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最后进入的唐凛和范佩阳,一共二十四个闯关者,此时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

<小抄纸>让走过列柱大厅进神殿,他们进了,然后神殿空空如也,连个鬼影都没有。

“BOSS旷工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漂亮男人,靠坐在神殿角落的柱子底下,随意地调侃,眼角眉梢都是邪气。

这是全场唯一穿白衬衫的,好认到唐凛都不用再去回忆队友的具体描述。

白组,白路斜,抢了竹子、南歌、江户川、清一色颈环的男人,加上他自己的和自己目标的,六环在手,富可敌国。

“我要是你就闭嘴,”一个还乡团的组员接茬,带着不怀好意的揶揄,“得摩斯可是能和我们隔空对话的,当心被他听见。”

还乡团共有六人进入神庙,祁桦,丛越,还有另外四个人。

唐凛和范佩阳只认得丛越,虽然被祁桦用[画皮]耍了半天,但祁桦本人的样子,是从来没露过的。

越胖子从他俩一进神殿,先是惊喜的安心,然后就低下了圆咕隆咚的脑袋,要么盯脚尖,要么玩衣角,要么假装点击手臂查看,就是不敢和他们视线对上。

宽阔的身板里里外外透出大写的两个字心虚。

显然丛越是清楚祁桦在环形城里的打算的,但毕竟他还是还乡团的人,不能站在VIP这边,指认自家组长。

但不指认呢,又怕祁桦不死心,再找机会暗算。

这一来一去,就纠结了。

纠结得唐凛都有点心疼他,恨不能用意念传送信息我们该弄清的都弄清了,真的不用无间道。

还乡团六个人,除了丛越,剩下五个人,有四个时不时要瞟第五个人一眼,而那个站在最旁边最不起眼的第五个人,从始至终,只看全场。

领导都是自带光环的,有些气质不是你想藏,想藏就能藏。

唐凛几乎是第一眼就锁定了那个人。

一张平凡得几乎毫无记忆点的脸,扔人海里可以自动隐形的那种,但眼里的冷酷和狡诈,掩在深处,还是露出一丝。

唐凛想,祁桦肯定不知道自己会被认出,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大四喜已经死在井里了,那“还乡团组长祁桦=画皮”这个信息就不存在,因此后面他用[画皮]的脸遇见的任何人,都只知道闯关者里存在一个[画皮],但此人真正的身份,是空白。

所以他现在才坦然地站在那里,大大方方地看全场。

唐凛是暗地里打量的,他先锁定识别出祁桦,然后才把视线投向整个神殿大厅。

不算他和范佩阳,这里一共二十二人,再除掉还乡团六人,还剩十六人

甜甜圈三人,和尚、五五分、全麦。

孔明灯三人,但没有周云徽。

铁血营四人,但没有何律,这一点唐凛负全责。

十社四人,包括抽烟、好战但是个好青年的崔战组长。

白组一人,白路斜。

步步高升一人,一个纹着下山虎花臂的秀气青年,本人气质和纹身气质毫不兼容。

唐凛的视线刚环绕完一圈,就看见一个黑色身影,正穿过列柱大厅,由远及近。

其他人也发现了,原本的嘈杂一下子消失,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一个通体黑斗篷的男人进入大厅,脚步未停,一直朝着神殿的正前方而去。

孔明灯恰好挡在他的行进路线上。

黑斗篷走到孔明灯三人面前,停住,微微歪头,不言语,只静静看着他们。

对峙几秒,三人不情不愿地向旁边闪开。

黑斗篷满意地继续向前,直至来到神殿中唯一的神像面前,才转过身来,翻下头蓬的帽子,露出一头耀眼的浅金色发丝。

众人皆是一愣。

不只是因为他的发色,也不只是因为他俊美得带些贵族气的脸,而是他和他身后的神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欢迎来到得摩斯的神殿。”

男人微微一笑,深邃的五官衬着冷白色的皮肤,仿佛传说中不老不死的血族。

二十四个闯关者,无一出声。

骇人的寂静里,是本能的恐惧。

得摩斯的声音贯穿了[深海恐惧]、[人心恐惧]两场考验,这声音几乎和恐惧的阴影捆绑在了一起。本尊的出现,不只没消除恐惧,反而让这阴影更浓重。

“别紧张,”罪魁祸首倒是云淡风轻,竟还宽慰起了他们,“一连通过两场考验,已经能充分证明你们的战斗力,到我这里,就不需要打打杀杀了……”

“那你想考核什么?”崔战还是耐不住急性子,直截了当地问。

得摩斯不喜欢被打断,但对即将到来的“考验”的愉悦期待,还是提高了他的容忍度。

“与其说是考核,不如说是聊天,”得摩斯望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聊聊你们心底最大的恐惧,聊好了,通关,聊不好,再见。”

孔明灯一个兄弟插话进来:“怎么算聊好还是没聊好?”

得摩斯理所当然:“看我心情。”

全场:“……”

“你们现在就应该庆祝。”得摩斯说,“见我,只是聊聊终极恐惧,要是进了‘终极恐惧’,那就是深度体验了。”

甜甜圈的和尚:“深度体验?”

得摩斯:“你怕什么,什么就会出现。”

和尚愣了一瞬,大脑就不受控制地翻出无数童年阴影:“……操。”

☆、第90章 特殊印记

解释完终极恐惧, 得摩斯还不忘给自己正名:“我早说过, 见我比进‘终极恐惧’幸福多了。”

二十四个闯关者无人接茬,心里呵呵。

无非是倒霉和更倒霉的区别。

“好的, 开场白结束。”得摩斯抬头看半空, 仿佛那里有一块只他自己看得见的操控屏。

下一刻,他眉心微动。

神殿顶壁上忽然射下一大束紫光,将下面的所有闯关者笼罩在光内, 也将整个神殿染成了淡紫色。

众人先是吓一跳, 但很快发现, 置身其中并没有太特别的感觉,好像只是头顶上多了一盏紫色探照灯。

数秒过后,紫光退去,神殿恢复原本的昏黄光线。

然后所有人听见了得摩斯的声音:“现在看你们的手臂,有特殊印记的去我左手边, 没有的去右手边。”

“什么特殊印记?”有人迅速抬臂查看,没看出个四五六, 便有些不满地咕哝, “好歹给点具体描述啊。”

唐凛也抬起了自己的胳膊,却赫然发现,在原本的猫头鹰图案旁边,又多出一个淡紫色的图案, 隐隐闪着荧光, 就像去一些夜店Party,进门时会被盖在手臂上的那种夜光印记。

印记约一元硬币大小, 盾牌形状,一柄巨剑横于其上,刚烈的战斗气息。

这就是所谓的特殊印记?

那得摩斯的确不用多做解释,因为有的人,抬手臂看一眼自然懂。

唐凛放下手臂,想看范佩阳的情况,不料一抬眼,发现对方早查看完了,这会儿正盯着他的胳膊呢。

“和你一样。”不等唐凛问,范佩阳直接给了结果。

唐凛不清楚印记代表什么含义,但不管代表什么,都意味着他将和范佩阳面临同样的局面,说不定还可以联手面对,所以他稍稍定心:“我们站同一边。”

“嗯。”范佩阳同他一起往得摩斯的左手边走,“如果等下要求有同样印记的人互相厮杀,你什么都不用想,直接动手。”

唐凛:“……”

难怪不管他怎么苦练,都追不上范佩阳的综合危险等级。

真正的差距不是体力,不是攻击力,而是这种“时刻把自己置身炼狱”的高阶战斗意识。

随着闯关者的走动,二十四人渐渐形成两个阵营,分别左右,共同面向得摩斯。

站左边的是拥有特殊印记者,一共六人唐凛、范佩阳、甜甜圈的和尚、十社的崔战、白组的白路斜、还乡团的祁桦。

剩下十八人则聚在右边。

显然,拥有特殊印记的是少数。

得摩斯没让大家疑惑太久,在全部闯关者站定后,便公布谜底:“每一关的守关人,都会在他比较看好的闯关者身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徽章。”

“所以?”崔战晃了晃手臂,“这把破剑是……”

“提尔。”得摩斯欣然应答,似乎对于“破剑”一词颇为认同。

唐凛对这个答案早有准备。

他们身处2/10,唯一闯过的关卡只有1/10,和他们交锋过的守关者,也只有提尔,而且提尔是北欧传说中的战争与正义之神,是勇气的代表,用巨剑徽章,很契合他的定位。

只不过唐凛没想到,提尔会给他和范佩阳也盖章。

毕竟他俩和提尔的对战过程,都算不上愉快,尤其是范总。

“我可不是巨剑。”一直低调沉默的祁桦,禁不住出声。

唐凛、范佩阳、崔战、和尚,闻声同时看过去,发现祁桦的手臂上,徽章图案是一只靴子。

“知道你不是,”得摩斯一眼就识别出了他的徽章图案,“给你盖章的是维达。”

祁桦不言语了。

维达,的确就是他闯1/10遇见的守关者。

唐凛微微蹙眉,飞速分析、处理着新得到的信息。

维达,北欧神话中的森林之神,特点就是穿一只靴子,所以他以靴子为徽章,就像提尔以巨剑为徽章一个道理。

维达,提尔,1/10守关者的名字,都选择了北欧神话,可能是为了对应1/10的关卡主题,也可能还有其他含义。

但这都不是重点,真正让唐凛在意的,是这些闯关者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他们就像在执行某种“轮流值班”制度,在不同批次的关卡开放日,进入关底,迎接闯关者。

是提前设置好出场顺序的NPC?

还是因为某种不明的原因或者驱动力,而为关卡工作的人?

一记轻佻口哨声,忽然从得摩斯漂亮的嘴唇里逸出。

唐凛抬头,发现对方正看着白路斜。

和他们或者祁桦都不同,白路斜手臂上的徽章,是一个美丽的长发女人的侧脸。

“希芙可不轻易给人盖章,”得摩斯盯着白路斜眼底的那颗泪痣,仿佛认出了什么,微妙的神情像极了围观八卦的好事分子,“你就是把希芙惹生气那个……”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希芙的用词,“……渣男?”

二十五双闯关者眼睛,刷地集中到了白路斜身上。

希芙是谁,不清楚,但听起来应该就是白路斜闯1/10时遇见的守关者,只是闯关者对战守关者,能得到的评价范围无非就是“我觉得你行,通过”或者“我觉得你不行,死开”这么两类,“渣男”是什么新型考核结果?

“割断她一截头发而已,”白路斜淡淡耸肩,一脸无辜地回望众闯关者,“渣吗?”

甜甜圈的和尚摸摸自己的光头,严谨道:“这要看头发对对方的意义。”

无徽章阵营的清秀下山虎,弱弱问一句:“希芙到底是谁啊……”

“北欧神话里,土地和收获女神,”唐凛给他解答,“传说中用拥有一头金色长发,闪耀的色泽比金子还美丽,所以希芙很为自己的头发自豪。”

所有闯关者:“……”

渣男。

“这个氛围就对了,聊天嘛,”得摩斯优哉游哉地从神像处走下来,“虽然你们现在才只有一个徽章,但后续你们可能会有两个,三个……而其他关卡的守关人看到徽章,就知道你都曾被谁认可过,对于被多个守关者盖章的人,我们往往会重点考察。毕竟”

他的语调微微上挑,带着源自骨子里的优越和轻蔑:“有潜力的才值得悉心培养。”

又是“培养论”。

众人沉默下来,此刻,才清醒意识到,所谓的守关人徽章,与其说是认可,不如说是物化。就像屠宰场会给生猪盖章,以便让食用者一目了然,哪些是优质猪肉,哪些吃得更放心。

这种令人难以忍受的蔑视感,不只存在于徽章,也不只存在于守关人身上,它充斥在这个关卡世界的每一处设置,每一条规则。

屈辱,诡异,如影随形,难以挣脱。

“先从你们这边开始吧,”得摩斯在两方阵营中间停住,转向没有徽章的那边,视线淡淡扫过聚在一起的十-->>

八个人,末了停在距他最近的一个男人身上。

那是还乡团的一个组员,人高马大,平头方脸,和丛越挨着站,离得摩斯一步之遥,得摩斯转过来,正好和他面对面。

视线相对,方脸瞬间绷紧神经,站姿都随之僵硬。

“你最大的恐惧该不会是我吧,”得摩斯嗤笑,渐渐看进方脸的眼底深处,“那我可会失望的……”

方脸似乎想说话,可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出来,然后,就在得摩斯的凝视下,渐渐失神。

莫名的寒意,爬上了围观众人的脊背。

这是什么能力?

催眠?

摄魂?

“哦”在得摩斯故意拖长的尾音里,方脸回神,目光也逐渐清醒。

得摩斯微笑,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原来你现在最害怕的,是被人知道,你杀了巩凡铭。”

方脸一下子成了白脸,面无血色。

另外三个还乡团的组员一齐错愕出声:“你说什么?!”

旁边的丛越则不可置信地质问方脸:“你不是说老巩是被抢他颈环的人杀的吗?!”

简单两句,在场的人就都听明白了。

能让丛越直接喊“老巩”,显然是同伴,也就是还乡团的人。

这个人已经在[人心恐惧]的考验中死了。

方脸说他是被抢颈环的人杀的,而现在,得摩斯说,杀人的是方脸。

方脸和得摩斯之间,注定有一个人在撒谎。

“我怎么可能杀老巩!”方脸终于找回自己声音,连同不容被辱的气势,“他是在故意挑拨离间”

喷完“不信任自己”的丛越,他又怒不可遏地痛斥得摩斯:“老巩是我的兄弟,你说我杀他?哈!你就是编谎话也编个靠谱点的!”

“老巩”

众人头顶上忽然炸开一声真情实感的呼唤,带着嘈杂的环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