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承光,盛承光在心里问他自己:你是不是其实一直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那样的女孩儿会真的死心塌地的永远爱着他。

其实他一直知道子时有多么好,那么纯真善良的女孩子,他其实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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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华怎么都打不通盛承光的电话,快要急疯了,只能亲自找上门,风驰电掣的赶过来,门一开她正要吼,却发现侄子的脸色极其憔悴,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简直失魂落魄的。

“承光?”盛明华一时之间愣了在那里,她从未见过这个孩子这幅样子。

盛承光也知道自己现在状态极差,他双手在脸上用力搓了搓,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甩了甩头。

“是不是齐光不见了?”他抬起头,神色冷静的问,声音却哑的像刚刚被砂纸磨过了声带。

“对!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盛明华想起来意,又着急起来,满怀期待的问。

盛承光把她请进来,扶她到沙发里坐下,他去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坐在她对面,安静了一会儿,才问说:“姑妈,齐光有没有留什么信息给你?”

“给我发了个Eamil说他要出去散散心——他这身体怎么能往外乱跑呢?他到底去哪里了?!”

盛承光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了,没有回答她,冷峻反问道:“他身边的人都带走了吧?”

“嗯!助理、保镖和护士都带上了,可是现在这些人也一个都联络不上——”盛明华忽然反应过来,声音高了八度:“承光?!”

“嗯,他带走了子时。”盛承光平静的说完,往后靠进了沙发里。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在他身后,是G市晴朗的艳阳天。

以前曾经也有过一个这样的晴好下午,那时他在楼天台烟,子时在他身后安静的站着,他不叫她,她就不敢上前或者是走开。

到现在她终于学会转身离开。是他教的,他那么希望她自由自在,可是到头来她真的飞走了,他才发现他自己被留在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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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在云层之上更显闪耀。

窗外的云朵一座一座的像是连绵的山,庞大、圣洁,令人想起天堂与光明。

子时从飞机起飞的那阵紧张里缓过来,就一直这么转着脸痴迷的看着窗外。

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却不是和当初承诺带她飞的人。

齐光刚才把她从盛承光家里偷出来、去机场的一路上都紧张得厉害,现在松了那口气,累的直想睡觉休息,可是光线太亮了他睡不着,戴上眼罩的话怕她察觉了会立刻拉下遮光板的,他就撑着精神和她说话:“子时,我们喝点什么吧?果汁好不好?”

子时这时候当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是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依赖她照顾呢,她想了想,说:“给我一杯水,要温的。另外,有坚果吗?”

齐光叫来空姐吩咐了两句,转头对子时开玩笑说:“真奇怪,你还真吃得下去啊?我还以为你这一路都要以泪洗面呢。”

她听了竟然一愣,愣过以后十分认真的告诉他说:“我现在不能哭。”

肚子里的宝宝会觉得不的。

她的手温柔的放在小腹上,齐光看了一眼,神情也跟着温柔起来。这时空姐送来了温水和坚果,子时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每天都要吃的维生素和钙片,就着温水吞了,然后开始一颗一颗数着吃坚果。

齐光看她嚼坚果的时候腮帮子很费劲的一鼓一鼓,明显的是用力咬牙关、在忍耐着情绪,他看着不忍心,温声劝她说:“你难受的话就哭出来,没关系的,你闷在心里头对宝宝也是不好的哟!”

数着开心果吃的人,费劲的又放一颗进嘴里,好不容易吃完,过了几秒钟,她终于开始掉眼泪了。

她哭得很有节制,就那么一小会儿,然后就红着鼻子收了眼泪。齐光给她递去手帕,又伸手揽她,让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这么不舍得啊?那为什么还肯跟我走呢?”齐光想和她说说话,话说出来了她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而子时这会儿其实是害怕多过伤心——因为感觉她自己的心不受她的控制了,被什么东西用力攥着一样的疼,她害怕这种疼会伤着孩子,可又控制不了。

齐光和她说话,她被分散了注意力,断断续续的回答他说:“……不想留在那里……让他为难……”

“哦,是这样啊?”齐光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是怕承光哥不要这个孩子呢。”恐怕承光哥自己也是这么猜测的:以为子时的逃跑是因为不信任他。

想来这会儿承光哥应该已经发现了,他一定气得挺厉害的吧?

“我不知道……不确定。”

子时靠在他肩头,眼神与语气都很茫然。

齐光没想到她竟然真是这么想的?!居然真的不信任承光哥吗……好吧,这下承光哥要是知道的话,真的要被气死了!

兄妹两个在万丈高空之上飞着、轻声细语的聊着天,确实就像齐光说的那样,心里的担忧与害怕只要说出来就觉得安心多了,子时说着说着,渐渐心中平静了下来。

齐光一直在很努力的安抚着她的情绪,他向她保证说:“C市那个地方狠角色很多,谢家和盛家都不进手,所以对我们来说很安全。我们去了那里,你就不用担心了,只管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

她不说话,齐光继续温声说:“不用担心承光哥,他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很多很多。也不用担心以后,船到桥头自然直。即便是在最坏的情况下,你和宝宝还有我啊,就算我有什么意外,我的财产和我手里的盛氏股份会全部留给你和宝宝,子时,你不要担心任何事情。”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子时一时疑惑着这个问题,这时忍不住轻声的问了出来。

“因为只有你需要被我照顾啊!”齐光柔声的说,笑的眉眼弯弯。

因为你是妹妹。也因为有个人照顾了我那么多年,他为我不惜一切,我也要替他全力的守护你和你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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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降落C市,外头天色已经擦黑。有人等在出口处接他们,是一个打扮利落而时尚的女人,看上去大概有三十多岁,长得很漂亮,小麦色的皮肤显得很健康,笑起来一口白牙,令人立刻就心生亲近。

她见到齐光一行人出闸便大步的迎上来,齐光也笑着张开双臂拥抱了她,两个人仿佛久别重逢的知己莫逆。

齐光一路劳累,这时却笑的很精神,他向子时介绍来人:“这是我在英国服装设计学院的学姐阮夏,你叫她Fay姐就行。”

“这是我妹妹,盛子时。”齐光向Fay说。

Fay为人很热情也很直接,接他们回去的一路上都在介绍C市的美景与美食,她没有避讳子时的情况,语气朗的对子时说:“我和盛齐光小朋友算是生死之交——他救过我人生最重要的一场秀,我欠他一条命呢!所以你就尽管在我这里住下来。还有啊,孩子以后要认我当干妈的哦!”

子时喜欢这样像太阳般发光的人,心情也跟着变得愉快起来,抿着嘴笑,点点头答应。

车子一路开到市中心,开进一片闹中取静的别墅区,最后停在一栋三层独立别墅前。

整栋别墅都是灯火通明的,连院子里哗啦啦的喷泉都亮着五颜六色的彩灯,有两排穿着同样制服的人整齐划一的等在大门口,Fay指指,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很可爱,挑着眉对齐光说:“怎么样?盛小少爷看着还满意吗?”

齐光确实也需要,没和她客气,笑着说:“学姐费心了,多谢。”

“哈哈!其实这是我姐的别墅啦,我向她借来用一阵。”Fay对齐光眨眨眼睛,调皮开心的样子简直像个小女生。

下了车以后Fay走在前面,后面齐光轻声的告诉子时说:“Fay的姐夫姓容,容家在C市这里几乎等同G市的徐家了,我们住在这里绝对不会被人打扰。”

他费了这么多心思为了令她安心待产,子时感动又感激的对他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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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秦宋(卖萌):亲妈!司徒徐徐生孩子那事儿是我干的!这回总不是我了吧?

作者(头):小六最乖了~这回不用你辛苦了哟~

骁爷(卷袖子):秦小六你滚过来,跟爷解释下什么叫“司徒徐徐生孩子那事儿是你干的”!

秦宋(被按倒):亲妈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望天):今天天气不错耶~

秦宋(被打的半死):亲妈……你好狠的心……

盛总(心有戚戚眼):秦总,我来教一个成语:所托非人。

作者(抗议):可是他没托付我什么啊!

小白(面无表情):学弟,你把所托两个字去掉,就很精准了。

作者:……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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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的生活对子时来说像是在山中,不知外面日月长短。

起初他们安顿下来,休息了两天以后Fay开始带着他们熟悉这里的环境。他们住的地方出去就是C市的市中心,自然是什么都有。最高的那栋大楼听说是梁氏集团,Fay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姐姐嫁进了容家,妹妹则是梁氏集团的总裁夫人。所以齐光决定带子时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确实稳妥。

在梁氏集团的右后方、离的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处有一家私人医院,是梁氏旗下的,据说妇产科尤其好。

梁氏集团……子时听了两遍觉得耳熟极了,还好她认识的人不多,挨个的想过去,总算叫她想起来了——她那本《冰山美男记》的男主原型不就是来自梁氏吗,陈遇白,据说是那里的高层来着。

《冰山美男记》后来没有再画下去,她又一次坑了……不知道冯一一现在过的好吗?谢魔王是不是又在折磨她了?

子时聚精会神的想念冯一一和谢嘉树,仿佛与这件事有关的、没有别的什么人需要想起。

齐光的身体弱,子时是孕妇,两个人都不能多跑劳累,又都不是爱热闹的人,后面齐光就让Fay去忙她的,他们兄妹两个就在别墅里安稳的住了下来。

生活安定下来以后,齐光为子时请了五个家教,分别教音乐、画画、文学欣赏、瑜伽,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是教英文的。

音乐课不教基础也不学发声,上课的时候常常是放一些优美乐章欣赏,简直像是给子时肚子里的宝宝做胎教。教课的是个长头发的漂亮女人,来自C大的音乐学院,说话声音极为动听,每一段音乐都能说出几个典故或者故事,配着每日不同的茶点与窗边的阳光或者雨雪,令人心旷神怡。

文学欣赏也就是阅读一些有趣的书籍,因为并不是需要应付考试,老师的安排是子时对什么感兴趣就读什么,学识渊博的大学中文系老师是个风趣的年长女子,野史段子讲的绘声绘色,子时常常听的入迷不已。

画画是子时最喜欢的课程。她小时候住的那个地方有很多关于画画的书籍,在漫长而孤单的成长岁月里,她曾经漫无目的的一本一本的翻过那些书,虽是囫囵吞枣,但是人生最初读过的书总是印象最深刻的,现在有老师从头开始细致系统的教,她发现基础课程的理论都是以前在书上看过却不明白的,现在得解疑问,那种解开多年迷思的感觉简直不能再棒!

老师对她的天份极为惊讶,并且鼓励她尝试油画和水彩画,然后从中挑选一种,以后专攻此项。但是子时怀着孩子呢,不敢碰油墨水彩的,老师就先指点着她铅笔素描。

齐光因为是念服装设计的,素描也是有两下的,兄妹两个就时常切磋:在晴好的日子里将两个画架搬到院子里,对着一丛花悠闲的画上一个上午;下雨的时候,燃着壁炉的客厅很暖和,窗边的高脚小几上放着色彩鲜艳的水果盘,兄妹俩一个窝在沙发里、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下午除了壁炉里轻微的火焰燃烧声,只有铅笔在画纸上“沙沙”划过的声音。

岁月如此静好。

这些课程都太安静,所以还安排了一天上瑜伽课。子时有着身孕,当然不会做很大的动作,那个身材纤细的瑜伽老师是已经生过两个孩子的了,教的动作都是轻柔舒缓的,而且据说有利于顺产。

每周五是子时上英语课的时间。说是学英语,其实只是学一些最简单的口语。老师是一个英国女人,嫁到中国已经有很多年了,有个女儿和子时同岁,子时磕磕绊绊重复单词的时候她会很温柔的对子时笑,子时最喜欢她,也最敢和她多说话。有一次齐光不在家,上课的时候子时小心的问这个老师:“英语的发音是分腔调的对吗?”

“当然,亲爱的!我们英式发音更古老。”

“那——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这句话用纽约腔是怎么说的?”

老师按照她的要求用美式发音读了一遍。子时跟着读了一遍,老师笑着问:“是想起了谁吗?宝贝,你笑的很美,从未见过。”

子时手背轻轻贴在脸颊上,摇头轻声说:“并没有。”

老师们来家里上课是周一到周五,一般上午两个小时,下午一个半小时,这种程度对子时来说毫无压力,反而使人觉得生活充实并且心情开朗。

周末的时候齐光会带她外出至少一次,和Fay共进晚餐,或者是去哪一个地方走一走。

几个月下来,老师们换过几次,从头到尾都是清一色女教师,到后来英语老师因为女儿怀孕来不了了,英语课竟然就停了,子时问起,正在看杂志的齐光脱口而出:“暂时还没有面试到合适的呢!口音地道的嫌不够耐心温柔,耐心温柔的嫌长得不好看,长得好看、口音地道、耐心温柔——可惜是个男的。”

子时觉得奇怪:“男的为什么不行?”

齐光正翻杂志的手一顿,不着痕迹的扯开话题:“对了,我刚才正想问你:产检是明天去还是后天?”

孕妇现在脑袋有些迟钝,被他一问,想了很久才呆呆的说:“啊……我也忘了。”

齐光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开始翻手机上的记事本。

子时隆起的肚子,对肚子自言自语的说:“又要去做检查啦~”

齐光一边翻着手机一边笑,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却发觉她神情中掩饰不住的惆怅之意。

他放下手机,柔声问:“子时,你在想他吗?”

子时一只手扶着后腰,一只手轻轻的抚在肚子上,笑着摇了摇头。

齐光请那么多的老师来家里,说是上课,其实就是陪她。她知道都是为了让她忙碌一些、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可是想念与忙碌没有关系啊,况且她也不必特意空出时间想念,因为那个人……一直就在她心里。

听音乐的时候会猜测他喜欢的曲目,读书的时候会想起他坐在书房里处理文件的样子,练瑜伽的时候心想他要是看到肯定会笑话她动作笨拙,说英语的时候会忍不住问老师——子时认识的人里面,只有那一个说着一口纽约腔的英语。

还有,自从学会了素描,她每一天都在画他的轮廓。

怕自己忘记他的样子,也怕以后孩子问爸爸是什么样的、她无言以对。

其实直到现在,孩子都快生下来了,子时仍旧怀疑自己这么做对吗?如果真的为了他好,是不是应该狠狠心不要这个孩子,而不是逃跑?

她并不觉得自己做得对,只是比起其他的做法,她只能逃跑。她不能放弃自己的孩子,所以她放弃了他。

心里面对他很愧疚很愧疚,所以并不敢把想念说出口,对着齐光不敢说,连对着自己都不敢说。

但是……盛承光,我真的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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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的岁月静好,G市却仿佛修罗场一般。

子时不见了,盛家和谢家的调查都停滞了,有人试图沿着线索把爪子伸进C市找寻,可还没挨到边就被狠狠剁了,上头的主子还收到了来自C市黑白两道的警告,这条线便彻底断了。

事情回到原点,盛承光和谢嘉云都没把柄,两家却已经闹翻了。于是两边开始积极的和解,谈判、谈判、再谈判。

盛承光和谢嘉云在生意场上可真是一对金童玉女,两人未见一面却默契十足的同时出手拆台,盛家和谢家的合作项目有一个算一个,纷纷谈崩了,到底走到了拆分的阶段。

然后就是怎么拆、拆多少。

这项工程远比想象中的浩大,盛承光和谢嘉云都是卯足了劲,大半年过去,总算理出了一些眉目。

然后,这一对蛰伏已久的金童玉女才将战争真正的打响了——皇帝坐稳了龙椅,造反派自然要一个一个的清算。两边都是大家族,要清算那些世袭遗老哪有那么容易?可是盛承光要为盛明华报当年的仇,谢嘉云要为谢嘉树扫清障碍,两个人都是热火朝天、干劲十足的。

所以盛承光这六个多月真是忙的每天都脚不沾地,连一天都没休息过。有时候盛明华简直看不下去了,强迫他休息,把他叫到盛家老宅吃饭。

一桌菜都是按他口味做的,盛明华给夹的菜都把他碗里给堆满了,她不停的催他多吃点,鼓励劝说:“你现在的进度已经很快了,做得非常好,所以适当的也要休息一下。”

盛承光捧着一碗汤慢悠悠的喝着,语气很平静:“我很好,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