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说了,大哥很善于护短。

“一年以后,你的档案会要多美观就有多美观,无论我们的关系,今后如何恶劣。”这点,他可以保证。

这吸引不了她!

“但是——”他语峰一转,“今天就算你不想点这个头,也得点这个头,因为,如果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拿掉我的孩子,一怒之下,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带点阴侧的口吻,终于泄露了一点他今天的情绪。

在医院,看完病历表,他真想当场掐死她。

她什么都替段驭辰考虑,但是,难道他的孩子,就不是人?就不需要一点怜爱?

她大口大口的喘气,但是,还是觉得自己象离岸的鱼一样,根本无法呼吸。

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境,没有人会愿意准备和男友重新开始时,发现怀了别人的小孩,没有人会愿意在身上只有几千块的积蓄下,还去考虑生不生下孩子这个问题。

没有一个女人会想打掉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环境与现实逼的人不得不残忍。

这些,她都不想辩驳。

反正,在他面前,她就是个残忍的混球,有什么好说的?无法辩解!

但是,她抿着唇,倔强到一语不发的神色,让他越发眯细了眸,准备最后推她一把。

“听说,段驭辰到新的公司上班了?还幸运的做了设计师?”他话题一转。

她愣了一下,不吭声。

“很不巧,那个新公司,好象是我小姑丈的亲妹妹开的,而小姑姑也有股份。”

她错愕,开始心慌,因为,不知道他接下要说什么。

“你说,他要是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我拜托小姑姑以丝毫没有才华什么的,随便找个理由开除他的话,他会不会很受打击?”他轻声问。

他等着一个笨蛋会失了分寸,掉入他的陷阱。

果然。

“你别过分!”她整个人都慌了。

这个新工作,是驭辰千载难逢能出人头地的好机会啊!

他细眸沉晦,“你们不过分,我也不会无事生非!”

这是威胁吗?

她好难受,真的可以确定,她和眼前的这个男人,任何存在的记忆,连回忆也变成了多余。

他把房子的钥匙,非常干脆地推给她,“明天开始搬过来,其他的事,你都不用考虑!孩子生下来以后,这间房子归你,至于以后认不认他,都随便你!”

第七章

新的公司,虽然从事的是本专业工作,但是他实践的经验太少,刚开始时,难免总是格外的吃力。

“段驭辰,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这个设计稿会成了这样吗?”他新交的图稿砰得一声重重被扔在自己桌子上,首席设计师邱浩此时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邱首席,请问是哪里让你觉得不对?”他蹙眉,不安问。

“哪都不对,哪都不对!”邱浩怒吼着,“我要红色,红色大理石,你听懂没?”

邱浩声音吼高到让其他工作人员侧目,让人很难堪。

他好脾气地回答,“这就是你指定的印度红大理石啊。”

“不是的,我要一整片,一整片的红,而不是这样一点点的色彩点缀!”邱洁很生气,认定他听不懂自己的话。

段驭辰愣了一下,开会的时候,首席说的不是很清楚,又不许别人多问,所以,他就按照正常的美学原理,只做了点缀。

“还有,这种黑,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讨厌!”首席抓起设计稿,狂吼。

“你说……”他愕然。

“该死的,我不要这种黑,我不要!”

“那你想要……”他小心翼翼地问。

但是。

“你根本就不懂我,你根本就不懂我,我要的不是这种感觉!”首席把自己头发全抓乱了,“全换掉,全换掉!我要柚木,不要榉木了!”又临时起意。

黄慧君看过来。

把红榉木改为柚木?

在设计界,邱浩一直有鬼才之称,他的脾气很差,灵感颠三倒四,让人很难以琢磨。

“我换掉重做,首席,请问柚木用蒙古黑的颜色可以吗?”他不耍个性,马上应答。

“好,就蒙古黑,你重新弄好给我!”他的态度容易沟通,让首席暂时被安抚了,于是一股烟般又消失了。

他知道,不单是取材与颜色的问题,还有很多细节,首席肯定不满意,但是,首席每一次又偏偏只会为一两个小位置暴躁,不把所有问题指出来。

这张设计稿,会一改再改,而他,会被一骂再骂。

没关系,新人总是这样开始的。

“加油。”黄慧君微扬着唇,对他一笑。

“恩。”他重新回座位,忙碌的重新又开始。

时间,一分一秒的,总是很快就过去了。

让他能觉得美感的所有黑色,全部已经修改在他的电脑,打印出来的时候,再回顾时,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人。

所有人,早就都去用午饭了。

看了一下手机,他终于有空发呆。

不知道……宁夜怎样了……

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好,连及格也算不上,因为,他是个内心太过脆弱与懦弱的男人。

让她,受苦了。

手机,拿起,又搁下。

再普通的一句,你还好吧,居然,也这么困难。

但是——

他已经做不到去陪着她,现在,连一个电话也要退缩?如果这样的话,他会很想打自己。

深呼吸一口气,他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终于,拨下了那组号码。

漫长的等待长音中,他的心,七上八下。

“喂——”直到手机那边,传来熟悉而又疲惫的声音,他的情绪分外紧张。

“还……好吗……”他梗着声音,问。

“事情”的进展,他实在问不出口。

“还……好……”犹豫了一下,最终,她还是用虚脱般的声音,回答。

所以——

孩子是打掉了!!!

他松了口气,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对、对不起——”他唯一能说的,能做的,好象,只有这一句了。

他清楚,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把她留在身边,也许现在,怀了身孕的她,在快乐的准备着婚礼,她的人生会走的很顺畅,而不是现在背负着流产的痛苦。

但是,他没法,真的没法。

“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他唯一的安慰,好象只有这一句了。

她沉默,异常的沉默。

“驭辰,公司想派我去北京,你说,我要去吗?”突然,她问。

他愣了一下,“这么突然?”

“嗯,北京的分公司那边急缺一个位置,如果要去的话,就得去一年,并且马上起程。”她的声音,很沉晦,然后,她不断追问他,“你说,我要去吗?”声音里,很空茫,好象急着希望在他这寻求到一个正确的答案。

为了不让他有心理负担,她根本没告诉过他,其实自己早就失业了。

“……你想去吗?”因为太突然,他也不知道该给什么建议。

她是希望他点头还是摇头?他当然不愿意,他们才刚准备重新开始,这一分开,如何是好?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不再象她的恋人。

但是,没关系,他们本就象家人的感觉比较多一点,所有的爱情原本就都是归于平淡以后,升华到这个位置。

“……”她回答不出来,只是沉默的呼吸着。

那种呼吸、吐气,分明带着强烈的不舍。

他分不清了,她的不舍是因为他,还是那份新工作?

“其实……我们分开一年,也好……”他终于缓缓地开口,表态。

那件事情,对他们的冲击太大。

其实,他也会怕,他会怕那个被牺牲掉的孩子,会让他们刚开始的感情就走进一段死胡同,他怕,他们从此之间会存在一个疙瘩,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消除。

也许,拉开一些距离,时间反而能让他们淡忘这一段不愉快!

电话那头的她,水雾弥漫的大眼,顿时失去了光彩。

是命吗?自己仿佛被命运的齿轮,卡住了一样,永远的不上不下,前进,后退,都是错误。

“好,我也是这样想的。”她点点头,原本,挣扎不定的事情,就象扑火的飞蛾,一层层拼命地往她心口上撞,赶也赶不走,挥也挥不去。

终究,还是不舍。

现在,很好,终于下了决心。

“对不起。”她这样说。

他觉得怪,又不知道哪里怪。

“一年后,我们一定会重新回到过去!”她保证。

此时,彼此万籁的寂静,无声又骇然。

“什么时候出发?”于是,他只能主动开口问。

“明天。”她回答。

“明天?”他大叫,“你现在的身体——”她刚流产啊!

“我很好,驭辰,我很好!”她打断他。

她——

以前店里,也有位女同事,流产后第二日就来上班,也是一副很健康的样子,但是他听说,这样对以后不好!

他是男人,他无法代替她,所以,他不清楚她的身体,到底如何。

手术的时候,他懦弱的缺席了,现在他如果要求她好好休养身体,会不会显得虚伪?

“我,明天去送你……”他只能这样要求。

“不要了,你还得上班,而且我家人都会来,不方便。”她摇头拒绝。

“那我有空就去北京找你!”他急急。

而她,什么也没说。

……

机场,前来送机的家人离开以后,她重新从安检处出来。

“走吧。”展岩把她的行李扔上后备厢。

回去的一路上,两个人,一个顾着忙自己的事,一个一直在沉默。

“李秘书,我今天会迟点进公司……”

“合同你准备好了没?我一回去,马上要先看采购预算单!……”

“你们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胡副总是胡副总,我也不想听什么姜还是老的辣!我有我做事的原则,如果他对我处理的结果不满,请他详细、有力的一一提出来,或者直接去董事长那抗议,不要老是对人不对事!”

她静静地看他一眼。

真的好陌生。

陌生的表情,陌生的人。

冷漠的神情,让五官添着几分冷厉的人,真的是他吗?

“吃过早饭没有?”讲完电话,他放下手机,冷淡地问她。

还没。

但是,她冷漠的也懒得回答。

他也不再问,方向盘一转,车停靠在路边,开车门,下车。

回来的时候,他扔了袋东西给她,里面有面包和牛奶。

“先迁就一下,别饿着我儿子!”继续,看也不看她,面无表情地开车。

她有一口,没一口,食之无味般地啃着面包。

但是,牛奶她不碰,闻到味道就恶心。

“孕期反应重不重?”他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