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钥匙打开大门,夏明甄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客厅乱糟糟的,像是被人打劫过,茶几里层的抽屉也被翻个底朝天,更别提楼上的卧室,衣橱里的衣服也都被扔了出来。

此时,窸窣的声音不断从唐允叙的卧室传来,显然那人还没有走。

唐健找到想要的东西,打开卧室的房门,却没想到对上夏明甄怒气冲冲的眼神,唐健只是愣了愣,并不把她当回事,“别再这里挡路,让开。”

夏明甄动也不动,看向唐健的口袋,“你手里拿了什么?”

唐健下意识捂住口袋里的东西,神色略显慌张,“你管呢?这是我的房子,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

夏明甄看到他背后的地板上,扔着一个红色的盒子,顿时她眼神一凛,“你把允叙哥母亲留给他的镯子拿走了?”

“啰嗦什么!关你什么事,你姓夏不姓唐,我留你在这个家世可怜你,你凭什么管我们父子俩的事!”

说着,唐健抬手便把夏明甄推开。

从昨天开始唐允叙一直昏睡,夏明甄都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发病,如今在家里看到一副吸了毒模样的唐健,一切都有了解释。

那个镯子是唐允叙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唐健一旦拿走,就再没可能找回来了。

夏明甄从身后追上唐健,趁他没反应过来,从后面探进他的上衣口袋,动作敏捷的把镯子拿在手里。

唐健过了一秒钟才回过神来,一抬眼看到夏明甄要跑,伸手就要抓她,奈何他的动作没有夏明甄快。唐健气急败坏,收回手的同时抬起脚,从背后狠狠踹了过去——

夏明甄从楼上滚到一楼,幸好楼下铺着一层地毯才不至于让她摔得太狠,不过鼻青脸肿想必少不了,而且她还感觉到一股黏腻的液体从额头慢慢流下来。

唐健也没料到自己这一脚会造成流血事件,他看到夏明甄奄奄一息地从地上爬起来,鲜血顺着一边的脸颊流下来,她望着他的眼神十分可怖

“你、是你自己要跑的,和我没关系”唐健慌了神,昨天他来,唐允叙被气昏了过去,没想到今天又闯了祸。

唐健落荒而逃,夏明甄也没有力气再去追他。

低头看了一眼手里被她护得很好的手镯,微微一笑,总算把唐允叙最宝贵的东西保护下来了。

夏明甄头有点昏,想打电话给池景灏,但一想到池景灏上次的嘱咐,手指迟迟没有接通电话。

最后,她把电话打给了安若。

【番】以身试爱(57):这是分手费吗?

【番】以身试爱(57):这是分手费吗?

索性夏明甄磕破的地方伤口并不大,只是流的血多有些唬人而已。

安若给她处理过大大小小的伤口,但一看到满脸是血的夏明甄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夏明甄坚持不去医院,从前她被唐健打的时候,有时伤得比现在要严重许多,苏之莲忽视她,她又不敢让唐允叙知道,就一个人硬扛着,夜里从床铺下面拿出碘酒,偷偷的给自己上药。

消毒的药水涂在伤口上,夏明甄还是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等完事之后,看到安若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她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打的人是你呢。我真没事,就是有点晕乎乎的。”

安若赶忙说,“那你快躺一会儿,想吐就告诉我。从二楼滚下来,肯定会有脑震荡什么的。”

夏明甄很乖,可能也是真不舒服,乖乖钻进被子里,却睡不着,她惦记唐允叙,也想池景灏,脑子里还有以前被唐健打的画面出来捣乱,思绪乱成一团。

安若在给她收拾房间,夏明甄出声,“安若,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哥?他现在需要人照顾”

安若把一杯水放在她的床头,给夏明甄掖了掖被子,“你哥在医院里,有医生有护士,我看你才是需要照顾的人。”

夏明甄想想也是,不过还是不放心的说,“那你待会儿打个电话给我哥,就说我困了在家休息,晚上再去看他,我怕他担心。”

“嗯。”

昨天一夜没怎么合眼,再加上头疼,夏明甄不一会儿就睡了。她一向睡姿不好,就喜欢粘着人,如果身边没有人,也要把被子死死地抱住。

安若知道她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夏明甄一直自诩为保护者,在家里护着唐允叙,在外面护着她和那些朋友,但其实,最需要保护的人、最脆弱的人,其实是她。

安若跪坐在床边,瞬也不瞬的凝视夏明甄单纯无害的睡颜,忍不住用手指抚摸着她的眉眼。

“阿甄,记得你说过的话吗?哪怕是短暂的,但是有回忆就够了。”安若牵扯出一丝微涩的笑容,“这种感情,我真的再清楚不过了。”

----------

夏明甄还要去照顾唐允叙,脸上的伤肯定瞒不过他。

夏明甄撒了个谎,没说唐健回过家的事,也没说自己是为了护着他母亲留下的手镯才被唐健踹下楼。她告诉唐允叙是自己不小心从楼上摔了下来,只是唐允叙并不尽信,但也没再逼问他。

唐允叙的病情得到控制,住了几天就准备出院的手续,刘广仁给他开了新的药方,大多都是进口药。之前唐允叙一直不肯用,是因为觉得那些药太贵,花在他这个将死之人身上太浪费,可现在他却改了主意,甚至主动要求刘广仁多给他开一些。

夏明甄以为他想通了,特别开心。其实她并不明白,唐允叙这么做是因为不放心她,不想这么快离开她。

唐允叙住院的这段时间,池景灏一直没有和她联系,夏明甄打过一次电话给他,但是是萧然接的,听到池景灏正在忙着开会,夏明甄也就没说什么挂上了电话。

夏明甄看到那新闻的时候,正和唐允叙坐在客厅吃水果。

唐允叙的身体刚有点起色,这几天也能下床走一走,夏明甄陪着唐允叙喝了几天的粥,今天终于等他能下厨了才算开了荤。

夏明甄酒足饭饱,唐允叙切了水果给她吃,两人正说着话,唐允叙就看到夏明甄的表情不怎么对劲。

他转头,随她的视线看向电视。

电视中正播着娱乐新闻,报道一位女星的最新动态,女主播声音清脆悦耳,背景画面是一个伟岸男人护着女星往饭店里走的视频——

“当红花旦兰妮尔自上次酒店门照片时间后,再度被踢爆恋情,有影迷认出这位男人就是池氏集团当家人池景灏。据兰妮尔的公司发表的声明,池氏最近正准备投资兰妮尔的新戏”

唐允叙将电视关上,夏明甄听到不到下面的发展,但眼前来来回回的,都是池景灏和兰妮尔相携走进饭店的画面。

他的背影,她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夏明甄怕唐允叙看出异样,两手攥成了拳头,脸上却挂着笑,“哥,我有点累了,先上楼,你也早点休息知道吗。”

不等唐允叙回答,夏明甄就起身往自己卧室的方向走,唐允叙担忧的目光始终盯着她,见她双肩颓然地垂着,整个人都透着失落,唐允叙的心里隐隐作痛。

回到卧室,夏明甄躺在床上,眼神空空地看着天花板。

是她太粗心大意,和池景灏这么久没联系都没有多想什么,那通电话里萧然似乎欲言又止,她也因为没和池景灏说上话太失望而没有去注意,现在想一想,似乎都有了解释。

他想分开了吗?

夏明甄闭上潮热的眼睛,转身趴了过去,脸埋进枕头里,心被一阵恐惧所掩盖——

即将要失去一样重要东西的恐惧。

----------

第二天,黑色宾利提前十分钟等在池氏的门口,很快,一队人马簇拥着一个人从写字楼里面走出来。

那个人太高了,所以在一众人当中鹤立鸡群,挺括的黑色西装,从头到脚都无不彰显品味和地位,他系了一条浅灰色的领带,深邃的五官扳着的时候颇具威严。

他走向车旁,身边的中年男人似乎在和他说着什么,他微侧着头,偶尔做了一个很细微的表情作为回应。

突然,他像是有所预感,忽然朝某个方向看了过来——

夏明甄一下子就僵了一僵,原先那丁点儿的勇气在看到他身边围绕着那么多人之后,渐渐地消失了。

她有一种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的,相比起马路的那一头,她所处的地方如同另一个世界。

他的世界是光鲜亮丽的,而她的呢,肮脏而充满污秽。

池景灏的眼神似乎在她身上并未停留太久,就像是无意间看到一个引人注意的陌生人,最多只会关注两秒,随后便撇开了眼睛。

他上车后,宾利开走,原先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折回了大楼,只有萧然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着她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来之前也不说打个电话给我?”萧然没有质问的意思,只是怕她会空等。

夏明甄没回答他的问题,澄澈的大眼看着他,用最直接的话问他,“池先生不想见我,是不是?”

萧然被她的直率问得一愣,随即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夏明甄涩涩地笑了,她又不傻,只消他的一个眼神,她就都明白了。

刚刚他看着她的眼里,有冷漠,有疏离,就像在红楼她闯进去时,他看她的眼神——

一切又回到了过去吗?

夏明甄垂着脑袋,萧然看着她头顶多出来的伤口,眉头一皱,“你又打架了?”

夏明甄的泼辣他也是见识过的,在红楼那次,给他留下了颇深的印象。

而她则是轻轻地摇头,“被打了而已,不过不要紧,我都已经习惯了。”

而且现在,她受伤与否,难受与否,又有谁会心疼呢?

习惯?萧然不明白她所谓的习惯是什么意思,但对这个女孩总是会生出心疼的感觉,他叹气,“池总交代我,让我带你去买车。当初当初答应过你的。”

夏明甄肩膀一颤,垂着的两只手紧紧地攥着,指甲深陷进掌心也不觉得疼。

她抬起头看萧然,笑得比哭还要让人难受,“分手费吗?可是,我还没学会开车啊”

还没来得及学会开车,就已经抓不住那个男人的心了。

“我真是失败啊,萧然,说不贪心的,可到最后还是觉得不满足,觉得这里疼。”她捂着胸口,喃喃地道。

萧然闭了闭眼睛,他也从未像这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工作,他在心里叹息,伸手把夏明甄瘦弱的身子抱住,“总要向前看,时间久了,你会忘掉他的。”

【番】以身试爱(58):如果今天你碰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番】以身试爱(58):如果今天你碰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她能忘了他吗?

夏明甄不知道。

她只是知道,池景灏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越是接触就越泥潭深陷。曾经她以为自己离开的时候会很潇洒,只要他开口,她便不留恋,可现在她才知道,就连想到再也不能见到他,就像是拨皮抽骨一般的疼。

这个人,宠着你的时候可以把你捧上天,离开你的时候也可以做到半分情面都不留。

可是心里多难受,夏明甄在面对唐允叙的时候,还要强颜欢笑。不想让唐允叙跟着担心,所以所有的苦,她都得自己吞,这可能就是自食恶果的意思吧。

这几天,萧然几次打电话过来,催夏明甄和他见面,没有其他目的,只是想和她一起把她喜欢的那款车定下来。

夏明甄拖了又拖,只要那辆车过户到她的名下,她和池景灏之间就真的断了。

可她又能拖多久呢?避而不见就真的能让池景灏回心转意?

周三下午,夏明甄最终还是答应了萧然的邀约。

坐在咖啡厅里,萧然把一份文件交给了她,并不是汽车过户的文件。

“你不会开车,要车也没用。池总托关系买了一处公寓,南城最好的地点最好的楼盘,市值五百多万。”

萧然仔细端倪她的表情,一改刚才公事公办的口吻,缓缓说,“对之前那些人,池总没有这么上过心,都是交给我去办的。这公寓是他亲自从朋友那里买来的,手续是我办的,房子对你来说更有用一些,就算不住,也可以当做是一项投资。”

夏明甄盯着面前那份文件,没有拿,就只是盯着,轻声问,“五百多万的房子,我是不是他之前那些情人之中最贵的一个了?”

萧然不太喜欢她这么贬低自己,但还是点头,“是。”

她陪了池景灏两个多月,获赠一处价值几百万的房子,就连那些一线女星都不能比。

出乎萧然的意料,夏明甄的表现很平静,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后,反而笑得很灿烂,“那我知足了,至少我是特别的。”

夏明甄看到萧然吃惊的表情,知道他一定觉得她的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通常这个时候女人都是该歇斯底里,上门找到负心汉破口大骂,又或者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大手笔的,多给自己争取点利益也好。

但其实呢,夏明甄难过极了,心里也痛极了,她只是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表现给别人看。

她最害怕的,是别人对她的同情。

----------

和夏明甄分手后,萧然回到池氏,门也没敲气冲冲地冲了进去,“以后这种事你不要让我办,缺阴德啊这是!”

池景灏正在打电话,冷冷扫萧然一眼后,对着电话简单交代几句,把电话放回办公桌。

“她怎么样?”

“你关心吗?”萧然还是第一次这么没规矩,瞪了池景灏一眼,说,“好好的小姑娘让你这个老狼给糟蹋了,临走之前还嘱托我好好照顾你我怎么照顾你?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是我给安排的,说不准哪天我又把你送到哪个女人的床上去了,她明知道,还要我哎!造孽啊!”

池景灏半垂着眼睛,手里把玩着一只打火机,办公室内的灯光把他的面部轮廓照得异常深邃,却始终没有表情浮现在他的脸上,须臾,他低声开了口,“东西都给她了?”

“嗯。”池景灏没对萧然的行为说什么,萧然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火,即便关系多好,但他们终究还是上下属。

萧然气消了大半,拉开身边的椅子坐下,平心而论,“我看她根本就不稀罕那些东西,我告诉你她那房子值多少钱的时候,她眼皮都没动一下。她是真的喜欢你,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的。”

听完萧然的话,池景灏把手指间打转的打火机一收,纳入掌心里,别有深意的口吻道,“她现在年纪还小,再过十年,她会明白,男人和金钱,还是后者更可靠一点。”

萧然苦笑着摇摇头,“所以,我们这样的人才变得那么可悲。”

----------

在门外看道醉醺醺的夏明甄时,安若几乎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夏明甄往屋内走,脚步不稳险些跌倒,她才手忙脚乱的把她扶进卧室。

“怎么喝了这么多?”安若闻到夏明甄身上浓重的酒气,看到她的眼圈也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哭过了。

夏明甄仰躺在床上,头顶上的白炽灯亮得照眼,她抬手用手臂把眼睛遮住,喃喃地自语道,“他不要我了”

安若给夏明甄脱鞋的手一停,往床上看去。

夏明甄遮挡着眼睛,但是有液体从眼角缓缓滑落。

安若从来没有见过夏明甄哭,她听唐允叙说过,夏明甄不是不会哭,而是只会躲在没人的地方自己偷偷的哭。小的时候,她被唐健打的遍体鳞伤,手臂骨折的时候都没吭一声,嘴上依旧不饶人,于是唐健打得更狠。后来唐允叙半夜给她送吃的,才听到屋子里面传来压抑地窒闷的抽泣声。

安若鼻子一酸,如果不是真醉了,夏明甄一定也不会在她的眼前流眼泪吧。

安若也随她躺在床上,用手搂住夏明甄瘦削的肩膀,脸藏进她的颈窝,“阿甄,忘了那个人吧,他不值得你对他好。别喜欢他了,好不好?”

夏明甄醉得厉害,她是怎么回到安若的家自己都不记得,没过多久就没了意识。再后来,似乎有人把她从床上叫起来,是安若的声音,“阿甄,喝杯牛奶吧,喝完你会好受一些。”

夏明甄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口干舌燥,正好把一杯牛奶全部喝掉。

睡到半夜,夏明甄隐约感觉到身体里升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很热但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就连睁开眼睛这种小事做起来都非常困难。

柔软的唇贴在她的眼睛上,一只清凉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夏明甄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舔了舔干燥的下唇,想让那个人吻她

“池先生”

夏明甄发出软腻的呓语声,那个人却停了下来。

“阿甄,我不是那个人,那个人只会让你痛苦,但是我爱你”

似乎很遥远的声音传进夏明甄的耳朵,那人的长发垂落在她的脸颊一侧,夏明甄的唇被那人含住,可她尝到的却不是池景灏略带苦涩的尼古丁,而是一种更贴近女人的味道

夏明甄打了一个寒噤,猛地睁开眼睛,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近在咫尺,她在那上面看到妩媚,和不同寻常的一种迷恋的眼神。

“安若,你怎么了?我不是允叙哥,我是阿甄啊。”夏明甄大惊失色,这样的安若让她觉得害怕。

安若覆在她的身上,如同面对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宠溺又无奈的对她笑,“阿甄,你从来都不会多看看我的是不是?如果你多看看我,就会知道,我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允叙哥。”

听到安若的话,一种凛冽的冷意从心里冒上来,夏明甄想动一动,想推开压在身上的安若,可她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安若小心捧着她的脸,凑近夏明甄的唇边,压低声音说,“如果那个人可以给你幸福,我可以放手。可是你很痛苦,阿甄。和我在一起吧,我会好好的爱你,不会让你哭。”

“可我们都是女生!”夏明甄喊出声,声音却哑得厉害。

安若眼中闪过一丝痛意,但很快消失不见,“男女又如何,只要我们真心相爱就可以了啊。阿甄,如果我不迈出这一步,你永远不会明白我对你的心。你说的对,哪怕只有一次机会,我也要试一试,我不想将来后悔”

夏明甄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去砸自己的脚,如果当初她知道安若对自己存的是这样的心思,她一定会和她保持距离,甚至远离她。

“安若,我不会喜欢你的,如果今天你碰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森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安若抬起头,迎上的是一双清冽凌厉的眼瞳,那样毅然决然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