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免有生刺,将筷子上下刷几个来回,递给她。

“你还是这么体贴。”她冲他一笑。

体贴——

他愣了一下,这个动作,他和宁夜在一起外食时,从来都是宁夜体贴的帮他弄好。

和宁夜交往的四年中,他从来不是个体贴的男友。

不吭声,他吃着面条。

期间,她的筷子伸过来好几次,夹走他面条里的羊肚,他默默纵容。

习惯,真是很可怕的一样东西。

他不习惯和宁夜分食,但是,和金静……

他们几乎是吃着一碗饭长大的。

“我帮你把附近面摊和饭馆的外卖电话都收集齐了,你以后有需要,打这些电话就可以。”他努力装出很冷漠的样子。

“你不来,我就不吃饭。”但是,她耍无赖。

他额头的太阳穴一抽,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下一回,一见到她的来电,就得马上关机。

“骗你的拉,事实上,我是没钱吃饭,才会到你这赖一顿!”她拉拉他的衣袖,装可怜。

“没钱吃饭?”他蹙了蹙眉。

他知道没钱吃饭的滋味,当年姑姑抢走他身上仅有的五百块钱,而他又联系不上父母,宁夜捧着热腾腾的便当“收买”他,他也很想拒绝,但是,事实证明,人饥饿到极点的时候,骨气实在顶不了事。

“你不是还有几千块钱?”他问。

几千块如果让宁夜一个人过日子的话,也许能用一年。

“我……”她顿了几秒,然后,低头,嗫嚅,“欠了一个姐妹的钱,对方知道我手头有点松了,就要打要杀的让我还钱……”

他凝住。

被人追债,当孙子一样被人嘲笑、讽刺、打击,如果说一个“不”字,对方恨不得一刀捅进你胸口的那种感觉,他体会过有多难堪。

“你怎么会欠了别人这么多钱?”他不解。

“我……”她又顿了几秒,咬了咬下唇,艰难道,“都怪我当年跟错人,以为那个老头很有钱,原来是个王八蛋,走得时候,什么也没留下给我……我又天天想你,实在想得难受,那段日子很自暴自弃,天天不是喝酒就是买东西,欠下了一大笔钱……”

金静很喜欢买东西,漂亮衣服、漂亮包包,读书的时候,她就很喜欢打扮,他们在一起,每一次一吵架,她就出门拿着他爸妈给他的信用卡乱刷。

所以,他一点也不奇怪。

她的任性,也有一部分是他太过宠爱的后果。

“现在不要了,我们都不同了。”他叮嘱她。

她难受的点点头。

想了一下,他从皮夹里抽出一叠钱。

这里有四千块,是他刚发工资的大部分。

他想,这个月他只存一千块进去给宁夜,告诉宁夜,自己这月的业绩不行,她应该会谅解。

“拿着吧。”他塞到她手里。

人总要吃饭,家里的水电费什么,都需要花销。

她呆了几秒,才怯怯然收起这笔钱。

“我走了。”他起身。

他想,这会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他不能对不起宁夜。

但是,他正想阔步时,突然——

“呕!呕!呕!”金静很用力很恐怖的开始呕吐。

“你没事吧?”他急忙握住她,但是,这一握,他吓了一跳。

她的皮肤,很冰很冰的温度,她的嘴唇,更骤然间就雪白如纸。

“辰,我好冷好冷!”她如条蛇般,缠住了他的身体,寻求温暖。

他顿时无措。

……

这个时间,驭辰怎么还不回来?

宁夜无数次的翻看手机上的时间。

一个小时,又过去了。

十一点多了,学校应该早就下课了啊?

最近,他很忙很忙。

离室内设计师考试,不是还有两三个月吗?

复习的资料,再也看不进去,她合下书。

不行,要打个电话给他,现在治安这么差,万一发生什么事,怎么办?

手机里的长音,才响一声,就被接起:“喂,宁夜。”他的声音,刻意的,压得很低很低。

听到他健健康康的声音,她紧悬的心,松弛了下来。

“驭辰,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她在守门,在等他回家。

他迟疑了半分钟,然后,告诉她,“宁夜,不好意思,我有个同事生病了,她孤身一人在W城,我不放心……”

她听得一愣一愣。

孤身一人、不放心。

她从来不知道,他原来还有不放心的对象。

“是女同事?——”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疑问突得就蹦出她的脑海。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准得可怕。

“不是,是男同事!”他否决得很快。

听到他的答案,她安了心。

“那好,你自己小心点,如果对方是感冒的话,你别离得太近。”她一如继往选择相信他。

“恩。”

“就算照顾病人,也别一夜不睡,要懂得合理分配自己的精力。”他没有照顾过人,她不放心。

“恩。”

“还有——”需要她过去吗?

“宁夜。”他打断她。

“恩?”

“我爱你。”突然,他说。

她整个人膛大目,心,跳得很快很快,快得象要跃出胸部。

被闪电劈中,山崩地裂,也形容不出她此时的心情。

她想,她一定在做梦。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明早,我就回来。”他挂断电话。

一夜,她都睡得不塌实。

他说,我爱你。

为什么,喜悦的心情只有几秒,剩余的,却被不安紧紧缠绕着呢?

她嘲笑自己,是不是生活让她太麻木,麻木到已经习惯平平淡淡。

但是,她就是说不出那股不安的由来。

她是不是在被他的忽视、冷淡中,其实已经精神失常?

直挺挺躺着,她就是睡不着。

总觉得,这句话,他不是想说给她听。

凌晨三点,她还辗转难眠,手机的铃声《没那么简单》,在寂静的夜,唐突的响起。

认识展岩以后,她开始也学着下手机铃声。

听到这首歌,很有感触,她就作为了驭辰的专用来电铃声:

没那么简单

就能找到聊得来的伴

尤其是在看过了那么多的背叛

总是不安只好强悍

谁谋杀了我的浪漫

……

相爱没有那么容易

每个人有他的脾气

过了爱作梦的年纪

轰轰烈烈不如平静

幸福没有那么容易

才会特别让人着迷

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曾经最掏心

……

“驭辰,有事?”摸到枕下的手机,她接听后,柔声就问。

但是,那边无声。

她又喊了一次他的名字。

那边,还是无声,却也不挂电话。

就这样,和她耗着。

只是,这回,她睁大眼睛。

因为,手机那头,浅浅的呼吸声,柔软而妖治。

他睡在她枕边那么久,她又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是不是他的声音。

一会儿,对方主动挂断电话。

第29章

“所以你就这样,没有当场回拨过去?”展岩把小绵羊停在路边,拉掉自己头上的安全帽,转过身,难以置信的问。

每天三个人的“约会”完毕以后,他都会载她回家,久而久之,他的小绵羊后箱多了一顶女式安全帽。

她松开已经自然就搭在他腰上的手,也取下安全帽,长长的吁一口气,“没有,我担心是自己神经错乱,敏感过度,如果只是他睡着了一不小心按到了通话键,那么我回拨过去,不是很可笑?而且,如果他同事真的生病了,被我这一闹,人家还怎么休息?”

她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多,以至于早就掩埋了自己心底最真实的冲动。

“但是,也有可能你这一‘闹’,刚好打扰到他和哪个女人办‘项目’。”展岩唇角一撇。

傻不拉几,干嘛这么替人着想,怪不得会被人欺负到死!

“不会。”她否决,直觉相信。

“他早上回来的时候,你又问了他一次,确定是在男同事家?”他莫名,有点火大了。

不管是不是男同事,旧城区的治安都不好,特别是他们那一带,居住的民工特别多,三天两头有打架、强.奸案,一入夜还有猖妓当街拉客,把一个女人丢在家,象话吗?万一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是。”她点头。

“你就这么相信他?”他又问。

她叹口气,“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他不花心,也不会做过火的事情。”

“那你在不安个什么劲?!”他一语拆穿。

是啊,她在不安什么?她说不出来。

“他突然说,他爱我。”她一脸茫然的告诉他。

怎么听起来这么混蛋啊?很象男人做了心虚事,随口安慰家里女人的那种调调。

“他从来不会这么肉麻。”她烦躁,又不知道该表达什么。

“有男人对你说I LOVE YOU,你还不开心?”展岩是真的不懂女人的心,怎么就这么复杂。

开心,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