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靠在阳台上,他问。

他们的新居,就在他贷款买的屋子里。

出生有钱人的她,住得了这么小的屋子,对这段婚姻,算给足了诚意。

“我怀孕了。”她笑容更深了。

她的人生很圆满,想得到的男人就站在她身边,一次击中就有了想要的继承人。

怀孕。

他的脑袋一阵空白。

“恭、恭喜。”

“恭喜我,还是恭喜自己?!”她反问。

他不知道。

“是你的,这几年除了你,我可没其他的男人。”看他反应怪怪的,她不悦的解释。

特意把这个消息留起来,作为新年礼物,但是,他的反应,太让人失望。

好一会儿,他的脑袋才恢复正常运转。

“可以不要这个孩子吗?”清空的脑子什么都没想,他脱口而出。

这个孩子,代表他人生不能对人说的污点。

他心里,没有任何幸福感。

看到黄慧君瞬间冻结的唇角,他扶额。

“对不起,算我没说。”理智回笼,刚才,只是一时冲动,他没有任何权利,阻止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更何况,那是他的孩子。

只是。

“你怀疑了,我们不方便住在一起,我可以住到隔壁房吗?”他沉声问。

也许,这个孩子来得很是时候,让他可以提出分居。

她僵化。

……

大年初一的早晨。

昨晚,后来倦极沉眠的展岩,醒过来。

撑开眼皮,本能的,他先摸摸旁边的枕畔,居然,是空凉。

人呢?

昨天晚上,临睡前,她还攀附着他,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他挣扎着,艰难地撑起身子,微坐起来。

拨打她的手机。

居然是,关机状态。

他神情空白了几秒,回过神来,改拨母亲的手机。

被按掉,果然,半分钟不到,展妈妈就推门进来。

“岩岩,你起床了?”展妈妈端着一盅虫草炖品轻搁在他面前,“把虫草喝了,就可以吃早饭了。”

他点头,现在的他,几乎拿补品当饭吃。

展妈妈一边盯着他喝炖品,一边看着他床头的垃圾筒在发呆。

里面,好几团的纸巾。

上面,好像有粘稠的痕迹。

很像、很像——

“妈,宁夜呢?”他也不废话,很干脆地问。

因为不放心他,自从他出院以后,父母都住在隔壁的客房里。

他就不信,昨天晚上的事,母亲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果然,展妈妈回过神来,面露尴尬,“她好像凌晨一两点的时候,走掉了。”

他一边喝着炖品,一边淡淡蹙眉。

所以,不过夜,不温存的拥抱入眠,强完了他,就拍拍屁股走人?

这种感觉,真不舒服。

“岩岩,你们、你们——”展妈妈都觉得自己有点不好意思问了。

他把虫草喝完,“妈,你昨天说挑的那个日子是几号?”

“今年农历的四月二十八。”展妈妈奇怪了,“怎么了?”

“先就这样搁着吧,就几千块钱的定金,大过年的不要找别人商家的晦气,等过了十五再说。”他淡淡回答。

宁夜如果真的怀孕,他会负责。

展妈妈总觉得,他话中有话,有其他思量。

母亲出去以后,他又发了一会呆。

心,有点乱。

手机响起来,他一看来电号码,露出微微笑容。

“阿依,新年好。”笑容,更深了。

“展岩,新年好。”电话里传来柔柔的声音。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话题一直围绕他的身体和日则。

突然,阿依沉默了一阵,忧愁地告诉他:“展岩,我见到他了……”

他一愣,然后认真问,“关于日则,他有说什么吗?”

她说,他听,然后,给他最中肯的建议。

条理清楚、明白,不偏不倚。

……

第二十章

正月二十。

展岩上班已经两周。

他第一天来上班,就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自从他发生意外以后,公司一直动荡不安,公司可能会易主的传闻一直张嚣个不停,他的出现,也是给那些流言份子最好的打击。

只是,公司的气氛一直很不寻常。

更多背后的声音在悄悄议论。

“他的身体吃得消吗?很让人怀疑啊。”

“好可怜啊,残废了还要出来主持大局。”

“他连久坐都不行,在公司也可能只是窝在办公室里睡觉吧!”

“我们还是先和胡总他们维持邦交,有益无害!”

“依我看啊,我们还是找好下一个单位比较妥当,毕竟继承人的身体这样,公司能好起来吗?到时候经营不善,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就麻烦了!”

上下惶惶不安,只有当事人,比较淡定。

好像讨论、质疑的人,不是自己。

……

当初给自己建四楼办公室的时候,他就特意布置了一个休息房给自己,现在,他大多的时间,都在休息房里。

他的脊椎,还不能久坐。

他躺在床上,身旁叠着一大叠的文件,他一一详细翻看着。

“展总,要开会了。”吴助理来通知他。

这位吴助理,是他大学时的学长,能力超群,他不在的三年里,都是靠这位学长帮他撑住大局。

因为很少与人交恶,他人缘一直好,而且人脉也广,肯帮助他的人,有很多。

就连那个臭面孔的白立人,也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管理公司他还是很有一套的。

开会之前,他和助理还有些事情要说。

“学长,我让你查得事情怎样了?”他靠在床上问。

父亲是面冷心善之人,很多事情知道不可行,但是,却拉不下脸,既然如此,这个恶人就由他来做。

“我们公司新一年的好几个单子,他抽了一笔很可观的好处,转给了另一个公司。”吴助理告诉他,“因为你身体的关系,很多客户有他们的顾虑,对公司将来也没什么信心,所以最近他小动作特别多,对公司伤害很大,现在外界也有很多不实流言,说因为你的关系,董事长打算会卖了厂房,不打算再继续事业,所以很多原来往来的单位,都不太打算和我们继续合作了。”

“恩。”他点头,低头看着手头上掌握的文件,这些原本该属于他们公司的定单。

看完以后,他心中已经有数。

其实,这些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胡峰是公司的元老,凭着技术又占了苍头般大小的干股,没有人敢动他。

“公司加厂房总资产评估价格大概五千万左右,胡峰占接近一成的干股,他原本是希望公司能易给他管理,现在董事长宣布继续由你继承以后,他希望能干脆瓜分掉公司,外面的同行有间新公司已经有意向邀请他加盟,他已经暗暗接触我们公司的管理阶层,估计会带走一大批人。”这些能干的吴助理,都帮他调查好了。

他叹口气。

才四个月而已,没想到,公司情况糟成这样。

这都是他父亲的关系,他出事以后,父亲确实看破了很多,观念在转变,只希望一家人平安,对公司的经营很无心,被人钻了空子。

“学长,推我去开会吧。”

下午两点,他准时出现在会议室。

所有小股东们,都在场。

刚开始,是父亲的交接仪式。

父亲退休,他正式接班,成为这家公司的董事长。

下面掌声一片,但是,听不出来多少是真心,多少是虚情。

他坐在轮椅上,从容看着这一幕。

他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就在想,也许就因为他天生是只没长脚的小鸟,到处的飞,老天爷才夺去了他的腿,让他的人生,从此“安定”下来。

这种说法,是有点自欺欺人,但是,人活着只能多想想自己肩膀上的重任。

不要垮掉。

他长大了。

废了一双腿,他要变得更加优秀,弥补身体的缺陷。

助理把他推上台,他把手上的文件,一搁:“我不需要发表什么上任感言,今天就算我说的再漂亮,也需要成绩单来证实,我只请各位给我半年的时间,半年内我会整顿好公司,让你们看到未来的发展。”

“也许,今天的接班仪式以后,很多人会因为没有信心而离职,要走的人,我不拦,工资该怎么结算的,也不拖不欠!”他厉眸看了所有人一圈,“当然,愿意留下来陪我一起作战的人,我会记住你们今天的坚定、忠诚、敬业!”

他话语一出,全场都鸦雀无声。

“新官上任三把火,最喜空口说白话。”下面有人冷哼。

是胡峰。

“留下来的人,加薪百分之十五。”他缓慢说出振奋人心的决定,“大家应该清楚,我们公司有这个经济能力!”

顿时,全场沸腾。

同样,有些人的脸色,也很难看。

“还有,胡副总经理从今天开始,将正式离职,不再参与公司内部管理。”此言一出,轩然大波。

“你什么意思,我在这公司有股份!”腾得一声,胡峰站了起来。

“在法律上来说,干股是指为了笼络人才,未出资而获得的股份,持有干股的人不具有对公司的任何实际控制权!现如今在工商局登记备案中,我展岩拥有这间公司所有的股份,是这间公司唯一的执行代理人!”

“但是我们有赠股协议书!”胡峰怒了,没想到他会出这一招。

而实际上,他这一出戏,让所有拥有干股的小股份们全部消音。

他又拿出一份合同,“这是20年前,公司成立初期,胡副总经理与原董事长签定的赠股协议书,里面有注明,胡副总经理必须承担的责任,以及如若有严重侵害公司利益的前提下,必要的撤股措施。”

学长吩咐秘书,把复印好的文件,一一分发下来。

“你们手上拿的,就是胡总经理严重侵害公司利益的证据!”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大家面面相觑。

谁胜谁负,谁强谁弱,一眼可窥。

现在的他,病弱、单薄,但是,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无比慑人的强大气场,让下面的人连气都不敢多喘一声。

没有人再敢把他当病弱的残疾人来看待,而是公司气势磅礴的未来领袖。

……

一场硬战后。

“岩岩,胡峰带走了一批人。”父亲来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