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按着帕子点了点眼角,便看了眼桃枝,桃枝忙吩咐四周侍立的宫人都退下去,又自己过去合了殿门,守在门边。

见状白氏与小何氏都知道是要说正戏了,白氏便道:“我已问过三娘,牧家待她还好。”

“这才成婚几天,牧家就算要发难也得看一看邺都的舆论呢。”见白氏这么说时,小何氏神色沉静依旧,但还是微微红了下脸,看起来倒是真心这么认为,何氏不禁沉了脸道,“阿娘又不是不知道,后院里不比前头明摆着打打杀杀,就是朝堂上面诸臣之间难道有什么敌意还明摆着出来不成?”

白氏就说了一句话,便被女儿数落了一番,当着小女儿的面到底觉得抬不起头来,便带着一丝恼意道:“三娘也是我的女儿,她过的不好还要来宽慰我难道我还要帮着她遮掩不成?这话我是私下里问过她的陪房的,不然又何必非得提前把她接回何家做什么?海郎去后,我只有你们两个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莫非我把海郎的事情不追究了还要看着牧家欺负了我的三娘吗?”

“是我说错了话,阿娘不要与我计较。”见状何氏也觉得自己失了口,定了一定到底软下口气来向白氏陪礼道。

白氏当然不会和亲生女儿计较,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自己问她罢,反正人在这里,三娘难道是那等被欺负了怕你我担心就忍着的人吗?”

小何氏便趁机接过了话头笑道:“阿娘与阿姐都是为了我操心,可也不必一见面就吵起来呀,我虽然不及阿娘隐忍也不如阿姐有城府,可牧家后院里清净,老太君是个慈和的人,徐氏么反正也不是大郎的生母,客客气气的也没什么冲突,倒不见对我有什么为难的。”

何氏在春狩里折腾的事情因为白氏和小何氏今日才进宫,以何家的身份当然是自己打听不到的,听小何氏这么说了却依旧愁眉不展,冷哼道:“你可不要糊涂了,你上头两个婆婆都是世家之女,场面上头惯会装的,没的把你骗的团团转!”

“阿姐这话说的仿佛我就是个笨的一样。”小何氏不以为然道,“老太君一向不管事的,就是她住的松园也有身边当年的陪嫁嬷嬷打理,平时也不要人天天过去请安,说是大郎与那二娘、小郎在家的时候也没有天天过去,隔三差五去上一回也就是了,阿娘给我的陪嫁请牧家下人吃过几回酒,问出来老太君是个面慈心软的人,掌着牧家多年从来都没有重罚过人,就是下人当真不守规矩也只是远远卖了了事…”

“他们家老太君,好歹是牧碧川的嫡亲祖母,你说她不为难你,或许还看着些牧碧川的面子,那么徐氏与牧碧川对你如何呢?”何氏皱眉问道,“你可不比寻常新妇,长子冢妇,若不然当初家里何必答应这门婚事?”

小何氏笑道:“我如今才过门,人都没认齐呢,老太君说叫我先跟着徐氏学一学,过个一年半载的事情也就渐渐交到我手里了。”

又想了一想,道,“徐氏么,因是继母,本就远了一层,而且我瞧大郎很不喜欢她,甚至明着告诉我不要与她太过亲近,所以彼此都是客气的,她倒也没有为难我——为难我也不怕,老太君发了话的,何况大郎对她很是厌恶,我想他巴不得徐氏对我不好,他好打着为我出头的理由去寻徐氏的不是呢。”

到这里小何氏又道,“小郎却不像徐氏,是个好相处的,他与二娘的感情仿佛很好,我嫁进牧家才几天,遇见他几回都向我打听他阿姐来着。”

何氏也听不出什么不好来,见左右也没外人,便压低了嗓子问:“那牧碧川原本房里可有人?”

“没有。”小何氏面上羞红,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才道,“听大郎身边的老人透露,一来大郎早早被公爹带到雪蓝关磨砺,在那里倒有个侍婢伺候起居,但回来时已经命人还了卖身契并一笔银钱遣散了,那侍婢是一直由大郎身边的人盯着喝避子汤的,二来大郎与徐氏一向不和,他身边的老人都是幼时闵氏所留,闵氏那会担心他与二娘吃亏,一心一意的替他们留了一批精明能干的,哪里顾得上这个呢?到了徐氏掌家,也不是没提过,但大郎总疑心她有所图谋,一直没要。”

若不是雪蓝关之事,这牧家大郎单凭这一点,便能够叫许多女郎自己动心了,毕竟似牧家这等人丁单薄还守着规矩,不叫子孙随便纳人乱了后院的人家放眼邺都也就那么几家,而且牧齐乃先帝临终所提到的大臣之一,如今已官至正三品,将来前程难测,未必就低了去。

何氏听着小何氏的回答,觉得挑剔不出什么不好的,便依旧重申前言:“如今你才嫁过去,不可轻忽,凡事要按规矩来,免得旁人故意先纵着你,等你行差踏错了再拿来说嘴,那样可就被动了,知道么?”

小何氏是妹妹,受姐姐的教训本是应该的,何况何氏虽然将牧家处处往坏里想,但到底是为了自己考虑,也不计较,笑着道:“阿姐放心就是,我不是个吃亏的。”

白氏听到这里,便冷笑道:“牧家那边是个什么心思咱们如今至少看不出坏呢,倒是何家自己先出了几个东西,很该收拾收拾!”

何氏、小何氏闻言一起看向了白氏,小何氏便埋怨道:“阿娘昨儿就接了我回家,怎也不告诉我?”

“这事告诉你也没什么用,到底还是要与你阿姐说了。”白氏气愤道,“昨儿我才着人去接三娘,你们阿爹便亲自过来寻我,要我顺便将何荭那贱婢生的东西带进宫来给大娘看看,也寻门好亲事!”

“他想的美!”何氏目光顿时一厉,森然道,“何荭若是进得宫来这辈子也不必出去了!这宫里走路不仔细跌死、摔进不知何处的枯井里头淹死的人多了去了!她既然要进宫来,我就赐她这个福分死在这里!”

白氏道:“如此还要脏了你的手,我自不会允——你们阿爹倒也清楚,所以我才说了个不字,他便道既然这样便退而求其次,说三娘既然嫁的牧家纵然不及曲、高之流,好歹也是娶过两代世家之女的门第,不如叫何荭跟着三娘到牧家小住几日,如此也好请沈太君或徐夫人为何荭寻个好人家!”

何氏气得直接摔了眼前的茶碗,怒道:“老糊涂的东西!倒把贱婢生子看得比我与三娘还高了?!他当旁人家都似何家这样不知廉耻,把正妻生的和那起子贱婢生的都一样看呢?!也不打听打听才被废掉的欧阳凝华,其父欧阳孟礼是欧阳家庶长子,不但名字就起了个孟字提醒他身份,爵位要不是欧阳氏册了昭训,那个县伯也是他能够弄到的?除了这个爵位,其他哪点比得上欧阳仲礼?!”

“若是依着他这么做了,何家还捐什么官,趁早重新回了商籍去罢,一个一个的丢人现眼!”何氏切齿道,“何荭那贱人如何能与三娘比!”

小何氏也是满面通红,冷笑着道:“上回进宫来,听阿姐说何家是个没规矩的人家,我还不大信,如今自己出了阁,见到牧家的规矩才知道阿姐说的再对没有——我那小郎还是继室嫡出子呢,牧家也不是没钱,可吃穿用度哪样都要比大郎低一等不说,凭什么东西份例,都是岩园先挑选过了才轮到他!就是徐氏自己,听牧家下人里的老人说,样样也都是不敢越过我那正经婆婆的!”

说着小何氏气愤的对何氏道,“阿姐,咱们生到这样的阿爹当真是作孽!如今你我都已经出了阁,左右都不在何家待了,何家抄家灭族也与咱们不搭边,莫如设法叫阿娘与阿爹和离了,一起大义灭亲回罢!”

第两百零三章 小何氏

听了小何氏的话,何氏眼神一凝,还没有说什么,白氏已经呵斥道:“你出了阁这急噪的脾气怎么也还不改?”

小何氏虽然生得一副月貌花容又眉宇之间透着沉静,实际上也就是平时沉静,一遇见事情却是最容易冲动不过,当初三房里那些庶生子女利用这一点,可没少害她被父亲责骂,白氏与何氏也不是没提点过她,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白氏当初宁肯放下亲子之仇也要答应牧家的提亲,与她这个性.子也有关系。

毕竟何家虽然是打着拿女儿开路使家门晋升的主意的,可宫里头的何氏正得着宠,小何氏比何氏又小不了几岁,两人生的相似,没有必要再送进宫,要说嫁到其他人家,何家其他女郎不论,白氏却是知道小何氏因了这急脾气,关键时候究竟显得气度不够城府不深,就算何氏替她谋划嫁到了比牧家更高的门第里去了,也拿不到什么权力,那些大族姻亲多了去了,谁会稀罕一个何家。

这会被白氏训斥了,小何氏也没当回事,只顾对着何氏道:“要我说咱们这个娘家实在是作孽,咱们这些年来都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看牧家二娘那个封起来的园子,比小郎的园子还要大还要精美呢,老太君说二娘是元配嫡女,一应份例也就比嫡长子的大郎差一点,也差的有限,可小郎那边样样东西都是限制了不许逾越的,阿姐你说若是何家也有这份规矩在,咱们三房何必过成了这个样子?”

“何家都不是好东西,但也没有似你这样自己才嫁出门就反手把何家解决了的。”论到了心狠手辣,小何氏到底说的多做的少,何氏却是做的比说的多多了,听了妹妹的话淡淡道,“海郎已去,何家上下除了阿娘其他人死光了我也只有拍手叫好的,但我在宫里,何家除了送银钱外帮不上其他忙倒也罢了,你呢?”

小何氏不在意的道:“莫非何家还能帮得上我不成?”

“你才嫁人几天就把娘家抛一边去了吗?”白氏忍不住怀疑小何氏可是被沈太君与徐氏给糊弄过了。

“若不是有何家在,牧家何必求了你做长媳?”何氏训斥道,“他们只管把你往牧府一拖,回头丢一张按过手印的卖身文书出来,说你自己愿意进他们家做了下人或者侍妾,我在这宫里头最多把你要出来,可安置在其他地方难道能放心么?”

小何氏吐了吐舌头道:“阿姐别吓唬我了,大郎求娶我是为了…”

“咱们若不是好歹有几个堂兄弟,一旦出了什么事去敲京兆府的登闻鼓也有个人,你当牧家是好惹的?”何氏冷笑,“再怎么说如今你的身份也是官家女郎呢,就算家里官职低微了些,总不是寻常黎庶——你见过高门大户娶寻常人家的女郎做儿妇的吗?”

小何氏道:“若是不成,这何荭阿姐也要想个好法子替我解决了罢,我看三房里那些个贱婢实在不顺眼。”说着拉住何氏的袖子又是摇又是晃。

何氏拿这个唯一的妹妹也没办法,她是白氏的长女,最能体会白氏在何家的艰辛,对弟弟妹妹们素来爱护,尤其小何氏性.子急,很在庶出兄弟手里吃过亏,何氏对她尤其的不放心与怜爱,虽然有心多骂她几句,可见小何氏那不在意的模样,到底叹了口气:“这回春狩出了事,我与牧家的仇更结了一分,你在牧家可不能像对我一样以为那些个人都会宠着让着你,好歹放聪明点!”

白氏与小何氏都惊讶道:“春狩里发生了什么?”

何氏将经历大致说了一下,见白氏面有不赞之色,便抢先道:“我如今也为这事头疼着呢,阿娘就不要再说我了。”

白氏听她这么说了,也不想给她添堵,便打消了原本的话,道:“你在宫里要一切小心,海郎的事情,人死不能复生,只要三娘在牧家过得好,咱们…咱们就算了罢,毕竟牧齐当初也不是故意要丢了雪蓝关的,说起来都是命!”

话虽如此,白氏到底眼眶一红别过了头,小何氏也低眉不敢说话。

何氏默了一默,才道:“这一回倒也不全是为了牧氏…还是因着投靠太后,我这容华之位就算是到头啦,我想继续晋升,不投向孙贵嫔却是不成的,算计那牧氏也不过是为了叫孙贵嫔能够接纳我罢了。”

“那欧阳氏听说是皇亲还是太后所喜欢的…”白氏迟疑道。

“这件事情是陛下断的,能推翻的只有太后,可陛下那性.子,便是太后,他也容不得太多的…太后是聪明人,必不肯逼急了陛下使母子生出罅隙。”何氏懒懒的说道,“太后顾忌着这一点,明里奈何不得我,暗地里的手段,除非十分隐蔽,不然被我抓到了把柄,太后也是颇为忌惮的。”

白氏叹了口气:“究竟是你婆婆,又是太后,到底不要太忤逆的好。”

“阿娘说的是寻常人家婆媳的道理,可寻常人家侍妾哪有叫正经主母为婆婆的?”何氏道,“太后也不屑认我们这些儿妇呢,她心里头的儿妇只有世家之女才担当的起的。”

小何氏在旁关心道:“阿姐总这样屈居人下也不行啊,不知道何时解决那孙贵嫔?”

饶是何氏满腹心事也不禁被她说的啼笑皆非,伸了她一下嗔道:“解决孙贵嫔?我费尽心机才得了她的认可呢,那一位国色倾城陛下爱之如命不说,如今还是金贵的双身子,就是太后想到了都要头疼的紧,我如今才弃了太后投奔她,接着就把她打下去…若是如此你阿姐我何必这样折腾,直接自己晋为贵妃、贵姬去好了!”

“阿姐最是厉害,怎么不成?”小何氏对她却是信心满满,何氏瞥她一眼,摇着头道:“罢了,你在夫家可不许这样任性,沈太君在邺都口碑一向是个好的,她又是沈家的女儿,放到太后面前,也要夸一句贞烈持重、贤德之妇,相比之下那徐氏的名头到底弱了一筹不止,你记住万事都要问过沈太君的意思再去做,你这祖母的名声那么好,但凡你逆了她一星半点,咱们家又是小门小户的,旁人必定都说你的不是,如此你将来处事可就难了。”

“老太君好说话的紧…”小何氏不以为然,何氏感到头疼了,但是嫡亲姊妹,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世家出来的人最擅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看着她说你好说不打紧的,没准回头就与人说你不好了,你这冤枉往哪里说去?咱们家平日往来也就那么些个人家,哪里比得上你如今的婆婆并祖母往来的人家?又有谁会帮着你说话?”

小何氏道:“有阿姐在宫里得宠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左右她们叫我不好过,我也叫她们不好过就是。”

“你这样的新妇若是遇见了我,叫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何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小何氏也不是不会动脑子,可因着自小受自己这长姐庇护,对长姐最是相信不过,在她眼里有何氏在,那是什么都不必操心的。

三人正说着,殿门却被敲响了,何氏一皱眉,今日她这里正与母亲、妹妹说话,又是妹妹出阁之后头一回进宫,这宫里头谁这么没眼色过来打扰?

桃枝也是如此想,开了一条缝对外斥责道:“什么事?”

外头似乎隔着门低声禀告了,桃枝却惊讶了一声,转头脸色古怪的对何氏提声道:“娘娘,是杏枝在外头,她说冀阙牧青衣在殿外求见。”

“这却是来看你的。”何氏瞥了眼小何氏道,白氏神色很是复杂,她唯一的儿子何海因牧齐未能发现柔然奸细失了雪蓝关而身死,对牧家人想不讨厌都难,可如今小女儿嫁进了牧家…这牧二娘子也是牧家唯一的女郎呢…

白氏不觉得自己能够在牧碧微跟前还能够谈笑风生,但若是刻薄了牧碧微,又怕小何氏在牧家难做,便叹了口气道:“大娘要见吗?要见的话我先回避下。”

“牧氏都找上门来了,何况她是三娘正经的小姑,若是不见,三娘回了牧家,恐怕长辈总要问起的。”何氏沉吟了片刻,道,“桃枝去叫了桃叶过来,带阿娘到后头先喝盏热茶罢,我带三娘见一见这牧氏。”

白氏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回头叮嘱小何氏道:“不要恶了小姑,你那夫婿可是大半因着这小姑才求娶你的。”

“阿娘放心,来前大郎就叮嘱过若能够见到牧家二娘,留意下气色回去告诉他。”小何氏乖乖点头,她这副毫无抵触的模样又叫白氏不高兴了:“也不要对她太好,她不过一介青衣,你阿姐可是容华娘娘,何况牧家本就欠了咱们家的!”

小何氏催促道:“阿娘快些走罢,这许多话出阁前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你不腻,我听着也烦。”

待白氏被引下去,何氏命桃枝撤了残茶引牧碧微进来,趁牧碧微还没进来前,便轻斥道:“阿娘心里有多苦?你怎么还要这样与阿娘说话?”

“阿姐不知,方才那样的话,阿娘都与我说过无数次了,我如今嫁都嫁了,这门婚事也是阿娘答应的,若是记着牧家的仇索性叫我不要嫁,既然嫁了不好好过日子,折腾来去有意思么?你说到底要我怎么样?莫非趁着同榻杀了大郎才如了阿娘的意吗?”小何氏委屈的抱怨道。

何氏被她说的一噎——小何氏是个急噪的性.子,因此也不大记恨,可这不记恨用在了嫡亲兄长之死上,实在叫何氏心头郁闷无比。

她正要继续训斥妹妹,外头杏枝却已经引着牧碧微进殿来了。

第两百零四章 姑嫂

小何氏带着好奇的神色打量着殿下行礼的少女。

牧碧微今日穿着姜色交领素缘广袖曲裾,曲裾之下是一抹牙色罗裙,服饰素淡,头上梳着百合髻,珠花很少,斜插了两支赤金圆簪身的衔珠步摇,望去柔柔袅袅,弱不胜衣。

与殿上华衣美服、容貌美艳的何氏恰如红白双莲,各有风姿。

何氏自然和气的赐了座,落座之后,牧碧微倒也开门见山,目光直接落到了小何氏身上,淡笑着道:“奴婢不请自来,还望容华娘娘原宥。”

“青衣过来说一说话本宫自是欢喜的,又有何可饶恕?”何氏语气诚挚,姿容端庄。

牧碧微寒暄了那么一句,便直接道:“奴婢今儿过来却是听说奴婢的长嫂也在进宫之列,因而不请自来,想一睹为快。”

“方才本宫还与三娘说到了你,三娘也是得了你大兄重托,正缠着本宫派人去冀阙请你呢。”何氏柔声细气道,“只是本宫担心打扰了你侍奉陛下,这才斟酌难定,不想你倒是自己来了,也是巧。”

“聂侍郎方才进得宫来与陛下私下说话,奴婢却是被赶出来的。”牧碧微似真似假的说道。

何氏笑了:“陛下一向体恤怜爱青衣,这话本宫却是不信的,宣室殿里赶谁也没有赶青衣的道理。”

“容华娘娘这话奴婢可不敢当。”牧碧微淡然道,“新任的雷大监是个重规矩的,又是宫里老人,如今宣室殿里多了许多规矩,奴婢也是不敢犯的。”

“青衣出身官宦之家,祖母和母亲都是名门之女,规矩一向就好。”何氏笑了一笑,对小何氏道,“瞧本宫这记性,你都说了来看长嫂的,本宫倒是抢在前头与你说起来了。”

便介绍小何氏,“这是本宫的幼妹,在房里排第三,平常都称一声三娘,闺名叫做宝绣的,便是你的长嫂了,想来这几日你也是很惦记着?”

牧碧微得了她这话,便仔细的打量起了小何氏,见她眉宇之间与何氏颇为神似,双目灵动,气色也好,心想究竟是想靠着女儿晋升门第的人家出来的,旁的不说,这容貌总不差,但又想到牧碧川容貌随牧齐,亦是英俊之辈,到底觉得自己大兄委屈了。

何家一心一意指望子女出人投地,连庶生子都大力栽培,虽然导致嫡庶不分,但银钱大把砸下去,教导出来的女郎到底也没有寻常小官之女的畏缩与小家子气,小何氏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那里,仪态娴雅,通身沉静的气度,更与何氏的凌厉美艳区别开来。

牧碧微这么几眼,也看不出来她其实是个沉不住气的,倒觉得若非出身,小何氏这个嫂子倒也不难接受。

她起身给小何氏行了个姑嫂之间相见的平礼,小何氏早得了好些人叮嘱,自然不会公然给她难看,忙离了何氏身旁还礼,抿嘴笑道:“我是头一回见到二娘,果然是个美人儿。”

“大嫂说笑了,容华娘娘跟前,哪里敢说个美字?”牧碧微不冷不热的道,小何氏论年纪,要比她小上两岁,可因为嫁了牧碧川,却成了大嫂,牧碧微这么叫着,到底有些尴尬。

小何氏见她不怎么热情,态度也敛了几分随意,变得客气起来:“进宫前,大郎一再叮嘱我要见你一见,从前我没见过你,也不知道你如今是瘦了还是胖了,但看着气色却是好的,不然却不知道回去怎么回大郎呢!”

“春狩里头得容华娘娘之助,倒是与阿爹并大兄见了一面,这才几日光景,大兄无需担心。”牧碧微瞥了眼何氏,淡淡道。

何氏笑道:“那却是意外,牧青衣也是很吃了一番苦的。”

小何氏担心两人冲突起来,忙扬声叫进随自己进宫来的使女:“我却有东西要送与二娘的。”

“宫闱之间严禁私相授受,大嫂的好意心领了,容华娘娘才说过我规矩好,拿却是不敢拿的。”牧碧微看也没看那使女捧进来的东西径自说道。

小何氏面上一僵,随即道:“这算什么私相授受?阿娘每回进宫不也要为阿姐带些东西的么?出宫时阿姐也少不了赏赐。”

“…”何氏在旁差点苦笑出声来。

牧碧微也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道:“既然如此,那多谢大嫂了。”她话是这么说,却没有亲手接的意思,身后阿善听了便向那使女走去。

依着小何氏,为了表示对这个唯一的小姑的友善,她是打算叫使女把东西交到自己手里,亲手捧给牧碧微的,可阿善这么一过去,那使女也茫然起来,站在原地看向了小何氏。

小何氏还没反应过来,阿善已经道了句多谢,直接把东西拿走,退回牧碧微身后了。

何氏暗自摇头,小何氏到底年纪小,心性也未足,这么件小事都能被牧碧微弄得有些狼狈。

“大嫂给我见面礼,说来惭愧,我却没什么东西给大嫂。”牧碧微想了一想道,“先前进宫带的东西本也不多,听说大嫂娘家也是富庶的,倒有一支青金石簪子,虽然不值得什么价钱,却是当初祖母所赐,大嫂若不嫌弃,还请收下。”

说话间阿善也将小何氏那盒子放在旁边几上,从袖中摸出一只狭长的锦盒递给了不远处的使女。

使女无奈,只得捧着那锦盒到小何氏跟前。

小何氏听说是沈太君所送,却也露出一分欢喜之色,当场打开插入鬓中,道:“多谢二娘了。”

又道,“我送你的却非长辈所赐,何家不比牧家,一些粗鄙之物,还望二娘莫要见怪——我问过了大郎,他却也说不上来你喜欢什么,因此只能估量着预备些了。”

阿善心道,我家女郎如今最想要的是你阿姐的性命,估计大郎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你就算知道了给得了么?

就听牧碧微淡然道:“我的确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大嫂随意便是。”

“我还以为是大郎不知道,原来如此。”小何氏恍然道,“那么下回进宫,我挑些你用得上的东西好了。”

何氏听到这里脸色微微变了一变,随即掩饰了过去,咳嗽道:“时已近午,牧青衣可要留下来一起用膳?”

“谢容华娘娘,却是不敢。”牧碧微听出她赶人的意思,淡淡道,“只不过陛下今儿也留了聂侍郎用膳,少不得要奴婢在旁伺候,却是不敢受容华好意。”

何氏虽然说这话是为了赶人,但时辰确实到了快午膳的时候了,牧碧微深深看了几眼小何氏,又与她说了几句话,便自去了。

牧碧微与阿善前脚才出定兴殿,后脚何氏便铁青着脸吩咐桃枝重新清场闭了殿门,白氏得到牧碧微离开的消息,才从后头急急出来,见到她的脸色不禁吓了一跳:“怎么那牧氏这般无礼,区区一介青衣在这定兴殿里也敢对大娘不敬吗?”

小何氏还在摸着那支青金石簪子,闻言扭头看到何氏的脸色也奇怪道:“阿姐你不舒服?方才我也没听二娘说什么不好的话呀?”又对白氏解释,“牧家二娘进殿之后与阿姐也就寒暄了几句,都是在与我说话呢,她不算太热情可也没有什么敌视的样子。”

“你给我闭嘴!”何氏面上阴沉似雨,猛然一声大喝,把小何氏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才得的青金石簪子摔了,连白氏也是一惊!

就听何氏沉着脸,目光似电,看向了小何氏,一字字道:“你可是当真看上了那牧碧川!”

这句话问的白氏也是心头一沉!

只有小何氏若无其事道:“阿姐这话说的可笑,我人都嫁给他了,还有什么看上不看上?”

“你若不是瞧中了他,为何方才牧氏不冷不热的对你,你还要这样殷勤?”何氏厉声问道,眼睛瞥见她手还在摸着那支青金石簪子,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伸手道,“拿给我!”

“给阿姐做什么?这是二娘给我的,又不值得什么,不过是老太君给她个念想罢了。”小何氏却不肯,“阿姐这一副要吃了我的模样,莫不是想摔了?”

白氏气得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一拍桌子,指着小何氏怒道:“你这个不肖女!这才出阁几日,就把你二兄的仇都忘记了么?枉费你没出阁前我还哄着你嫁,你…!”

“阿娘这话说的好生没道理,出阁之前我本不愿意嫁的,阿娘死活说是为了我作打算,所以逼着我出了门。”小何氏忙把簪子收进袖子里,理直气壮的说道,“如今我出了阁,与大郎好端端的过着阿娘和阿姐又要我记得二兄的仇,那么我这日子究竟是过呢还是不过?”

白氏气得没发说,只顾去拉何氏的袖子,嘴里道:“大娘你看看三娘!你看看三娘!”

何氏也是怒不可遏,但看着小何氏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的模样,她究竟按捺住了心头之火,冷声道:“这么说来你是全当你二兄没有过了?”

“我当初何尝不是对牧家恨得死去活来?”小何氏把头一扬,不以为然道,“可阿娘与阿姐也想一想,二兄是牧家杀的么?”

“虽然不是他们动手但…”白氏才说了半句就被小何氏斩断,小何氏哼道:“杀害二兄的人是柔然,咱们最该恨的该是柔然人才对,牧家几代驻扎边关抗击柔然,雪蓝关又不是他们有意丢的,我那公爹在关中的两个侍奉多年的侍妾都不曾逃脱呢,何况西北哪一年士卒不死上几批?那些人都要怪主帅不成?”

白氏、何氏被她这番话说得气得两眼发黑,白氏哆嗦着手指着小何氏,挣扎了半晌却只说了句:“我没有你这样的女郎,海郎也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那你们想我怎么样?!”何氏还没发作,小何氏却先忍耐不住跳了起来,大声道,“早先我不要嫁你们哄着劝着我嫁了,说只要我过的好旁的都没什么,如今我嫁了人过的也好,你们又来怪我不念着二兄!我要怎么念着他?杀了大郎还是毒死牧家老太君?!或者索性我自己也投个井一起去了你们才高兴?!”

她突如其来的一番发作叫何氏也不禁呆住,何氏是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性.子的,平时还好,却不能急,一急起来,那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全然没了脑子,正待安抚她几句,不想小何氏却气冲冲的一甩袖子,恨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只要我过的好,你们就瞧不过眼!”

说罢也不理会白氏与何氏的脸色,怒气冲冲的奔到殿边,一把推开桃枝跑了出去!

不多时,外头传来杏枝和小何氏使女的叫声,随即脚步声追了上去。

白氏两眼发直,半晌才一把抓住何氏的袖子,哭道:“我这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啊?不为了她好我何苦答应这门亲事?如今不过是看不过眼她对牧家人殷勤,她…她竟然这样说我!”

“闻说牧碧川俊朗潇洒,又跟着牧齐在边关磨砺多年,咱们何家虽然富裕,可平常往来都只是寻常之家,堂兄弟们一个个难成大器,三娘她一直关在闺阁里头,哪里有机会见到真正出众能干的郎君?”何氏却立刻想明白了缘由,神色黯然道,“看来她一个劲的说牧家这也好那也好,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这牧家大郎入了她的眼。”

“她亲生兄长因为她夫婿父子死在异乡,也亏得她能够对那牧家大郎一见钟情!”白氏怎么也想不开!

何氏深吸了口气,却只能劝着她:“三娘一向性急,何况如今她嫁都嫁了,咱们…只要她不受亏待,咱们且让着些她罢,不然,她若闹开了,到底还是咱们要帮着收场!”

小何氏如今摆明了被牧碧川所迷惑,牧碧微随便拿了支不值钱的青金石簪子,她都能欢喜个没完,要知道小何氏妆盒里头嵌着拇指大小鸦忽的簪子都有好几支,可见多么爱屋及乌,她又是个一急起来不管不顾的脾气,就是何氏,投鼠忌器,也不敢太逆了她的意思…不然闹了开来,就算何氏不怕旁的,也要担心她在牧家被小看——本来小何氏就没法被高看了,再被抓了把柄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白氏听着,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第两百零五章 绝户计

“奴婢瞧着那小何氏若不是城府比之何容华还要进沉些那就是当真爱慕上了大郎君了。”风荷院里,阿善一边替牧碧微更换方才伺候午膳时翻到羹汤的衣裙一边小声道。

牧碧微因方才膳上陪着姬深饮了几杯酒,如今面上还泛着红晕,伸手用力揉了一揉,才道:“她年纪还没我长,若是连何氏都不是她的对手,嫁到咱们牧家却是大材小用了,怕是当真喜欢上了大兄吧?”

“若是如此倒是叫人松了口气。”阿善道,她们主仆两个对那小何氏可是一直抱着警惕之心的,“不过咱们看得出来,何氏也看了出来,不然不会那么突然就开口赶人,恐怕这会正忙着训斥她呢。”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牧碧微道,“但望古人莫要欺我。”

阿善叹道:“若这小何氏真心实意对待大郎君便好了。”

“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牧碧微苦笑了一声,见阿善去开箱子寻新衣,忙道,“方才云台宫派人到了宣室殿,说唐氏心口疼,陛下答应过去看了,今晚还回不回宣室殿却是个问题,只管拿常服来就是。”

“陛下今儿倒给了她面子?”阿善随口问道。

牧碧微冷笑着道:“陛下如今对唐隆徽兴趣不大了,若非来请的是逗霓,唐氏就是当真病重了怕也不会去呢。”

“逗霓?”阿善念了一遍,迟疑道,“唐隆徽身边的大宫女仿佛是逗字辈的?”

“原本是逗烟、逗霞、逗虹、逗霓四人,这逗霓正是唐氏身边四个大宫女里生得最是秀美的一个。”牧碧微哂道,“据说陛下春狩才回宫来的次日去祈年殿里探望孙贵嫔,当时唐氏也带着逗霓在旁边,孙贵嫔推说身边大宫女一下去了两个,使逗霓为陛下斟茶,不想失手翻了茶盏打湿了身上轻罗裳,映出一片肌肤来,陛下因此动了心,孙贵嫔顺水推舟叫逗霓伺候着了…如今不过是打着这个旗号请了陛下过去,至于在云台宫到底是探望唐氏还是逗霓伺候陛下可就没人知道了。”

阿善噫道:“那孙贵嫔与唐隆徽居然没想着替她求个名份吗?奴婢还道欧阳美人之后,她们正要急着拉拢人呢。”

“她们这是等我呢!”牧碧微沉沉一笑,“等我晋了宫妃,打破了先前左右丞相并高太后与陛下的约定,届时自然就可以顺势为逗霓请求正经的名份了,不但如此,若过几个月孙贵嫔诞下来皇子,那么问鼎桂魄宫也不是没有理由…毕竟有我坏了规矩在前!”

阿善皱眉道:“她们倒是好算计!”

“也是天不假我。”牧碧微轻叹道,“原本这回何氏扳倒了欧阳氏,正是我晋封的大好时机,不想太后这样心急,圣驾才回宫就将陛下召至和颐殿想替欧阳氏说话,陛下在这眼节骨上提了我的事情太后为着争一口气也不会准的。”

“可太后已经松口叫女郎不必喝那避子汤了…”阿善沉吟道,“奴婢看纵然太后不太情愿,但为着辖制孙贵嫔一派,总也要设法寻个人来压着安福宫吧?”

牧碧微冷笑:“阿善你是没看出太后的忌惮在哪里呢?要说我之前到和颐殿去,用的还不是何氏当时站稳脚跟的法子?只不过我出身到底不是她能够比的,她就算想直接到太后跟前诉说忠心也不够格罢了。”

顿了一顿,牧碧微面上露出凝重之色,道,“何氏这一年来替太后打压孙贵嫔一派出了不少力,但太后这边也是帮着她在宫里站稳脚的,不然,她还是良人时,唐隆徽就折腾出了一个红颜薄命的楚美人,难道还在乎再加一个何良人吗?若无太后这边的保护,我可不信她能够在孙、唐二人手底下活到现在!”

阿善沉吟道:“女郎是说太后对何氏十分失望?”

“能够有一个何容华,未必不能再出第二个。”牧碧微叹了口气,“何氏果真是面面俱到,先前把毒害我的事情栽赃到了欧阳氏身上,叫欧阳家想不跟着迁怒我都难,而且她这么做了,太后还能再相信我吗?”

“女郎与那何氏怎么能比?女郎的出身,也是何家那等小门小户堪比的?”阿善不屑道。

“何家在牧家眼里是小门小户,牧家在皇家眼里何尝又不是如此?”牧碧微冷笑道,“更别说大兄还娶了何氏的妹妹,我如今还要叫那小何氏一声大嫂呢!我大嫂的阿姐背叛了太后,太后可还会相信我吗?”

她摇了摇头,“就为了这个,太后也不想再为我晋封宫妃了,我与何氏如今彼此恨得咬牙切齿,那都是私下里的,明面上碍着陛下总也不能公然的撕破脸,那何氏惯会装贤德,譬如今日定兴殿上,她可不是对我客客气气?小何氏给我的那盒子见面礼你也看了,都是极珍贵的东西,这些消息太后想知道还会不知道吗?你说太后会怎么想?太后这会巴不得早点除了何氏这白眼狼,在太后眼里怕还认为是我与她一起施了苦肉计害那欧阳氏呢!若是再给我晋封,太后岂不担心何氏又添助力?!”

阿善不觉惊道:“那么太后打算怎么办?原本太后亲自择进宫来的左昭仪、欧阳氏、崔列荣都是不得什么圣宠的,欧阳氏比之左昭仪并崔列荣却还因着貌美胜出许多,可如今太后亲自选进宫来的妃嫔里头欧阳氏已经被陛下彻底的厌弃,左昭仪与崔列荣虽然没有受到牵累,但陛下向来不登那两处的门的,往下辛世妇那些都不过是在宫里头苦捱着日子罢了!”

见牧碧微默然,阿善心念一转,立刻明白了她的担忧:“莫非太后要再为陛下选妃入宫?”

“再次采选今年已经过了时候,要说明年呢,到时候孙贵嫔已经生产,似孙贵嫔那样的倾国之色可是难找的紧,太后若能够寻到,早就拿了出来笼络陛下了。”牧碧微冷笑了一声道,“陛下喜欢年少美貌的女郎,曲、高、欧阳、楼这些人家,如孙贵嫔那样天赐倾城的美人或者难找,但要如何氏、我这一等容色的,就算女郎里头没有,家生子里未必寻不出来,太后——何氏这么一手,成功则我与聂元生死无葬身之地,失败则再也别想有人走她那一条路!”

她吐了口气,冷笑,“我现在在想,这个计划是不是我从和颐殿回来,她就在计划着的?此人进宫一年做到容华,朝野上下都觉得陛下宠她太过,这晋升太快了,可要这个计划是她独自想出来了,那么容华之位对她来说也实在是委屈了!”

阿善也不禁默然无语。

“太后这是要打算亲自择一个美貌又能够控制的妃子出来了。”牧碧微冷笑,“这是太后如今未必能够寻到不与陛下撕破脸又不至于叫孙贵嫔当真成了气候的法子,若不然继续这么下去,到年底的时候孙贵嫔养好了身子又挟皇嗣之势,恐怕左昭仪连宫权都要保不住了!”

“可女郎怎么办呢?”阿善为难的问,本来牧碧微这次随驾春狩就大大的吃了一回亏,结果连仇人没办法不说,原以为在行宫里头得了姬深必定要以位份来补偿的承诺,还当终于晋封有望,不想这何氏哪里是什么连环计,根本就是一条绝户计!是想不毒死牧碧微也要绝了牧碧微的前程呢!

牧碧微倒是冷静了下来:“孙贵嫔与唐氏这回再送了个逗霓给太后,一面是防着太后为陛下寻来新宠,故此先多给陛下几个新人,所谓乱花才能迷人眼么,另一面也是以此来提醒太后,就算太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想继续用我,也得考虑若为我破了规矩,等于是给孙贵嫔再次问鼎后位找了个现成的例子…这样可进可退,一个逗霓,于她们也不算什么!”

阿善沉着脸道:“孙贵嫔孕中还在思谋这许多东西,莫作司不看好了人,奴婢觉得孙贵嫔迟早会在生产时候吃大亏!”

“不用急。”牧碧微却忽然笑了,悠悠道,“你忘记温太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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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的凶残

到这里才告一段落么?

第两百零六章 沈家女郎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甘泉宫中果然没有传出高太后打算晋封牧碧微的消息,就连姬深也被逗霓引得召幸牧碧微并何氏的次数都少了许多,自然也很难想到位份之事,偶尔他想到了,孙贵嫔与唐隆徽也总有法子引开他的注意力。

六月末的时候风荷院的池上已经是一片红花绿叶,风过之时满池荷叶翻动,煞是好看,靠着池子的花厅里放着一盆盆冰,虽然是酷暑的时候,却将花厅弄成了一片阴凉,牧碧微剥了一颗葡萄,伸指掠起一面竹帘探头看了看外面,笑道:“这里倒是好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