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唐凛生病了,于是范佩阳觉醒了,简直是最俗套的“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这出狗血感情戏,得摩斯不想再看下去了,可就像第一个白团团里,他管不住自己敲车窗的手一样,在这第五个白团团里,他又号令不动自己的脚了。

他没走,范佩阳先走了。

是外面等候的秘书进来叫的,说是公司那边有急事,需要范总回去处理。

范佩阳显然是不想走的,但唐凛可怜兮兮卖了卖惨,前者就乖乖听话了。

得摩斯围观全程,忽然觉得改变的不只是范佩阳。

先前的白团团里,唐凛只会自己开车兜风,自己偷拍合影,自己悄悄蚂蚁搬家,可现在,他会主动去和范佩阳“交锋”了,而且拿得住对方的软肋。

虽然,那个软肋是他自己。

离开的范佩阳,和得摩斯擦肩而过。

后者忍住伸腿绊人的冲动,一直忍到病房的门重新关上。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窗外的绿地刚修剪完草坪,淡淡的草香,顺着缝隙溜进来,似有若无地浮动。

唐凛放下吃了一半的苹果,从床边的柜子里摸出手机,打开相册,一张张往前翻,一直翻到那张偷拍的亲吻。

他静静看了好久,然后选择删除。

可在手机系统弹出“确定要删除?”的询问时,他又犹豫了。

得摩斯看得胸闷气短,直接现身:“还想什么,删啊!”

病床上的唐凛吓一跳,险些手滑选删除,幸好最后关头直接按了返回键,退出相册。

唐凛:“你……”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得摩斯的开场白一次比一次简单粗暴,“我就问你为什么不分手?”

唐凛张大眼睛,有些惊讶,又有些懵:“你怎么知道我想过分手?”

得摩斯心累:“我不单知道你想要分手,我还知道他根本记不住你生日,不在公司承认你们的关系,不跟你拍合影,我还知道你做了一个史上最蠢的‘蚂蚁搬家实验’!”

唐凛:“我……”

得摩斯:“我什么我,你不是说东西都拿走了,他还没发现,就不要他了吗?”

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为什么要问这些狗血问题?

不知道。

反正就在这里了,就问了,还莫名其妙就下了决心,如果答案不让他满意,回头两个人都杀掉,破坏工作守则也要杀掉,会受罚也要杀掉,不然不能弥补他受的心灵创伤。

“你能不能让我说句话。”唐凛哭笑不得。

得摩斯没好气看他:“你现在可以说了。”

唐凛轻轻叹口气,有点无奈,又有点伤感:“本来是想分的,我餐厅都订好了,准备来个烛光分手晚餐,结果计划没有变化快……”他把手机丢到一旁,伸开手臂展示自己的病号服,“你也看见了,我病了,治不好的那种。”

得摩斯是看见了,可他不懂,生病是生病,分手是分手,这两件是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还是说

“你舍不得了。因为你活不了多久了,所以你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又没了。”

得摩斯自己找到了答案。

然后他被这个答案气着了。

不料唐凛一脸茫然:“你说什么呢?”

得摩斯:“……”

记忆和恐惧一样,都是不会撒谎的,难道他真的猜错了?

“我的确反悔了,”唐凛指指床边的椅子,示意得摩斯坐,“我不仅没和他分手,还把之前偷偷运走的东西,又放回去了。”

得摩斯刚坐下,闻言简直想再窜起来:“为什么?”

唐凛拿过先前吃的苹果,继续啃起来,腮帮子鼓鼓地咕哝着:“我不想让他发现任何我要和他分手的蛛丝马迹。”

得摩斯:“……为什么!”

这三个字,每多重复一遍,得摩斯的焦灼就增加一分。

“时间点不对。”唐凛从盘子里挑了个新的苹果,递给得摩斯,“我不分手,你生什么气,”他朝他笑,真心的,眼眉弯得自然好看,“尝一个,可甜了。”

“咔!”

清脆的一口下去,果然甜……等等,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吃苹果!

“什么时间点不对,”得摩斯追问,“你说清楚。”

唐凛摊手:“就是我的‘病’和‘分手’撞到一起了,如果我现在提分手,我说再多的理由范佩阳都不会相信,他只会认为我因为生病,不想拖累他,才要和他分开。”

得摩斯有点转过弯来了:“所以他非但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还会认为你对他一往情深!”

唐凛可怜巴巴点头:“是不是有点尴尬?”

得摩斯:“……”

何止尴尬。

一想到范佩阳的“自我感觉良好”要更上一层楼,他简直能气疯。

“不过我生病之后,反而可以静下心来想很多事情,”唐凛缓下声音,“其实这段关系里,我们都犯了错。”

得摩斯怀疑唐凛生病生傻了:“你错什么了?”

唐凛转头眺望窗外:“我错在不应该把什么都放在心里。我想让他陪我过生日,可我不说,我非要用‘午夜场’让他猜;我不高兴他不承认我们的关系,可我也不说,只一个人生闷气;我还‘蚂蚁搬家’……”他收回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得摩斯笑,“你说的对,这个主意蠢透了。”

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悲伤。

得摩斯问:“说了就能改变吗?”

唐凛想了想,从容而坦诚地说:“不知道。但有沟通,就有希望。人和人的相处本来就是互相的磨合、理解、包容,”停顿一下,他想起什么似的,有点自嘲,又有点后悔,“其实我和工作上那帮家伙磨合得挺好的,但是到范佩阳这里,就忘了。”

得摩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更要命的是他竟然觉得唐凛的“自我反省”还挺有道理。

不,一定是因为他恋爱经验匮乏,所以容易被洗脑。

“其实在这段关系里,他也很努力,”唐凛吃完最后一口苹果,把果核丢掉,擦了擦手,拉过柔软蓬松的被子抱在怀里,像抱一个毛绒玩具,又满足又有安全感,“他工作特拼命,说这是我们两个的公司,他一定要做到最好……”

得摩斯:“你就不用替他说话了。”

“不是替他说话,”唐凛莞尔,“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我们两个都很努力,但是没努力在一个方向。”

得摩斯摇头:“你和我说这么多,一点用没有,你应该把这些话去和他讲。”

“不要。”唐凛拒绝得果断干脆。

得摩斯无语:“你刚说过要沟通!”

唐凛抬起眼,小声问:“万一沟通完,他把这些都改了,变成一个绝世好男人了呢?”

得摩斯莫名其妙:“这不好吗?”

“不好,”唐凛咕哝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我就要死了……我死了,他变好了,就便宜下一个人了……”

下一个?

什么下一个?

得摩斯领悟好半晌,才明白过来,是下一个……和范佩阳谈恋爱的人。

“我是不是特别自私?”唐凛小声问他。

得摩斯摇头,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不是。”

你只是爱惨了他。

离开病房白团团,得摩斯没再回唐凛内心的山巅,而是直接切断[窥探]。

再看下去他容易抑郁。

过于深入被窥探者的内心,他的情绪也会受到干扰的。

事实上,他现在已经被丨干扰了,他会随着唐凛的遭遇去难过,去生气,去悲伤,去愤怒。

这样是不对的。

可他控制不住。

作为唐凛,其实是经历了“难过实验准备分手绝症放弃分手”这一十分曲折的过程。

然而范佩阳什么都不知道。

没人控诉他,指责他,劈头盖脸骂醒他。

哪怕他现在反省了,知道要珍惜了,那也只是因为唐凛生病的刺激,而不是真的意识到,他从前的所作所为,给了对方多少伤害。

从客观角度,感情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从私人角度,他想把范佩阳磨成粉洒进深海水世界。

视野重新回归神殿。

面前是仍未回神的唐凛,后方是已经通关的十四人。

得摩斯谁也不看,就看范佩阳。

范佩阳本就一直盯着他俩的方向,瞥见得摩斯望过来,微微挑眉。

☆、第109章 恐惧考核

唐凛从被窥探中清醒。

之前围观得摩斯窥探别人的时候, 虽然被窥探者没表现出太多的异样, 但毕竟是“内心被刺探”,他总以为多少会有些不适和抵触。

可实际上, 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就像睡了一觉, 整个过程宁静,放空,平和。

不过当神智渐渐回笼, 视野重新清晰, 他还是多少能感觉到, 那段“被窥探之旅”有些漫长。

得摩斯依然站在他面前。

不过没看他。

守关人的目光正投向后方的通关者阵营,而且意味不善。

唐凛有些不解地回头,随着得摩斯向后望,可通关者阵营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如果非要说, 那就是十几个闯关者,都挂着同款茫然脸。

明明是窥探自己, 为何先醒来的得摩斯要看其他人?

唐凛百思不得其解, 直接问守关人,危险系数又太高,便决定先和通关者阵营旁敲侧击一下。

“那个,”他朝通关者阵营里的伙伴们礼貌询问, “我是不是……失神了很久?”

失神是“被窥探”的委婉说法。

毕竟现在守关人阴晴不明, 万一太直接的词把他刺激到了,对于还在考核中的唐凛, 实在不划算。

虽然委婉,但通关者阵营的大家默契地一听就懂,纷纷点头。

和尚:“很久?那是相当久”

五五分:“你俩对视的时间都够看场电影了。”

全麦:“你心里到底有多少恐惧啊?”

丛越:“白路斜还非说你俩在心底世界私奔了,弄得范总脸色极差。”

唐凛:“……”

唐凛把视线转移到范佩阳身上,收获一张低气压的脸。

然后他又默默把视线转回丛越,客观陈述:“范总现在的脸色也不太好。”

“这可和我没关系了,”白路斜懒洋洋地晃荡起一条胳膊,甩锅,“他现在不爽,是因为得摩斯从窥探完你之后,就一直在瞪他。”

唐凛诧异:“为什么?”

白路斜举起的胳膊微微偏转方向,伸出的一根指头风向标似的直指得摩斯:“你问他。我们也想知道。”

唐凛把头转回来,恰好得摩斯也收回目光。

两个面对面的人,终于视线交汇。

唐凛的思绪一下子回到正轨。

他还在考核中。

得摩斯看见了他的恐惧,先一步清醒后反而去望范佩阳,前后一联系,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他的恐惧和范佩阳有关。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要回到考核的中心思想。

“我的恐惧是什么?”没等得摩斯,唐凛先开了口。

其实他大概能想到自己害怕什么,并且根据前面观察下来的考核经验,自己的恐惧怕是不会让得摩斯太惊喜。不惊喜,就有“被判死刑”的危险,所以他必须先开口,尽量掌握主动权,才能给自己争取到更大的通关概率。

他不想死在这里。

“你的恐惧啊……”得摩斯幽幽吐出这几个字,带着点漫不经心。

因为他现在真的完全不关心唐凛的恐惧,只想把刚才经历的那场虐心记忆之旅,拿出来晒晒,让大家伙都尝一尝,不能就他一个人憋屈生气。

但守关流程必须走,尤其闯关者都直接问你了,你还不往下执行,回去都没法解释。

“黑色毛球,”得摩斯无精打采道,“三个。”

唐凛:“……嗯?”

众闯关者:“……啥?”

得摩斯叹口气,对于即将说出口的台词,莫名也觉得有一丝羞耻:“你的恐惧,是三个挤在一起的黑不溜丢的毛球,就在你的恐惧深渊之底。”

唐凛:“毛球?”

众闯关者:“挤在一起?”

得摩斯忽然抬头,望向通关者阵营,随手点了下山虎、丛越、和尚:“你们三个,靠一起。”

下山虎、丛越、和尚,的确是相邻站着,但彼此都有至少半步距离,突然被要求“靠一起”,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只得懵逼地凑了凑,变成三人肩并肩。

得摩斯:“再紧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