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陋之物,让你们见笑了。”紫蝶(肉z)整理收藏

“哪里哪里,唐先生才是高雅之士,我还怕自己一身俗气,玷污了您的地方。”林正浩呵呵低笑。

“您过谦了,”唐奉儒笑着看他,端详一下,又说:“先生祖荫丰厚,为人又知积德行善,正是天生的富贵命,多少人求也求不来。”

“唐先生还会看相?”林正浩诧异地问。

“略懂一二而已,相见就是有缘,您若不嫌唐某啰嗦,唐某有一句话相赠。”唐奉儒淡淡地说。

“请讲。”

“命这种东西,总是阴晴圆缺,盈亏有数,您已是上上之命,知足吧。”唐奉儒叹了口气,转向周子璋,看得他周子璋坐立不安,心神不宁,忽而一笑,说:“我想跟这位先生单独聊两句。”

林正浩笑容有些僵,说:“他生性腼腆,不擅长跟生人打交道,唐先生……”

“可以吗?”唐奉儒看着周子璋问。

周子璋哪里能说不?只得点了点头,对林正浩说:“林大哥,你先回避一下吧。”

林正浩不太放心,一旁的唐小姐笑呵呵地说:“林先生跟我来吧,我这位大哥样子看着像无赖,可不是真的无赖,而且他轻易不给人看相,现在看来,肯定跟周先生有机缘的,您还是出去等等吧。”

唐奉儒笑了起来,瞪了唐小姐一眼,起身对林正浩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正浩没办法,只好点头,拍拍周子璋的肩膀,跟着唐小姐走了出去。

他一出门,唐奉儒就慢条斯理换了茶,重新煮水,又重洗茶杯,却总是一言不发,周子璋越坐越心慌,忍不住说:“唐,唐先生……”

唐奉儒微微一笑,利落地沏茶注水,重新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说:“试试看这种茶。”

周子璋低头喝了一口,入口又苦又涩,忍不住皱了眉头,但奇怪的是,待到他将茶喝下去,却回味奇甘,仿佛整个喉咙连带五脏六腑,都充斥着一种醇厚的甘香之味。

唐奉儒看着他,微笑说:“怎么样?”

“好茶。”周子璋点头说。

“跟刚才那种比呢?你喜欢哪个?”唐奉儒问。

周子璋腼腆一笑,说:“我,我不是很懂喝茶。”

唐奉儒看着他,温和地说:“一种是香片,老少皆宜;一种却是高山苦寒之茶,需要你回味才觉得甘美,两者并无高下之分,全在合不合适你罢了。”

他见周子璋听得茫然,忍不住一笑,说:“你啊,放心吧,霍斯予跟我没有交情好到我要去打小报告的地步。而且,那小子做事不地道,我再不算好人,也还不会下作。”

周子璋手一颤,茶水差点溢出来。

“别怕,记住以柔克刚,”唐奉儒微笑着看他,说:“到时候你跟他,谁收拾谁还不一定。不过你今天还是早点回去,省得麻烦,知道吗?”

周子璋心下感激,点了点头。

“外头那位,”唐奉儒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说:“也算你命中注定的。话我也没法多说,就一句,你记得到什么时候,都要留个心眼保护自己,懂吗?”

周子璋垂头,嗯了一声。

“你自幼父母双亡,孤苦伶仃,人世的苦,求不得,爱别离,怨嗔会,你一样不落,可怜啊,”唐奉儒怜悯地看着他,轻声说:“前路坎坷,多保重。”

第35章

林正浩等了半日,才看到周子璋走了出来,见他神情有些恍惚,还真不知道那位神神叨叨的唐先生到底跟他说什么,显见这书呆子是听进心里了。林正浩阅人无数,唐奉儒摆出这幅高深莫测的款在他也不过尔尔,并不觉得有多了不得。至于唐奉儒说他的“知足”一句,在林正浩看来,这不过是看相之人惯用的模棱两可话语,没有多少实际参考价值。而且私心里,林正浩并不太喜欢唐奉儒这类人物,因为你摸不透他,充满神秘色彩,完全无法遵循理性和常理来揣度,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看出周子璋对这个人神情不太正常——他乍然见到唐奉儒那种表情,与其说震撼,不如说惊吓,一双藏不住心思的眼里明明流露出惶恐,不用看,那双手肯定藏在桌子底下不自觉地颤抖——也只有他才以为别人没看出来,林正浩轻轻摇了摇头,也就是这种害怕却强作镇定的模样说不出的可人疼,他才舍不得当着人面刨根问底。

现在倒好了,周子璋自出来以后,吃也吃得心不在焉,眼神飘忽,跟他说话也答非所问,都不知道那脑袋在想什么。林正浩有些担心,终于忍不住斟酌着说:“子璋,相术这种东西,无需太过较真,命数就算有,却也是事在人为的成分居多。所以,唐先生说什么,只当一个参考即可,知道吗?”

周子璋脸上微微一红,低声说:“我知道,”想了想又说:“对不起。”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周子璋柔顺的样子真是赏心悦目,林正浩微笑起来,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搭在他手背上,瞬间察觉那手想挣脱,林正浩立即加重了力道,不由分说牢牢握住,他做事从来进退有度,火候拿捏得当,这时候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柔声说:“烦恼什么都不要紧,告诉大哥,我来解决好了。”

周子璋果然睁大眼睛看着他,流露着感动,满眼波光潋滟,仿佛风吹涟漪,令人不觉沉迷,林正浩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忘情了,他拉起周子璋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下去。

周子璋的脸立即变得更红,连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脸上流露出痛苦和挣扎。林正浩知道,周子璋这时候一定在进行思想斗争,但他是什么人,为人虽谦和有礼,可上位者该有的杀伐决断一样不少,眼光也毒,知道什么时候该维持温柔君子风度,什么时候该出狠手速战速决。他没再迟疑,匀出一只手,将周子璋整个抱入怀中,捧着他的脸,额头抵住额头,深深看进他的眼睛,喟叹说:“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嗯?不是很难的。”

周子璋眼中蒙上水雾,绝望地摇头,下一秒钟就开始挣扎,林正浩岂容他逃脱,双臂用力,圈紧他,压住他的肩膀,加重语气低喝:“子璋,子璋,不怕,没事的,我真的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周子璋表情现出迷茫,林正浩抓住时机,板着他的脸吻了下去。一开始他只是为了制住这个人,并没有过多感觉那嘴唇亲起来什么感觉,所以需要技术的成分比激情还要多,但唇与唇缠绵悱恻着,林正浩渐渐觉得连心都升腾起来,感觉不是一般的好,不是说周子璋的唇质感如何绵软,而是仿佛通过嘴唇这么亲近,这个男人逐渐在自己怀里真正软化下来,真正将自己的内心,悄然向自己打开,林正浩在此刻确乎明白,周子璋是对自己动心的,毫无疑问,不然这个男人不会反应这么可爱,这么诚实,同时,又这么惶恐无助。矛盾得很,可是又很明白,就是这样才令林正浩心动不已,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柔情,于是更加温柔地对待周子璋,施展出所有知道的知识,吻到对方喘息不已,整个人服帖在自己怀里。

林正浩不知道的是,这个吻,是周子璋长这么大真正意义上的初吻。他跟霍斯予不知道上了多少次床,霍斯予也没少亲他,但在周子璋看来,那就是一种掠夺,一种肆虐,宛若屠宰场的工作人员拿着红章往生肉上盖戳,没有什么实质意义。而自己被动承受过的那些吻,与其说是一种亲密,不如说是一种妥协,连身体都被那个混蛋随意摆弄成各种屈辱的姿势,亲嘴又算得了什么?其实,剥夺掉人类赋予这些亲密动作的所有意义,这也就是两具身体互相触碰的一种方式而已,说穿了又怎么样?

但林正浩不同,林正浩对他来说,代表着心中隐约作痛的渴望,代表着自己终其一生无法望其颈背的高雅和清洁,他就像上帝,只需轻轻一挥,就重新赋予了你关于这些肢体动作的意义,包括拥抱,包括亲吻,包括脸颊贴近脸颊,手指纠缠手指,这些动作突然之间,又重新有了它们的神性色彩,甚至比原本能够理解的更美更好,更令你感动到全副心神都在微微颤抖,更让你明白,原来灵魂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的,你总在无视,你刻意逃避,你把自己变成物品,你用日常最琐碎的平庸去掩埋它,你不敢听不敢看不敢想,可只要这个人一吻,你却又能准确无误地感觉到它,从你的嗓子眼,从你的血管里,哭泣,痛楚,撕裂。紫蝶(肉z)整理收藏控诉你将它弄得多么肮脏,多么可鄙。

周子璋近乎狼狈地推开林正浩,在他满脸诧异之时泪流满面,已经没办法再撑下去了,再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他早晚会疯掉不可。原本以为可以麻木的神经现在都苏醒了,原本以为可以忘却的羞耻感和价值观现在全部回归了,怎么办?一个一旦知道人该怎么活才叫作有尊严有希望的人,如何还能继续在沼泽中踯躅?一个一旦明白爱是如何珍贵和值得付出所有的人,怎么还能将自己投掷进一场肮脏的性交易?周子璋泣不成声,却无法再说一句,只能走,像条丧家之犬一样,仓惶而逃。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出那里,接下来的一切就如一场三流的肥皂剧剧情,可你却在用最真实的痛彻心扉经历这个恶俗情节。他拦住一辆的士,坐进去报出F大的地址,车子开出去时,他回头正看见林正浩外套也来不及拿,穿着衬衫就这么追了出来。他啃住自己的手背,闭上眼,感觉到眼泪就这么直直掉下来,没法不哭,那是他迄今为止,唯一动过心,想好好去爱的人啊。这样的人会关注到自己,会对自己好,会一样喜欢自己,本来就像一个奇迹,可现在奇迹出现了,你却只剩下这么一条黑道可以走,人生怎么就这么难?怎么就他妈这么难呢?

他浑浑噩噩,靠在椅背上,脑子里全是跟林正浩相处的点滴,东西很少,能供回忆的细节很少,可是对一个穷惯了的人来说,已经够好够多了。那个人怎么遇上,怎么相识,怎么温柔,笑起来什么样,对自己怎么好,他都记住了,他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记性好,记不住就每天温习一遍,把它们弄成吃饭睡觉一样非做不可的事,这样就够了,真的,多少年前,他妈教过他做人要知足,他那时候不知道这其实是穷人一种不得已要逗自己高兴说辞,但现在知道了,他不得不承认,这法子还真不错,不然,这么操蛋的人生,你怎么捱下去?

F大到了,他让司机开进校门,开到宿舍区,付钱的时候,他已经擦干脸上的眼泪。S市太大了,人冷漠成了一种惯例,感谢这种冷漠,那司机顶多奇怪地看他几眼,却没多问,只是公式化地找了钱,问他要不要票,周子璋摇摇头,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一抬头,错眼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眼熟的凯迪拉克,车门一开,一个衣着笔挺,神情傲慢的年轻人带着嚣张的痞笑跨出来,看看他,居然难得好脾气地招招手。周子璋机械般迈步过去,霍斯予一把扯过他的胳膊,亲热地将他抱入怀中,使劲搂紧了,这才放开,改为搭上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宝贝儿,可想死我了,快,咱们赶紧回去,大干三百回合。”

周子璋惨淡一笑,任他拉着往车里塞,就在此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刹车声,随后,林正浩的声音尖利地传来:“子璋,周子璋!”

周子璋心头大震,脸上迅速褪去血色,长久以来,他最恐惧的一幕终于发生了,他抖得不可自抑,咬着唇,主动往霍斯予车子里钻。

哪知此时肩膀一沉,却听见霍斯予的声音冷得能掉出冰渣来:“呦,这不是林总裁吗?叫你哪,躲什么。”

第二卷

第36章

后面的事,周子璋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他只知道,自己像一个绑上断头台的囚犯,浑浑噩噩,头上悬着利器,完全没有任何生的希望,视野所及,全是一片猩红一样的颓败。他胳膊被霍斯予拽得生疼,这个混蛋使劲搂着他,就像一个甩也甩不掉,怎么挣脱也挣脱不了的巨灵之掌一般,重重压在头上,压得你头昏眼花,喘不过气来。然后,他听见霍斯予口气轻佻嚣张,向林正浩说:“哎呦,这不是林总吗,怎么,找我的人有事啊?哎呦真不巧,对不住您了,有什么事您也得搁着,他现在得陪我,我们好几天没见了,可有点,私底下的事要办。”

随后,他暧昧地笑了笑,低头狠狠亲了周子璋一下,捏着他的下巴瞧了瞧,看见林正浩脸色一变,眼中怒火更炙,嘴上却痞笑着说:“怎么,林总看来也是同好?那好办啊,哪天得空了,咱们出来一起乐乐?子璋你别看着一脸斯文,在某些方面可是个宝贝,您要真喜欢,擎等着,我再玩两天准跟您割爱。”

周子璋浑身发抖,盯着地上,羞愤交加,恨不得一头碰死。他知道霍斯予是故意的,他故意要这么作践自己,在林正浩面前,他其实满腔怒火,攥住自己胳膊的手紧得跟铁圈似的,可偏偏压抑着。就在这时,却听林正浩冷涩地问:“子璋,这,这怎么回事……”

周子璋恐惧地抬起头,他本能地知道,那悬着的斧头要掉下来了,可你无法可想,无计可施。他瞪大眼睛,惊惶地盯着林正浩,这个时候,他莫名其妙地想如果他冲上来将自己从霍斯予手上拖走该有多好,如果他……

可没想完,霍斯予将他搂得更紧,挑衅地昂起下巴,冷笑道:“就那么回事呗,林总再装就过了啊。”

林正浩睁大眼,目光中流露出难以置信和伤害,他直直地盯着周子璋,轻声问:“所以,这就是你的原因?”

周子璋痛苦地闭上眼,无法作答。

“林总,您再这么跟我的人打哑谜,可有点瞧不起霍五了啊。这么着,我现下要带他去泡热汤,您要有兴致就来,瞧在咱们的交情上,一块玩玩也不是不行……”霍斯予冷笑说。

林正浩倏地站直身子,面容迅速换成严峻深沉,他那双总是温柔如水的眼睛此刻尽是寒霜,不仅如此,周子璋还从中看到自己最怕的意思,那种上位者对待底下人高高在上的俯视。然后,他听见林正浩用从没听过的冷淡口吻说:“五少的嗜好还是自珍就好,鄙人就不夺人所爱了。林某虽愚钝,但找伴还不至于要这样的……”

这样的什么?他碍于教养,掩口不说任何一个不雅措辞,但周子璋已如遭重击,踉跄着退了半步,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张开口,却觉喉咙宛若枯井,发不出半点声音,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转身离去,就如生活中最后一点暖意要消散掉一般,本能地,周子璋跨前一步,颤抖着低喊:“林……”

林正浩身形一顿。

“我,”周子璋嗓子干涩,万分艰难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没……”

林正浩侧过脸,冷声说:“周同学不用客气,你有霍五少给的这份兼职,想来也不用再来为林某两个外甥女当家教,就这样吧。”

他说完不再回头,大踏步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发动油门,飞快开走。

周子璋刹那间痛得呼吸艰难,他愣愣地看着林正浩的车绝尘而去,仿佛在这一刻,那扇通往天国的门,也朝他紧紧关闭,一切又回复到最初的状态,甚至比原来更差,但这是原本就该如此的不是吗?高高在上的人到底该回到云端,而留下来的,继续爬行踯躅的道路,一如既往泥沙俱下,尘土飞扬。

只是,他突然间如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还有感觉,就剩下一个单薄的外壳,摇摇欲坠,然后,他只觉下巴一痛,整个脸被霍斯予用力扭了过去,耳边听见那个人恶狠狠地低吼:“他妈的你敢给老子来这一手,行,你等着!”

他反身被霍斯予用力塞进车里,砰的一下头撞到了车厢,但周子璋已经无所谓,长久以来赖以支撑的东西突然间变得没有意义,如果生命总是这样的重复,总是这样看不到明天和希望地继续,总是这样,一眼望到头的仓惶,那么理想还有什么追求的必要?那么,忍辱负重,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理由?

他脸上一痛,啪的一声脆响,已经重重挨了霍斯予一巴掌,打得他头偏到一边,撞到门,额角也火辣辣地疼。但这又有什么?他半边脸贴着座位,听见霍斯予冷冷地吩咐:“开车。”

前面的司机立即踩油门往前走,车内气氛压抑到极点,霍斯予阴沉着脸不说话,周子璋保持着被打翻的姿势一动不动。他已经不想再动了,随便吧,无论怎样都好,反正已经没希望了,反正,他从头到脚都刻上耻辱的烙印。

头皮一阵生疼,他被霍斯予揪着头发拖了起来,对上他铁青到狰狞的脸色,周子璋忽然觉得好笑,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他凭什么这么生气?所有的伤害都是他带来的,所有的屈辱和痛苦也是他一手造成的,现在,自己只不过做了一段时间不为人知的美梦,他就气成这样,那不过是个梦啊,碍着谁了?碍着他了吗?王八蛋!

周子璋咧嘴一笑,霍斯予脸色一变,咬牙骂:“你他妈还笑!笑!”他想也不想,挥手一拳,狠狠击打在周子璋腹部,周子璋惨叫一声,整个人蜷起来不能动弹,痛得面白如纸,嘴里却嗬嗬低笑,好像见着全世界最滑稽的事一样。

笑得那个凄惨。

霍斯予彻底炸了,刹那间,他只觉怒火沸腾到极点,这么两周,他忙揪内贼的事要死要活,心里头却惦记周子璋惦记得生疼,满心就想着快点把事办完了,可以早点看到他,可以抱他好好睡一觉,那日子才过得有滋有味。好容易一切就绪,他跟个愣头青似的连衣服都不换,立即命司机开车来这。他一辈子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恋人们一般怎么会面,但这次却居然无师自通地玩起了浪漫,也不让人给周子璋打电话,就这么坐在车里等着,等着的时候心里头居然没有烦躁,一想到呆会就看到那个人,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甜蜜和兴奋。

一刻钟前,他终于把人给盼到了,抱住了,那种满足感不是一般的快乐,刹那间你心里不确定的那种盼望突然有了具体形状,你不明白的情感,突然有了明确的答案,你瞧不起的平常的幸福,突然有了依托——那感觉还真不赖,很实在,很沉甸甸,很软,很香,就因为你抱着他。霍斯予甚至觉得,给他妈一亿,他都不把怀里的宝贝让出去,不,是多少钱,都不让,都坚决不让。

但怎么一切骤然就变了?林正浩那个台巴子,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怀里的宝贝看他是那样依恋而绝望的眼神,为什么脸色会变得如此苍白,为什么那王八蛋走了,他会像死了爹妈一样失魂落魄?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猜疑像毒蛇一样拼命吞噬他的内心,啃得心里头痛得不得了,痛得他,想嘶吼,想揍林正浩那狗娘养的,想狠狠揉碎身下这个男人,想挖出他的心来,看看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颜色。

后来,霍斯予才明白,这是在嫉妒,他嫉妒得发狂,他因为一个男人而嫉妒得发狂。

第37章

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对周子璋再次动了手。

那洁白如玉一样的脸颊,一巴掌过去,就肿了,嘴角还被打破,出了血,揍他腹部那一拳想来也没让他好过,整个人蜷着捂着,疼得都展不开。霍斯予打过后几乎立即就后悔了,这具身子他平时摸着亲着,爱得跟什么似的,早已下过决心再不对他动手,可就这么一下,就这么急怒攻心,他还是揍了周子璋。

可就这样,周子璋就这么凄惨,他还是在笑,似乎听到什么最可笑的笑话,看到什么滑稽的事情,霍斯予被他笑得没由来心里一阵抽疼,他在这时确乎感到,这个男人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随着这古怪的笑而流失,笑完了就没了。

霍斯予一把将人压在身下,捂住他的嘴吼道:“闭嘴,再笑老子就在这办了你!”

他恶狠狠的话却被手指的湿意煞住,板过周子璋的脸,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原来他早已泪流满面。

他哭着笑得如此彻底,就算是霍斯予这种人,此刻也不能不感到心悸。

但是为什么?紫蝶(肉z)整理收藏

他很聪明,那个隐约的答案烫得他心口痛楚,他不承认那个答案,因为它暗示那样的可能性,明明你以为抓在手掌心,全部属于你的人,突然之间你才明白,有些东西你根本无法掌控,比如他的心思,比如他的感情,比如,他在乎谁。

比如,他的心,根本就没有你。

霍斯予简直快发狂了,他突然察觉,在这个男人的眼泪面前,自己根本与之无关,他对他为所欲为,但他能有所为的,原也不过那些而已。

时至今日,他忽然发现,周子璋的顺从,其实也只是顺从而已。

霍斯予没由来有点心慌,他板正周子璋的脸,胡乱抹去他的泪水,低喊:“别哭了,他妈哭个屁啊,不打你了你别哭行吗?听见没有,老子叫你别哭了!”

没有用,周子璋闭上眼,泪如泉涌,他这时是不笑了,但却用一种无声的绝望的哭泣折磨着霍斯予。那哭泣仿佛会蔓延,将一种看不到来路的悲恸传递过来,令他的喘息仿佛都加了重量。霍斯予不知道怎么办,再揍他吗?威胁他?骂他?干他?没一样合适,没一样有用,那该做什么?霍斯予焦躁起来,想也不想,低头恶狠狠地堵上他的唇。

太冷了。这个嘴唇怎么能这么冷?这身子怎么能这么冷?霍斯予气恼地想,发泄一样啃咬那两片嘴唇,磕磕绊绊,因为太着急,牙齿碰到牙齿,也许还咬破了哪里,反正亲得一塌糊涂,没这么熊样过,他是谁?他可是霍五啊,就这么个小东西,就这么文弱书生,他妈的要翻天了不成?妄想!

妄想。

他向求证什么一样急切地索求着周子璋,撕开他的衣服,在他身上制造各种痕迹,心里有一团火烧着,燎原一样烧着,烧得他满眼通红,顶着喉咙口一阵阵地疼。他不管不顾地蛮干,周子璋本能地挣扎,被他扯了领带反绑起来。衣服被扒光了,内裤被扯到脚踝上,白生生的躯体就这么在眼前晃,腰线臀部屈成一个受难的姿势,明知道这么硬来不成,但霍斯予管不着自己了。没办法管了,他在乎了他,谁来在乎他自己?谁来管他心里火烧火燎地慌乱和痛楚?这种痛苦必须找到一个出口,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也许杀了林正浩那混账也不一定,也许,掐死身下这个让他痛的男人也不一定。

后来有血流出来了,可霍斯予管不了那许多,血就像是一种宣誓,让他恍惚之间,在极致的快感和心里的隐痛之间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通过每一下的耸动,他得以进入的,是这个男人的骨血,就是这么亲密,这么亲密怎么能想象分开?这个世界上,唯有他才是能打开这具身体的男人,唯有他才是,这个名叫周子璋的男人唯一所有的人。

就是这么不能分,不能。

霍斯予在车内做完一次,但转瞬之间,却又一片空虚,心底有个角落仿佛在叫嚣着没有着落,他命司机将车子开到自己平时住的房子。闹市区高耸云霄的高层住宅区,他在顶层拥有两套打通的复式住宅。霍斯予冷静地拿纸巾将自己和周子璋收拾干净,又把周子璋的衣服收拾好穿了,将人抱在怀里,对着他的耳朵冷酷地说了四个字:“这事没完。”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一僵,但没办法,这是周子璋逼的,他也想好好对他,真的想,想把人宠得无法无天,想看他在自己面前笑逐颜开。周子璋不知道,其实自己挺爱看他笑的,有说不出的好看,干净得像高原湖泊,像五月清晨最清澈的露珠,但那又怎样?如果你不让我笑,那大家就干脆都别笑好了。

霍斯予接下来干的事自己都有些迷糊了,但又很清醒,他迷糊在于,那个过程太过激烈,而清醒又是因为,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明白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彻底拥有这个男人,把以前没拿下,没攻克的地方全一次扫荡。他把这个男人绑在床柱上,使劲侵犯他,在这样极致的爱欲与激荡中,他要彻底撬开这个男人的躯壳,让他真正从头到脚都对自己臣服。这个晚上没有月亮,或许有,但S市灯光太明亮了,明亮到早已夺取天体该有的光辉。远处隔江高强度的射灯照进房间,影影绰绰,光影陆离,以至于事后回想起来好像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影子,那人白净的肤色在这种光线下近乎妖冶,却又如冰雪即将消融。霍斯予记得自己做到后来,明明筋疲力尽,但却硬憋着一口气蛮干,他停不下来,这仿佛是一场较量,他虽然是进攻的一方,但他越是攻城掠池,他越是觉得得到全是虚妄。

汗液和精液弄污床单,周子璋有段时间的呻吟就如惨叫,听得霍斯予越发凄惶。他俯下身,喘着气,贴着后背问:“说,你下回还敢不敢?”

他这话问出口,自己都觉得乏力,分明是留了台阶,想给大家都找个收场的理由。但周子璋睁着眼睛,里面一片空寂,被顶得厉害了,才断断续续弱声说:“你最好干死我。”

霍斯予觉得心里疼得厉害,为什么就这么不愿意低头,为什么就非逼得自己禽兽不如了呢?他狠命揪住周子璋的头发,骂:“你他妈就这么贱吗?服个软就不行吗?”

周子璋空洞地笑了两声,闭上眼,居然说:“霍斯予,你不行了吗?”

这么挑衅简直不要命了,霍斯予一阵气恼,越发使劲折腾他,明明违背内心,但却这样堵着气,报复一样进行下去。到了最后,连他都感觉,这样的惩罚与其说是用在周子璋身上,不如说是用在自己身上?何苦呢?他加快了速度,最后一次射在周子璋体内,从他身上下来,腿部发软地走向浴室,打开灯,浇上冷水,猛然一照镜子,这才发现内里一张困苦颓丧的脸,哪里还有平日嚣张跋扈的半分气度?在记忆当中,遇到再大的难题,也只见自己兴奋,从未见过自己如此委顿。霍斯予操起洗漱台上的玻璃杯往地上一摔,哐当一声,满地破裂。他忽然就明白了,周子璋就是自己的劫,他跟他,早就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关系,而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真正对那个人上了心。

所以才会嫉妒,所以,才会恨不得撕碎他,却又舍不得伤害他。

霍斯予一愣,又往脸上浇了冷水,清醒了不少。他将下午的事想了一想,发现虽然令他愤怒的地方不少,但其实,情况也没那么严重。至少,林正浩被自己成功气跑了,而且以他那种世家子弟的矜持,一定不屑再搭理周子璋,那样正好,一方面让周子璋死心,一方面可以让他明白自己对他有多好。霍斯予的脑子惯于分析利弊得失,将商场上算计人心的一套挪用下来,立即明白自己干了蠢事,这时候强暴一样的做爱,百害而无一利,他是昏了头么?霍斯予猛地拍了自己的脸一巴掌,又嘿嘿笑了几声,原来,这就是关心则乱,原来,自己身上也有这么些玩意儿。

他立即返身回卧室,既然之前方式错了,那往后用对的路子就行。床上躺着的那人一动不动,霍斯予咽了唾沫,过去放缓了口吻问:“子璋,那个,你感觉怎么样?”

周子璋没有回答。

霍斯予又问:“要,喝水吗?”

周子璋还是没有回答。

霍斯予以为他彻底恼恨了自己,只好坐下来,摸着他的身子说:“不舒服要跟我说,我……”

他一句话没说完,立即惊了一下,原来出手极烫,周子璋已经发了高烧。

第38章

一个人要发现喜欢另一个人,最开始,可能是因为心跳和隐秘的快乐,但如果你要发现你爱一个人,很多时候,却是因为痛。

就像霍斯予现在这样,坐在急诊室外面,心脏的位置,隐隐作痛。

在此之前,他还很鄙夷这个字眼,在他向来的观念中,爱不爱这种话就是骗小媳妇老娘们的挫词,男人就该同顶天脚踏地,闯一番大事业,叫周围的人见了你又怕又敬那才叫本事。爱这种玩意,就是吃饱了撑的,不是说人应该没感情,而是说,男人要干大事,就没必要跟个娘们似的动不动就情来情去,那对意志而言,绝对是一种腐蚀。

但现在自己算怎么回事呢?坐在医院,不敢离去,想着那个人抱来的时候底下的血染红了床单,心里就痛,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他明白自己这是后悔了,明明在来的时候,自己那么异常的迫不及待,那时候就该冷静下来想想,这就叫对人上心了,还不是一般的上心,这是放不开离不了了。就在刚刚,在床上往死里干他的时候,会那么蛮横,完全是因为见到他看林正浩的神情不对,那时候就该知道自己对这个人不一样,既然不一样了,那就不能按对待包养的小情儿那套,打啊揍啊这些硬手段,刚开始立威的时候用下就好了,现在关键是怀柔。

但他心底有另一个声音急剧争辩,怎么不能罚了?没把他吊起来抽鞭子已经算网开一面,想想看,这小子没准背着自己跟林正浩有一腿。原想着他是个老实人,放着也不出什么问题,哪知道一个不留心,居然就勾搭上林正浩这样的死对头。那老小子一脸假仙,最他妈擅长装绅士装温柔,周子璋这样没见过世面的还不手到擒来?更何况,自己之前,也未见得对周子璋多好。

霍斯予一时间有些思绪纷乱,他深吸了一口气,撸撸脸,掏出手机正要给陈助理打电话,哪知道电话却先响了。他一看,居然是张志民。

“老五,又在你小情儿那猫着呢?”张志民咯咯地笑着。

霍斯予烦躁着说:“放屁,老子现在在医院。”紫蝶(肉z)整理收藏“呦,”张志民立即正经了,小心翼翼地问:“是司令还是伯母?”

“去你妈的,我爹妈硬朗着呢,”霍斯予含含糊糊地说:“是,是他。”

“靠啊,你又把人弄医院去了?”张志民嚷嚷起来。

“什么叫又啊,”霍斯予恼火地说:“我对他好着呢。”

“多好啊,”张志民毫不怕他,呲了回去:“好到弄医院都两三回了?”

“那又怎样?”霍斯予脱口而出。

那边张志民倒沉默了,霍斯予有些过意不去,换了口吻说:“那什么,我烦着呢,别介意啊。”

“唉,老五诶,”张志民倒比他还沮丧:“你要真不上心,哪怕你就是把人弄死了,兄弟也会过去帮忙埋尸,绝无二话。可你看你现在,送个医院你在外头陪着,我没说错吧?你自己想,除了你亲爹,你对谁会这样?”

霍斯予哑住了,撸了把脸,低声说:“民子,我心烦。”

“烦什么,要叫我说,那就是个祸害,你就放着医院让他自生自灭吧,跟我上帝都玩两个好的,立马什么事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