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先生:“这位朋友,如果需要我参加学术研讨会,价格还要另谈,而且我不承诺一定能提供理性的智慧之光。”

吴笙还要说什么,被人轻轻拍了腿。

转头,是徐望。

后者引领他的目光,环视了房内一圈的书架。

《茶花女》、《呼啸山庄》、《简爱》、《飘》、《巴黎圣母院》、《荆棘鸟》、《挪威的森林》、《霍乱时期的爱情》……各个时期、各个国家、各种风格的爱情,构成了整个房间的书海。如果非要从中间找一本和爱情无关的,那就只剩下桌案上那本《思考致富》。

吴笙蠢蠢欲动的科研探讨心,彻底安定。

和这位卖家,要么谈爱,要么谈钱。

“樊先生,鸮让你帮他封路,你没答应,于是给了你第二选择,就是帮你提前离开鸮?”一直沉默着的顾念出声,因为总觉得,这里面的逻辑有点问题。

如果真像吴笙说的,鸮觉醒了一部分自主意识,那么被拒绝之后,最常见的反应不是应该再进行说服吗,就算说不通,放弃再寻别人好了,为什么还要给提前离开的方法?这就好比,一个人拒绝帮助你,你却还要给他“奖励”,太奇怪了。

“我答应了。”樊先生轻叩了一下座椅扶手,平静如湖的眼底,划过一丝波澜。

十五个小伙伴愣住。

“我当时答应了,答应帮它关闭通路。”樊先生继续说,“它让我搜集齐所有徽章,闯到13/23,交卷之后不要在许愿屋里许愿,说三遍我要和鸮对话,它就会出来,到时候再告诉我具体的关闭方法。”

十五个小伙伴更懵了。

这和提前离开鸮的方法,步骤根本是一样的!

“我照做了,我当时是真的想关闭鸮的,反正试一下又不会失去什么,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继续闯完23关……”樊先生看向窗外,阳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他分明的轮廓,却也映出他眼底的轻嘲,“可等到到了13关,在许愿屋里喊出了鸮,它却又给我增加了一个选择。”

“关闭鸮,或者提前离开鸮。”吴笙大概摸清这段往事的走向和轮廓了。

樊先生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向他,自我检讨和被人揭开,难堪程度还是有差别的。

吴笙向来不懂这种微妙的东西,也完全没想谴责对方什么,就是实事求是,所以看着对方的目光很坦然,坦然得甚至有些干巴巴。

樊先生乐了,忽地也就跟着坦然了:“对。我想关闭鸮的时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当我有了一双鞋,那我就没有殊死搏斗的理由了……”

“我选了提前离开,鸮满足了我。所以你们问我怎么才能关闭通路,我真不知道,那是选了A选项的人,才有权知道的内容。”

徐望:“有人选择A吗?”

樊先生:“我只能说,从我这里买情报回去的队伍,基本都选了B。”

岳帅:“基本?”

樊先生:“还有队伍选了C。”

十四个小伙伴:“……”

钱艾:“什么时候又蹦出个C选项!你再这么挤牙膏,我到消协投诉你信不信!”

樊先生:“C选项就是继续往后闯,完成全部23关,再离开。”

钱艾:“那还跟你买什么情报?一百万不就彻底打水漂了吗?”

樊先生:“人家愿意打,我不能拦着。”

钱艾:“……”

有钱人的世界,太难懂了啊!!!

……

“阿嚏”好端端听汇报的范佩阳,没头没脑打了个喷嚏。

郑落竹停下话头,关切:“老板?”

“没事。”范佩阳摆摆手,靠进老板椅里,“继续。”

郑落竹:“相关的情报就是这些。”

范佩阳伏到桌案上,双手交叉抵着下巴,思索片刻,道:“行,我知道了。”

不用范佩阳再说话,郑落竹已经识相里离开,并体贴地帮他带上了门。

十三关之后,每一关都得算计,每一秒都不能掉以轻心,幸好运筹帷幄这种艰巨任务,有老板顶着,他听吩咐行事就行了。

今天晚上排行榜又要开了,他们这种刚进后十关的队伍,肯定还是和榜单无缘。

郑落竹对此倒没什么执念,但总觉得,已经习惯了傲视榜首的老板会比较介意。

这事儿绝对是鸮的锅。

谁能想到前十三关和后十关的榜单,完全是两个独立的系统,互不影响,亦互不相见。且已经进入后十关的队伍,无论交卷成功失败,都不会再退到前十三关。以至于他们一直到13/23,还以为自己是整个鸮里面,成绩最好的。结果一进后十关,就让现实狠狠打了脸。

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郑落竹赶忙接听,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再进来一下。”电话那头,传来老板的第一百零八次召唤。

“好的。”郑落竹脸上笑嘻嘻,心里哭唧唧。

这一次又想问哪方面的情报?要不他直接来个全盘大汇总?汇报三五个小时的?否则老板想到一点,就叫他一次,有个新念头,就call他一回,费心费脑的确没有,但是费腿啊,这一趟趟的,腿都溜细了!

……

三队十五个伙伴离开别墅,直接就近定了个度假酒店。

城郊的环境是真好,尤其入了夜,清风明月的。

十五个小伙伴没浪费大好时光,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及至月上梢头,全精神起来,有跑到泳池扑腾的,有月下独酌的,有健身房里举杠铃的,也有房内静坐思考人生的。

但这一次不是吴军师,而是徐队长。

“怎么了?”难得见自家队长沉思,原本想去游个泳的吴笙,又坐回床边,好奇地问。

徐望皱眉看他:“太奇怪了。”

吴笙怔住,抬手一指自己:“我?”

“不是,你的英俊非常标准。”徐望时刻戴着白月光滤镜,“我是说鸮太奇怪了。他既然想让樊先生帮他,为什么还要给第二选择呢?”

如果没有那个“提前离开”的所谓第二选项,帮忙这事儿说不定就成了!

“我还当你琢磨什么旷世难题呢。”吴笙把人拉过来,特别自然地贴着徐望后背,将人环住,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悠悠道,“你把鸮当成一个程序,一个带自我修复功能的程序,这个问题就很好理解了。”

徐望刚想沉醉在这温暖怀抱里,就听见了什么“程序”什么“自我修复”,于是眼前月光洒满窗棂的温柔景象,陡然一变,成了教室一排排的课桌椅。

背后抱着他的是吴笙的元神,至于肉体,那在前面敲黑板讲课呢。

“鸮的一部分觉醒,让它有了自主意识,去和你还有樊对话,甚至在十三关设置了可以召唤它出来的口令。但对于一个既定程序来说,这样的觉醒一定是BUG,要么靠外力消灭,要么靠自身原本的算法去寻找BUG打补丁。”

徐望有点费力地回头看他:“鸮做的……就是第二种?”

“对。”吴笙情不自禁蹭了一下他的脸,道,“鸮的自我修复,没办法将觉醒的意识抹除,只能在觉醒意识给出的选项里,强行添加上修复功能给的第二项。”

徐望后背是暖的,可心里,还是掠过一阵凉:“它料定了,没有人会舍易求难。”

“嗯。”吴笙将人搂得更紧,“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但如果把浮雕板的事情考虑进去,鸮自带修复功能这件事,应该八九不离十。”

徐望明白了吴笙的意思,不再言语。

假设的确是浮雕板的破坏,导致了10/23的无法进入,那么隔一天之后,一切照旧,恰好合得上“自带修复功能”这一猜想的逻辑链。

“哦对,”吴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樊夜白。”

徐望没懂:“什么?”

吴笙说:“樊先生的全名。”

徐望诧异:“你怎么知道?”

吴笙说:“交卷速度排行榜,12/23,杜寅、樊夜白、李殿、穆亦轩、彭野,用时09:46:58。整个榜单上,就这么一个姓樊的,我觉得应该是他。”

徐望:“你觉得?”

吴笙:“我觉得。”

徐望:“嗯,那一定就是了。”

五分钟之后。

徐望:“你当时就应该告诉我的。”

吴笙:“什么?”

徐望:“他的全名,说不定还能用来套套近乎,砍砍价。”

吴笙:“三关攻略,还是十年前的版本,打包又要一百万,是有点黑。”

徐望:“就是!”

吴笙:“嗯。”

徐望:“……”

吴笙:“……”

徐望:“你说那本《思考致富》真能致富吗?”

吴笙:“他的日子的确过得很不错。”

徐望:“要不咱俩也买一本研究研究?”

吴笙:“钱艾已经下单了。”

徐望:“……”

作者有话要说:

卷三到这里就结束啦,再更新一章卷外章,就可以开启卷四的征程啦!PS后十关也会写哒,不过就是另外一个冒险故事啦~~嘿嘿嘿~

第158章 卷外章池映雪

“回北京怎么不告诉我?”池卓临一进门, 就对眼前狭小的双人标间皱了眉,但并没有问“用不用给你换个豪华房”这种明显会被打脸的话。池映雪带着可以随便刷的卡呢, 住标间, 只可能一个原因我乐意。

“没告诉你, 你不也精准定位了。”池映雪拉来屋内唯一的椅子。

池卓临刚要上前,发现自己弟弟特自然地坐了上去。

他心里立刻踏实了, 确认这就是亲弟弟。

把大衣挂到墙上,池卓临左看右看, 屋内除了那把椅子,就剩下两张被子都滚成团了的床。

“哪张床是你的?”池卓临问。他从来不是委屈自己没凳子就站着的那种人,不过坐别人床终归不太礼貌。

“两张都是我的。”池映雪理所当然道,带着点孩子气的霸道。

池卓临头疼。

他一直不成家不要孩子的关键原因, 就是池映雪养一个弟弟已经心力憔悴, 再养个孩子,他绝对不要。

“这一次在北京待多久?”池卓临挑了个相对不那么乱的床,掀过被子, 坐到床角,脊背自然挺直,翘起二郎腿,手指交叉搭到膝盖上, 愣是把床角坐出了老板椅的感觉。

“一两天吧,”池映雪下巴朝隔壁方向轻扬一下, “看他们。”

“这么赶?”池卓临原本还想给徐望他们安排一些招待活动的,算是定期的感谢和犒劳, 要知道这一队驴友,算是池映雪混得最久的队伍了,而且池卓临做过调查,四个人背景都很干净,池映雪和这样的人一起玩,也不至于让人太担心,“接下来要去哪里?”

池映雪打开桌上一包水果软糖,丢一颗橘子味的到自己嘴里:“贵州。”

“贵州?”池卓临皱眉,“你们还真当自己是徐霞客了?”

陕西、安徽、河南、重庆、江苏、广东、湖南……池卓临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中国地图,上面半壁江山,已经印上了自己弟弟的小脚印。

池映雪百无聊赖似的打个哈欠,又往嘴里丢了第二颗草莓味的:“不是你说的么,闲着也是闲着,出去旅游总比胡混好,强身健体,还低碳环保。”

“那也不是让你旅起来就没完。”池卓临无奈,他只是希望他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这下好,快成西天取经了。

池映雪挑眉,漫不经心瞥他:“我待在北京,你不嫌烦?”

池卓临绷起脸,认真道:“我从来没嫌你烦。”

池映雪说:“我嫌你烦。”

池卓临:“……”

池映雪乐了,虽然口舌之争得不来什么实际东西,但能看池卓临语塞,他就开心。

谁让这人一天到晚总端着架子教育自己,弄得每次面对面,他都觉得自己像矮了一辈似的,特吃亏。

“你啊,别总想着管我,”池映雪正襟危坐,照猫画虎地拿出池卓临那套语气架势,特和蔼地拍拍自己亲哥肩膀,“管好公司,管好财产,要是还有多余精力呢,就结个婚,生个继承人……”

“你是劝我呢还是咒我呢。”池卓临刚拧开一瓶水,闻言,一点也不想喝了怕呛着。

池映雪摊摊手,一副“好心得不来好报”的委屈。

池卓临心中忽地掠过一丝微妙,虽然平日里,池映雪也是气死人不偿命,但“感情问题”,可从来不属于自己弟弟的调侃范畴。

微微眯起眼,他不着痕迹把整个房间又打量了一遍,的确不像有第二个人的痕迹,但好奇心驱使,他还是来了个突然袭击:“你谈恋爱了?”

池映雪刚把第三颗葡萄味软糖丢进嘴里,听见这话,下意识一咽口水,直接把软糖吞了。

软糖还没彻底软下来,卡得喉咙生疼,池映雪蹙眉,忍着抢池卓临手中刚拧开还没来得及喝的那瓶水的冲动,又暗暗咽了几下口水,才把软糖彻底顺下去。

暗暗舒口气,他直接换了话题:“阎王不见了。”

池卓临原本计算着时机,准备再接再厉,看能不能诈出点什么,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乱了节奏。

“你说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生怕自己听错。

池映雪抬起眼,静静看他:“阎王,不见了。”

“是……永远不见了,还是暂时……”池卓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这里,”池映雪指指自己胸口,“找不到他了。”

池卓临清楚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下,如同擂鼓。

以往,即便阎王沉睡,池映雪也可以准确找到他,甚至唤醒他,更不要说阎王大多时候并不沉睡,而是在心里和池映雪进行拉锯战。

所以池卓临清楚,“找不到”三个字的含义。

可是他不懂:“怎么突然就……”

池映雪冲他笑一下,在不甚明亮的灯光底下,淡得近乎缥缈:“你就当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现在梦醒了。”

池卓临克制不住心疼,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醒了就好,”这四个字让他有种莫名的踏实,于是又情不自禁重复了一遍,“醒了就好。”

没有收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单凭池映雪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可池卓临愿意相信,或者说,他比谁都希望,这是真的。

那个总在人格切换间的弟弟,既让人心疼,又让人陌生,哪怕他看了无数心理学的书,哪怕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另一个人格,也是弟弟,但真正去做,很难。

他很难把阎王当成弟弟,阎王也从来没有把他当成哥哥。

治疗的事,也因为池映雪的抗拒,而搁浅了。虽然有些心理医生的治疗思路,实在让他腹诽,可“治疗”本身,是池卓临能依靠的,唯一办法。

“所以啊,”池映雪单手撑着头,朝池卓临微笑,“你也不用再觉得亏欠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