气得:“什么叫我嫁人,你这话说得,等会见到江夫人,江姑娘,断不能胡乱说话,你妹夫好不容易给你寻来一个,你给我小心点儿!”

跟在后面的殷络忍不住笑,就是面具带着太绷,难受。

阮直瞧见她这个样子,暗道这小娘们委实太没有良心了,为了消除她的危险,他想尽办法弄来一具尸体冒充,而今衙门都以为她死了,把悬赏都撤了下来,她前几日就说要走,离开阮家,过舒服日子去。

可她还没有还人情呢,他也不会让自己吃这个大亏。

“好了,娘,我不会乱说话,但我也得跟您说一句,万一这江姑娘我看不上眼,您可不能逼我娶她。”

“我逼得了吗?”老太太瞪儿子一眼,“你还能听我的?不过我也告诫你一句,别挑三拣四的。”

“怎么挑了,人总得好看吧?不能歪瓜梨枣似的,且也得脑子聪明吧?还有,得说得上话吧,不能娶回来,天天大眼瞪小眼。”

“哎哟,你这要求还真多,要这要那的,要真有那么好…”老太太说着,突然想起一个人,“上次那个沈姑娘,你怎么没有个消息了,我不是让你去问问吗?这姑娘可不是样样好,容貌身段没得挑,人也伶牙俐齿,仪态也不错,便算是商户,看得出来,父母也是用过心教导的。”她伸手拍阮直,“你怎么不去问问!”

沈姑娘?呵,不就在身边吗?

看来母亲非常满意,阮直点点头:“我下回一定问问。”说完,目光落在殷络脸上,上下打量。

殷络心里咯噔一声,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涌了上来。

幸好阮直很快就挪开了目光,同老太太去苏家了。

第72章

江家女眷是早就来了,老夫人同阮珍,领着两个孙女儿正作陪呢。

说起江家,也算是世代簪缨,不过这一代没出过显眼的俊才,显得稍许平庸,江老爷子而今在浙江任知府。

听说苏承芳正当为大舅子寻妻,江夫人就起了念头,因苏家根基扎实,不说苏承芳本人的能力,就是老夫人娘家,那周家也是蒸蒸日上,还有陆家,虽然分了家,可陆家二房,陆焕云为人忠义仁厚,韩氏又是名门世家出身,那一干子亲戚都是极为出挑的。

而且阮家家底丰厚,虽然阮直年纪大了一些,可胜在容貌周正,她是见过了的,可以接受,男人比女人大,也知道疼人。

故而江夫人怎么想怎么满意,临出门就叮嘱女儿,在苏家一定莫要失了礼数,那江姑娘也听话,言行举止十分大方,老夫人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心想阮直要能娶了这江姑娘,也算是好事一桩。

后来老太太来了一看,心里也颇欢喜,因江姑娘生得慈眉善目,瞧着就是性子敦厚的,唯一不足,个子小了点儿,阮直同她一比,显得非常高大。

可惜阮直瞧不上。

他也没有这种心情,眼见江夫人同他说话,嘴里客气,表情却是淡淡的,老太太瞧见他这模样,恨不得就要斥责,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

阮珍见状便要劝一劝阮直,借故道:“我前阵子得了一块冻石,哥哥你帮我看看。”

两个人走到外面。

亭子里四下无人,阮珍叫阮直一起过去,说道:“这江家,相公也是考虑了一阵子才邀你过来的,说家世清白,家风严谨,要严格说,你还是高攀的。今日这江姑娘你也看到了,十足的大家闺秀…你就莫要再玩世不恭,叫母亲担心了。”

妹妹是出于好意,阮直很清楚,只他实在没有办法勉强自己。

“哥哥!”阮珍见他不说话,由不得拉住他袖子,“哥哥,人总要有个伴儿的,你往前总担心我为妾,而今轮到我,你也该知道我的想法。”

对上她一双明眸,阮直心头一软,叹口气道:“容我考虑下,行吗?毕竟是关乎终身大事。”

“那你觉得江姑娘如何?”

“挺好吧。”其实阮直都没有细看,只瞄了一眼,就知道自己不会动心,不过是安抚下阮珍,“我会认真想一想。”

阮珍松了口气。

“等会儿我同江姑娘再说说话,也能更了解些。”

“好,那你去吧。”阮直站在亭子里,“里面都是女眷,我也不方便再待着,一会儿我去见妹夫。”

阮珍点点头,转身去上房。

不想苏沅也借机溜了出来,眼见阮珍走了,轻手轻脚便走到亭子里。

“舅父!”她叫了一声。

听到这外甥女儿的声音,阮直就头疼。

苏沅瞧出来了,知道舅父被她差遣的次数多了,许是嫌烦,但这事儿应该是最后一次,她拉住阮直的袖子,低声道:“舅父,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除了祖母,爹娘,您排第四,但我最信任的却是您。”

呵,晓得说花言巧语了。

阮直斜睨她一眼:“到底有什么事儿?”

“您知道张孙锡吗?”她问。

“曹国公的表亲?”

“对!他们家要娶文惠姐,我就想请您帮我查一下,张孙锡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好让那头可以退亲。”

“你这孩子…”阮直瞧着她,“这世上有你管不到的事情吗?”

“有啊。”苏沅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您跟三表哥的事儿,我就管不着,我而今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舅父您不帮忙,我就只好去问问父亲了。”

越发胆子大了,还威胁他,阮直想到陆策的无奈,突然有点明白了,这外甥女儿是有点能耐,他装傻:“什么事儿,我怎么不知?”

苏沅眼睛转了转,拿起阮直的手,在他掌心写了蔡庸,曹国公两个名字。

怕阮直还不清楚她的心思,她索性又写了一个吴太后。

阮直手一抖,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这到底是陆策跟她说得,还是她自己猜出来的?要是后者,也太邪乎了,一个小姑娘还能窥得这种翻天覆地,她打哪儿来的慧根?虽说他请了仙师给苏沅批命,说紫气东来云云,到底没当真。

见阮直惊诧,苏沅偷乐,她倒是不怕阮直想什么,反正在她心里,她早已经跟阮直,跟陆策是一伙儿的了。他们觉得她聪慧过人更好,也许以后有事儿,会想着要跟她商榷呢。

这也是她的目的。

“罢了,这件事我会替你留意一下。”阮直镇定下来,答应了苏沅。

苏沅还打趣:“舅父,这江姑娘不错,你早点娶了,好让我多个舅母!”

“你…”阮直吹胡子瞪眼。

苏沅蹦蹦跳跳就走了。

从苏家回去,老太太耳提面命,跟阮直道:“我觉得江姑娘不错,不管是老夫人,还是珍儿,也是一样的想法,我看要不便着手准备聘礼罢,江夫人为人热情,对你也称赞不已,还有比这更好的亲家吗?”

阮直无言。

母亲真是把他看成什么了,娶不到妻子的人吗?

“娘,您不要这么急…”

“怎么急了?”看儿子不愿意,老太太忍不住哭起来,“你难道还想拖下去吗?你知道我为你这事儿,每天都睡不好,吃不下,要早知道你这么不孝,我根本不会搬到京都来,还不如一个人死在晋县呢,眼不见为净!”

这话就有点重了。

“娘,儿子不是这个意思。”阮直为难。

老太太不想听了,她觉得阮直就是诚心的,因为一个人真有成家的心,怎么可能这些年都遇不到合适的呢?她拂袖而去。

阮直看着母亲背影,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阮大人,瞧你把老太太气成什么样了。”背后传来殷络的声音,“有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老太太可是真心疼你,你不在家,她是望眼欲穿,时时操心你衣食住行。”

阮直有个这样的母亲,该当好好珍惜,哪里像她,父母双亡,便是有这份心,也是枉然。

阮直沉默不语。

殷络走过来:“这到底是你家事儿,我不便多说,但是我也不好一直住在你家里,阮大人,你该放我走了罢?”

屋檐下,她摘去了面具,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要不,这人情你慢慢想?我可不想奉陪下去了。”

“我想到了,还能找得到你吗?”阮直挑眉。

殷络嘲讽一笑:“凭你的本事,找不到吗?”

“真难说。”阮直盯着她,缓缓道,“我倒是有一计,一箭双雕…”他伸手拉着她去书房,“既能除去曹国公,让你手刃仇人,又能解我烦忧。”

“什么计策?”殷络听到能杀掉曹国公,一下就来了兴致。

阮直便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殷络面色一僵。

“你好好想想吧,不答应,只怕你这辈子也杀不了曹国公,若答应了,你我可以共创太平盛世。”

阮直注视着她,语气淡淡:“我不拦你,你现在就可以走,不过你这些年在外漂泊,应该知道现在是个什么世道…也知道有多少人,同你一样,身负血仇,百姓们又过得什么日子,也许你可以想得更远一些。”

殷络没有说话,过得半响,戴上面具走了出去。

第73章

这天,突然韩府送来请帖,邀苏府女眷去做客。

老夫人有点诧异。

“上回是乔迁,请了一次,今日又不知为何了。”因韩夫人一向清高,也不喜热闹的,“不过既然请了,总不好拒绝,你收拾下带锦儿,沅沅去吧。”

而今她对阮珍很放心。

阮珍答应声,顺便说起曹国公府与陆家结亲的事儿:“管事询问,我也不好定主意,您看送什么贺礼好?”

下个月就要将陆静英娶过去了。

老夫人面露不悦之色:“那焕扬混账东西,将我那妹妹气成什么样了!教养的女儿又如此狠毒,我是一点不想理会他们。不过好歹几十年相识,你且随便挑个贵重的送过去,也算全了我们两家曾经的情谊。”这还是看在曹国公的面子,老夫人可不想太得罪曹国公,以至于将来儿子遭殃。

随便挑,那库房那些祖上传下的肯定是不好送,都是宝贵的,老夫人喜欢的,那就只能拿些贵的,但自家不看重的物什了,阮珍领会,点一点头,出去时吩咐丫环去告知两位姑娘,韩家邀请的事情。

苏沅正当跟苏锦在刘燕知那里学画画呢,闻言手里的笔一颤,不由自主想到那天在永定河岸,韩如遇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的可怕。

肯定是不悦了。

可怎么韩夫人又请她们去呢?

“既然你们要去做客,今日便算了。”刘燕知笑起来,收拾笔墨,“等明日再接着说。”

两位小姑娘告辞。

见苏沅心事重重的,苏锦挽住她手臂,打趣道:“怎么,生怕韩如遇吃了你呢,瞧你这样子!”

“二姐!”苏沅以为苏锦还在嫉恨韩如遇注意她的事情,急着辩驳,“哪里有这回事儿,我是奇怪,韩夫人为什么突然请我们去,我们两家平日里又没有多少交情。”

看她脸都红了,苏锦扑哧笑起来:“别怕,就算韩如遇真的喜欢你,我也不放在心上了。我已经想明白,这嫁人,还得嫁个对自己真心的,不然有什么意思?天天全心全意伺候他,他却一眼都不看你,这日子也难过。”

苏沅惊讶,又欢喜:“你这样想最好不过了。”

苏锦笑:“这都拜你所赐,谁让韩如遇对你青睐有加呢。”

话是这么说,但语气里确实没有一点的恼恨,看着是不再介怀了,然而苏沅想到韩如遇,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你就那么喜欢二表哥?”苏锦看她皱着眉,低声道,“以至于真的连韩如遇都看不入眼?”

说得好似她对陆策多么的死心塌地,但苏沅当然不是了,她只不过是权衡利弊,才愿意嫁给陆策,不过也懒得反驳苏锦了,反正他们之间的事儿,早晚会被长辈们知晓,既然打定主意,她就不会更改。

因为如果反悔的话,那是大大的得罪陆策,她可不想结这个可怕的仇人。

苏沅岔开话:“我们快些去二门罢,母亲肯定在等着了。”

她疾步走去,苏锦在后面笑。

三个人坐了轿子去韩府。

在路上,只见冷冷清清的,别的一个客人都没有,阮珍委实惊讶,原本她以为韩夫人至少会请韩氏与陆家的两位姑娘。

“夫人在花厅等你们。”女管事在前面引路。

见到三个人陆续进来,韩夫人的目光一下就落在苏沅的身上。

小姑娘穿着件果绿色交领的夏日薄衫,衣襟袖口绣着缠枝梨花,下面一条素白无纹宽边裙,显得极为简朴,可往上看去,那一张脸如笔墨画就,眼是眼,鼻是鼻,线条无一处不好,竟是夺目的鲜明。

再看她行止,款款而来,也是端庄淑仪。韩夫人突然觉得,好像挑不出什么毛病,便是回想起以前,苏沅也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除了庶女的身份。

但现在,她是嫡女了。

韩夫人竟是对苏沅又满意了几分。

“今日请你们来,是因为前不久得了上好的茶叶,想让你们尝尝,且府里桂花又开了,心里高兴,想着马上要中秋各自有事儿,不如提前聚一聚。”韩夫人请阮珍坐在身边,又打量苏沅,“苏夫人,这三姑娘可真像你,京都都找不到比她好看的。”

苏沅听得心里直打鼓。

要知道以前,韩夫人可是对她连正眼都不瞧一眼的,今儿是怎么了,一来就夸她?

阮珍也感觉到了,谦逊道:“哪里,人靠衣装,她不过是好好打扮了下。”

韩夫人笑一笑,叫丫环上茶。

“今年锦儿及笄,明年该轮到沅沅了罢,她是几月份?我得提早准备下,”她说起韩氏,“我那表妹啊,说把你这两个孩子当亲生女儿的,我瞧着也喜欢。”

可是,苏锦的及笄礼,韩夫人都没有亲自出面,只是送了一份厚礼来。

“是三月份。”阮珍压下了满心的惊讶,笑着道,“我先替沅沅谢过您了。”

两人话说得越多,苏沅越是恐慌。

怎么看着,韩夫人对她很喜欢?

可前世,要不是韩如遇执意娶她,韩夫人根本不会答应,新婚第一日去敬茶,就掩饰不住的厌恶。

难道说,那时候,纯粹是因为自己克死了双亲,韩夫人觉得自己是不祥之人,所以才会如此待她?而这一世,父母安好,母亲被扶正,自己却是成了嫡女。

苏沅胡思乱想。

这茶没好好喝,花也没好好赏,好不容易挨到回家,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母亲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告知祖母。

事实上,阮珍心里已经跟明镜儿一样了,就是有点不明白,为何韩家会突然看上苏沅?她站在老夫人下首,低声道:“韩夫人夸了沅沅好几次,又问起及笄礼,十分的重视,我竟是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想起那三孙女儿姣好的容貌,老夫人沉吟道:“你别着急,我得空去问问妹妹,韩夫人总不会一点口风都不透露,就来定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