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东方卓收到一封古怪的短信。短信内容上说自己是叶梅,要他不用担心,说三天后就回来,不要找了。

东方卓迅速往发短信的手机号码上打电话过去,居然是关机,再打,就变成了不在服务区。他又派人查了一下这个号码,发现不是用身份证办理的,没有什么收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东方卓的心里像长了草一样,荒得厉害。可为了安抚奶奶,他强装镇定,若无其事般的进进出出,安排这个,指挥那个。

奶奶看不下去,告诉他一句别勉强自己,回房间去了,不准备继续在客厅守着了。

爷爷建议他出去转转,冷静冷静,想想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线索。

于是,东方卓坐车离开祖宅,要司机随便开,他自己在后座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思索自他们下飞机后发生的一切。

在司机先生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睛,坐直身体,眼中闪现难掩的火光,迅速拿起手机联系徐管家,要徐管家安排人把那名叫苏大的中年男人的影像剪辑成图片发到手机里来。

很快,被剪辑下来的苏大的图像传到东方卓的手机里。他眯起眼睛细看不同角度的苏大,然后盯住苏大的眼睛,恼火地骂了一句该死,吩咐司机掉头回去的同时,向各组人员下达命令,全员以Z市为中心、以方圆百里的半径大范围地全面搜索苏大,不,是马豹。

他追捕马豹四年之久,如今马豹出现在眼皮子底下却没人发现,实在是太大意了。确实,马豹的样貌改变了许多,但独属于马豹的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是无法伪装的。他怪自己的大意,居然没能在第一眼见到时认出来,简直糟糕透了。

修理匠苏大一下变成了帮派老大马豹,连奶奶都吓了一大跳。爷爷在第一时间出面联系了警方,说有人看到通辑犯马豹在Z市出现,于是不仅是东方家自己的人马,警方也迅速出动警力搜捕马豹。

外面闹哄哄的搜捕马豹的时候,离Z市五十公里的山林里,护林员所居住的木建房舍中面对面地坐着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中年男人。这个年轻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近三个半小时的叶梅。

叶梅手里捧着钢化杯子,盯着从杯口升腾而起的热气,“你到底是谁?”

中年男人盘腿而坐,留着短胡子,及肩的头发没什么造型可言,只能用凌乱来形容,所以看上去样子有点邋遢。他身上唯一比较突出的地方就是眼睛,一般时候总是微眯着,偶尔抬眼,不再眯缝眼睛时那似鹰般锐利的视线令人有些不敢直视。他现在极其认真地低头削着苹果,回答说:“你丈夫的仇人。”

叶梅喝了一口杯中的水,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所以你抓了我。”

中年男人将削好的苹果切成两半,锋利无比的刀子随手放在桌子上,半个苹果放到叶梅跟前,半个苹果自己拿着咬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嚼着,“是。”

这个人虽然抓了她,弄晕她,强行把她带出了祖宅,可她感受不到他的恶意。反正他给她的感觉怪怪的,她也说不清是怎样一种感觉。于是她大着胆子说:“你说你是我丈夫的仇人,意思就是说,我丈夫不是你的仇人,对吗?”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

叶梅看他没有生气的意思,就说:“谢谢。”

“不管怎么说,那小子我很喜欢。如果我有一个像那小子一样的儿子,晚上做梦都会笑醒。”

叶梅挑眉:“嗯?”

“章婉,知道吗?”

叶梅诧异的看他,“你认识我婆婆?”

“认识。”

叶梅再次回到原来的问题上,“你到底是谁?”

“我年轻的时候身无分文地跑来Z市闯荡。当时我很落魄,有上顿,没下顿的。”他说着,摇了摇头,“那天下着小雨,我又冷又饿,路边卖小吃的一对夫妻正手忙脚乱地收摊子,我寻思着趁机拿他几个热包子就跑,他们肯定没工夫理我。想法是好的,不过拿的速度有点慢,当场被抓包。丈夫要打我,一个撑着浅绿色雨伞的女人挡在我面前,她买了十个包子,回头递给我。”

叶梅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打断他。

“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女人,她笑起来更好看,她那天穿的白色裙子。她给我包子,我看着她都忘了接。是她把包子放我手里的,估计我当时的样子一定是呆呆傻傻的。她伸手从放进我手里的袋子里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告诉我很好吃,转身就走了。那天的包子真的很好吃,我一下把九个包子全吃了。后来我天天去卖包子的摊子边坐着,我也闹不清是想要看她笑,还是想吃她买的包子。”

“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手里牵着一个男孩子,笑的还是那么好看。我以为她不记得我,没想到她笑着问我‘最近还好吗?’男孩子把手里的糖果给我,她笑着告诉我那是她的儿子,还说她儿子喜欢的糖果肯定好吃,要我一定要吃。”

叶梅这时候打断他,忍不住发问,“那个男孩子,难道是我丈夫?”

“她的亲生儿子只有一个。”

不管是真是假,叶梅听出了兴趣,拿起面前的半个苹果,往火炉跟前凑了凑,小口小口的咬着吃。

“她和我不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再没有在街上碰到。过了很长时间,我第一次跟着新认的大哥去抢钱,让她看到了。被她看着,我下不去手,大哥觉得她更有钱,要抢她,我头脑一热,拉着她就跑。那时候她笑得特别开心,比以前笑得还好看,我只能跟着傻笑。她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隔几天就去看我一次,送我各种吃的东西。这份工作我干了半年,老板把我辞了。老板是个好人,说我得罪了人,他不敢留我,我问是谁,他说叫东方云涛,Z市很有名、很有钱的东方家的大公子。”

“我怕她过来找不到我,跑去她家找。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家,很大,明显是有钱人住的房子。她站在门口,没有笑。旁边有个男人,骂她不检点,骂她没眼光喜欢上了穷小子。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生气的样子,她说‘我宁可喜欢穷小子,也不会喜欢你这种负心汉。’那男人背对我,我没看到长相,可记住了他的话,他说‘你生是我东方云涛的人,死是我东方云涛的鬼,你这辈子不要妄想嫁别人。’我觉得自己被她温柔的表相骗了,再也不想看到她。”

听他讲到这里,叶梅愣住了。

“我找不到任何工作,手里的那点钱越花越少。没办法,又去找老板,他好心建议我,要我离开Z市,因为东方云涛打过招呼了,谁也不许给我活儿干。大家都是做小买卖的,谁也得罪不起财大气粗的东方家。我很生气,回去找半年前认的大哥,被打了出来。我又开始了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那天,天气很好,有个女人塞给我一大把钱,指着荷花池边的小男孩要我推进池子里去。”

“那么多钱,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当时都揣起来,跑过去把男孩儿撞进池子里。我已经跑出去挺远了,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喊着救命。我跑回去,看到她在荷花池里抱着男孩子浮浮沉沉的。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跳下去的,也不知道怎么上来的,岸上的人拍着我的肩说好样的,说她和男孩子都没事,已经被家人送医院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的住处。”

“那天晚上,我爬进了她的家,看到她躺在床上,脸色很苍白。她醒着,看到我笑了,说‘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我坐在她床前的地上,在她最容易看到我的地方,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说,她很高兴能够认识我,不后悔认识我。在离开前能够见我一面,她真的很开心。她一直笑着,告诉我以后不要自卑,将来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一定不要自卑,要勇敢地说出喜欢。”

叶梅有股想哭的冲动,她的婆婆那么年轻,刚刚走出丈夫背叛的阴影,喜欢上一个男人,却又因为不肯放她自由的丈夫的破坏,没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早早地逝去了。命运何其不公,温柔的婆婆明明是受伤害的一方,却没有得到该得的幸福,没有机会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而两次三翻伤害婆婆的东方云涛却好好的活了下来,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她笑的还是那么好看,就是脸色太白了。那晚她讲了很多话,夸大儿子孝顺又懂事,小儿子乖巧又可爱,说他们长大了肯定会吸引很多年轻的女孩子来追。她太累了,讲着讲着就睡着了,我一直坐在那里,陪她到天亮。她走得还算安心,闭眼前见到了两个儿子。她走后好长一段时间我睡不着觉,因为到最后,有句话我一直没有告诉她。没有听到那句话,她一定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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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样夫妻 第144章

听到这段婆婆的过往,叶梅忍不住哽咽,“你,到底是谁?”

中年男人沉默了下来,抓着刚才削过苹果的刀熟练地旋转着,与前两次一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叶梅也跟着沉默,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过了好一阵儿,中年男人站起来,“别靠炉子太近,出去很容易感冒。”

叶梅惊讶地抬头看他,“你要放我走吗?”

“不会。”男人说完几步走到门口,推门出去。

叶梅难掩失望地叹了口气,从进入小木屋的时候起,这个男人就把屋子里唯一的皮毛垫子让给了她,自己却生起炉火后直接坐在了木地板上。她到现在都弄不懂,这个男人抓她到底要干什么。他说自己是她丈夫的仇人,却又讲了和她婆婆的一段过往,到底这个仇是指什么?她突然想起很早之前了解到的婆婆和陈舒之间的恩怨,有点明白了。

这个仇,或许就是指这个男人把小小的阿庸撞进荷花池里,然后婆婆为了救阿庸跟着跳进去的事。即使后来还是由这个男人救婆婆和阿庸上岸的,但悲剧的开始是因他的一撞而起的,她的丈夫视他为杀母仇人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关于婆婆和这个男人之间有过一段感情这点,当时年仅十一岁的她丈夫东方卓知道吗?

炉火烧的很旺,她不太情愿地挪到桌前原来的位置上。确实,她离炉子太近了,这样出去,一冷一热的很容易感冒。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如果感冒了,药也不能吃,到时候难受的只能是她自己,不会是别人。

中年男人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提着很大一块儿肉、一桶水。他打开摆在门口位置的打的粗糙的木头矮柜,从里边拽出一块儿木板削成的案板摆到炉子跟前,之后是铁锅、铁盆、不大的木头盒子。他拿下炉子上的烧水壶,加了几块儿劈好的木头,锅坐上去,桶里的水倒了半锅进去,之后盘腿坐在地上。他不知道从哪里拿的刀子,在木头案板上把提来的肉顺着骨头三两下分解成十来块儿,扔进正在加热的锅里。

他打开小木头盒子,抓起里边的木头勺子舀了三勺细白的颗粒物撒进锅里,盖上锅盖,只留了铁盆,其它用具又塞回那个木头的矮柜里去了。

叶梅呆呆地盯着男人一系列的动作,心里却在想:不是吧!这么一大锅肉,难道他能全部吃掉。而且,只有盐,没有其它调料,这锅肉,还真是纯天然的可以。估计这会儿也就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这到底要吃的是哪顿饭?

在等待的时间里,中年男人站起来,拿下垂挂在木屋墙壁上的一个不大的篮子,拿到桌边,大手一抓,抓出好几把榛子随便往桌子上一摊,篮子挂回去,走回来坐到叶梅的对面,从脚上的靴子里拽了一把像锤子,又不像锤子的小东西出来。他一手固定住大颗的榛子,拿手中的工具一敲,榛子壳裂开成两半,他连皮带仁儿地往叶梅面前一堆,继续弄第二个。

叶梅被这个古怪的中年男人弄得一愣一愣的,好像她是他的肉票吧,只是这肉票的待遇有点莫名其妙啊。除了不让她逃以外,这苹果、榛子地伺候着,到底要干嘛?对干果类很有兴趣的叶梅在对面的男人敲开十几个的时候一下没忍住,终于伸手,挑拣着榛子的仁儿放进嘴里吃了起来。还是炒的,火候掌握的很好。

很快,坐在炉子上的锅沸腾起来,炖肉的香味溢了出来,飘的满屋都是。叶梅吃着榛子,不时偷看对面的男人一眼。等发现男人抬眼,她又迅速低头,佯装认真在分开榛子壳儿与榛子仁儿。

男人站起来,又从木头矮柜里拿出把铁勺,搅了搅炉火上滚得欢实的一锅肉,勺子放进地上的铁盆里,坐回来继续敲开榛子的硬壳儿。

叶梅鼓起勇气,寻找话题,“那个,你有我婆婆的相片吗?”

男人手上的动作一顿,答了一句“没有”,又继续敲榛子。

叶梅再接再厉,“你,后来成家了吗?”

“没有。”

安静了一阵儿,叶梅摸了摸鼻子,“那个,我想出去方便一下,要往哪边走?”

男人站起来,走进最里面用木板栅起的大半面墙内,拿了一件厚夹克出来,扔到叶梅脚边,“披上,出来。”说着,穿上踢在门口的鞋子,打开门走出去。

叶梅忙把落到脚边,虽然过时,但瞅着很新的夹克披到身上,裹紧身子,穿上脚边的鞋,跟了出去。

周围都是树,叶梅踩着一共四层的木头台阶跟着男人出来,男人一指左边大约有十几米远的一人高的灌木丛,“去那里。你想跑无所谓,遇到野兽不要喊救命,我不会管的。”

叶梅摸摸鼻子慢腾腾地向灌木丛的方向走过去,心说:你都这么说了,我有跑的心,也没有跑的胆子呀!火上炖的那锅肉,既不是猪肉,也不是牛羊肉,想也知道他是从这密林里打的野味。有野味的山林,又分辨不出方向,她一个弱质女流要往哪儿跑?

方便完,她老老实实地回到木屋,左看右瞄,看到木头矮柜下有个颜色半褪的塑料盆,她一指,“这个是洗脸盆吗?”

男人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叶梅拉出盆儿,将地上的烧水壶提起来倒了热水进去,洗了洗手,凑到炉子跟前把湿手烘干,这才把裹在身上的夹克脱下来,叠放到一边。她坐回皮毛垫子上,“你和陈家有关系吗?就是Z市很有名的那个陈氏财团的陈家。”

男人正在削树枝,没有抬头看她,“没关系。”

叶梅不想一直这样安静地呆着,于是尽量地找话题,对了解事情真相有帮助的话题,“哦。那,你知道今天陈家绑架了爷爷的事情吗?”

“听说了。”

叶梅:“那,你绑我,是因为家里正在混乱,所以临时起意的,还是早有预谋?”

“都有。”

叶梅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干脆,呆了一下,不知道往下该怎么问才算安全,不会惹怒这个态度古怪的男人。正在她为难的时候,他自己主动开口了。

“那小子需要有人刺激他一下,否则事情一拖再拖,对谁都没有好处。”

叶梅有听没有懂,“刺激?什么事情一拖再拖?”

“陈家,是他的心病。”

叶梅惊愕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问完,她又觉得自己问得太傻,当年婆婆离开时他就在旁边,那些陈年旧事,他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呢!于是改了问题,“你把我抓到这里,对你有什么好处?若是我丈夫知道是你抓了我,他只会更恨你。”

他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手中的树枝削得连根刺都找不到,放到桌面上,“你的筷子。”

叶梅紧紧地盯住他,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你好像很关心我的丈夫,是因为我婆婆的关系对吗?既然关心,按理应该会想和他打好关系的对吧?可你今天的行为,只会更加激怒他。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也猜不到你是谁;还有,我也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要把你和我婆婆的那段过往告诉我。”

他没有说话,收起刀,将自己削出的筷子扔进炉火跟前的铁盆里,用开水泡上。他搬开锅,又填了几块儿木柴,出去了。

这次他走了半个多小时,这中间叶梅往炉子里填了一次木柴。即使知道木屋门没有锁,叶梅也没敢逃。从祖宅里被带出来时,叶梅毫无知觉。等到她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密林中了。没有路,连小路都没有,到处是树木,她被闯进她房间的中年男人用床单裹着,绑在后背上,背着走。当时她很害怕,男人意识到她醒了,说了一句“不想死就安静地呆着”。就这样,男人背着她窜梭于树木之间,大概用了半个小时才到的这间木屋。

连这是哪里都不知道,连路都找不到,周围还有野兽出没,所以,即使木屋门不锁,她还是不敢逃,只能这样乖乖地呆在木屋里。

他回来了,带回一只野鸡,还是活的。他在矮柜下一阵翻腾,找出一根绳子,栓住野鸡的一只腿,又出去了。两分钟后再进来,他洗了手,随便那么一擦,把铁盆里泡着的筷子捞出来往桌子上一放,铁盆里的水倒掉,揭开锅盖,拿铁勺把锅里的肉捞出一大半装进铁盆里,摆到桌子上。

锅从火上拿下去,填了木柴,坐上烧水壶,他又去翻腾那个矮柜,出来了一双筷子、一只中碗、一个盘子,外加一瓶酱油。弄完这些,他往桌前一坐,拿起筷子,“吃吧。”

叶梅迟疑地把桌上离自己最近的盘子拽到面前,“这是晚饭?”连个主食都没有,看来是要吃肉吃到饱了。

他点头,拿过唯一的中碗,夹了一大块儿肉进碗里,用匕首剔肉吃。

做为肉票,哪能有太多的要求,再说对方都炖肉给她吃了,她哪能不知足。她挑了个瞅着最小的骨头肉夹进盘子里,等肉的热气散了一点,埋头吃起来。拿肉当饭吃,她这是第一次。不过,这肉真的很好吃,炖的时间也长,很容易就能咬下来,这顿肉,她没少吃。

吃过饭,这个男人抱进来一些木柴,点了油灯放到桌子上,窗户从里边用木板钉上,又出去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从外边锁了门。

没有洗碗液,热水倒是很多,叶梅把少得可怜的餐具放进铁盆里用开水烫了两次,投了一次,塞进矮柜里最上边的一格上。

中年男人走了好久都没有回来,叶梅用来时用的床单裹住自己,把男人的夹克扔在身上,略微蜷缩着身体躺在皮毛垫子上。听着外边呼呼的风声,她有点害怕。炉子里正在燃烧的木柴偶尔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她是既希望中年男人回来,又怕他回来,很矛盾。他不回来,她会自己一个人在深林中的木屋里觉得害怕;他回来,她又担心到时孤男寡女的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即使他表示自己是婆婆的旧友,但谁也不敢肯定他不会有歹念。

她起来加了一次柴,在内心矛盾中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睡着了。外边野鸡咕咕地叫着,她心里有事,睡得不是很沉,很快就醒了。桌上的油灯还亮着,她侧耳细听,除了野鸡不时发出的咕咕声倒是没有什么其它特别的声音。她坐起来,过去看炉子,都快灭了。劈柴底下倒是压着一点干树皮,她把树皮扯成小块儿,放到炉中的余火上,拣最小块儿的劈柴往上边压了几块儿,坐上水壶。

她躺回皮毛垫子上,盯着炉子发呆,有点不敢睡。不知道过了多久,炉子里的木柴终于着起来了,屋内的温度又慢慢回升,让她不再觉得冷。这个夜很漫长,她睡睡醒醒,不时起来看炉火,折腾到天亮。

天亮了,她也不那么怕了,炉子里填了满满的木柴,往烧水壶里填满冷水,裹着床单再次入睡。这次她睡得比较沉,睡饱了,眯缝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因为睡硬地板,腰有点酸痛的感觉。

外边有劈柴的动静,她慢悠悠地坐起来,炉火还在着,阳光从窗户射了进来。她一惊,定睛一看,窗户上昨夜钉上的木板没了,桌上的油灯不见了,再看身上,除了她自己盖在身上的床单和那件夹克外,还多了一条半旧不新的被子。

她忙爬起来,穿上鞋,在衣服外披上那件夹克,走过去推开门。外边的太阳很好,她眯着眼睛抬头看去,太阳正在头顶上,原来已经是中午了。

男人在右边木制笼子前的空地上劈柴,笼子里关着昨晚他拎来的那只野鸡。

她看了一阵儿,拉紧夹克,去左边的灌木丛方便回来,洗脸漱口,忍着饿,喝了半杯开水。

男人进门,拎起不知何时放到矮柜上的背包扔到叶梅的脚下。

叶梅不解地打开背包的拉链,往里一看,有牛奶,有面包,下边好像还有别的零食。她把钢化杯里剩一点的水喝掉,拿出一包牛奶倒进杯子里,坐到炉子上。面包也很凉,她拿了一包摆到炉子附近,准备等下温乎了再吃。

她吃东西的时候忍不住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他回头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没有敢再问,沉默地吃自己的东西。

过了一阵,这次他主动说话了,“你怀孕了?”

她愣了一下,轻轻地嗯了一声,搞不懂他是怎么知道的,还有,晚上去了哪里。

他沉默了许久,说:“今晚送你回去。”

她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没有理会她的错愕,径直走进用木板隔开的里间,老半天没有出来。

吃过东西,叶梅忐忑地等待着他所说的晚上快点到来。

等待是难熬的,傍晚的时候,他热了昨天的肉吃,而叶梅跟着他吃了一块儿肉,喝了一包热牛奶,吃了两片面包。

他再次把窗户从里面钉死,点了油灯给叶梅,锁了门出去。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回来了,开锁进门,拿了些东西,让叶梅拿着手电,吹熄油灯,带上门,落了锁。

这时候的叶梅外面穿着男人的夹克,头上是白天他给买回来的地摊上卖的帽子,穿着鞋的脚上还套穿了男人的长筒靴子。总之,造型古怪,但不会冻着。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天空稀稀落落地缀着几颗星星。叶梅紧张地坐在马背上,双手藏在男人过长的夹克袖子里,紧紧地抓着马鞍,不敢乱动一下。

男人牵着马的缰绳,脚步飞快地穿梭于林木中,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前方隐约出现一条羊肠小道。他停下,把马栓在一棵树上,扶着叶梅下马,从树后推出一台摩托车,带着叶梅走了两三分钟,来到羊肠小道上,发动摩托车,带着叶梅顺着这条小道开了出去。

男人摩托车开得飞快,在夜里呼啸而过,冷风刮得脸微微刺痛。叶梅侧身坐在他后边,用藏在夹克长袖中的双手抓着男人后腰的衣服,整个上身躲在他后面避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一个小时,也可能两三个小时,车速减了下来。叶梅稍稍从他后边探出身子,借由摩托车的车灯,她看到的景物感觉有些熟悉。

摩托车停了,但没有熄火,男人说:“下车。”

叶梅身体有点僵,动了动腿,动作迟缓地下去,“这是哪里?”

“到了。”

叶梅有点不敢相信,借由摩托车的车灯观察四周,仔细辨认。

“往前直走,还有五六十米就是大门。”

叶梅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他,“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男人从摩托车上下来,“靴子和衣服还我。”

叶梅弯腰脱下靴子,之后是身上的夹克。男人迅速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骑上摩托车,掉头,飞快地离开。

叶梅呆了一下,转过身,往前方不远处的大门走过去。当她按响门铃时,门房的灯亮起来,紧接着是大门口的灯亮了。门房走出一个青年,看着叶梅的眼神有不解,“小姐,这么晚了,请问你找谁?”

青年不认识叶梅,叶梅也不认识该青年。她为把握起见,问道:“这里是东方家的宅子对吗?”

青年:“是。”

叶梅松了口气,“告诉卓少爷,我回来了。”

青年:“小姐,卓少爷不是随便谁都能见到的。现在很晚了,有事明天再过来,如果有需要,请留下名字。”

回自己家,被自己家的保安挡着不让进,你会有什么感觉。别人不清楚,但此时的叶梅觉得很挫败。她搓了搓手,无奈地道:“我是少夫人,快点让我进去,我很冷。”

青年愣了下,留给叶梅一句请等一下,居然跑回了门房。

很快,宅子里各处的灯陆续亮起来,徐管家和霍一路从内宅里跑出来,到了门口,看到不停搓着手的叶梅,霍首先反应过来,“快点开门,没看到少夫人冻坏了吗?”

青年这下着急了,速度按开了电子门。

徐管家看到叶梅走进大门,差点老泪纵横,他从身上摸出手机,“老爷,老爷,少夫人回来了,少夫人回来了。”

霍对青年耳语了几句,脱下外套披到叶梅肩上,护着叶梅往里走。失踪了两天一夜的人突然半夜里自己回来了,爷爷奶奶都被惊动。

看到叶梅冻得痛红的脸蛋儿,奶奶心疼的不得了,用自己的手给叶梅捂脸。

爷爷倒是淡定许多,“没事就好。徐管家,赶快通知少爷。”

徐管家在一边报告着,“老爷,已经通知了,卓少爷马上就回来。”

霍把叶梅冰冷的双手捧在手心里,“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叶梅摇头,“不是我自己逃出来的,抓走我的那个中年男人很奇怪,是他把我送回来的。他在离大门一段距离的地方放下我,我一直问他是谁,他不肯说,就那么走了。”

霍:“什么?他走了有多长时间?开的什么车?”

叶梅照实回答,“刚走,估计还没有走远,骑的摩托车。”

霍松开叶梅的手,跑了出去。

徐管家从一旁问,“少夫人,抓走你的人长什么样子?”

叶梅回忆着中年男人的模样,用尽量简洁的语言描述他的特征,“个子中上等,留着胡子,头发有点长,还乱糟糟的,眼神很锐利。”

徐管家马上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一张图片递过来,“少夫人,是他吗?”

叶梅看了一下,“是他。”

徐管家还要问什么,被奶奶阻止,“行了,行了,她又累又怕,现在需要休息,有话明天再问。人已经安全回来了,这些事不用急在一时。”

奶奶发话了,徐管家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时候女佣过来说是热水准备好了,奶奶自己牵着叶梅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心疼的话,亲眼看着叶梅拿着换洗的衣服进浴室才出来回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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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样夫妻 第145章

叶梅舒服地泡过热水澡,见东方卓还没有回来,开始在屋子里找手机。她很容易就找到了,她的手机正放在床头柜上。钻进被子里,拨了他的号码,很快电话就接通了,“老公,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东方卓站在酒店的套房窗前,“在外边。”

徐管家明明说他正往回赶的,可是他只说在外边,别的什么也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怪怪的,心里有些不舒服,“那什么时候回来?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没有处理完,有话明天再说。”

叶梅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失望,但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不要太辛苦了,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