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有什么脸来见我,我才不要见他,让他走,我不要见他!”沁歌不敢相信,门口的侍卫居然能放公子羽进来。

然而,不等小桃去回报,公子羽已经不请自来,走到沁歌卧室门外。小桃刚要说话,公子羽抬手挥了挥,小桃知道他身份尊贵,不敢再言语,担忧地退了出去。

公子羽悄悄地走进房中,拨开水晶帘,见沁歌歪在床上休息,脸向着床里,走到她身边,轻轻叫她一声,“七妹。”

沁歌心中一怔,这声音好不熟悉,可不就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公子羽,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她倔强地不肯转身。

“小王爷早已与我恩断情绝,何苦纠缠不休,我如今身怀六甲,不便见客,你请回。”她连看也不想看他一眼。

公子羽并不以为意,反而道:“我知道你心中恼我,其实,那件事过后,我也很懊悔,我不该那么…我今日来就是想请你原谅,是我冒犯了你。”

“你没有冒犯我,是我对你不起在先,既已当堂休妻,就请你遵守约定,我与你再无瓜葛。”沁歌仍是固执不肯转身。

公子羽幽幽一叹,“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我不奢求你这么快就原谅我。七妹,那凌少白是异类,与你实非佳偶,他既已离去,你便忘了他吧。”

沁歌闭上眼睛,不再跟他说话,也不再听。

公子羽又道:“就算你不想忘记,也已无力回天,我今天来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武夷山的狐狸洞,已经被我派人烧了。”

沁歌一听此言,非同小可,当即转身下床,凝视着他,“你说什么?你烧了武夷山的洞?你——”

公子羽点点头,“这也是令尊温世伯的意思,那凌少白留在世间也是祸害,武夷山是他老巢,我在那里埋伏重兵,玄真道人凌霄子带领玄门弟子日夜巡视,终于等到他回山,一片火海,他当无生还可能。”

沁歌惊呆了,差点就要跌倒,一张脸惨白无血色,眼泪潸然而下,“不是的…你说的不是真的…他不会死,他是仙家弟子,他不是妖,不会死的…你骗我,你出去…”

公子羽原本在打量她圆滚滚的腹部,听到她的话,双眉紧拧,“他怎么不是妖,他是千年玄狐,并非人类,你跟他在一起,只会被他祸害…我上次见你,你还好好地,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月,你这肚子竟像是有七八个月大,这如何解释?”

沁歌哪里听到他在说什么,喃喃自语,“他不会死的,他不会的…”说话间,眼前一黑,她失去了知觉。

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生死轮回,恍惚间,沁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痛,凌少白的脸不停在她眼前闪过,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抓不住他一点,他一身青衣,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而她则像是被无数只手拖住,怎么也挣脱不出樊笼。

再次醒来,沁歌虚弱极了,模模糊糊看到小桃身影,想叫她一声,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嘶哑的。

“小姐,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你睡了三天三夜,老爷夫人和公子们就要急疯了。”小桃欢喜地看着沁歌。

沁歌道:“我怎么了?”感觉到不对,她下意识地抚摸腹部,原本隆起的腹部平坦着,这把她吓坏了,“小桃,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怎么不见了?”

小桃抽泣着,“小姐,你早产了,就在你昏迷的三天里,夫人请来稳婆,已经替你接生。”沁歌茫然无措,“生过了?怎么会,可我才怀了五个月,怎么会?孩子呢,我要见孩子。”

小桃哭得更厉害了,沁歌见此情状,心知不妙,着急要下床,却被小桃拦住,“小姐,你才刚生了孩子,还没足月,你哪能下床。孩子一生下来就被夫人抱走了,我…我也没见过。”

沁歌更着急了,“你去请我娘过来,不,我不见她,去请六嫂,请六嫂来。”小桃知道她心情,领命而去。沁歌心乱如麻。

唐蕊来了以后,沁歌向她问起情况。

唐蕊幽幽叹息,“妹妹,你六哥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把真相告诉你,但见你如此憔悴,我又怎么忍心不说。”

“六嫂——”

“那个凌少白,他是妖狐,你生下他的孩子,自然也跟他一样,我虽然看得不真切,但是…”唐蕊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双手比量了一下,“这么大,像初生的小猫儿一样,浑身上下一层软软的毛,小小的尖尖的嘴巴、眼睛还没睁开,父亲大人看了之后非常生气,让人把他埋了。”

天哪!

沁歌一声惊诧,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倒在床上放声大哭起来。不知道是怪父母太残忍还是怪苍天造化弄人,刚刚出生的孩儿,就被残忍地活埋,这让她怎么接受?

唐蕊见她哭得凄惨,少不了跟着抽泣起来。

几天后,萧彤来温府探望沁歌,小桃告诉她,七小姐已不能见客。

“沁歌怎么了?”萧彤关切地问。

“小姐自从姑爷走了以后心情一直不好,前些天公子羽来找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早产生下孩儿,哪知道…”

“怎样?是那孩儿有什么不妥吗?”

小桃点点头,“老爷夫人见了以后非常生气,把那孩子给埋了,小姐知道以后,伤心过度,终日痴痴呆呆…”

萧彤心痛不已,走到沁歌房门口探视,见她坐在床沿上,傻傻的拿着一件婴儿的小衣服自言自语,显然已经神智失常,顿时心如刀绞,泪水浸湿眼眶。

没有上前,她怅然转身而去。

回首向来萧瑟处

夜晚,温元山夫妇的厢房里,婢女和仆妇退下之后,温氏夫妇对坐说话。

“沁儿这几日越发不好,大夫们看了以后都说是产后惊风,恐怕很难复原,她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我这当娘的可怎么办?”温夫人一边说话,一边以袖拭泪。

温元山道:“我早就说过,那妖狐祸害女儿,你却心软不肯让我请天师来收他,如今可好,带累了女儿。”

温夫人道:“我瞧他长得很俊,并不像你们说的那样可怕,而且…他和沁儿生下那孩儿好不可爱,若不是你们非要掉包,我可舍不得将他送走。”

温元山道:“不送走还能怎样,那是个孽障,不能留。”“那是你我的外孙子,白白胖胖的男孩儿,你的心太狠。”温夫人抽泣道。

“不是我心狠,如果咱们留下那孩子,万一等他长大了问起他亲父,我们怎么跟他说,再说,我也怕凌少白回来找他娘儿俩,不如此时除掉这个心腹之患。”

“就说他父亲死了,不就得了,何必要伤他性命,那孩子好可怜见儿的小模样,一出生就会笑。”温夫人一说起刚出世的外孙子就心疼。

温元山叹息一声,“以后不要再提了,免得风声穿到沁歌耳朵里。”温夫人道:“你们到底把那孩儿送到哪里去了?”

“交给老五处置了,那孩子不祥,送到姑苏城外的寒山寺,自幼出家,或许能保他一世安稳。”

总算留了一条命,温夫人心中宽慰不少,可是一想到神智失常的女儿沁歌,又担忧地抽泣起来。

温元山又道:“夫人,与其把沁儿留在家里触景生情,不如把她送到别处散散心,或许能纾解一二,你看如何?”

温夫人拭去泪水,看着丈夫,微微点头,“也好,沁儿生性活泼,换个地方应当有助于她病情。”

他俩在室内商量事情,完全没想到房顶上会有人偷听。一身黑色夜行衣的萧彤早已潜伏多时,直到听见他们说起沁歌产下的那个孩子下落,她才放心离去。

升平客栈,公子羽临窗而立,遥望着天边新月如眉,陷入深思。小蛮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儿,他都没发觉。

“你为什么又到洛阳来?你始终放不下温沁歌,是不是?”小蛮终于按捺不住,恨意十足的问。

公子羽没有立即说话,却在回想他和沁歌的初遇,那时候,他俩年岁都还不大,她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不知为什么,这些年他都不能忘怀那天的情景。

在皇后的寝宫,她穿得像年画上的娃娃,白白嫩嫩的,跟着成为她二嫂的九公主一起拜见皇后,手里还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我爱去哪里便去哪里,谁又能管得了我。”公子羽倨傲轻抬下颌。

“你去哪里我不管,你为什么要放火烧我们的洞穴,你明知道那是我和子夜的家。”小蛮双目赤红、双手也化作利爪。

公子羽依然那副懒散的神情,“你有本事就上来杀了我,没本事就闭嘴,我不需要你教训。”

“你就算杀了子夜,温沁歌也不会喜欢你,你等着瞧吧,子夜一定会来找你算账。”小蛮心知自己不是他对手,跳窗而去。

公子羽袍袖一挥,雕花木格窗户忽然碎裂成一块块落下来。小蛮听到响动,知他盛怒,回头看了看,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如何才能引凌少白现身?公子羽暗自斟酌,久久立于窗前。

星夜疾行,小蛮到云梦山的时候,山间已经被晨雾笼罩。

进屋来不见凌少白和玄玉姥姥,小蛮好奇地四处寻找,见之前凌少白和沁歌居住的木屋像是有人影闪动,赶忙跑过去。

“原来你在家。”小蛮推门看到凌少白正在凝神打坐,拍了拍心口。

凌少白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她被雾水打湿的鬓发,沉着脸,“你怎么来了?”小蛮走到他身边坐下,打量着他,“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子夜,你…”

“你想说就说,何必吞吞吐吐。”凌少白深知她个性,不让她说,她会憋死。

“那个…我听公子羽说,他说…”

“说什么?”

“他说温沁歌生了。”

“生了?”凌少白很是惊愕,算一算,不过才五个月,就算她这一胎和常人有异,也不至于五个月就生下来。

小蛮见他不信,忙道:“是真的生了,但是…”她鼓起勇气,继续道:“不知道她生了个什么,温家人保密的很,而且我听说温沁歌身子不大好,已经很多天不见客。”

凌少白的眉头拧得更深了,很想到洛阳去探视,可只要一想到温家人的态度,又让他踟蹰不前。

“子夜,你不想去看看你的孩子吗?假如他像我们…万一,是不是?”小蛮思前想后,始终不知该如何表达。

凌少白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要是孩子像他们小时候,是小狐狸的样子,只怕温家人会当做鬼怪,把那孩子丢弃,想到此处,凌少白心如刀绞。

“公子羽烧了我们的洞穴,武夷山我们回不去了,洛阳更去不得,以他的脾气,对你怀恨在心,必然会在洛阳布下天罗地网,等你入瓮。”小蛮急着赶回云梦山,正是想叮嘱他这件事。

凌少白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我必须去一趟,如果我回不来,你和姥姥说,请她务必搭救沁歌和我们的孩子。”

小蛮知道劝他不住,只得默默跟在他身后,目送他出门。

洛阳温府白天人来人往很热闹,凌少白等到夜间,才悄悄潜入府中,哪知道,走近沁歌所居院落却发现大门紧闭,里面更是一片黑洞洞不见烛火,整个院子显得幽森可怖,不像是有人居住。

她去哪里了?凌少白一阵焦虑,自己离开不过月余,怎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然而,正当他思忖这件事的时候,院落东南角黑影一闪,引起他注意,他立刻跃身至屋顶,果然见一个男人的背影立在那里。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公子羽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人是凌少白。世间也只有他,会有如此来无影去无声的轻功。

凌少白上前一步,“他们在哪里?”

“不劳你费心,我会安置她,至于你那个孩子,哼哼,已经被温家人埋了。”公子羽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凌少白。

凌少白气怒攻心,取下腰间软鞭,对着公子羽就是一鞭。公子羽往后一退,软鞭只碰到他衣角。

“把沁歌交出来,不然我叫你不得好死。”凌少白英俊的五官因为愤怒而变形,声音凄厉,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杀气之中。

公子羽感觉到腰间双螭玉环微微颤动,缓缓拔出腰间宝剑,三尺青锋,仿佛毒蛇吐信,散发着清冷的光芒,“你想杀我?问问我手里这把青玄剑再说。”

于武功上,两人皆是高手,凌少白胜在轻功了得、身形轻灵,黑暗中的目力更是凡人所不及;而公子羽,凭借手里的上古神兵青玄剑,一百多招之后也未处于下风。

他俩恶斗良久,温家人听到声音,纷纷出门查看情况。

温剑筠远远看着房顶上那两人,眉头紧锁。唐蕊瞧着害怕,将身藏在夫婿身后,紧张地攥着他手,“六郎,那是不是公子羽和凌少白?”

“像是他俩,凌少白大概听说了七妹情况,进府探望,哪知道恰好遇上公子羽,他俩迟早得有这番争斗。”温剑筠本想上前看看,又不放心爱妻落单,转身扶她回房。

眼见院落里温家众人越聚越多,凌少白想抽身而退,哪知道公子羽步步紧逼,一剑斩落他衣袍衣角。

凌少白怒不可遏,他身上这件衣裳是那时他和沁歌住在云梦山时,沁歌亲手缝制,他一直穿在身上,十分爱惜,此时公子羽将他衣服扯坏,分明是想置他于死地,于是他手下也不再留情,软鞭化作长剑,直刺公子羽咽喉要害。

有心要将公子羽引至别处,凌少白转为退守,很快离开温府,公子羽紧跟不放。

旷野中,凌少白道:“你是灵璧神君转世,已历两世,我本不想坏你修行,但你处处相逼,伤我性命、害我妻儿,我再不能姑息养奸,休要怨我。”

说话间,他口吐狐火,公子羽躲闪不及,只觉得那一团蓝绿莹莹的火向自己扑面而来,顷刻间化作焚身大火,不禁大为惊骇。

“凌少白,你这妖孽,你竟敢用妖火害我,妖孽!”公子羽一边挥舞着手中宝剑,一边念诵口诀,呼唤凌霄子来救自己。

“你将沁歌下落告诉我,或能饶你一命。”凌少白捂着心口,轻拭嘴角鲜血。狐火是他护体真气催就,不到生死关头、万不得已,狐族不会用此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的招数。

“你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见到他。”公子羽在狐火炙烤下已近癫狂。

凌少白大怒,又吐出一口狐火,与之同来的是一大口鲜血喷出。

眼看公子羽渐渐不支,凌少白自己也越来越虚弱,勉力上前,“你死到临头,若再不开口,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公子羽忽然大笑,脸上一片狰狞之色,“我的三世三劫,如今已是最后一劫,凌霄子说得果然没错,我会被烈火焚烧而死,凌少白,我不会告诉你温沁歌的下落,你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她。”

缓缓的,公子羽闭上双目,在蓝绿狐火中坐化,说也奇怪,直至最后一缕青烟散尽,他的尸身始终不焦不化。

凌少白寂寥地走在荒野中,他忽然明白,公子羽最后一战就是为了跟他同归于尽。

公子羽聪明非凡,只怕早已洞悉天机,知道自己命中注定要历劫,所以选择了引凌少白前来,又故意诱他用狐火,就是为了让他触犯天条。

玄狐修行,私放狐火伤及性命,必然遭到天谴。

一步一步,凌少白口中滴血,望着天边一缕曙光,感觉到自己的命数将尽。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终于倒在了路边。

故园中一缕清风

凌少白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幽静的房间内,室内非常简陋,除了他身下躺着的一张床,就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勉力坐起来,他正想下床,忽见任飘零推门进来,这才知道,是他救了自己。

“任兄,这里是?”凌少白见任飘零仍是一身道士衣衫,手里还端着一个碗,不由得有些好奇。

任飘零道:“你歇着,别起来。”说话间,把手里的碗给他,“这是千年野山参熬的汤,你先喝下去,我再与你说话。”

凌少白万万想不到任飘零不仅救他一命,还用千年野山参替他疗伤,很是感动。

任飘零见他表情,猜到他心思,“我那时受公子羽所惑,曾经伤过你,这回救你,算是还你一个人情。萧彤说得对,上天有好生之德,修道之人更应该有一份慈悲心,你虽是异类,但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不该害你性命。”

“那公子羽…”凌少白一阵轻咳。

“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你现在被列为朝廷要犯,不能轻易出门去,不妨就在我太极门养伤。”任飘零道出目前情势。

凌少白长出一口气,幸好有他相助,自己总算捡了一条命。

“你到底为什么要去跟公子羽以命相搏?”任飘零始终想不通这一点。沁歌不是已经跟他结了亲,又带他返回洛阳温家看望父母,他为什么又去惹公子羽?

凌少白喝下参汤,稍作调息,觉得神清目明之后,才把事情来龙去脉一一告知任飘零,如今他俩已经算得上生死之交。

任飘零听他连身世也一并告知,心中无比唏嘘,“想不到,你和公子羽竟有这样的恩怨,也难怪你会恨他入骨,那实在是个阴险奸诈的小人,沁歌妹子也被他害苦了。”

凌少白道:“我去温府,不见沁歌,他说他知道沁歌下落,但是他宁死也不肯告诉我。”任飘零奇道:“你想知道沁歌妹子下落,为何不去问温家人?”

凌少白惆怅地摇了摇头,“他们更不会告诉我。”

任飘零明白他心境,温元山身为朝廷重臣,择婿自然是万里挑一,嫌弃他是异类,必然也不会以翁婿之礼相待。凌少白向来心高气傲,既然已经主动离开,不愿再去找温家人打听沁歌下落也是情理之中。

“不用担心,待我飞鸽传书给萧彤,堂堂名捕,想找沁歌妹子那样有名有姓的人不难。”

“多谢你相助。”凌少白由衷地说。

任飘零讪笑,“谢我什么,沁歌妹子跟我结拜异姓兄妹,你是她夫婿,我自然把你当成妹夫。”

他本是江湖上的粗豪汉子,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然而在凌少白听来,却是此生听过的最动听的话,让他感觉到暖意。

凌少白在太极门住了月余,伤势渐渐恢复。虽有任飘零四处打探,依然没有打听到沁歌下落。

这一日,道童来找凌少白回报,有位访客找他。凌少白惊讶不已,知道他住在这里的除了任飘零和这个小道童,就只有萧彤,难道是萧彤来了?

凌少白不禁有些期待,跨步走出房门,果然看到任飘零和萧彤并肩而来,更让他意外的是,萧彤怀中还提着一个大大的竹篮。

“萧女侠,别来无恙!”凌少白先自抱拳和萧彤打招呼。萧彤还了个礼。

三人进屋,任飘零小心地关上房门,萧彤把竹篮放到桌上,打开篮盖,一个雪白可爱的婴儿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凌少白激动无比,“这是…”他有种预感,这是他的孩子,孩子清秀的眉目酷似沁歌不说,他目中发出的那种蓝幽幽的光芒,就不是常人能有。

“是你的儿子,沁儿生的。”萧彤揭开谜底,伸手去逗孩子小脸,孩子咯咯直笑。

凌少白欢喜无比,把孩子从竹篮里抱起来,忍不住亲了又亲,心头溢满了怜子之意。那时听公子羽说孩子被温家人活埋,他的心仿佛被刀子剜掉一块肉般难受。

“哎呀,这孩子长得真好。”任飘零站在一旁,也凑过脸去看孩子。他无妻无子,看到别人的孩子也很欢喜。

凌少白轻抚着孩子软嫩的脸颊,孩子明亮的双目也看着他,像是认识他一样,又是一阵笑。

“你在哪里找到这孩子的?”凌少白问。

萧彤道:“寒山寺。温家人认为这孩子不祥,把他送到寺里,期望住持收他为徒,保他一世平安,我得知消息后,特意去了寒山寺,想把这孩子带回六扇门抚养,哪知道前些天接到任兄飞鸽传书,说你在太极门,我便把这孩儿带来,让你们父子相认。”

“还是你想得周到,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任飘零在一旁插话。

凌少白沉思不语。

萧彤又道:“沁歌父母并非冷血之人,他们虽然不喜欢这孩子,却也不忍心伤他性命。这孩子以后跟着你,我即可放心而去。”

“你有沁歌的下落吗?”凌少白始终惦念妻子。

萧彤摇摇头,“我都找遍了,不知道温家人把她送到哪里。温家兄弟那里我也曾请师父上官先生出面相询,他们都说不知道。”

“可怜了这个还在吃奶的小娃儿,一出生就见不到亲娘。啊呀,对了,你把他送到这里,我们太极门都是男人,哪里有奶给他吃?难不成还得下山寻个奶妈?”任飘零忽然想起这件事。

萧彤笑道:“喂他喝点米汤就行,之前在寒山寺,和尚们就是这么喂他,这孩子身体很壮,只要有吃的,他就不哭不闹。”

凌少白听了这话,心中酸涩,怀里的这个孩子,一出生就遭尽白眼,尚未满月就被送到寒山寺,若不是萧彤搭救,只怕这辈子就要伴青灯古佛、孤独终老。

不幸中的万幸,他有着很健康很正常的人类外形,并不像他年幼时那样,是只小小的狐狸,若真像小蛮那时说的那样,一出生就是狐狸样子,只怕温家人不会网开一面留他性命。

凌少白伸手握着孩子的小手,孩子似有感应,张开小小的手指,握住父亲的手指,父子俩一见如故。

“多谢两位此番对我父子的搭救之恩,我会好好抚养这孩子,等过些日子,我便带他离去,寻访他娘亲下落。”凌少白决定了,一定要找到沁歌,不管她变成什么样,不管要用多少年,他都要找到她。

萧彤和任飘零见他去意已绝,也就不再多话。

两个月后,凌少白伤势恢复,带着儿子返回云梦山。玄玉姥姥和小蛮看到那个可爱的孩子都十分喜爱。凌少白给孩子起了小名叫念儿,小蛮每天去溪边捉鱼,回来炖汤给孩子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