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哑声开口,摇了摇头。
他还有被大哥疼爱的资格吗?
一想到他不再是傲寒阳的弟弟,他的心就痛得没了知觉。
“锦阳,你别这样,总裁他们…会一直当你是亲人的。”
看他这个样子,唐梓心里也不好受,但这话说出来了,她又后悔得要命。
人家对她说是伤感这个吗?
她这样刻意起来,只会让人难堪而已。
“我应该感激爸妈的,”傲锦阳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脸色越发苍白了些,“他们从来不曾对我隐瞒过我亲生妈妈的事,我只是没想到---”
爸爸也不是他的爸爸,尽管他也曾遗憾,为什么自己不是岳寒凝的亲生孩子,而只是傲寒阳他们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更不知道,在岳寒凝、傲世伦、洛丝雨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听到傲先生傲夫人以前的故事,也…”
唐梓从来想不到,看似平静的傲家,原来曾经有过那样的惊涛骇浪。
“阿梓,谢谢你。”
傲锦阳突然说一句不相干的话,眼泪缓缓落下来。
虽然从小他的性子就有些弱,但他除了在傲寒阳面前流过泪以外,从不曾在人前哭过,就连对岳寒凝和傲世伦也一样。
自从唐梓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明白,因为那一双酷似洛丝雨的眼睛,他的心变得那样脆弱,那样敏感。
也因为如此,他更加容易受到伤害,来自唐梓对他的伤害。
“谢我?为什么?”
唐梓怔怔的,看着他滑下的泪,她的心好痛,快要喘不过气来。
“没事,你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傲锦阳并不做解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别问,什么都别问,让我好好想一想。
一直以来傲寒阳对他的严苛,如今总算有了答案。
因为大哥太清楚,傲凝阳是他亲生的弟弟,他会责无旁贷地照顾他一辈子。
而傲锦阳则不同,他终究不姓傲,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真相,会做回自己,甚至会离开这个家,离开所有人,去过自己的生活。
所以,他就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换句话说,这么久以来他随的所有痛苦和压抑,只缘于他根本不属于这个家。
一夜无眠。
第二天,当一身疲惫的傲寒阳和傲凝阳在餐桌上会面时,都相对无言,想来他俩都知道对方一夜未合眼吧。
“先吃饭吧,慢慢来,急也没用。”
岳寒凝招呼一声,大家都皱着眉坐下来。
家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们哪里还有胃口吃得下。
傲寒阳刚拿起筷子,岳寒凝左右瞄了一眼,“锦阳呢?怎么没来?”
不会是身体还不舒服吧?
应该不会啊,今天一早唐梓离开傲家的时候,明明说傲锦阳还在睡,没什么事。
“爸,妈,你们先吃,我去叫他。”
傲寒阳起身,往偻上去。
“我也去看看!”
傲凝阳心里有一丝不安的感觉,立刻跟了上去。
站在傲锦阳卧室门外,傲寒阳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
“锦阳!”傲寒阳再叫一声,仍然没有人回答,他的心猛地一沉,抬脚就踹开了房门。
“大哥---”
傲凝阳一个阻止不及,房门已大开,还好傲锦阳没什么事。
傲寒阳松了口气,走过去扶住他的肩,“锦阳,叫你你怎么不出声?快下来吃饭了。”
“哦?”
傲锦阳呆呆地坐在床上,憔悴得不成样子,他一双失神的眸子看着地面,一点反应也没有。
“锦阳?”
傲锦阳总算有了一点反应,他缓缓抬起头看了看傲寒阳,涩涩地开口,却语出惊人,“总裁叫我?”
傲凝阳一呆,连傲寒阳也怔住,“我记得你以前一直叫我大哥的。”
“我也记得,”傲锦阳一裂嘴,算是笑了笑:“以前是以前,现在我不配这样叫你了。”
“你,说什么?!”
傲寒阳心头火起,脸色已煞白。
不会放弃你“我说什么你没听到吗?总裁?”傲锦阳面无表情:眼里有淡淡的嘲讽。
“你---”
啪一声响,傲锦阳面上已着了他一个巴掌。
傲寒阳浑身都在哆嗦,他不想的,但他还是觉得傲锦阳这话是世上最无情的刀子,狠狠扎在他心上。
他用的力气那么大,傲锦阳整个人都歪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大哥,别!”
傲凝阳吓了一跳,一个闪身挡在傲寒阳身前。
又是一巴掌!
这可怎么好!
大哥明明知道已经违背了对丝雨阿姨的承诺,怎么还下得手去打锦阳?
“好,很好,傲锦阳,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现在你知道了所有的事,就这么急着和我们撇清关系,急着想离开这个家,是不是?”
我不是!
傲锦阳心里狂喊,身子抖得如同风雨中的落叶,却咬紧了牙一言不发。
“现在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在这个家里真是太委屈你了,你有权利去过你想要的生活,我很后悔没有早些告诉你实话,让你早些解脱,你恨我,是不是?”
傲寒阳简直要大笑一声,这么多年来,他自以为是地为傲锦阳做了那么多事,原来真如唐梓所说,是他变态?
“大哥,别说了!锦阳他不是这个意思,他----”
“无所谓!傲锦阳,我又打了你,你恨我也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我再也不会动你一下,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为难你,不会再妨碍你做任何事,我和你,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傲寒阳胸膛不住起伏,看来气得够呛,他拼命控制着自己,免得再一个巴掌甩过去。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
傲凝阳吓了一跳,大哥怎么怎么可以这样说?!
二十几年的情份,真的说断就能断吗?
再说,昨天晚上他们不是都听了唐梓的话,决定将这份兄弟情谊继续下去吗?
可是,最令他瞠目的是,傲锦阳听了这些话,竟然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接上一句,“我和你之间,本来就什么关系都没有。”
傲寒阳脸色一白,却突然笑了,“对,你说得对,我们就是这样的,傲锦阳,我佩服你!”
他狠狠摔门而去,傲凝阳想劝又劝不得,只好连连叹着气,跟了出去。
傲锦阳趴在床上,只一会儿功夫,眼泪便浸湿了床单。
他也不想这样,可他现在知道,他不属于这个家。
与其让所有人冷落他,遗弃他,倒不如他自己先遗弃这个家来得容易接受得多。
大哥!
他在心里狂喊着,你恨我吧,我宁可你恨我,也不愿你讨厌我,离弃我!
傲锦阳瑟缩着,半天没有起身。
突然,他的房门又被人轻轻地打开了,他一惊,本能侧身去看:
大哥?
他竟然去而复返?!
傲锦阳怔怔地看着他:“你――”
“够了,锦阳,”傲寒阳坐到床上,眼神明亮,“你用不着装了,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你――”
傲寒阳伸手捂住他的口:“什么都不必说,锦阳,你从小跟着我,你的心思我最清楚,你当我真的看不出,你是故意要这样说的吗?”
傲寒阳笑着,脸上洋溢着一种温柔的、有如慈父一般的光芒,那神情仿佛在看着一个老爱调皮捣蛋、捅篓子的小孩子一样。
“…”
傲锦阳看着他,眼神痛苦。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觉得自己和这个家没有血缘关系,没有办法再融入我们的生活,是吗?你觉得我,尤其是凝阳和所有人知道了真相以后,会对你另眼相看,会冷落你,疏远你,所以你先一步放弃我们,这样会让你觉得好过些,是不是?”
“…”
傲锦阳还想要假装,却再也不能了,他的眼睛慢慢溢出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流到了傲寒阳的掌心。
傲寒阳放开了手,双手扶着他的肩,盯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
“锦阳,看着我,好好听我说,我早在二十几年前就知道你和我不是亲生的兄弟,但我从不在乎,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让人在乎的事,不管你还会不会认我是你的大哥,我始终当你是我最亲的人!”
傲锦阳哽咽着,“我―――”
等一下!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既然你知道我是故意的,为什么还要打我?”
“你自找的,”傲寒阳轻抚着他的脸,很气的样子,“就是因为我知道,我才要打你,你明知道这样的招术对我没用,却还要用,不是找打是什么?”
“我…”
傲锦阳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也许他早知道这是没用的,但他还是这样做了,或者他是想借此来逼傲寒阳给他一个承诺吗?
半晌,傲锦阳轻声但坚定地叫:“大哥。”
“嗯。”
傲寒阳答应着,心里甜的,都化了。
可是,傲锦阳却无法真正的释怀,因为他知道,还有一件事,始终令他如鲠在喉,他也知道,傲寒阳在刻意回避这件事,那就是关于唐梓的那件事。
他还骗了所有人,傲寒阳还没有原谅他呢。
顾南怎么了?润格公司。
杨逸正满心怒气,却找不着人发泄,他不知道顾南到底是怎么了,那会儿唐梓还在的时候,那段时间他老爱玩“失踪”的游戏,可后来明明没事的了的。
可最近他又开始变得神神秘秘,总是三天两头不在,别忘了润格的生意现在都由他们两个打点,顾南只要一不在,杨逸就会忙成一团,他怎么会不气?
“小孙,联系上阿南没有?”
眼看着桌上的文件又快要把他给埋起来,杨逸气得“忽”一下站起来,打开门就冲孙辛辛吼起来。
“经、经理,还没有,他手机一直没开。”
孙辛辛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回话。
其实,她比杨逸还要气呢,她一早就暗暗喜欢顾南,而顾南好像也对她有意思。
可他们两个谁都不好意思先开口,就这么一直拖着,现在人都不来了,她可怎么办才好。
话又说回来,她在生气之余,也隐隐地有些担心,顾南这一次失踪的时间格外长,都一个星期了也不见人影。
“打不通拉倒,离了他还不行吗?“
杨逸气得直撇嘴,跟个孩子似的赌着气。
“经理,顾先生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孙辛辛皱着眉,越想越不放心。
“能有什么事?他死了才好!”
杨逸恨恨骂一句,话音还没落,顾南竟然走了进来。
“你、你回来了?”
孙辛辛简直惊喜莫名,差点扑过去抱住他。
“嗯。”
顾南应了一声,脸容疲惫。
杨逸冷冷看他一眼,回头就进了办公室,顾南呆了呆,随后跟进去。
还好没事!
孙辛辛高兴得双手合什,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顾南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那微上翘地嘴角却让人没有了想要笑的感觉,应该刚刚要历了什么重要的事吧。
“你死哪儿去了?现在才回来?”
杨逸只是一时气极,没有考虑太多就脱口而出了,其实顾南能够回来,他比谁都开心。
“我倒是没有死,不过我妈妈快死了。”
杨逸大惊抬头,“你---”
他只知道顾南的母亲这么多年来是一个人过,做为父亲杨天海的干儿子,他们兄弟两个之间也极少谈及顾南的母亲。
“无所谓,”顾南苍白着脸笑,眼神却痛苦,“我妈病了这许久,早点解脱了也好。”
“你说什么混话?”
杨逸意外地看着他,半是怒,半是不解。
哪有做儿子的这样说妈妈的,不怕天打雷劈吗?
早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母亲,杨逸也不会这么生气了嘛。
顾南却并不解释,像是不认识杨逸一样,只是盯着他的脸猛瞧。
“你、你看什么看,想吃人吗?!”
杨逸被这样的目光看得直发毛,大声骂一句。
大家都是男人,还是兄弟,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我在看我和你长得像不像。”
顾南移开视线,神情越发痛苦。
“有病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