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娥英被她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搂住了她心疼道:“是苏母妃不好,不该在此刻问你…你安静些,别怕…别怕,啊?”

只是新泰公主显然是想起了极为恐惧之事,根本就不理会她的劝说,只是掩着耳闭着眼尖叫不已,右娥英压根就没抚养过孩子,一时间被她弄得手忙脚乱,蒯贤人上来帮忙也是哄不住新泰,姬深大怒道:“还不快去传太医!”

雷墨答应着还没吩咐下去,就听一个惊怒交加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带着丝哽咽道:“陛下!右娥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便看到松绾宝髻、只穿了家常衣裙的牧碧微带着几个侍者,匆匆忙忙的赶了进来,礼都来不及行,二话不说先从右娥英手里接过新泰搂进怀里低声哄着——新泰到了她怀里到底渐渐安静下来,只是低声啜泣不止,牧碧微哄着她半晌,小心的交给了身后的阿善,就立刻跪倒在地请罪道:“妾身照料新泰公主不周,才使璎珞跑到此处——若是她有做错什么说错什么的地方,还请陛下、右娥英念着璎珞年纪小的份上,惩罚妾身罢!”

说着泪落纷纷道,“璎珞到底才五岁啊!”

第五十五章 公主仁善(下)

姬深皱眉道:“微娘以为朕是要责罚二娘吗?”

牧碧微拦在了新泰身前,伤心的道:“妾身不敢瞒陛下,先前的事情璎珞受到极大的惊吓,后来懵懂的知道自己做下的错事,极为懊恼后悔,时常到之前御花园的地方去哭泣,这永淳宫也是偷偷来过几回了,妾身本来拘着她,后来她半夜里就开始梦魇!妾身和阿善两个人陪着也不成!陛下若是不信可以问一问妾身的宫里人!昨儿个她还在梦魇里喊着说她不是故意要害弟弟或妹妹的!虽然步隆徽是受了委屈,可璎珞才这么大,陛下,璎珞到底是陛下的亲生骨血啊!”

她生得本就柔弱动人,如今这么一番哭诉,字字句句,无不感人肺腑,右娥英也为之动容,拿帕子沾着眼角,轻声道:“表兄,璎珞这些日子…可也太委屈了!”

姬深没有回答,而是向新泰招手道:“二娘过来。”

新泰公主靠在阿善怀里,满是惊恐,被阿善柔声哄了片刻,才小心翼翼、怯生生的走到姬深跟前,小小的身子兀自颤抖着,见姬深对着自己伸出手来,顿时露出惊怕之色,下意识的想躲,但随即闭目站好,哽咽道:“儿臣知罪!”

姬深却只是抚了抚她的头,神情沉痛道:“二娘,你乖乖告诉父皇…当日,在御花园中可曾碰到你步母妃?”

眼看新泰眼睛还没睁开,就又要尖叫起来,姬深也不禁放下手,忙将次女抱进怀里,低声安慰,到底新泰对他比对右娥英亲近,被哄着哄着渐渐安静,小手死死抓紧了他的衣袍,茫然道:“父皇,儿臣不记得了…儿臣只知道有好多血!好多好多血!然后…然后…”

说到这里,新泰忽然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的晕了过去!

牧碧微忍着泪,上前抱过了新泰唤了几声,见新泰依旧昏迷不醒,眼泪簌簌而下,滴落在新泰苍白的小脸上,她呆呆抱着新泰片刻,狠狠瞪了眼内室,竟也不告退,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她这样失礼,姬深却也无心责怪,只简短的吩咐道:“孜纭,此事你处置下罢,朕去鸿渐宫清净片刻!”

右娥英抿嘴一笑,体贴的道:“表兄去罢,这儿交给我就是!”想了想又轻声道,“牧贵姬心疼璎珞,这才失仪,表兄可别和她计较!”

“微娘真心疼爱二娘,这才是贤德之妃,可笑朕…”姬深如今既愤怒又茫然,孙氏、新泰公主,在他心里也不是全没分量,只不过当初步氏小产,正是步氏与姬深好得蜜里调油、堪堪离开几日,恰是小别胜新婚之际,那几日里在姬深心目之中就没有比步氏更重要的人与事,而孙氏自从新人进宫叫步氏抢了风头后,因为怀孕、生产,和谈美人的禁足,却是很久都没有与姬深亲近了,不免生疏,此亲彼疏之下,他才会在震怒之中做出即使孙氏死了,也要剥夺她哀荣的处置。

而这些日子下来,最常陪伴他的却是右娥英,这一回疏远的那一个却是轮到了步氏,并且昨日姬深才亲眼看见了步氏被毁坏的容貌,心中对步氏的怜惜不免淡却,却是新泰公主,金枝玉叶小小年纪,在孙氏自尽后,先是徒步到永淳宫来请罪,如今还要偷偷过来安慰步氏…即使她当真害了步氏,也实在不能追究什么了,而如今步氏的绝笔自白上面却直承新泰公主根本就是被她冤枉的!

这样以德报怨的胸怀,任谁能不动容?

右娥英知道姬深此刻乍受打击,不免心灰意冷,暗想如今的妃嫔虽然慑于自己,不得召见未必敢主动到鸿渐宫里去勾引姬深,但那鸿渐宫里可还有个如今已经温柔贤德又体贴的龚中使,觉得这安慰的差事还是自己顺手先干了再说的好。

当下就握住了姬深的手柔声道:“这哪里能怪表兄呢?还不是步氏太会伪装了些?谁能够想到她之前与孙氏也算是无怨无仇的,新泰公主又那么小,居然也狠得下心来污蔑公主?”

说着一叹道,“如今想来孙氏的死也有几分蹊跷呢!毕竟她也是表兄疼过多年的人了,为什么不置一词就自尽了,还留下遗书来自承其事?多半,还是为了新泰公主啊!可怜公主小小年纪,竟被人这样恶毒的污蔑!”

姬深苦笑着道:“是朕对不住她们母女…”

“是步氏对不住孙氏、新泰公主,更对不起表兄的厚爱!”右娥英柔声细语道,“表兄也是被步氏所蒙蔽了,想这步氏出身寒微,若不是表兄宠她,她算个什么东西呢?表兄待她这样好,她不思回报,反而故意陷害宫妃甚至是公主!实在是…死不足惜!”

“看二娘今日的样子,上回的事情把她也吓坏了。”姬深说着,眼神转冷,“先前她在祈年殿也独住过几日,那时候朕以为她当真受了孙氏…茂姿的唆使!对她实在有几分不喜,就想叫她在祈年殿里也反省反省,不想竟到现在都梦魇…颜氏…居然从来都没告诉过朕!”

右娥英心想那会牧氏借着西平公主才委婉的提了一句,就差点失了宠,当我当时还没回宫就不知道吗?须知道牧氏向来得意,子女双全呢!都落了这么个下场,孙氏也好、新泰公主也罢,在宫里人缘都不怎么样,就颜氏那胆子,敢提就奇怪了!

嘴上却道:“好在璎珞年纪也不很大,再说我看牧贵姬对她是极好的,刚才我哄她哄不住,还是牧贵姬赶来了才成,过些日子想来就好了。”

见姬深还是郁郁寡欢,就建议道:“表兄若是心疼新泰,何不下旨使孙氏得享哀荣?毕竟如今外头都在说着步氏才是被谋害的那一个呢!虽然孙氏死了,可新泰公主和二皇子将来总是要做人的。”

姬深点了点头,沉重道:“就这么办罢,朕叫子恺…哦,他如今在家中侍疾,一会就让雷墨代拟圣旨罢。”

说着厌恶的扫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善岚殿宫人,“这些人方才还想将步氏临终前被二娘一片仁善之心打动,良心发现的自白烧毁,可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概处死罢!”

右娥英抿嘴一笑:“表兄放心,我定然为新泰公主出足了气!”

姬深正待拂袖先行离开,不想一个跪在角落里的小宫女似乎被这个处置结果吓呆了,猛然冲了出来,叫道:“陛下!陛下!不是那样的!奴婢求陛下免奴婢一死,有大事禀告呀!”

姬深厌恶的一脚踹去,将那小宫女踹到一旁,喝道:“全部杖毙!朕不想听这些贱人半个字!”

右娥英也喝道:“都怎么做事的?!连个宫人都扑到表兄身上去了!还有没有规矩!”

右娥英这么说了,当下就有人上去拖住那小宫女捂了嘴要拉开,这时候姬深已经走到了殿门处,那小宫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开,尖叫道:“是左昭仪!咱们娘娘与宫里诸位娘娘无怨无仇——都是左昭仪挟持了咱们娘娘的嫡亲弟弟胁迫,咱们娘娘才…”

姬深猛然回过头来!眼神之中,猝然震惊!

右娥英几乎是在他转头的刹那之间,将满面得意怨毒换成了同样的惊愕与不敢置信!

“安神汤好了吗?”帐子外,牧碧微虽然重新梳洗过,但眼眶还是红红的,声音也有着难以掩饰的嘶哑,轻声问道。

只听素绣也用差不多的轻声回答:“已经好了。”又道,“娘娘守了这许多时候也累了,还是奴婢来等着公主醒来罢。”

“不必了,汤放这里,你们都下去罢。”牧碧微略带疲惫的吩咐。

又叫阿善,“你也下去,去安抚下玉桐,告诉她璎珞没什么大碍,叫她不必太担心了。”

等人都走了,牧碧微揭起帐子,果然见新泰睁着乌黑的双眸,带着极为快乐的笑容躺在榻上,见牧碧微进来,才笑着叫了一声:“母妃。”慢慢爬了起来。

“慢点起。”牧碧微扶了她一把,叮嘱道,“你年纪小,到底大哭大闹过会发虚,先把汤喝了罢。”

“儿臣如今心里定得很。”新泰公主微笑着道,“又何必安什么神呢?”

想了想她又确认道,“步氏这会当真完了?”

“右娥英一直留着她的命,就是舍不得她一下子死了,再说你不是都听到了?”牧碧微将汤递到她手里,命令道,“我看你如今就是高兴得都要过头了,快喝!”

新泰公主很是勉强的呷了一口,就皱起眉:“这么怪!”

“怕你不肯吃苦,加了甘草和蜂蜜。”牧碧微哼道,“都喝光了!不然我什么都不和你说!”

这句话甚是有用,新泰公主到底全部喝完了安神汤,将空碗还给牧碧微,跟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可惜母妃再也回不来了!”

不等牧碧微安慰,她又哽咽,“二弟弟如今也不知道什么样子…当真也是步氏干的吗?”

“如今宫里暗流汹涌,我也只能猜测,谁知道谁才是真凶呢?”牧碧微将帕子递给她,“但不管怎么说,步氏的下场也是极凄惨的,你母妃也该瞑目了。”

新泰公主握着拳,恨道:“可惜她只有一条命!”

“估计昨晚她一直都在恨自己为什么还要有这一条命。”牧碧微淡淡的道,“方才葛诺报了消息来,说你父皇独自回了鸿渐宫,留了右娥英在善岚殿里料理事情,你以为右娥英就不忙了吗?”

见新泰还是面有不甘之色,她点一点新泰眉心,“右娥英爱慕你父皇爱得紧,那步氏先前引得你父皇对她宠爱无比,右娥英对她的嫉恨,可不比你对她的怨恨少什么!”

新泰咬牙切齿的道:“儿臣只恨昨儿个没能亲自过去动刑…”

“这样的孽,能不沾手还是不要沾手的好。”牧碧微叹了口气,“你当这宫里人人都爱算计都爱与人过不去吗?多半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过得好些罢了。”

又道,“步氏既然已经死了,你就不要再多惦记什么,好生过着罢。”

新泰落下泪来:“还有二弟弟哪!”

第五十六章 甘泉宫开

隆徽步氏的死在六宫并没有引起什么意外,毕竟先前右娥英将甘泉宫天花一事引到她身上时,六宫知道步氏这次难以脱身了,虽然那次没有当殿被处置,可步氏容貌损毁后,任谁也知道她是死定了。

但步氏毁容伤喉、又被禁足后,因为心地善良的新泰公主以德报怨,私下前去探望和宽慰,因此临终良心发现,所留下来的绝笔——虽然有几张被贴身宫人烧毁,但最主要的部分到底被右娥英的人抢了下来,却在六宫引起了轩然大波!

姬深再次赶到华罗殿,连帝辇停稳都来不及,径自跳了下去,随行的右娥英也是文能吟诗作对武能跃马挽弓的世家贵女,但这次她却没有紧紧跟上,而是待帝辇完全停稳之后才悠然步下,叫蒯贤人仔细理了理自己的衣裙,这才仪态万方的走进殿去。

才一进殿,就见凌贤人、酣春等素日里有头有脸的女官、大宫女皆倒在了地上,嘴角渗出血迹来!

右娥英不屑的瞟了她们一眼,笑意盈盈的到了姬深身边,柔声媚语的道:“表兄,说到底她们也不过是些奴婢罢了,哪里能够管得了主子的事情呢?表兄是什么身份?何必与几个下人计较?”

这话看似在劝说姬深息怒,实际上却是叫姬深有什么火只管对着曲氏发作,姬深闻言果然怒不可遏的叱道:“曲氏那贱人何在?”

曲氏的陪嫁酣春在地上挣扎着起了身,不卑不亢的大声道:“长康公主这几日有些咳嗽,左昭仪因此日夜陪伴,方才才小睡了下去——却不知道陛下为何盛气而来?六宫咸知左昭仪向来贤德…”

“毒妇安能有贤名?!”姬深闻言,抬腿一脚,这次酣春被踹得哇得吐出一大口暗色的血来,在地上一时间起不得身,姬深顺手抄起几上一只尺高的珊瑚树向上首海棠春睡琉璃屏风上砸去——只听一声哐啷大响,这两件俱是价值连城之物就这么毁于一旦!

屏风上飞溅的琉璃险些将匆匆而来的曲氏面颊滑破——曲氏稳稳的偏头避开了迎面飞来的一块碎片,虽然匆忙但礼仪周全的行了个礼,才淡淡的问:“陛下怎么来了?”

“毒妇还敢问朕?”姬深不怒反笑,他之前被孙氏、何氏等人挑唆,也不是没有当众呵斥责骂过曲氏,但却从来没有动过手,这次因为怒到了极点,竟是抬手一记耳光掴过去,曲氏显然也吃了一惊,固然本能的让了一下,到底没有完全避过去,被姬深打得直扑到一边,嘴角渗血、一边面颊高高肿起!

“左昭仪!”随她出来的宫人都吃惊的扶住了曲氏,眼中难掩愤懑之色!

右娥英在旁,慢悠悠的说道:“表兄,到底曲姐姐也伺候过你好些年呢,当着宫人的面…”

“这等毒妇莫非还要朕给她留什么体面吗?”姬深冷笑着道,“若不是念着威烈伯的份上,朕很该当殿在这里打死了她!”

这话听得华罗殿上人人变了色,曲氏却是慢慢就着酣秋的手站了起来,拿帕子遮着吐出血沫,虽然面颊肿起,依旧心平气和的问:“陛下向来轻易不到我这里来,来了不是有事就是发作,从前孙氏在的时候是这样,牧氏与乐美人起争执了也这样,到了苏妹妹进宫以后亦是如此,但最后呢?”

她虽然语气平静神态自若,但姬深的气势却也不禁为之一夺——的确,姬深盛气而来问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即使之前高太后还不时差了人过来为曲氏解围,姬深也未必肯给太后多少面子,但不论他来的时候多么理直气壮又多么盛怒,最后总是没法拿曲氏怎么办!

“曲姐姐这话说得,我可是要难过了,仿佛表兄今儿个过来与曲姐姐生气是我挑唆得一样…”见姬深一时间语塞,右娥英哪里能够不帮忙,当下就作出了委屈之色,依依的看向了姬深道。

姬深立刻反应了过来,冷笑着道:“步氏临终所言,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那遗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论起来这步氏与宫中诸妃,尤其是茂姿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仇怨在前,当时她也有了身孕,凭什么要害茂姿?!再者,即使她嫉妒茂姿,又为什么非要从年仅五岁的二娘下手!逼得茂姿完全没了生路!”

右娥英不失时机的叹息道:“可怜的新泰公主,璎珞她到如今还以为是自己对不住步氏呢!我虽然与孙氏生前没什么来往,但观璎珞这样心善,可见孙氏为人…说起来,这满宫里头为表兄添女又添儿的,除了小何世妇,也只她一个了…”

说到这里,她哎呀了一声,惊讶道,“莫非因此,她才…”

“你进宫日子短,是不知道这毒妇怕是嫉妒茂姿许久了!”姬深冷笑着道,“先前母后要朕聘这毒妇为后,朕就觉得她德容工行俱不足为后,这才推了,母后当她是个好的,力保她做了左昭仪,又将宫权委托给她…”说到这里,姬深自己也疑心了起来,喃喃道,“这些年来宫里怀了孕的妃嫔难以生养下来,连锦娘也…难怪微娘当初力求在行宫生产!”

这么想着,姬深看向曲氏的目光简直欲择人而噬了!

“虽然陛下这会定然被右娥英挑唆得恨不得一个照面就打死了左昭仪,但左昭仪恐怕不见得这样轻易的就没了后手。”何氏喝了口绿豆汤,满意道,“这回的总算不那么甜得死人了…”

“你这一份是取了璎珞的。”牧碧微道,“她也不怎么爱甜。”

何氏笑道:“那我可算有点喜欢她了,至少因着她在我才可以名正言顺的在这儿喝到合宜的汤水。”

牧碧微道:“就算她不在这儿,我忽然要份不怎么甜的汤,难道厨房里的人就能立刻疑心了去?”

“不说这个了。”何氏微笑着道,“陛下最喜欢旁人赞他英明神武,其实叫我说他实在糊涂得紧,既多疑又寡断,当然他果断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只不过那果断多半也是被人哄得…估计这一回他又得灰溜溜的从华罗殿离开了。”

“原本证据就不足。”牧碧微道,“右娥英统共才几天的功夫安排呢?虽然步氏被毁了容貌又‘自尽未遂’伤了喉咙,因此有了留下遗书的理由——估计之前右娥英也是打算这么扯上曲家的,虽然璎珞的‘善心’补上了步氏在遗书中坦白的缘故,但这里头漏洞也不少,毕竟步氏之前是企图自尽被救回来的,那么她被禁足殿中怎么可能没人看着?既然有人看着,后来又要烧毁那些遗书,当初又怎么会叫她写上了?若是没人看着,那么步氏只管将遗书藏好,当时反正陛下和右娥英都已经要进殿了,那些宫人怎么就那么及时的发现了那些遗书?偏还在陛下和右娥英要进殿时争抢起来,换了谁不会认为这是故意给陛下看的?”

何氏笑着道:“那一位你还不清楚?右娥英旁边随便挑唆两句,左昭仪又没有如花似玉的美貌来惹他心疼,自然就会一门心思的相信了!”

“曲氏自有办法说清楚的。”牧碧微喝了口自己的绿豆汤,眯起眼道,“这计策仓促,不过呢,原本左昭仪和右娥英至少明面上还是姐姐妹妹的,经此一事,两个人到底结了仇了,到时候右娥英出了事,再有些什么扯到了左昭仪身上,曲家可就是真正的说不清楚了!”

何氏微笑道:“如今就看甘泉宫里到底有什么样的结局了…真是可惜,聂慕柏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倒,他不在宫里,咱们到底缺个得力的帮手!”

牧碧微笑了笑:“你也不要套话了,他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或话需要叫你晓得我当然会告诉你。”

何氏狡黠道:“不要紧的就不告诉我了吗?那么什么是不要紧的?比如你头上那支前朝古钗?我看着十分眼生哪…不像是陛下从前赏你的罢?”

牧碧微瞪她一眼:“我说你这个多嘴最不讨人喜欢!”

“不讨人喜欢有什么关系?”何氏笑吟吟的调侃道,“若是太讨人喜欢,指不定谁就要翻了醋罐子呢!”她话音才落,牧碧微便叫阿善:“往后她来,那绿豆汤里搁玉桐两倍的糖!”

“哎呀!错了错了…”何氏赶紧求饶…

两人猜测得一点也没错——左昭仪虽然当众受了掌掴之辱,但到底还是平安无事的度过了此劫,甚至连位份都没被贬低,她很轻蔑的随口就指了步氏遗书一事十七、八个疑点,三言两语驳得姬深哑口无言不说,连帮腔的右娥英都没能落什么好,最后姬深被右娥英挑唆得恼羞成怒,到底以步氏阴毒,皆是她这个代摄六宫的左昭仪无行,夺了她的宫权给右娥英。

虽然华罗殿之行极不顺利,但甘泉宫里如今可算是传出来好消息了——任仰宽累得几乎是死去活来,险之又险的保住了两位皇子的性命——但两位皇子到底也落下来疤痕,并且,皇长子的腿似乎也出了些问题。

姬深闻讯,实在也是很难过的,到底他本来就是个以貌取人的,虽然自己的血脉不比妃嫔,但怎么说,皇长子与皇次子,从前都是极可爱秀美的婴孩,尤其皇次子,生母生父都堪称风华绝代,看他的胞姐新泰公主就晓得长大之后会何等俊美,如今都被毁于一旦——和颐殿里因为这次飞来横祸还死了好些个人,甚至包括了太后的心腹宋贤人!

甘泉宫经任仰宽再三确认无碍,试着开了宫门,先送了一批宫人进去住了住,过了数日无妨,这才使人告诉姬深过去觐见太后。

不过大半个月,高太后俨然老去了十几年,陪同的温太妃、武英郡夫人也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苍老,母子相见,都有隔世重生之感,姬深跪下时也有些唏嘘哽咽道:“儿子无能,叫母后操心又劳神。”

“哀家没有看好孙儿,怎么能怪你呢?”高太后拿帕子擦着眼角,难过的止不住落下泪来,“亏得人都保住了,温妹妹也无事,不然叫哀家怎么向先帝交代又怎么向四郎交代!”

温太妃陪着落泪道:“太后不要说这些了!我如今都这把年纪了,生死又算什么大事?却是两位皇子能够保下来实在是邀天之幸啊!”

因为之前虽然有关皇子的消息已经隔着宫墙传递出来,告诉了姬深,但到底没有亲眼见到,还是抱着万一的指望,如今姬深就急着想要亲自看一看,便问道:“大郎和二郎现在怎么样了?”

高太后听了,泪落得更厉害了,握着他的手,半晌才道:“你进去看罢,如今他们痘都收了,照昂厚所言是不传人了,之前那些个宫人进去也没什么事。”

第五十七章 苏氏有孕

姬深心急火燎的进了内室,却见几个新换上来的侍者簇拥在两个摇篮之前,他近前一看,心便凉了一半——皇长子这个时候已经满周了,皇次子也快了,之前俱是粉嫩可爱的婴孩,尤其是皇次子姬恒,如今却都落了满脸的疤痕——姬深看着心头酸楚,半晌才问:“大郎的腿…”

如今已经热了,两位皇子虽然年纪小,但也不要盖多少东西,闻言一个宫人就默不作声的揭开皇长子的小被,露出皇长子的左腿果然是有些不对劲的,姬深盯着那条腿看了片刻,难掩失望之色,雷墨见他呆呆的站着,便咳嗽了一声,低声道:“陛下,外头太后还在等着。”

回到外间,高太后等人还在擦着泪,姬深究竟还是重视长子的,就问太后:“母后,按说这天花既然是从二郎的襁褓里带进来的,为何却是大郎伤了腿?”

高太后哽咽着道:“先前两个孩子都是放在一起的,彼此也好有个伴,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玩闹的时候不免会咬到对方的被子衣服…哀家想许是这个缘故。”又道,“那些东西都叫昂厚烧了…步氏现在呢?”

即使是太后如今提到步氏也难掩怨毒之情,姬深吸了口气道:“她自知罪孽远重,如今已经死了!”

“真真是便宜了她!”高太后恨道,“她可有什么家人?”

这就是要株连其家了,姬深叹了口气,却将步氏临终前所留的遗书简单的说了一说,他之前被左昭仪驳斥得哑口无言,如今说起来不免对曲氏含了三分怨气,高太后默默听着,冷不丁道:“当真是幼菽吗?”

“据那步氏的遗书是这么说的,说起来这件事情和二娘还有点关系,若不是二娘以德报怨,感动了步氏,她未必肯留这封遗书下来,按理说步氏进宫之后原本也不该与茂姿结下怎么样的大仇,到了要逼死茂姿的地步。却是曲氏那贱人,恐怕一直都在怨恨当年因为茂姿的缘故她没能做成皇后。”姬深低声说道,“步氏听她的也是因为其弟在曲家手里的缘故。”

高太后不禁微微前倾,问:“那么可曾证实?”

“曲氏狡辩,儿子之前打发了人按着步氏所言去寻她弟弟,不想那地方根本就是一片荒场,是十几年前就不住人的。”姬深叹了口气,道。

他再不喜欢曲氏,怎么说也是曲家的女儿,不像寻常的宫人妃嫔,不喜欢的话随时可以赐死,尤其如今威烈伯还在营州军中…当然右娥英是不可能这么劝说的,这些话都是雷墨跪地所劝,姬深好歹还没糊涂透顶,究竟念着些曲家…

高太后冷笑着道:“这个步氏又不是邺都人士,带了她随便寻个地方去,乱按个地名,她能知道真和假吗?”

“孜纭也是这么说的。”姬深道,“但之前步氏宫里人抢夺遗书的确有些可疑…”天花有多么可怕,他刚才已经亲眼看过了,就算之前没见到两个皇子的情景,也对这种病有着本能的忌惮的,这也是他会听曲氏辩解的缘故——他不是高太后和武英郡夫人,也没出过花,如今既然有人能够将天花弄进宫里来害了他两个儿子,难道不能害了他吗?

想到这里即使姬深也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这样事关自己性命的大事,姬深当然要好生追究的。

高太后因为连日担忧两个孙儿,如今心神一松也疲惫得很了,就想着既然甘泉宫开了也不必急着一时与姬深说完,当下便道:“既然如此,那三郎再细细追究罢。”

武英郡夫人到此刻才出言问道:“怎不见孜纭来?”

高太后被提醒,也有点不悦——既然姬深都过来了,显然甘泉宫里已经不打紧了,何况右娥英的母亲姨母都在这里呢…

就听姬深道:“孜纭本待要过来的,只是忽然有些不适,朕急着过来探望,所以就叮嘱她在锦瑟殿里好生休憩。”

“这孩子,也真是的!”武英郡夫人怪不好意思的,就讪讪的埋怨起长女来了,“既然只是一些不适,撑一撑又怎么样呢?”

她既然自己先说上了,高太后也只能劝解着:“许是当真不舒服呢?孜纭向来有孝心,不是当真不好不会不过来的。”

就叫人,“昂厚如今还没出宫罢?叫他去锦瑟殿里看看。”

武英郡夫人忙道:“何必劳动他了呢?这几日他必也是累得很了,依我看随便另指一个太医过去就是。”

不想她们这边还没派人,外头先有人进来禀告,道是右娥英身边的蒯贤人在殿外求见。

几人对望一眼,都吃了一惊,高太后忙道:“叫她进来!”又安慰目露惊色的武英郡夫人道,“未必就是病得厉害呢,许是心里担心,打发了人过来看看情况的。”

武英郡夫人苦笑着道:“我也这样盼着。”

片刻后,蒯贤人进得殿来,眼角眉梢都难掩喜色,礼还没行完,就喜出望外的禀告道:“恭喜太后、恭喜陛下、恭喜夫人和太妃!女郎,哦,是右娥英有喜了!”

“当真?!”殿上之人都是大吃一惊!高太后震惊之后是大喜,连姬深都抑制不住腾的站了起来!

就听蒯贤人笑吟吟的道:“这样的大事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胡说呢!”

高太后这回当真是连连日担忧生出的每一条皱纹都舒展开来了,她忙不迭的叫人点着赏赐,又急匆匆的询问右娥英的情况,少不得还要听着满殿上下的恭喜声,如此的喧嚷中,回头却看到武英郡夫人在擦泪,不免嗔她道:“姐姐也真是,这样大好的消息你怎么就哭上了?”

“说起来孜纭进宫也有好几个月了,又蒙陛下厚爱,我这个做娘的哪里能不担心她辜负了圣意呢?”武英郡夫人别过脸去,半晌才转过来含着泪笑道。

高太后却是会错了意,趁着姬深迫不及待就要告退去探望右娥英的功夫,道了一句:“哀家乏了,你去看吧。”就握着武英郡夫人的手轻声安慰道,“孜纭还年轻呢,再说这宫里进宫好些年都无所出的宫妃多得是,何况哀家是她的嫡亲姨母,难道还能和人家那些恶婆婆一样逼着自己外甥女非得速速生子不可?”

武英郡夫人勉强笑道:“不是这么说的,你也晓得孜纭是真心恋着陛下,和那起子为了富贵进宫的人却不一样,之前她几次与我说,都十分的羡慕孙氏、牧氏之流,盼着为陛下绵延子嗣呢!”

高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正要说话,旁边温太妃微笑着道:“亲家夫人这是喜极而泣了,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初,太后为着皇长子何尝不是费尽了心计?”

这番话说得高太后也感慨起来,她虽然心疼两个孙儿毁了容,但比起夭折总要好得多,只是这样的飞来横祸,不能不叹息道:“如今恢郎、恒郎能够活下来真真是邀天之幸了!可惜他们容貌都有损毁,恢郎的腿还…孜纭既然有了身孕,哀家就放心了!”

若非右娥英已经命不长久,武英郡夫人自然是极爱听这样近乎承诺的话的,只是…如今她猛然掐了自己一把,才掩饰住嚎啕大哭的冲动,微笑着道:“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便是公主,也不打紧。”高太后是真心高兴自己的甥女有孕,欣慰的道,“先开花后结果,她进宫才几天呢?真真是不愧是姐姐的长女,就是福泽远厚!”

出身高贵又盛宠的右娥英有孕,在六宫着实引起了一番骚动,诸妃嫔羡慕嫉妒恨过了,少不得要去锦瑟殿上道贺。

牧碧微特意带了西平和新泰一起去,两个人都亲手做了绣有平安吉祥图案的香囊荷包给右娥英,许是因为自己也有了身孕的缘故,右娥英对公主们和气极了,尤其是新泰,专门拉着她的手殷切的安慰了几句,才道:“你生母孙氏当初去的甚是冤枉,如今既然事情已经澄清,你父皇少不得要追封的,虽然孙家没有人了,但对你们姐弟也是个荣耀,往后年节祭祀也能够光明正大了。”

新泰红了眼眶,道:“还要多谢苏母妃为儿臣的生母仗义执言、主持公道!”

右娥英如今正式掌了宫权,最爱干主持公道的事情,听她这么说了,心中愉悦,含笑对牧碧微道:“璎珞这孩子本宫怎么看怎么疼,你可不许像颜氏那样亏待了她!”

她这句话说出来,锦瑟殿里的气氛不免有些尴尬,到底新泰和西平都在,牧碧微微微一笑道:“右娥英这话说的,这么小的孩子又是花儿朵儿一样娇嫩,便是右娥英叫妾身亏待她妾身也做不到啊!”

右娥英笑着道:“牧贵姬果然会说话。”

“苏母妃光顾着和二妹妹说话都不理儿臣了吗?”西平被邓氏悄悄捏了一把,机灵的上前圆场道,“去年的时候苏母妃回来送儿臣的皮子是极好的,儿臣在向苏母妃谢恩呢!”

“本宫怎会不理玉桐?”右娥英如今对小孩子有耐心了许多,哄了西平几句,蒯贤人上来进膳,右娥英对众人道:“也不知道怎的,本宫如今碰着膳时都没有胃口,平常呢三不五时的就要饿一饿了。”

何氏就笑着道:“右娥英如今是双身子,自然比从前不禁饿的,如今既然三不五时就想吃点什么,可见皇嗣也必然是健壮的。”

右娥英眼中闪过一丝留恋,抚摩着小腹轻声道:“本宫…也盼着他健壮呢!”

第五十八章 子女之福

论理这个时候该去温泉山上避暑了,只是右娥英忽然有孕,才两个月不到的身子,太医为了稳妥起见,都建议不要颠簸的好。而太后因为照料两位皇子的缘故也十分疲惫,去了步氏这个争宠的劲敌,姬深正被右娥英迷得神魂颠倒,加上因为对被天花连累的皇长子和皇次子的失望,姬深对右娥英这一胎不免也是深怀希冀,思索之后就打消了这一年的避暑行程,只吩咐各处多多的供应上冰。

邺都虽然地处北方,盛夏的时候到底也炎热,牧碧微为了不能避暑却是极为操心,西平、新泰包括常人眼里足月而降的姬恊都是早产儿,因此底子总比常人要弱一些,西平和新泰好歹也有五岁了,姬恊却还没满周,他的屋子,冷了会着凉,热了呢又要起痱子,虽然一日三次的看着,牧碧微到底不能全放心,不几天下来倒是瘦了一圈。

连姬深忽然过来看见了也十分诧异:“微娘是有什么心事,竟弄成这个样子?”

“怎么了?”牧碧微自己日日临镜并不觉得什么,闻言就下意识的摸了摸面颊,姬深因见西平、新泰都不在跟前,就笑着握住她手调侃道:“莫不是一日不见朕,当真是如隔三秋?”

他这话说了,就见牧碧微神色恍惚了下,随即嗔道:“陛下也这许多时候没过来了…”姬深心中得意,揽住她解释道:“孜纭头次有孕不免心中惴惴,朕要经常过去宽慰她,的确冷落微娘许久了。”

姬深这么说的时候却不知道牧碧微正心乱如麻,暗想着:聂元生这侍疾也太长了些…

忽然听见姬深问起姬恊,忙转了神色嗔怪道:“他如今可是怎么都叫妾身为难呢!放多些冰就怕冻着了他,放少了他嫌热又要哭。”

姬深因为长子和次子的缘故,对这个三子如今就要更多上心点,闻言忙道:“可要紧吗?”想想不放心,又道,“朕去看看。”

牧碧微引他一起进了安置姬恊的屋子,就见四角各放了一只冰盆,里头许多都化成了水,屋子里并不算太冷,正中的榻上铺着竹席,姬恊身穿大红勾金绣太平吉祥图案的肚兜,腕上戴着一对镂空灌珠的赤金环,随着他好奇的爬动发出悦耳的响声。

听见有人进来,就一骨碌的爬了坐起,好奇回望,见是牧碧微,认得是亲近自己的人,就开心的笑了起来。

姬深看着他玉雪可爱的模样,心中喜欢,怜爱道:“你认识你母妃,可认识父皇吗?”

说着,随手从榻下拾了一只拨浪鼓,在姬恊跟前摇动着逗他。

姬恊看了片刻拨浪鼓又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捧着自己的脚格格的笑,牧碧微见他没有特别理会姬深的意思,不由抿嘴一笑,道:“陛下如今来的少,恊郎才多大呢?小孩子最是忘性大了!”

对儿子,尤其是如今唯一一个没受天花肆虐所害的皇子,姬深难免要宽容些,闻言就失笑的放下拨浪鼓,伸指触了触姬恊的小脸,不想姬恊先是好奇的看了看他的手指,转头趁姬深不备,就是一口咬了下去——牧碧微吃了一惊,她倒不怕别的,就怕姬深仓促抽出手指来伤着了姬恊,赶紧亲自抱起姬恊哄他张嘴,好在姬恊如今也不大,乳牙都没长齐,虽然是用力咬着姬深也不是很痛,只是姬深猝不及防不免有些惊讶。

等牧碧微好容易哄得姬恊松了口,姬深指上到底也有了两个浅浅的牙痕,更有几滴涎水沾染,牧碧微这才代姬恊请罪,姬深哭笑不得,总也不能和还没满周的小孩子计较,因此只是叫雷墨递上帕子来擦了,才要说话,姬恊在榻上伸手捞了几把,却是一把抓住他的衣带,咿呀的叫个不停。

牧碧微忙道:“先前陛下还嗔他对父皇陌生得紧呢,如今可不就是不肯撒手了?”

姬深这回可不敢把手递到他嘴边了,只是摸了摸他的头,等他仰头时忙把手拿开,这么玩了片刻,就道:“好生伺候三郎。”

回到外间,恰好西平公主与新泰公主各自结束了女史的课程,见到姬深在,都是喜出望外,争先恐后的拉着他说这说那,姬深听了这个问那个,心中那点儿旖旎究竟被打消,快晚膳的时候,锦瑟殿里来人相请,他便过去了。

姬深走后没多久,何氏趁夜捏着把团扇摇摇摆摆的过来,还没坐下就笑着道:“究竟有儿有女的人有福气些,便是不想敷衍圣驾,总也有子女轮番的上阵替你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