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他没说,有朝一日再出了类似的事,让陛下自己觉得谢迟急功近利,那可就不好办了,没人能替他辩,再冤也得自己担着。

于是,这件事在翌日一早,就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陆恒是以随口说笑的口吻说的,但皇帝听完果然皱眉。虽则他此前犹豫是否让谢迟作为随驾宗亲同往也是担心他会心浮气躁,可他自己想开口走门路,是另一回事。

“朕器重他,他倒会往上冒!”皇帝这样说。陆恒心下哑笑,揖道:“陛下,您是器重广恩伯,可臣觉得,您未免待他太严苛了些。”

这话也就陆恒敢说。皇帝挑眉看过去,陆恒又续道:“他才十七到底还年轻,如此也不稀奇。臣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曾热血上头想请旨去打罗乌人呢。等再过个两三年,把他性子磨砺好了,估计自己想起这事都要觉得可笑。”

他这般劝完,皇帝细想了一想,平复了三分恼意。

也对,十七岁的孩子,还没及弱冠呢,他总不能指望他事事周全。

皇帝于是沉吟了半晌,叫了傅茂川过来:“你跟着忠王回去,看看他十七岁时都读了什么书,给谢迟走过去。让他好好读,等朕秋狝回去问他。”

连忠王都被惊了一跳,然后憋着笑没再劝,心说谢迟你自求多福吧,我尽力了。

是以一个时辰后,广恩伯府的书房中,谢迟望着书桌上摞成小山的书,连陛下压根不打算带他去秋狝的事都顾不上了。

他目瞪口呆地木了半天,才十分勉强地朝傅茂川挤出一个笑容:“多谢陛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傅茂川没多留,拱了拱手就带着两个小宦官走了。如遭雷劈的谢迟又木了半天,才一步三颤地走向书桌,神情涣散地拿起几本书,端详封面。

这都什么啊…

忠王殿下十七岁看的书…也忒深了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刘双领,收拾收拾。”

刘双领躬着身上前,看着那一堆书也懵的慌:“是挪去书库还是…”

“不,拿书箱装好就行,我今天下午便开始看。”谢迟强作冷静道。

当日晚上,谢迟便把叶蝉紧紧地揉在了怀里。

叶蝉斜觑着他缩了缩:“怎么啦?”

谢迟的脸埋在她柔顺的乌发中,深吸了口气,声音明显哽咽:“陛下让我看的书,也太难了…”

之前只是拿他自己挑来读的书问功课真幸福QAQ。

俗话说学海无涯苦作舟,他觉得他现在苦得都能做个上下三层放到海里开的舟了!

第36章 第 36 章

于是,当御驾启程赴洛安秋狝的时候,谢迟正扎在书堆里闷头苦读,不敢有分毫懈怠。

虽然秋狝最多也就月余,让他把这能堆成小山的书读完显然不可能,他也还是不得不努力多读一些。

一想到陛下可能不满意,他就哆嗦…

叶蝉帮不上忙,但看着他日日暴躁的状态,她偶尔会忍不住幸灾乐祸。有两回她闷头偷笑被他撞个正着,于是第一回他趁她睡着把元晋抱到了她身上折腾她作为报复,第二回,他躺下之后就把她逼到了墙边,一手支着墙壁把她压制在小角落里逼视了她好半天!

“你个小没良心的!”谢迟瞪着她磨牙,“不安慰我也就罢了,还笑!”

叶蝉明眸望着他,怔了怔,默默将被子拉到了遮住鼻子的位置,只留了一双眼睛,显得可怜兮兮:“我错了…”

顿了顿又说:“我不笑了…”

“哼。”谢迟绷着脸,放开她便翻身背对着她,留给她一个余怒未消的背影。

几个月来,他都是抱着她睡的,不抱着也要面对面。这样背对着她,显然是在很认真地表达不满了。

唔…

叶蝉在他背后踟蹰了会儿,悄悄地往前蹭了蹭,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谢迟挑眉看了看她环到前头的小手,很有骨气地没有理她。

至于第二天醒来为什么又成了抱着她睡的样子,他也不知道。

不过当然了,他也不是真的生她的气,毕竟她除了偶尔笑笑让他很窝火之外,其他都很好。

苦读的这些日子,他白天都在前宅的书房,看书看投入了经常顾不上用午膳。刘双领和一干下人都不太敢催,多亏她天天差正院的人过来跟他说:“爵爷,夫人说您该吃午膳了。”

不仅如此,她还让厨房每天上午给他加两道点心,下午加一盅炖汤。偶尔她在后头吃到了什么自己喜欢的点心,也会让人送来给他尝尝。

这还是很重要的,不知是不是苦读太费脑子的关系,谢迟近来确实饿得很快。吃的不送来时他闷头读书或许觉不出饿,可每每吃上两口,总会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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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深,郢山围场附近的大营里,几个宗亲正围着篝火烤一头全羊,边烤边闲话家常。挂在篝火上的羊已经烤至半熟,离火较近的地方,油脂被燎得滋滋作响。羊肉的鲜香味在四周荡漾着,令人一闻就会忍不住思量该搭什么样的作料。

这种氛围极好,看起来阖家欢乐,连皇帝也乐在其中。于是在经过附近时,他也没叫人知会,自己悄无声息地就绕过去了。

不过,几句交谈随着风声传进了耳朵里。皇帝听到一个亲王府的世子说:“闹了半天,那个广恩伯还是没来啊?我还当他真要混出来了,现下看来真是想太多。”

旁边另一个府的世子道:“可不就是想太多?他是什么身份,谁出头也轮不着他啊。”

“我这不是先前听说他在御前混得不错吗!”

“估计也就是坊间乱传的。他混到现在不也就是个紫宸殿前的侍卫?陛下认不认得他都要两说。”

接着几人便哄笑起来,笑声里不屑的意味随着秋风票散开来。几尺外帐间的阴影下,气氛起了些微弱的变化,傅茂川警觉地缩了缩脖子,但看陛下什么也没说,便也没有多一句嘴。

皇帝进了大帐,待得宫人上前为他褪去大氅又训练有素地退下,他才一声冷笑:“朕都没嫌弃谢迟的身份,他们倒话多。”

他边说边走到手炉前烘手,傅茂川小心地在他身后跟着,帐中静了片刻,听到他又说:“今天猎来的几只貂,看过了吗,怎么样?”

傅茂川忙欠身回道:“看过了,皮毛都上佳。寻不到什么杂色,也够厚实、够软和。”

皇帝点点头:“着人尽快料理好,送到广恩伯府去。”

傅茂川一滞,正想说这赏是不是太重了?天子亲猎的东西和别的猎物可不一样,回回赏下去都是个殊荣。这回出来到现在,也就赏过太子和忠王,第三个就赏广恩伯?

他一个宦官,不敢说广恩伯的身份低。可广恩伯和太子、忠王之间,确实还隔着好些权贵呢。

接着便听见皇帝又说:“顺便捎句话,让他近来好好读书,少出门,也少叫人去府里玩乐。”

傅茂川这才敢应下去照办,因为陛下不让广恩伯出门的事,准定也会传开——若不传开,他就安排安排,让它传开便是。

陛下鲜少下这种旨,这种话拐个三两道弯,准会传成陛下禁了广恩伯的足。那这一赏一罚也好、一罚一赏也罢,旁人要怎么议论便随他们去。总之有这么一道罚,那些身份显赫却还没得到赏的,也就不至于胡乱担心陛下是不是在成心给旁人脸色看了。

傅茂川一出去,皇帝身边格外静了片刻。

他沉默地烘着手,心里滋味儿挺奇怪,直暗笑自己竟跟一帮小辈儿置上了气。

其实他们如何说谢迟,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只要保证谢迟日后能为自己所用、为太子所用便是。

可方才,他确实大有些愠恼。

恼什么呢?恼他们讥讽谢迟?

皇帝自己也说不明白,俄而又无奈笑笑,便不再多费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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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恩伯府里,谢迟突然得了个赏,短暂的怔讼之后,不免松了口气。

看来陛下没对他有什么不满。

——这些日子他都在尽力不想这些,可再不想也难免有些忐忑。因为陛下着人挑来的这些书也太难了,让他忍不住地一度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陛下在成心整治他?秋狝之后会不会抓住功课上做的不到位的地方问罪?

现下看来,还好。

至于陛下着人嘱咐他说近来好好读书、少出门、也少找人来府里玩乐云云…他原本也是清楚的。

功课都多成这样了,他哪儿还有心思玩乐啊!

然后他忙里偷闲地看了看那几张皮子,都是貂皮,张张雪白厚实,他一边看,脑子就一边忍不住地琢磨起如果做成斗篷给叶蝉,她穿上是什么样?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御赐的东西,他真拿去给她做衣服不太合适。当然了,陛下也不至于差人来查料子用在了何处,他想分出一小部分来给她用不是不行,不过大头儿最好还是他自己用,要给她做一件斗篷是没戏了。

谢迟为此琢磨了好一会儿,最后告诉刘双领说:“拿去让裁缝看看,按我的尺寸做件大氅吧…看看怎么做最省料子,省下来的给夫人做个围脖或者护手。”

他边说边用目光不住地在几块料子上目测大约要怎么裁剪、推测自己的想法可不可行,无奈对于量体裁衣方面,他实在是不懂,最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不过因为琢磨这个,他也没看见刘双领听完他的吩咐后,在他背后捂着腮帮子揉了好一会儿。

刘双领心说,您是不知道怎么疼夫人了是吧?至于什么好东西都得跟她分着用吗?您酸不酸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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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场之中,因为几张貂皮和“圈禁”的事,果然又掀起了一阵不小的议论。当然,大多数人也就是凑个热闹,给自己寻点茶余饭后的话题。反倒是太子,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打从太傅告诉他说,陛下即便没有别的皇子,也可以废了他过继宗亲之后,他就一直这样容易紧张。

简直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

恰好这次秋狝,薛成也带着家眷一道来了,太子便匆匆将他请了过来。

太子简明扼要地说了众人都在议论的事情,薛成便锁了眉:“殿下不必为他担心。他再得陛下器重…和亲王府的宗亲们也是两回事。”

“这我也知道。”太子一喟,“我是担心,若他与哪个亲王府亲近呢?”

会不会成为一个助力?

薛成随着他的话沉了一沉,觉得这担忧有些道理,只是现下想这些,还为时过早。

时至今日,广恩伯都没怎么和各亲王府走动过,想防备他也没法防备啊?总不能直接下道旨命广恩伯不许与旁人往来。

薛成当下便也只好安抚太子一番,让他不必太过大惊小怪。待得回到自己帐中,薛成又不禁好生叹息了一番。

他的夫人毛氏此番是与他同来的,一看他叹气就锁眉:“太子有给你惹事。”

薛成摇着头摆手:“那倒没有。”

他只是苦恼,太子至今仍这样的不上道。

从前他是天不怕地不怕,如今知道怕了,又开始瞎怕。就拿当下的事来说吧,且先不说广恩伯日后能有多大的出息还看不出,就先当他确实是个大材吧,堂堂太子也不该现下就怕成这样。

如果这都要怕,那以后的事,是怕不完的。宗亲中的能人素来不少,放眼天下只会更多。为君王者,该去思索如何让他们臣服才是,自己先慌了算是什么道理?

“太子,唉…”薛成又一声叹息,“皇天贵胄,却这样不大气,真叫人操心。”

毛氏也跟着叹了口气,迟疑了良久,还是将一个长久以来的想法说了出来:“要我说…太子这么不争气,你不如辞了这个太傅,别蹚这趟浑水了。”

薛成还是叹息:“谈何容易。”

太子毕竟是陛下唯一的儿子,当下看来,即便陛下对他颇为失望,要动废太子的念头也并不容易。那若他辞了不干,太子又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待得承继大统之后还有他还有命?

再者,就算继位的真不是当今太子,新君要扫清太子的势力,也未必就会放过他。

还是一心一意辅佐太子登基最为稳妥。

薛成这般想着,心里转起了主意。许多道理,与太子说不通,说通了他也未必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让他这个太傅多费心。

那广恩伯…

倒是可以先笼络着。他替太子先把人笼络住,旁的王府也就不敢打广恩伯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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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圣驾赶在中秋的前一晚回了宫。第二天一早,闷头苦读了多日的谢迟就忧心忡忡地早早起了床,准备进宫当值。

陛下估计很快就会问他功课,不是今天就是明后天。那还是早点吧,早死早超生。

谢迟于是一顿早饭吃得心不在焉的,双眼放空干舀了好几口白粥喝。

叶蝉瞅瞅他,往他勺里丢了两片酱黄瓜他也没察觉,吃到嘴里一嚼才被脆感提醒,一下子回了神。

他下意识地轻咳了声,叶蝉拿起一个豆沙包,掰了一半递给他:“别魂不守舍的,你这阵子这么努力,陛下会知道的。”

“…嗯嗯。”他咬了口豆沙包又吃了两口粥,刚把剩下的豆沙包掖进嘴里,她又塞了个肉包子给他。

这包子是牛肉的,馅做得特别瓷实。叶蝉并不爱吃,一是觉得就包子馅而言,牛肉总显得比猪肉腥。二是这包子太实在了,虽然只有小孩的掌心那么大,可她只吃了半个就觉得胃里堵得慌。

但他正好需要。御前侍卫又是站桩又是操练的,消耗太大了,牛肉比猪肉顶饱。

谢迟蘸着醋吃了两个,吃得满口牛油喷香。正想说该走了,叶蝉又异常迅速地盛了碗鸡汤给他:“喝了再走,暖和!”

“…”谢迟看着色泽金黄的鸡汤很愁,他已经吃不下了。

不过他还是依言喝了这汤。结果这汤还真起了大作用,他喝下去时便觉得一股暖劲儿从胃里荡漾开来,一直到踏进宫门,他身上都还是暖的。

嗯,小知了会吃,在吃的问题上听她的,果然没错。

谢迟边想边默默地吧唧了一下嘴巴,唇齿间仿佛还有残留的鸡汤鲜香。

一整个清晨加上午,谢迟平安度过。下午的操练过程中也没什么事。直至操练结束,御前有宫人照例端了月饼过来给大家分,图个吉利,分到他这儿就堆着笑道:“广恩伯,陛下传您去一趟。”

谢迟无语凝噎地止住了要拿月饼的手,跟着旁边闲着的另一个宦官往紫宸殿去。

他进殿时,却见还有几个宗亲也在。有两个他认识,是从前一道给皇长子行过祭礼的亲王府世子,余下五六个他都不认识,但看年纪,心下猜是别的府的世子或者公子。

这情形从前是没有过的,皇帝每次问他功课时,都没有其他人在,连太子也不曾见过。

他于是愈发紧张,仍旧如常地行了大礼,正在看一篇文章的皇帝抬眼看看他:“谢迟啊,起来吧。”

谢迟便站起身,见几位世子都在御案前,他便站在殿门边不动了。但他忍不住地偷眼打量了他们一眼,发觉其中有好几人也正打量他,就又匆匆避开了视线。

他垂眸盯着地面,殿中安静了会儿,皇帝放下了手里的文章:“谢迟,你可读过《中庸》?”

谢迟头皮发麻地回说:“臣读过。”

皇帝:“什么时候读的?”

“…两年前,十五岁的时候。”谢迟道。

皇帝沉了沉,念道:“子曰:‘射有似乎君子’。”

谢迟怔怔,迟疑着接口:“…‘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

“你们听听!”皇帝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两分,语气生硬,令他不觉间打了个寒噤。

“你们听听,他也是两载以前读的《中庸》!”皇帝声色冷厉,“朕还告诉你们,他如今连先生都没有,功课扎实全凭自己用心。你们还敢拿时日久了记不住当托词!”

一语落定,一众世子唰然跪了一片,谢迟愣了一刹也旋即跪地,满殿都是“皇伯息怒”“陛下息怒”“臣知罪”云云。

“都回去,好好想想你们在正事上下了几分功夫!《中庸》一人抄上百遍,抄不完除夕不必进宫参宴了!”

——《中庸》全偏其实不过三千余字,但抄上百遍,却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一众亲王府世子心里叫苦却不敢说,只得瑟缩着磕个头告退。谢迟也不敢吭声,同样磕了个头就往回退,刚退了半步却又被叫住:“谢迟留下!”

第37章 第 37 章

谢迟如芒在背,眼观鼻、鼻观心地等着一众亲王府世子从身边退出去。

他们退出内殿、又退出外殿,直至殿门关合的声音从数丈外响起,谢迟才敢提步往前走。

刚去侧间沏了新茶的傅茂川却在此时刚好折回来,经过谢迟身畔脚下一停,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谢迟愣住,傅茂川睇一睇手里端着的茶,端然在示意他把茶端给皇帝。

谢迟这才注意到侧前几尺远依稀有碎瓷的痕迹,显是皇帝方才怒极,摔了杯子。

于是他自然不想去上这茶,这活儿他又没干过,万一皇帝再发个火儿把这盏也摔了怎么办?他不是往霉头上撞吗?

不过眼看着皇帝就在不远处望着墙正缓息,他也不敢开口跟傅茂川说不干,只得闷闷地把茶接过,死死低着头往前端。

“陛下。”他开口,旋即便感觉到陛下看了过来。好几种能说的话在一刹间同时涌上心头,但下一刹,他敢说出口的又只有那句最平平无奇的,“陛下息怒,您喝口茶。”

皇帝沉然叹息,伸手从他手中将那盖碗接了过去。

接着,他边抿着茶水,边踱向御座,又对他说:“你坐。”

宫人仍是将凳子添在了离御座旁不过两尺的地方,谢迟过去落了座,皇帝默然半晌,无奈叹息:“这些个王府世子啊…”又并没有再说下去。

谢迟低着头静静坐着,心下已经准备着等皇帝问他功课的事,脑海里把半个月来读过的书全转了一遍。过了片刻,却听皇帝道:“知道朕为什么把你压在府里,逼你读书吗?”

谢迟怔然。

皇帝打量着他:“秋狝之前,你去拜访忠王,想让他给你通融一二,有没有这事?”

一句话,问得谢迟后脊发凉。他甚至无暇去琢磨皇帝是如何知道的这事,哑了哑,离席便跪了下去:“陛下恕罪,臣…”

皇帝轻笑:“你这是,知道此事不对了?”

谢迟僵住。

他其实不知道。只是觉得皇帝既然知道了,又并没有让他同去,那说明这个做法不合皇帝的意。

皇帝凝神睇视着他,见他卡壳,反倒心下一松。

他一头雾水,说明忠王当时所言是对的,他当真只是热血上头没去细想,并非存心谋划。

皇帝又喝了口茶,也没叫他起来,只说:“跟朕说说,你当时是如何想的。”

“…”谢迟虽不敢不答,却也不敢实说,一时紧张得连喉咙都发了紧,哽了两声,没说出一个像样的字。

皇帝想了想:“你说实话。但凡不是想去弑君,朕都恕你无罪。”

这显然带着几分说笑的意味。谢迟略微放松,又滞了滞,张口道:“臣想…臣想结交几位大人,为今后的仕途做些打算。”

皇帝哦了一声:“也就是说,你并不满足于做御前侍卫。”

谢迟微微慌了一下,继而又坦荡下来,他道:“是,臣不满足于做御前侍卫。于私,臣想家中妻儿过得更好一些,于公,臣想为百姓谋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