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翻,还是医院,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拍了这么多,就像要把生命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记录下来。

再往前,终于是还没生病的时候了,照片数量开始骤减,有时两个月也不拍一张。

时间轴一下子快起来,往上划没两下,就到了四年前。

唐凛滑动的手指忽地停住,那是一张自拍。

四年前的九月,照片显示时间23:15。

范佩阳就坐在他刚刚坐过的沙发里,应该是睡着了,手机主人偷偷亲了他,还厚颜无耻地偷了张合影。

作者有话要说:摸摸范总的头。

☆、初来乍到

新关卡开启当天。

郑落竹准时来自家老板公司报道。然后,他就坐在范佩阳办公室的会客沙发里,看着老板签文件、签文件、签文件。

半小时后,范总终于让助理进来拿走了最后一份文件,这才放下钢笔,抬头:“都准备好了?”

郑落竹一拍脚旁沉甸甸的行李包:“放心,老板,能带的都带了。”

范佩阳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气色不错。”

郑落竹立刻精神抖擞,腰板倍直:“我这一个月,什么都没干,就可劲儿吃,管够睡,把前面闯关熬的夜都补……”

四目相对,郑落竹渐渐没了声。

眼下明显一片疲惫泛青的老板,好像,并不是,真心想称赞他的气色……

微风从半开的窗扇溜进来,吹得案头一本书翻开了页,窸窣作响。

范佩阳循声而望,视线却在半路落到了不知名处,像突然陷入了冥想和沉思。

郑落竹没敢打扰,经验告诉他,料理完公司事宜的老板,已经极速切换回闯关模式,作为雇员,他等着听吩咐就行。

果然,片刻之后,范佩阳放在桌案上的手指开始轻叩,一下,一下。

“为什么……这次要给我们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新关卡的坐标……在哪里……”

郑落竹不太确定地搭话:“老板,你是在问我吗……”

范佩阳的目光移到他脸上:“你有什么看法?”

郑落竹:“没有。”

范佩阳:“好的。”

郑落竹:“……”

他好像,不,他绝对是被嫌弃了。

毫无预警,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来人省略了敲门环节,很自然就推门进来了。

郑落竹条件反射地站起,和唐凛的视线撞了个正着,连忙礼貌打招呼:“唐总。”

他和唐凛有过两面之缘,但真正说上话,这是第一次。

意识到唐凛可能还不知道他名字,郑落竹又立刻补充:“我是郑落竹,您喊我竹子就行。”

唐凛朝他笑一下,淡淡的礼貌,淡淡的疏离:“叫我唐凛就行。”

余光里,自家老板正密切关注这边,郑落竹用力点头:“好的,唐总。”

唐凛微微颔首,没再纠缠称呼,转而走到范佩阳的桌案对面,拉出椅子坐下来。

郑落竹有些困惑地看着他的侧影,总觉得对方好像不一样了。前两次见,都是在医院,唐凛给他的感觉就是心态特别好,人很乐观,也很温和,可现在的唐凛,似乎有一点点冷。

三人在这间办公室里,一直待到深夜。

其间范佩阳又和唐凛叮嘱了一些关卡内的事情,唐凛一一记下。

那晚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过记忆缺失的事。

午夜00:00

“咕咕”

唐凛第二次听见这个声音,这回他听清了,的确和范佩阳说的一样,是猫头鹰叫。

天花板上生出一个紫色漩涡,将三人吸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他们跌落在一个狭窄的楼道电梯前。楼道很旧,亮着一块块五颜六色的广告和招牌,电梯很破,门前还一层横拉式的铁栏栅,颇有些上世纪香港九龙城的风情。

只是,三个人落地,却有七下声响。

众人面面相觑,都很意外。

“五黑党?”

“张权?”

“老葛?”

“小郁小李?”

一人一句,基本就彼此认全了。

都在闯关里见过的,有些甚至还交过手。

“我说怎么让我等二十天,原来是为了凑人数。”葛沙平一副恍然大悟的架势。

“二十天?那你亏了。”郁飞嘚瑟道,“我们足足休息一个半月。”

郑落竹一听这话,基本就明白了,新关卡开启的日期是固定的,但每个队伍抵达许愿屋的时间是不一样的,自然各队的休假长度都不同。

问题是,为什么新关卡开启的时间设定得这么晚?

真像许愿屋里听见的那样,为了让他们有时间做更充足的准备,还是像葛沙平说的这样,是为了多凑一些人数……

“能在这里遇见也是缘分,”葛沙平用他独有的大嗓门,爽朗调侃,“看来咱们都是有宏愿的人啊。”

没人接茬,大家面上嘻哈,一笑而过。

上一关必须要全队五人一起闯过,才能进入许愿屋。可现在七人,没一支全须全尾的五人队,显然各队都买到了能够彻底离开这里的情报,并有队友成功离开。

最后剩下他们,用留下换了愿望。

不过这个话题,没人喜欢拿来社交。

“叮”

“叮”

两声提示音前后响起,第一声是电梯抵达,第二声则来自每个人的手臂。

唐凛将大衣袖子推上去,第一次见到那个被范佩阳科普了许久的重要标志,一个猫头鹰头。

点击图案,便能查看收到的提示

<小抄纸> :文具已全部清空,请闯关者进入电梯。

唐凛本就没有文具,对此毫无感觉。

其他人的脸色却都不大好看,年轻气盛如郁飞,“靠”都骂出来了。

电梯门和铁栏栅一齐打开,露出空荡荡的轿厢。

张权放下手臂,招呼众人:“既来之则安之,走吧。”

唐凛第一个走进电梯,站到最深处,而后电梯渐渐塞满,随着郁飞、李展最后进入,轿厢门缓缓关闭,电梯开始下行。

那个时候,所有人还不知道,他们自以为熟悉的关卡规则,已经悄悄改变。

……

地下城。

“叮”

清脆的提示音,不大,却能穿透沉闷的机器轰鸣。

站在原地的唐凛、范佩阳、郑落竹同时抬手看,不远处的郁飞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点开猫头鹰图案,原本应该显现在手臂上的界面,弹到了眼前的半空中,不过每个人都只能看见自己的,就像有个私密的专属投屏。

新的界面比从前发生了一些变化,确切的说,是简化。选项卡只剩两个<小抄纸> 和<文具盒> 。

<小抄纸> 的作用是显示关卡内的一切提示信息,目前来看还是老样子,不过里面多了一条新信息:文具树已生成,满足相应条件,即可解锁相应永久性文具。

<文具盒> 的作用是存放“文具”,但现在,在已经被清空的一排排文具格的左边,又多了一棵“文具树”。

从树根,到树干,再到树枝,每一个阶段,都挂着一个“永久文具格”,里面写着解锁该文具的条件,越往上,要求越高。

以郑落竹的文具树为例,树根处的文具格已经解开了,是[铁板一块],并没有像普通文具那样带着[攻][防][幻]的前缀,就是清清爽爽的文具名。

再往上,则依次是

[?/100/1关]

[?/500/2关]

[?/1000/3关]

[?/2000/4关]

[?/?/?]

[?/?/?]

[……]

真正明确解锁条件的只有四个,再往上,就是问号问号问号了。

郑落竹现在也一脑袋问号。

1关、2关这些倒容易理解,应该就是从现在开始,算新起点,比如他们所在的这里,就是第一关,想解锁永久性文具,需要闯过相应的关卡。但100、500、1000这些都是什么意思?钱?分数?经验?搜集某种物品?搞不明白,从前的关卡里根本没出现过。

不过从前的关卡里也没永久性文具,所有文具都是一次性,用完就没了。从这点上说,来一棵文具树还是挺不错的,虽然[铁板一块]怎么看都是纯防御性质的,且朴实得毫不拉风,但一直随身带着,也挺有安全感。

“老板,你的第一个永久文具是什么?”看完了自己的树根,郑落竹就开始好奇别人的。

范佩阳静静望着半空,久久不语。

郑落竹:“……”

老板好像不想聊这个问题。

“竹子,”唐凛忽然看过来,“你的文具树解锁了?”

郑落竹点头:“对啊,最底下那个直接开了。”

唐凛蹙眉,又抬头看半空。

郑落竹回过味儿来:“你的没开?”

唐凛说:“一个都没有,全锁着。”

两人再次对视,而后一起看范佩阳。

“我也解锁了一个。”范佩阳收回目光,半空中的界面随之消失。

郑落竹担忧起来,他和范佩阳都解锁了,偏偏是最没经验的唐凛……

范佩阳:“有我在,你不需要用文具。”

唐凛:“……”

郑落竹:“……”

老板就是牛逼。

不远处走来一群人,不,是两拨人,各有六七个,一伙一水的白衬衫小鲜肉,一伙全是壮汉肌肉男,稀稀拉拉走在一起,斩钉截铁毫不融合。

白衬衫为首的是个戴眼镜的男人,精英范十足。壮汉为首的是个大花臂光头男,杵那儿就能吓哭小孩儿。

两个人并排走在前头,嫌弃得毫不掩饰,闲聊得热热闹闹。

白衬衫:“动作挺快。”

大花臂:“你们也不慢。”

白衬衫:“我要是你,不必跑这趟,那四个一看就是我们白组的。”

大花臂:“你可歇菜吧,长眼睛都能看出来你们组没好货。”

白衬衫:“如果没记错,你们步步高升有半年没增加过新成员了吧?”

大花臂:“操,那是他们没眼光。步步高升,我们名字多大气,寓意多好,一关一关往上闯,一关一关往上升,都他妈不识货。”

白衬衫:“我很庆幸他们有一个健康的审美。”

大花臂:“真想弄死你。”

白衬衫:“新人看着呢。”

大花臂:“你又多活一天。”

聊天结束,二人也来到了范佩阳他们面前,后面跟着的兄弟立刻站直,一分为二,小鲜肉归白衬衫,壮汉们归大花臂。

阵势挺吓人,但真正和四人对接的,是两张热情洋溢的脸。

“你们好,”大花臂先伸出了友谊的手,也不管四人乐意不乐意,挨个握了一遍,郁飞离得有点远,他干脆走过去和他握,完后再回来,“叫我鲨鱼就行。你们刚刚经历过电梯筛选,肯定也发现了,这里和前面的关卡都不一样,死是真死,难是真难,别说闯关,就是想在这里活下来,你们也得找个集体,我们步步高升,就是这么一个温暖大家庭……”

花臂,肌肉,平均一米九以上的身高。

郑落竹默默观望,嗯,的确很有安全感。

“说完了吗,说完请换我来,”白衬衫推了推眼镜,语气很客气,抢发言权却一点没手软,“你们好,我叫吕爵,不需要可笑的外号,我们白组都是实名制……”

先被打断,再被讽刺,这都是常规操作了,但鲨鱼还是要紧紧环抱粗臂,才能忍住不一膀子给吕爵抡飞。

郑落竹偷偷去看范佩阳,希望能从老板的眼神中,找出一些态度倾向。

没有。

老板好像完全没在听。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晚了,明天争取早点,捂脸……

☆、打劫

难闻的空气,灼热的风,诡异的地下城,奇怪的组织。所有这些,都好像离郁飞很远。

他只知道,李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