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我明白，你不要解释，我不怪她，她也没做什么，我知道你们母子难得相聚，你好好享受这段时光吧，不要担心我。”顾相宜温和地说道。
荣少十分心疼，他甚至能想象得到，电话那边的顾相宜，一定拧着眉，心事重重，又有些忧郁的样子，他都能想得到。
“你现在住哪儿？张佳琪家吗？”
顾相宜不敢撒谎，他迟早会知道，“我住在…我妈家。”
“什么？”
“啊，我先挂了。”顾相宜怕他生气发飙，果断挂了手机，顾晓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住在我家很丢脸吗？让你这么害怕？”
顾相宜左右不是人，幸好，顾晓晨也没再生气，只是瞪着她说，“以后去哪儿，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了。”顾相宜小声回答，又说，“能不能，不要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诉荣少，也请克洛斯先生不要说好吗？我不想让他知道？”
“为什么？荣蓉差点杀了你。”
“她是无心的，我不怪她，再说，我也好好的，我不想荣少心里有负担，他心里已经背负太多东西，我不想他因为我和他的母亲再有什么负担，他够累了，我只想给他轻松，愉快的生活，并不想让他的生活充满烦恼，悲伤。”
顾晓晨看着她，微微叹息，“我知道了。”
顾晓晨忍了忍，咬牙问一句，“你就不能叫我一声妈妈吗？”
顾相宜一怔，微微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妈！”
顾晓晨顿时眉开眼笑，抱着顾相宜，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等来一声妈，她也了无遗憾，心满意足了。
她的孩子也是一个痴心人，像极了她的父亲。
顾相宜礼拜三上班时，看到荣少。
显然，他脸色不太好，她来得晚，吕丽丽说，总裁今天开召开早会，各个部门的经理都要参加，顾相宜有预感，有荣蓉在，他们父子一定不会相处得十分愉快。
中午，荣少约顾相宜吃午餐，顾相宜随他一起到常去的餐厅，又碰上顾晓晨和克洛斯，荣少顿时没了胃口，面无表情回办公室，中午什么都没吃，也没再和顾相宜说一句话，顾相宜十分无奈，也很头疼。只是，她知道荣少又来上班，她也安心不少，虽然GK内部流言很多，荣少是私生子这件事被办公室很多人嚼舌根，可毕竟，他挨过去了。
顾相宜的作品计划在圣诞节这一天上市，十二月份就能拿到样品，这是顾相宜今天上班听到最好的消息，她很想和荣少分享，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他们的关系，回不去过去那么亲密。
有克洛斯，有顾晓晨，也有荣蓉，这三人如一条鸿沟，隔在他们中间。
她自己都明白，离别在即。
或许，他们真正要分开，搁在家庭之中的矛盾，无法调和。
哪怕打电话，也无话可说，那种感觉，刻骨般的疼痛。
荣少和克洛斯关于荣蓉的问题，一直谈不拢，荣蓉一直都在别墅住着，也不愿意回去，荣少知道她来是因为克洛斯和顾晓晨的事情。直播的视频传遍全球，荣蓉身为公爵的外孙女，在欧洲那边一直被人嘲笑，成为丑闻，公爵已经发怒，克洛斯并不在意，可荣蓉却很在乎。
他也想劝蓉蓉回去，免得在A市触景伤情，无奈，荣蓉不肯回美国，荣少对母亲，素来言听计从，他舍不得伤害羸弱的母亲，为了克洛斯和顾晓晨之间的事情，他也很心烦，连带着，他也疏远了顾相宜。
快下班时，顾晓晨开车过来接顾相宜下班，顺便一起去超市买东西做饭，顾晓晨没想到，她会在楼下，遇见荣蓉，荣少派了司机和保镖给荣蓉，她想和荣少一起吃晚饭，便来GK等他。遇见顾晓晨，也在她的意料之外，她坐在加长型的豪华轿车里，看着顾晓晨满心喜悦地等人。
荣蓉眸光，微微一冷，她在等克洛斯吗？
无端的愤怒，从心底而起，她觉得自己认识顾晓晨就是不幸的开始，年轻时，她自视甚高，她哥哥爱上顾晓晨的时候，顾晓晨还一无所有。是一名典型的灰姑娘，她心中还嘲笑自己的哥哥，屈尊降贵，爱上一名如此普通的女子，后来，克洛斯也爱上了她，本属于她的东西，全被顾晓晨抢走。
这种恨意，哪怕过去二十余年，仍然刻在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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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蓉开了车门，顾晓晨一怔，她正倚着跑车和克洛斯发短信，取消今晚的约会，她要和自己的女儿约会，看到荣蓉，顾晓晨下意识，收起了手机，且做了一个她当年，经常做的动作，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握紧拳头，好像全身神经都调到遇到杀手的紧张状态。
“顾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顾晓晨淡淡打招呼，心中苦笑，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怕荣蓉，她在荣蓉面前，一直都抬不起头来，一来是因为她的哥哥，二来是因为克洛斯。她在顾相宜出生后十年才知道克洛斯和荣蓉并没有真正结婚，她一直以为，自己破坏了克洛斯和荣蓉的家庭。
为此，她耿耿于怀，寝食难安。
荣蓉原本是活泼清纯，健康可爱的女子，结果精神失常，有一段时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顾晓晨心里也不好受，她从来不是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痛苦的女孩子，所以才会逃开克洛斯那么多年。
她如当年一样，雍容华贵，一看就是出身很好，非常有教养的小姐。
荣蓉微笑，淡淡说道，“顾小姐，我记得当年，我们有过协议，你不准走近GK，也不和克洛斯见面，你打破了我们的协议。”
顾晓晨说，“克洛斯想要缠住一个人，谁都脱不开身，我想，我该走了。”
她只想走，不想荣蓉看见顾相宜。
她刚打开车门，荣蓉一手按住车门，关了回去，顾晓晨直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问，“你想如何？”
“离开克洛斯，不要想你不该想的东西，你答应过我哥，不会嫁给克洛斯，也不会和他有所牵扯。”荣蓉的声音很好听，笑容淡静。
“我从来不曾夺走你什么。”顾晓晨说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你。”
“是啊，我们彼此憎恨。”荣蓉一笑，“如果你能遵守协议，不和克洛斯见面，不闹出这种事情，你也不会在这里看见我。”
“荣蓉，我们之间的旧账，要算起来，说不清谁欠谁比较多，你比我清楚，你当年对不起我的地方，比我对不起你的地方多了，若不是你，荣寂也不会死。”
“闭嘴！”荣蓉说话，一直轻声细语，哪怕是反怒，也没有愤怒的神色，“不要提起我哥，你没资格。”
“如果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克洛斯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当年和荣寂走，也是真心想要成全他们，只是荣蓉，你把事情变得太复杂。你以为我不恨你吗？如果不是你，我们在荷兰会生活得很幸福，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你们。”
荣蓉摇了摇头，“你不会真心对我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真心？”顾晓晨说道，“我们之间的一切，全是你毁了，所有的美好，都毁在你手里，如今你来这里，也只会毁了…”
“妈…”顾相宜背着小背包，笑着跑过来，亲热地挽着顾晓晨的手臂，母女的感情这几天是越来越好了，等她发现顾晓晨微微发抖时，才注意到荣蓉。
顾相宜也吓了一跳，匆忙往后躲了一步，顾晓晨反应过来，知道她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不动声色地握住顾相宜的手，“相宜，你到车里等我。”
顾相宜脸色苍白地和荣蓉打了一声招呼，坐到车里，荣蓉眯起眼睛，显然十分震惊，雍容华贵的脸有些崩溃的情绪，“她是你女儿？她不是…死了吗？”
顾晓晨压低了声音，“荣蓉，有什么时候，你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她上了车，迅速离开GK，她甚至后悔，今天为什么要过来接顾相宜，也后悔，为什么要和荣蓉说那么多话，若她早一步走，荣蓉就不知道相宜的存在。
她不会知道，相宜是她的女儿。
顾晓晨握紧了方向盘，目光冒出寒气来，顾相宜受了惊吓，很快也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顾晓晨浑身紧绷，“妈，你怎么了？”
顾晓晨好像没听见她说话，前面交通指示灯突然变红，顾晓晨却没看见，没有减速，没有停车，直接闯过去，马路上只有一名女子过斑马线。
顾相宜吓得尖叫，“妈，红灯，停车啊…”
顾晓晨回过神来，脸色大变，慌忙右转避开行人，幸好行人机灵，且幸运的时，没有一堆人过马路，顾晓晨踩着刹车，车子突兀地停在路边，她突然怒拍方向盘，心烦意乱至极。
顾相宜咽了咽口水，“那个…我来开车吧。”
顾晓晨解开安全带，两人换了位置，顾相宜担忧地看着她，顾晓晨显然不想说话，她也不敢再问，她妈妈今天很不对劲，平时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如此恍惚，慌乱，她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哪怕面对克洛斯的怒火，她也不曾害怕过，为什么今天，如此反常？
母女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家，顾晓晨一个人回了卧室，顾相宜第一次见如此反常的她，有些不知所措，进了厨房做饭，刚洗了米煮饭，电话响了，荣少来电话，劈头就问，“顾晓晨今天和我妈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把我妈刺激得…你让她以后不要出现在我妈面前，也不要来GK接你。”荣少气急败坏地吼着，顾相宜刚想问他妈妈怎么了，他就挂了电话。
看来，也出了很严重的事情。
顾相宜更担心了，头疼不已。
她做好了饭，顾晓晨才出来，显然心情不佳的样子，顾相宜也不敢问，她们之间的恩怨，她也不是很清楚，饭后，顾相宜煮了一壶茶，母女两人在客厅看书，顾晓晨顺便指导她关于设计方面的知识，顾相宜有些心不在焉，顾晓晨也教得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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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宜，如果荣蓉和你说什么，先来问我，知道吗？不管什么事都好，先来问我。”
“好，我知道了。”
医院。
荣蓉因为情绪失控，伤害到自己，被荣少送进医院，幸好，伤口不算很严重，荣少整夜都在医院陪着，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母亲，荣少十分心疼，同时也痛恨顾晓晨和克洛斯，伤害自己的母亲。
荣蓉半夜才清醒，一醒来，有些恍惚，荣蓉抓住他的手，有些惊恐的样子，“西顾，我不要住院，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妈，你的情况，暂时还不能出院，先在医院观察两天好吗？”荣少怜惜地说道，荣蓉慌张摇头，不愿意在医院里住，她想立刻出院。
荣少十分为难，荣蓉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大声尖叫，哭泣，如疯了一般，荣少慌忙命人去办手续，他抱着荣蓉，心疼地说，“妈，我听你的，我们回家，我们回家，你不要激动。”
荣蓉如一受惊的孩子，抱住荣少，眼泪不断落下，惊慌至极，身体不断地颤抖。
办好手续，又带荣蓉回家，已是凌晨五点，荣少折腾了一天，又没有睡觉，困得要命，他却不敢让他母亲单独一个人在房间里。一连几天，荣蓉的情绪都没有控制住，荣少不能上班，也不能出去，一直在家里陪她，这一天下午，她的情绪稍微控制住一些，说道，“西顾，把june叫来陪我吧，免得你天天在家里陪我，又不能工作。”
june是公爵收养的孙女，名义上是他的表姐，其实并无血缘关系，荣少想了想，满足了荣蓉的要求，“好，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打电话，她若有空，明天就能过来了。”
“好。”荣蓉淡淡说道。
荣少见她稍微好一些，便去书房处理文件，荣蓉看着荣少的背影，握紧了拳头，她绝对不会让她的儿子和顾晓晨的女儿在一起，绝对不会。
克洛斯致电荣少，想约他出来谈一谈，荣少知道，他要谈荣蓉的事情，拒绝克洛斯的邀约，荣蓉生病，情绪不稳定，他也不想这时候刺激母亲，免得病情加重。他和公爵通了电话，公爵同意让june过来，电话中，对克洛斯的所作所为，十分愤怒，一通大骂，荣少心中不舒服，但没有反驳老人家的意思。
联系好june，荣少揉了揉眉心，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好，头疼得要命，偏偏没有一件事情是省心的，顾相宜的作品要上市了，他想亲自处理好，母亲又生病，他分身乏术，只要把项目交给李佩佩来做。这两天，顾相宜也没给他电话，偶尔发发短信，他偶尔才回一条。
他和顾相宜的关系是越来越尴尬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这样的情况，她母亲也没提起顾相宜的身世，他怕刺激到荣蓉，也没有去问。她一定是因为自己和顾相宜谈恋爱的事情受刺激，荣少烦躁地想，或许，分手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可为什么，想到分手这个词，他就那么无法忍受。
荣少在书房烦躁地走来走去，心中如压了一块石头，无法排解，这是一种谁都无法摆脱的痛苦，爱情，亲情，所有的压力，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他很累。
真的很累。
特别这两天，累到极点。
他握着电话，也不知道要不要给顾相宜一个电话，他已经两天没听到顾相宜的声音，他很想她，却又不敢见她，怕见了，就舍不得回家。
或许，心有灵犀还真是恋人之间的默契。
他正想给顾相宜打电话，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他的小破丫头，荣少唇角微微扬起，迅速接起电话，迫不及待想听顾相宜的声音。
“今天周末，你在干什么？”顾相宜的声音细细的，如细小的电流，窜到他的耳朵里，传遍全身，全是心悸，颤栗，他听得出，她声音里有一抹忐忑。
荣少心想，那天他的脾气就冲了点，只是心疼母亲，关心则乱，其实，不关顾相宜的事情，他不应该冲她发脾气。“我在家，你呢？”
顾相宜抿唇，微微一笑，“我在散步。”
“哦…”
电话两端，一阵沉默，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低沉。
顾相宜有些委屈，“那我继续散步，你…”
“相宜。”荣少知道她要挂电话，匆忙喊住她，“我在家陪我妈，不能出去。”
“我知道。”顾相宜的声音又轻快起来，又担心地问，“她的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荣少淡淡说道，“她是不是知道你和顾晓晨的关系了？”
“嗯，你没问她吗？”
“我没问。”荣少说道。
顾相宜下意识地说，“对不起。”
“傻丫头，不关你的事情，你道歉做什么？”荣少轻声说道，“那天晚上，我…”
“没关系，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