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趔趄着向外走去。

“…先生!”府里的小厮赶忙上前来搀扶,他一把拎住那小厮的衣领:“勤敏侯住哪儿,你知不知道?”

“勤、勤敏侯…?”小厮看着他这狰狞的面孔,一时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要去宰了勤敏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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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勤敏侯府的大门被砸得咣咣作响。

门房的人吓坏了,心道难不成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光天化日来侯府打结?

府门一看,却见一年过半百的男人蓬头垢面地站在外头,两只眼睛都肿着,身上一袭粗布衣裳,还有一股浓烈的酒味。

门房直皱眉头:“你谁啊?”

“我…嗝。”对方打了个酒嗝,接着就嚷嚷起来,“勤敏侯呢?让他出来,我要收他当学生!”

他这怎么看怎么听都像是醉汉耍酒疯的样子,门房真能把谢迟请出来就有鬼了,二话不说就要关门。

只听外面那人又道:“不出来也成。那你告诉他!我,顾玉山,要收他当学生!让他得了空到我府上来!”

顾玉山?!

门房也早已换了宦官值守。宦官就算没读过什么书,也是打宫里出来的,谁不知道堂堂皇长子的老师啊?

“您…”那宦官刚想追问一句,您真是顾先生?对方潇潇洒洒地一摆手,已然东倒西歪地走了。

那宦官一边愣神,一边听他醉醺醺地叨咕:“殿下,臣对不住您…嗝。是臣的错,都是臣的错…”

第55章 第 55 章

“顾玉山?!”

毫不夸张地说, 谢迟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 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

试想一下一个初出茅庐开始行走江湖的侠士乍然听说堂堂武林盟主点名要收他当徒弟是什么感觉?谢迟现下就是这种感觉。

他目瞪口呆了半晌:“真的假的啊?!”

刘双领也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说、说不准。门房说来者是个醉汉的样子, 觉得不可信, 可他又留下话说让您去顾府敲门。门房怕误了大事, 不敢不回, 就…”

谢迟听到这儿冷静了三分,觉得这事多半是假的。

但又还有那么三分侥幸,希望它是真的。

然后这主意自然好拿,他去敲敲顾府的门就得了呗?如果不是, 大不了就是吃闭门羹,真顾玉山又不至于为这个揍他一顿,对吧?

不过在此之前, 他还有另一件事, 必须得做。

“快,帮我研墨,我赶紧写道折子进宫。”谢迟道。刘双领立刻上前, 挽起袖口就给他研墨。

他自己找个老师不是大事,被有名望的先生主动收了去,也不是大事。但这人叫顾玉山, 小事便成了大事。

谁让他曾是皇长子的老师呢?而且又已闭门不出十多年了, 先前的门生也已皆尽遣散。能否拜入他的门下,谢迟不敢自己做主。

一个时辰之后, 谢迟就进了宫。彼时皇帝正在太液池边散步, 并不在紫宸殿里。不过, 谢迟鲜少这么行色匆匆,也很少说“有要事求见”,紫宸殿值守的宦官又知道他在陛下跟前得脸,想了想,就带他往太液池那边去了。

太液池在后宫里头,他虽是宗亲,但也是外臣,一路上还得让女眷避让。谢迟直觉得不合适,好多都想折回紫宸殿等便是。可每次这年头都只是冒上一冒,就又被心中的激动顶了回去。

那可是顾玉山啊!

就这么着,不过多时,他们就在太液池边寻到了皇帝的身影。遥遥一瞧,皇帝正在湖边垂钓呢,穿了身常服还带了顶草帽,颇为悠闲。

领路的宦官示意谢迟稍候,接着径自先上前禀了话。谢迟看到他与傅茂川低语了几句,然后傅茂川又躬身禀给了皇帝,皇帝回头瞧了瞧,朝他招手。

谢迟赶紧过去,到了近前一揖:“陛下圣安。”

皇帝今日心情确实还不错,一边继续钓鱼一边笑问:“什么事?”

谢迟便将奏章从衣袖中取了出来,傅茂川还没来得及接,就听皇帝又道:“没工夫看,说说吧。”

“…”谢迟忽然很忐忑,哑了哑,磕磕巴巴地开口,“今天…今天臣在府里遇到了件怪事。”

皇帝睃了他一眼:“紧张什么?说就是了。”

谢迟强沉了口气:“门房说…说有位喝得大醉的先生来敲门,点名想收臣当学生。门房不信,他转身就走了,只留了名字,说让臣去敲门。”

皇帝原正调整着鱼竿角度的手忽而一顿,谢迟赶忙噤声,小心地观察皇帝的神色。

接着,他听到皇帝说:“是顾玉山吧。”

谢迟一愣,应说:“是…”

“他可真是个有本事的人。抛开君臣身份不提,和朕也是老交情了。”皇帝笑了一声,“他让你去,你就去吧。只有一样,若他提起覃州水患的事,你别跟他说朕没让你去。”

“?”谢迟自然疑惑,这一听就是有事啊?可见皇帝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他也不敢问,只得谢恩告退,不再打扰皇帝雅兴。

等到他走远了,鱼竿忽而一阵猛烈晃动。皇帝忙将鱼竿握住,傅茂川也及时地搭了把手,一道把鱼拽了上来。

一条鲤鱼在勾上扑棱着,午后斜映过来的阳光照得它金光粼粼,皇帝舒心地一笑:“怎么样?”

傅茂川笑道:“这会儿拿去御膳房,正好做道红烧鱼,晚膳时便可上桌了。”

皇帝嗤地一声,瞥了他一眼,又道:“朕是问,顾玉山这事,你瞧怎么样?”

傅茂川这才发觉自己会错了意,一时间面红耳赤,周围好几个手下也忍不住低笑了两声。他缓了缓,道:“老师是好老师,学生也是好学生。又有陛下一片苦心,想来,是不会有错的。”

更深一层的话傅茂川没敢说。他心下觉着,陛下对勤敏侯的这一片苦心,越看越不像是在为太子挑辅臣了。别的不说,单说是跟各府世子比,都能比出差别来。

傅茂川觉得这似乎更像是一种寄情,一种怀念。

勤敏侯论性子论品格,论那份心怀天下的思虑,也确实是和皇长子像了一些。

皇帝自己倒不曾多想,听罢他的话,悠然地又笑了笑,指了指刚钓上来的鱼:“让御膳房做了吧。正好在晚膳的时候,送到勤敏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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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敏侯府,谢迟正和叶蝉分享着这意外之喜,鱼突然就送到了。

宫里的食盒讲究,送来时鱼还热着,夫妻二人一道心情复杂地叩谢了皇恩,然后看着摆在桌上的红烧鱼懵了半天。

陛下亲自钓的,御膳房悉心做的。赏给了他们,怎么办?

吃呗。

晚膳这会儿还没端上来,谢迟便先让人盛了两碗热米饭来。叶蝉想了想,又要了一碟子烙饼,可以蘸鱼汤吃。

二人怀着一种饱含敬意的心情先尝了一口鱼腹上的肉…

感想是确实很好吃!

首先这鱼够肥嫩,皮肉间有层软滑的膏脂,吃起来口感很舒服,不觉得干巴,但也不腻。其次,御膳房的手艺是真没的说,调味调得甜咸合适,足够下饭,但又不遮掩鱼肉本来的鲜香。而且汤汁虽然勾过芡,但用来泡饼泡饭也都依旧觉得浓度适中。

叶蝉又从鱼腹上扯了块鱼肉,定睛一看眼睛就亮了:“好大一块鱼籽。”

说着她便扬音叫了周志才进来,交待他说:“拿两只小碗进来,把鱼籽分分,拿去让两位小公子尝个鲜。”

鲤鱼家里倒不是吃不着,可这是宫里赏下来的,还是陛下亲手钓的,意义不一样!

说完之后她却猛地一怔,神色变化之明显连正低眼吃鱼的谢迟都感觉到了,抬眼看看她,问:“怎么了?”

叶蝉放下筷子,迟疑着问他:“咱怎么…怎么直接吃了?该先给爷爷奶奶尝尝的…”

她一下子觉得十分愧疚,因为爷爷奶奶待他们都不错,但刚才,她在兴奋之下真是没想起这事。而且,谢迟好像也没想起来?

然而谢迟只是从容不迫地又吃了口鱼肉,跟她说:“不用。我觉得…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我在外头的事,不论是好是坏,还是少告诉他们为好。不然他们总要多想,多想就会徒增担心。”

他混得好,他们也难免会去想,树大招风,万一出了些岔子会不会更糟糕?如此这般,反倒是无喜无悲的太平日子对二老最好。

谢迟的想法很简单,他可以因为一腔热忱在外面经历波澜壮阔,但他不想让家人的心情跟着他跌宕起伏。

父亲的早逝,或多或少还是对他造成了些影响的。现下他在外面越风生水起,心里就越紧张地希望,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好好的。

他沉默地又品了两口鱼,突然又说:“我们攒一攒钱,给你爹娘在洛安置套宅子怎么样?”

“?”叶蝉含着筷子头懵了懵,“怎么想起这个?”

“一家人在一起比较好嘛,再说一旦有什么事,咱也能照应一些。”

谢迟轻松地说完,其实心里有点替叶蝉泛苦。

她很少在他面前提起娘家人,他一度以为她真的不怎么想家。后来和她聊起过一次,他也依旧以为那是普普通通的思乡之情。

直至她父母前不久来给她行笄礼,他才发觉她可能早已经想家想疯了。要不然,那几天她能心情复杂成那样?

一见到母亲就大哭了一场,之后几天又几乎天天喜笑颜开。

不过她平日里不提倒也未必是故意瞒他,多半是怕自己越提越伤心。她这个人,特别知道怎么逗自己乐,这一点谢迟十分清楚。

可是,何必让她这么苦呢?他希望她真心实意地开心。

可叶蝉好像并没有因此而多开心,她咂了咂嘴,敷衍道:“再说吧…这事不急,我也得跟他们商量商量。”

她的想法是,她不想欠谢迟太多。当然,他待她好,他不在意,可是她自己感觉会不太好。

她总觉得那样怪怪的。俗话不都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么?她怕那样的日子过得久了,她会逐渐在他面前抬不起头。

如果要那样,她还是觉得现下这般比较轻松。给父母置宅子这样的事,她更愿意自己攒钱去办,或者至少他们一人出一半。

于是当天晚上,谢迟就发觉叶蝉似乎有了什么心事,这心事必定搞得她心情很复杂。具体表现在,她这天晚上格外不老实,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还抱着他的胳膊使劲蹭。

谢迟被她蹭得躁动不安,终于不得不箍住她:“干什么你?”

“你怎么这么好…”叶蝉在他怀里呢喃道,他低眼看看,她又念叨了一句,“我太喜欢你了!”

谢迟被夸得莫名其妙,不觉笑了两声,叶蝉面色一红,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她夸的是真心实意的!在类似给父母置宅这样的事情上,她虽然有她的顾虑,有她的矛盾,可他的那份心她都懂!

最初听说要嫁入宗室的时候,她想象的生活可完全不是这样。她原本已经做好了独守空房直至耄耋的准备,谁知道日子竟还能甜成这样?

然后,谢迟就感觉一只小手突然伸到了他的腰际,带着某种毅然决然的情绪,一把抽开了他腰侧的中衣系带。

中衣松开间难免一凉,他下意识地一捂:“喂!”恶作剧吗?

却见小蝉往他胸口上一压,小脸绷出了一副郑重其事的味道:“那本书我看完了,我们给元晋生弟弟!”

谢迟好悬没被她吓住。

在他眼里,总觉得她小小一个,容易脸红,容易炸毛。那天听到她直言说要看那本书的时候,他已经够意外了。如今又乍然听到她说出这种话,谢迟忽地觉得…她心底似乎有些他尚不了解的魄力。

他似笑非笑地端详了她好一会儿:“你认真的?不害怕了?”

“…不是说熟能生巧嘛!”叶蝉脸红红的,闷头又要解他另一边的衣带。他猛然翻身,一下将她完全压制在了身下,接着根本没理衣服,伸手就抽开了裤带。

上一回,他们完全是盖在被子里进行的,叶蝉什么也没看到。当下却是完全没盖被子,他这么一解,她又目光好巧不巧地一低,顿时啊地一声,接着就面红耳赤地捂脸。

怎、怎么感觉比书里画的,还夸张些…

叶蝉就进入了做不出反应的状态,谢迟察觉到自己太急了,善解人意地先盖上了被子,然后去摸她的系带。

很快,叶蝉就感觉到自己与他的皮肤直接贴在了一起,燥热得厉害。

谢迟抚着她的额头安抚着她:“书,你看完了,对吧?”

“…嗯!”叶蝉咬着牙点头,十分的坚定。

谢迟想尽量的让她放松,便宽慰道:“那我们学以致用便是。”

然后,他们便学以致用了起来。

喘息声一点点充盈整个幔帐,汗渍一分分浸透身下的床单。他因练骑射而带着薄茧的手指自她腿间抚过,细腻雪白的皮肉在□□中掀起一阵轻轻战栗。她不沾阳春水的纤纤十指紧扣着他后背结实的肌肉,带着明显的忐忑不安,惹起的轻微痛感却令他更加兴奋。

但他又不由自主地顾及着她的情绪,动作愈发温柔。加上上次的经验和“苦读”带来的底气,原有的惶恐也淡去了不少。

他尽心尽力地、极尽细致地宠溺起了她,宠溺起了他的小姑娘。

在他终于探入的时候,叶蝉还是禁不住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她的后脊一下子紧绷,小腹也绷得直颤起来。她感受着他带来的分明感触,一声嘤咛被羞赧卡在喉咙里,最后化作悠长的一声舒气。

她逐渐的放松下来了一些,觉得这一次远没有上回那么难受。于是,她有意识地微微抬头,在他耳畔吻了一吻。

谢迟不禁一愣,继而莫名想笑。她这算是在奖励他,或者夸他吗?

这个念头令他心底一阵愉悦。

第56章 第 56 章

第二天一早, 刘双领和青釉分别领着人进屋服侍二人起床, 就发现他们今天仿佛格外腻乎。

夫人踮着脚尖儿帮君侯整理衣领, 君侯呢, 稍微定睛看看她, 就忍不住要低头亲一口。

等到用早膳的时候, 两个人还你一口我一口的互相喂,看得几个宦官都觉得牙酸,侍女们早就别过头去不看了。

用完早膳,谢迟整肃衣冠, 便神清气爽地出了门。他今天有件大事要办——拜访顾玉山。

可他大约不知道,在顾府里头,顾玉山比他还紧张呢。

顾玉山闭门谢客十一年了。在这十一年里, 至少后面有五六年, 他都是只穿粗衣。他倒也不是成心要显得标新立异,而是想用这截然不同的打扮将自己从梦魇般的记忆里抽离出来。他想借此忘了从前衣冠齐整出入皇宫,悉心教导皇长子的那些日子。

但今天, 他在屋里焦躁地转了几圈之后,就破天荒地着人取了套正经的冠服出来,然后便去沐浴更衣了。

更衣之后, 他对着镜子看了半晌, 只觉恍如隔世。上一回穿成这样是什么时候来着?他不记得了。不过那会儿,应该没有这么多白头发。

他老了。看起来的样子, 比真实的年龄还要老上许多。

他不禁有些紧张, 自言自语地问说:“你说, 我如今这副模样,还有人想当我的学生吗?”

捧着镜子的小厮是两年前刚进的府,不清楚从前的事,人倒忠厚得很,对他也敬重。一听他这样讲,那小厮就锁了眉:“先生您说什么呢…您是当世大儒,普天之下的读书人都想当您的学生!”

但顾玉山对着镜子又看了看,心里还是没底。

他怕那个勤敏侯不来,又怕他来了后见了他的样子不想让他当老师。如果那样,他就不能以师长的身份阻止他去覃州了,一想到这个他就发怵。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许是有些魔障。这勤敏侯其实比皇长子当年要长两岁,再者覃州也不是鬼门关,不是人人去治灾都必死无疑。

可他不是就是逃不出这心结么?他根本没法拿这话说服自己。他唯一能想的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勤敏侯真的跟皇长子一样毁在了这上头…他真的不寒而栗。

顾玉山于是再度看了会儿镜子,换了身颜色更深、看起来更庄重的衣服。

换完再看看镜子,又换了个玉冠束发。

这回看起来好像是好了些。然后,顾玉山就在房中如坐针毡地等了起来。

他起得实在是太早了,等了许久天才大亮。又等了约莫两刻,终于有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端正一揖:“先生,勤敏侯来了。”

“…快请进来!我去正厅见他!”顾玉山说这话的时候,连心跳都空了两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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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门口,谢迟一边跟着小厮往里走,一边感觉手心在不停地冒汗。

他不知道顾玉山为什么要点名收他当学生,生怕这桩从天而降的好事一会儿会飞了。他于是满脑子都在想,一会儿见了顾先生要说什么?怎么见礼?如何表达敬仰?

他可能会问什么?自己要怎么答才能让他满意?是显得沉稳点好,还是活跃点好?

琢磨着琢磨着,已过了两道门槛。会客的正厅近在眼前,谢迟神经紧绷地看过去,见一位看起来年近六十但身姿还算挺拔的老者迎出门来。

他当即停住脚,一揖:“顾先生。”

“勤敏侯?”顾玉山往前迎了两步,颔首作为还礼。接着,他屏着呼吸,静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抬起头。

遮挡在眼前的宽袍大袖挪开的一刹,顾玉山恍惚了一阵。

——怎么说呢?这是一张与皇长子截然不同的脸。他们论血脉实在隔得太远了,要很仔细地去看,才能依稀寻出那么一丁点儿相似。

可是,他身上就是有一种令顾玉山十分熟悉的气质,一种热血,一种正气,一种贵不可言的感觉。

顾玉山滞了一滞,忙把他往里请:“来,我们进去说。”

谢迟至此放了些心。顾玉山这般,至少说明这事不是假的,昨天来敲门的那位真的是他。

二人一道进屋,自是顾玉山坐了上座,谢迟坐在侧旁的席位。待得下人上茶后又退了下去,顾玉山道:“老夫突然前去敲门,是不是惊扰到你了?”

谢迟一怔,忙说:“没有没有,学生惊喜不已。生怕门房所言有假,忐忑不安了一整日。今日得见先生,才安下心来。”

顾玉山拈须点了点头:“那你愿意拜我做老师?”

——说完又险些咬了舌头,自己怎么这么不客气地就问了出来?!

谢迟倒是一脸喜色,应了声“自然”,继而离席便拜:“学生愚钝,虽读过些先生的著作,却从不敢想能拜先生为师。此番得先生青眼,学生日后必定尽心苦读,为国尽忠!”

这个头磕下去,事情基本就敲定了。

顾玉山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伸手搀他:“起来起来。你还年轻,许多事都可以慢慢做。不过当下…”

他话语顿住,谢迟心里一紧:“老师您说。”

顾玉山打量着他道:“听说你要去覃州?为师希望你能辞了不去。治灾不非用你,不妨先将拜师宴办了,如何?”

谢迟一听,难免噎了一下。

这里头有古怪,决计有古怪!顾玉山为什么突然想收他为徒?陛下为什么又着意提了不让他告诉顾玉山他不去覃州的事?这背后显然有他不知道隐情!

可是这话还不好问,问了还可能节外生枝。好在——谢迟仔细想了想,不问似乎也没什么。

古怪归古怪,但左不过是他心里好奇得难受罢了。要论有什么坏处,大抵也没有。

——陛下也好,顾玉山也罢,他们谁会害他么?都不会,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