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柔止淡淡的神情也为之变,很细微,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她看向腾驰,见他皱着眉头看她,除了迷惘之外,是似在沉思,思索,眼神也在转换。

神情变化过后,她开了口“你不认识我。”

她淡然的告诉他,他不认识她。

他们并不相识。

不管腾驰是真的忘记还是为什么,既然他不想记起她,而且他对她的那份情,能忘了就忘了吧,扫过也是用白纱包着额头,穿着病人服的任宁,或许这样更好吧。

任宁需要他,离不开他。

他对任宁也有情,有责任。

现在忘了她也好!

对他,对她,对任宁都好——

都好!

陈柔止这一句话落。

腾驰神色眉头不松反而皱得更紧就直直的看着陈柔止,墓子寒则是手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浅蓝色的眸光注视着她,在注视中默契的了解她为何这样说。

也就没有说什么,只手紧了紧,表示着他在她身边。

永远都在!

腾芊早就希望她大哥能脱出和陈柔止之间的多角情,这样也好,虽然真的到了这一步,她的神情在陈柔止和她大哥之间扫过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任宁嘛只乖乖的坐在腾驰的病床旁边,任腾驰握住她的手,垂着头,看不到表情,仅仅抬关睥了一眼,又低下去,嘴角有弯起,注视着牵着她的手。

那份瘦弱倒比她没病之前真实了几分。

不再那么恶寒!

在场的人没有人纠正陈柔止的话,没人再说什么。

莫远也没有开口。

对腾驰对他表现出的邪魅桃花的笑,在知道任宁没有死后,莫远沉黑的眸,也只是锁着陈柔止,他的眸子就没有半刻是离开了她的,一直一直。

在场都猜到,腾驰可能是把近五六年的事忘记了。

是刻意是无意?

是真是假?

不得而知。

只知道他忘记的这段记忆里都是关于陈柔止的记忆.......

或许那是对于他非常重要却非常痛苦的。

或许......

退出病房外。

腾驰对着她的欲言又止,那深思的眼神,陈柔止没有去理,忘了就忘了吧。

这既然是他做出的选择,她全尊重他。

何况,她已无法回报他那份情。

就让记忆埋藏,让时光抹去,抹走曾经在一起时的温暖和美好,沉入谷底。

陈柔止和墓子寒没有马上离开,他们并肩坐到了病房外的坐椅上,莫远也退出了病房,就站在离他们不远外,没有靠近,没有离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时,都没有说话。

陈柔止靠着坐椅的椅背,脸上的神情淡淡,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墓子寒凝视着她,也许只有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吧。

他任她想,没有出声,握住她的手给予她鼓励——

莫远远远的看......

听着病房里,传出来的腾芊的声音,说着这五六年里的事,说着为何出事,是真实是谎言.......腾驰相信着,清越的说话声,对腾芊对任宁,不同以往的,清越中含着柔情。

而任宁柔软的声线,还有柔软的笑声.......

陈柔止记得那清越中含着柔情的声音曾经也对她说过。

甚至其中的情比如今的更浓几分。

那里面的温柔,柔情,温暖灼伤人心。

现在,这份情是为任宁。

再也不会有她!

虽然知道这样对谁都好。

虽然早就决定了,也说出了口。

虽然走到现在这一步已无路可退。

是天意是人意。

心中仍然苦涩而酸痛——

她对腾驰,也许不深,也许不是深爱,但也感动,有着一份感情,这一份感情曾经差一点成为爱情!

花半开,已落!

手中的温暖再度紧了紧,像是传递着什么,一瞬间令陈柔止眸波淡淡转过,转过了那一份酸意和涩苦,她侧头忘着墓子寒一笑“不用担心

,寒,我没事。”

她淡淡摇头,摇去所有。

“没事就好。”墓子寒仔细的看着她,心中也有酸意,没想到腾驰那个邪魅的家伙对她的影响还挺大的,深蓝色的眸中里面的眸光晃了晃,现在忘了好,忘了好。

别怪他小心眼,谁叫他墓子寒也会为女人嫉妒呢。

那醋可不好吃。

而且忘了,不是还有一个娇弱的小女人等着他吗?他也不亏啊......

当然这所谓的不亏,墓子寒眼中的恶意显而易见。

“我就说你们还在这。”病房门再次推开,是腾芊走了出来,一眼望见坐在外面的陈柔止他们还有莫远,冷艳的面容勾起一抹笑,看得出来腾驰的苏醒很令她开心,就算他们这两年才好的关系回归到以前。

她也不介意。

病房里,这下便只有腾驰和任宁两个人。

由腾芊关上的门,隐约能听到两人小声的说话声,还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声音由没有完全掩上的门内传出,腾芊也笑了笑“他们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插在中间了,免得太亮,就给空间让他们说了,看不出来,我大哥对喜欢的女人会这么的温柔呢。”

这话有意无意的,似是说给陈柔止听。

又似只是打趣!

没有其它意思。

陈柔止面色丝毫不变,表情依然淡淡,唇勾起笑。

不管她是说给她听还是什么,她并不在意。

走到现在,一切已定!

见陈柔止没有什么反应,腾芊的表情反而有复杂的光一闪而逝,脸上那笑也敛起,看着陈柔止倒是颇真诚的说了一句“谢谢.......”其中的东西在场四人都明白。

“不用,他这样很好。”陈柔止也回答。

看着她们,墓子寒和莫远眸中都滑过一抹光。

这光只有他们两个各自知道是什么,他们男人之间,男人了解男人,会不知道腾驰心中所想?还有这一场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这两个一直只注意着腾驰的她们不知道。

不过,两个男人都没有开口说出来。

“我哥醒后,我会让我哥和宁姐结婚,他们刚刚也说不会再离开对方,所以......”突然,腾芊开口,声音小了些,对着陈柔止,有些欲方又止。

“我明白的。”

陈柔止笑笑,点头。

她明白,她要说什么“我希望他幸福!”

“我也是,谢谢你,陈柔止,就当我腾芊欠你一个人情......”

“真的不用,我不是为你,只是为了腾驰。”

腾芊闻言没有再说。

陈柔止也没有。

只是拉了墓子寒离开“那我先走了,再见。”

腾芊转身,望着陈柔止离开的背影,默默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她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她这样做是为了大哥好还是什么?对大哥真的好吗?

不经易间扫到一直没有说话站在一边的莫远,她平伏下心绪,抬高头“莫总,也在,你怎么不是走了吗?”

半晌,莫远没有接话。

“你不追上去,陈柔止都不见了。”眸子转了转,忽尔明白,腾芊嘲弄的挑了挑眉,望了望已经转过弯不见的背影。

“幸好你不是我妹。”

谁知,等了半天,腾芊等来的是这一句话。

外加莫远突然靠近,冷睥她一眼后,又落下的一句“我会掐死你——”

说完,也离开。

一句无头无脑的话,让腾芊怔住......

而一墙之隔的病房内,任宁也躺在并在一起的病床上,手被腾芊强硬的拉着,带着温柔,她看着对着她说话的他,看着他自苏醒后对着她的笑,那桃花眼中的柔情。

任宁很快乐,很满足,很满意,很开心,很得意。

终于,她又在他的眸中感到了柔情,温柔。

是对她的。

二十年后,第一次对着她。

她觉得她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像是回到了多年之前,她和他一起的时候,他的眼中只有她,只有唯一的她,没有其它的女人,想着那个淡然的女人听到他不记得她的表情,任宁觉得得意。

最终,谁也争不过她,老天爷都站在她这一边,都在帮她。

本来她以为她失去他了。

腾驰竟然忘了那个女人。

真好,真好,这样,他就是她一个人的,只会对她好,这回说什么她也不放手,她要陪驰一辈子,即使为此,她的脚不能完全恢复。

“驰,你会一直陪我,不会再离开我吧。”

“不会,不是我离开你,而是你不准再离开我——”

一脸娇弱的任宁眯着眼躺着,对着腾驰深邃的桃花眼......

* * *

莫远沿着医院的楼梯,注意着前面的人影,在转过转角时,终于追上了陈柔止和墓子寒,但他没有追上去,只是顿了顿步子,落后在后面,只看着他们。

走在前面的陈柔止和墓子寒,墓子寒很快就发现了莫远。

睥了睥被他牵着的女人。

没有开口。

因为他相信,她应该也发现了。

不然不会混身忽然的一僵。

陈柔止也没有说话,他们径自走着。

只等莫远上前,倒是想看看他又要做什么——

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一路走来,直到走到医院门口,莫远也没有任何的行动,只是这样跟着他们,不言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对视,都觉得今天的莫远很奇怪。

只是找不到他为什么奇怪的原因。

墓子寒觉得难道是莫氏股票的事刺激过了莫远?

陈柔止想了想,便丢开。

莫远一惯就是这样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

想不出来也就不想。

直到墓子寒开来了车,陈柔止将要上车时,莫远才突然从后面站出来,伸了伸手,如以往多次一样,带着冷冽而强势的气息袭来,陈柔止正要躲开。

没想到,反倒是莫远在将要靠近她时,在手要触到她的手臂里,停滞,深黑的眸看着她,看着她的表情,一点点落下,慢慢的收回“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莫远对陈柔止说。

他想问她......

“如果,我也像墓子寒那样对你,那样.......你会主动回到我的身边,给我机会,重新在一起吗?”断了几次,犹豫迟疑了几次,莫远睥着不远处开着车的墓子寒,一字一顿的开口“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逼你,强迫你,你会不会回到我身边?”

本该是冷冽的嗓音被他调成轻柔。

不免仍有几丝冷意。

这是第一回莫远真心的问她,不是强势的逼迫和威胁,至少莫远觉得这是他第一次为了她妥协,第一次放下了很多的东西问她,可不可以,能不能?

陈柔止在他的心很重,重到他愿意为她放下某些东西。

重到他开始反思。

尤其是今天在医院里墓子寒的眼神,那一幕温暖温馨,刺痛了他!

他才发现,她说得对,他从未给过她温暖和暖意。

他后悔,悔恨。

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强烈的后悔。

他对她似乎太残酷,太残忍,怪不得她要离开他,那如果,他不再残忍,残酷,他会对她好呢?

她是不是就会回来?

像以前一样,回到他身边,不离开?

只要她回来,那些曾经被他看重会伤害她的,他都会抛掉。

首次忐忑的,莫远盯着陈柔止,等着她的答案。

心中不安在她的沉默下扩散,有个声音也一直在告诉他,他好像晚了,迟了,在不知不觉中,在伤害和折磨中,在痛苦和挣扎里似乎错过了什么,错过了那些机会,错过了她对他打开的心门!

错过......

握紧拳头,莫远凝视着淡淡的陈柔止。

她会说什么?

而陈柔止终是撇开眼,立在离莫远几步的地方,她知道子寒的目光一直包围着她,关注着她,等待着她,在两个男人的目光里,她坦然的对上莫远的眼晴,如此深黑“对不起,一切都太迟了。”

说完

陈柔止上了墓子寒的车。

“走吧。”她说。

不去看莫远因为听到她话更深黑的眸子,不去看那冷俊的面容上的表情,不去看他是真诚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反复和假意,不去想他或许是真的悔了,不去想太多太多,不去看太多太多。

也不管他今天后是不是又像之前一样变得冷酷,残忍。

他的反复无常,阴沉不定,她了然。

如她所说。

太晚,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