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恐惧和牙齿刺穿皮肤的疼痛,让钱艾仰天长嚎。

嚎了两秒,又戛然而止。

“哎?好像不太疼了……”钱艾任由女人汲取着自己的鲜血,茫然看向自家伙伴,尽职尽责地讲解,“就是有点晕……”

徐望、吴笙、况金鑫:“……这时候就不用直播了!!!”

眼看队友在自己面前被伤害,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可他们现在还起效中的文具,就一个“无所遁形”,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自己都无法脱身,更别说救队友!

心急如焚中,一辆越野车凶狠撞进房屋。

“轰隆”

墙面被撞了个大洞,木板、水泥块齐飞,碎石、尘土漫天。

刺耳的刹车声中,越野车停在了傅文顷身边。

徐望他们一瞬了然,这是对方还在使用中的文具。就像他们用南瓜马车来这里一样,对方也是坐交通工具来的。

但现在一动不能动,就算交通工具来了又怎样?

像是知道徐望在想什么,傅文顷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后会有期。”

那是胸有成竹后的轻蔑!

越野车门就在这时打开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从里面跳下来,手脚麻利地把僵硬的傅文顷塞进了车内,然后他如法炮制,又一连搬了贺兰山、赵沐辰、武彦超。

在他跑到钱艾身边,准备搬秦锐时,晕眩中的钱艾终于认出他:“小三?!”

这位破墙而入的飞车党,赫然就是3/23丧尸都市游乐园里,被钱艾召唤出来的<[防]中环十三郎>。

钱艾:“你不记得我了吗?游乐场啊!高架桥啊!”

已经抱住秦锐的青年一怔,抬头看钱艾一眼,就一眼,然后便扛起秦锐,跑回越野车,只留给钱艾一个冷漠背影。

徐望、吴笙、池映雪、况金鑫:“……”

嗯,显然是不记得了。

把最后一个秦锐塞进越野车,中环十三郎敏捷坐进驾驶位,再没回头看一眼。

钱艾很受伤,比被人快把血吸干了,还受伤:“小三!你给我记着!咱俩断了!完了!没交情了!以后再得几个你,我都不用”

“……”徐望很想劝队友,难得有点志气,别用在这匪夷所思的感情领域,可看着已经发动起来的越野车,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钱艾,就怎么都调侃不出口了。

交卷失败没什么,有存档,明天重来呗,但输得这么窝囊,他真是不甘心!

越野车从来时的大洞,冲出房屋,女人没有阻止,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只轻轻揽住钱艾乱动的头,温柔中带着一丝不容抵抗。

钱艾的视野逐渐模糊,还不忘表明自己的态度:“你这么难养活,咱俩之前不会有结果的……”

越野车的声音越来越远,连况金鑫那样的好脾气,都觉得憋屈:“提前点掉几个武具备用好了……”

至少别让那帮家伙脱身得那么痛快。

“有钱难买早知道。”事已至此,徐望只能安抚队友。

吴笙是最自责的一个,如果他考虑得再周全一点,部署得再缜密一些,自家队伍不会既让BOSS虐,又让同行整。

但眼下说这些都没有用,倒是对方那句“后会有期”,他很赞同。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静静望着大洞外的夜色,树影,吴笙一字一句道。

池映雪随着他的目光,幽幽眺望:“为什么要等?”

“砰”

钱艾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隐约听见,远方的夜空下,传来重物碰撞的声音。

……

北京时间04:01,江西,某偏僻街道。

钱艾在一片头晕目眩中醒来,缓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回了现实,正躺在冰凉的地上。

脖颈还在隐隐作痛,他有气无力地抬手去摸,微微刺痛。

伤口应该没有关卡中那么深,但流失的血肯定是回不来了。

就当自己无偿献血了吧。

钱艾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挣扎着爬起来,不料刚起身,就看见街道尽头的路灯底下,两个模模糊糊,也正在从地上爬起来的身影。

“徐望?吴笙?小雪?小况”

太远了,看不清人,钱艾一边喊着队友名字,一边加快速度过去。

走到跟前,懵了。

路灯下两个狼狈身影,不是自家队友,是秦锐和贺兰山。

“怎么是你们?”钱艾先是错愕,紧接着想起回现实前那一声“远方的砰”,喜上心头,“撞树了?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哈!”

贺兰山靠着路灯基座,还没从“死亡阴影”中缓过来,又在“死亡嘲笑”里二度吐血。

秦锐懒得废话,直接掀起衣服,露出肚子。

钱艾翻个白眼:“我知道你身材好,不用给我秀。”

秦锐一脑门子黑线:“你看什么呢!让你看伤!”

“伤?”钱艾弯腰凑近,这才瞅见秦锐平坦的小腹上,好几个硬币大小的淤青,有深有浅,有些已经破皮,渗出血丝。

钱艾是真好奇了:“你们到底撞上啥了?”

秦锐咬牙切齿:“鹿。”

钱艾愣住:“难道是……”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第二栋房子里那个挂在墙上的鹿头。存档NPC第一次现身的时候在鹿角上戳死了,小雪以安全为由,用<[幻]复活彩蛋>让鹿从墙里跑了出去。

可这都是两个多小时前的事了……

“嗯,就是小雪复活那头。”背后传来自家队长的声音。

钱艾一回头,发现徐望、吴笙、况金鑫,都过来了。

这时候谁还管对手死活,钱艾立刻抛弃秦锐,关切地询问自家队友:“你们没事吧?”

三伙伴每人脖子上两个血点,回家方式和钱艾如出一辙。

“还行,”徐望想得开,“回去泡点枸杞吃点大枣,补补血就好。”

钱艾放下心来,又惦记起先前的话题:“小雪那头鹿还在?”

吴笙点头:“嗯,应该是幻具还在时效内。”

况金鑫补充:“小雪说了,既然都复活了,当然要物尽其用。”

然后就用幻具操纵那头鹿,拦路撞了车?

可如果是车毁人亡,秦锐肚子上那奇怪的伤痕又是什么?

钱艾心里好多问号,但有一点很清楚了以后绝对不能得罪小雪。这位队友不会蛰伏十年的,等十秒再报仇他都嫌慢。

两米外的半空中,毫无预警开启一团紫色漩涡,傅文顷、赵沐辰、武彦超,接连从里面掉出来。

秦锐和贺兰山瞪大眼睛,没料到自家队友都被弹回来了。

徐望小分队这边看同行都回来了,立刻回头张望,果不其然,池映雪同学也在朝这边而来。

两队在路灯下,重又相逢。

池映雪看也不看对手一眼,只蹙眉摸脖子,和自家队友认真抱怨:“我讨厌吸血鬼。”

钱艾实在好奇:“你到底怎么把他们都送回来的?”

“哦,”池映雪耸耸肩,“就是之前用了复活彩蛋的小鹿。”

“小鹿?!”最后一个死回来的武彦超忍不了了,“撞碎挡风玻璃,摔进来继续顶人,身子毁了就剩个头,还他妈能攻击,那是鹿吗?!那是不死鹿魔!!!”

作者有话要说:

复活彩蛋,总有惊喜(~ ̄▽ ̄)~

第174章 早安

“现在, 我们能谈一谈了吗?”傅文顷来到徐望面前,依然神清目明, 冷静自持, 如果不是衣服上被扯了个大洞, 都要让人怀疑他逃过了那场“鹿魔屠杀”。

“你确定要谈?”徐望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路灯下, 一众散发着怒火的狼狈同行身上。他可不觉得这些冤家们想谈。

“愤怒和冲动解决不了问题,一件事情如果有双赢的办法, 何必两败俱伤?”傅文顷没回头,显然在这件事情上,他说了算。

徐望沉吟几秒,懂了:“你们存档了。”

傅文顷说:“你们不也一样。”

正因为明天还会再遇见, 才值得一谈。

但, 鸮不能连续存档,所以徐望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谈判空间:“明天不管对于你们,还是对于我们, 都只有‘交卷’一个选择。”

“不,”傅文顷给出第二选择,“你们还可以退出。”

他说得太心平气和,不是挑衅也不是示威, 就像普通聊天的样子,弄得徐望也生不起来气了, 只觉得双方的对话频率好像搭不太上:“我们为什么要退出?”

“当然不会让你们白白退让,”傅文顷又道, “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比单关交卷更重要的情报。”

“哦?”这倒是可以谈了,徐望问得更细,“关于哪方面的?”

傅文顷沉吟着,没答。

徐望皱眉:“想谈,你就得拿出点诚意,情报内容你可以先留着,但至少要让我们知道这情报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值不值得为它退三关。”

“你说的有道理。”傅文顷点头认可,亮出底牌,“提前离开鸮的方法,我指的是,彻底、永远离开鸮,”路灯下,他平静的眼底,是自信和笃定,“值不值得三关?”

徐望沉默下来,良久,心情复杂地回头。

背后的小伙伴们,脸上同样一言难尽。

“值是挺值……”徐望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傅文顷,十分无奈,“但是我们也买了。”

傅文顷怔了怔,完全意料外的回答,让他镇定如水的气场,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一百万?”

徐望惋惜,真心实意:“我们应该早点遇见的。”

虽说是拼单买的情报,但也三十来万呢,退三关换三十万,不是不能谈啊!

一场明明很有前途的谈判,三分钟不到,崩了。

傅文顷收拾情绪的速度很快,快得让徐望觉得,这人可能天生就缺乏丰沛情感。

“明天见。”留下简单的三个字,那人带队离开街巷。

“还以为要拿钱砸死我们呢。”钱艾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喃喃自语中,有一种愿望落空的怅然。

徐望知道,明天又是一场苦战,不过当务之急,是该休息休息,该疗伤疗伤。

……

池总裁这次提前从弟弟那儿打听了“旅游地点”,早早把酒店安排下了,两个总统套,一个带两间卧室,一个带三间卧室。

没人喜欢当电灯泡,两间卧室的,自然而然就归属了徐望和吴笙。

“我们的存档点在电荷鬼那栋房子,明天进去之后先把它收了,”吴笙坐在沙发里,任由徐望摆弄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大脑一刻不停,“得想个办法把两只鬼的归属锁定,不然后面打起来,还是容易被偷。”

徐望用镊子夹着沾了碘伏的棉球,低头仔细给伤口消毒:“怎么锁定?‘防火防盗防偷袭’那样的文具,我们现在一个也没有。”

“我有个想法……”吴笙的目光落到对面人因低头露出的光洁后颈上,嗓子忽然发紧,思路有一瞬间的停顿。

徐望毫无所觉,换了个新的碘伏棉球,继续清理:“什么想法?”

“咳,”吴笙清了清嗓子,极力隐藏声音中的不自然,“还不能确定,我要再想一下。”

徐望没再追问。通常吴笙说“有个想法”,那这事儿就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他需要的“再想一下”,只是要让其板上钉钉。

“对方明天也会先保证自己的两只鬼,”吴笙说,“不管他们的存档点在什么地方。”

徐望把棉球扔掉,拿过来干净纱布,剪一段叠成和伤口差不多长的条状:“那肯定的,怎么抓都清楚了。”

吴笙看着他把碘伏倒在叠成条的纱布上,浸湿:“所以明天的局面很可能还和今天一样,我们各带两只鬼,在那栋房子里相遇。”

徐望将条状纱布轻轻覆盖到伤口上,先问了一句“疼吗”,得到否定答案之后,才接茬:“最后能赶在进房子之前把他们拦下,先对付他们,再对付女鬼。”

干燥的新纱布被一圈圈缠绕在自己手臂上,吴笙在一跳一跳的疼痛里,竟然觉得心里很满,很安宁:“嗯,我也这么想。”

“行了。”徐望将剪开的纱布末端,不松不紧地打了个结,终于直起腰,相当满意自己的手艺。

吴笙抬起手臂,很给面子地欣赏了一会儿,点头:“比十年前有进步。”

徐望怔了怔,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没好气地笑:“你这是夸我么。”

“当然是,”吴笙一本正经回忆起来,边回忆还边比划,“那时候我是摔倒,没记错的话,只磕破了手肘,对吧,然后你给我包得像整个手臂骨折了……”

“那是你非让我包的!”徐望阻止他再颠倒黑白,“我说去医务室,你死活不去。”

吴笙挑眉:“去了怎么说?说我俩好好在操场上走着,你一个心血来潮扑我后背上了让我背,然后我没背住,摔倒了?”

徐望黑线:“你就不能说是走路没走好,摔的?”

“那不行,”吴笙正气凛然,“班长不能撒谎。”

徐望磨牙,当时傻了吧唧没想通的,现在早回过味了:“你就是故意折腾我,打击报复。”

吴笙把缠着纱布的胳膊落到沙发靠背上,忽然侧身欺近徐望。

徐望吓一跳:“干、干嘛?”

“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喜欢我?”突来的记忆潮水,冲上了吴军师脑内,那个名为“爱情领悟力”的礁石。

徐望伸手抵上不断凑近的脑袋,毫不留情往外推:“你想太多了。”

吴笙一偏头,躲开不太真心实意的抗拒手掌,压过去,将徐望困在了沙发靠背和自己的手臂之间,坚定吻了下去。

徐望没躲,坦然接受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吴笙并没离开,而是又亲了他的眼睛,鼻子,下颚……

细细密密的吻,一路到徐望胸口,隔着薄薄单衣,吴笙轻咬吸吮,不亦乐乎。

徐望让他弄得又痒又战栗,实在扛不住了,笑着道:“你属狗的啊……”

“幸好……”吴笙停下来,头抵在徐望胸口,含混不清道。

徐望没太听清,隐约听着像“幸好……晚十年……”,可又觉得实在没道理,蹉跎十年啊,还幸什么好,不悔青肠子就算想得开。

吴笙没再言语,心安理得把属于自己的人圈住,听着彼此的心跳,渐渐同一频率。

如果十年前,他和徐望就互通了心意,真能一起走到现在吗?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连未来都是茫然懵懂的,当他们一路磕碰,一路跌撞,终于长成大人模样的时候,心和感情,还能如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