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倒没跟她说可能是遭了旁人算计,但叶蝉还是吸了口凉气,直呼好险,接着上手便要扒衣服:“摔倒哪儿了?我看看!”

“哎哎哎哎哎!”谢迟笑着按住她的手,“没事,都是小伤,你别担心。我饿坏了,让我先吃饭吧。”

叶蝉只得作罢,赶紧让陈进备膳。她今天实在想吃些爽口的东西,晚膳时陈进便给她做了道凉皮,除此之外还有鸭肉汤、鸡肉馅饼,用的都是围场这边鸡鸭,另还有四道小炒,也是用的野菜和野味。

谢迟洗完手坐到桌边,愈发觉得真饿得厉害。于是饭菜一端到,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就抓了个馅饼来啃。

这馅饼里的馅,陈进其实调得很讲究,除却鸡茸外还有香菇末、白菜末、胡萝卜末等几样东西,吃起来味道很饱满。但对于饿急了的人来说,半荤半素却不如实实在在的荤菜过瘾。

谢迟于是吃了半个就不吃了,转而端起碗,就着那碟红烧肉片风卷残云地吃了两碗饭下去,填饱肚子后,又心满意足地细品了小半碗鸭汤。

吃完后他觉得鼻下微痒,信手一抹竟然蹭了一手指头的红——流鼻血了?!

谢迟忙让刘双领取湿帕子来堵鼻子,叶蝉闻言看过去,一扫桌上就“呀”了一声。

她吸着凉气看他:“你把那碟红烧肉都吃了啊?”

谢迟仰着头应了一声,叶蝉嘴角微搐:“那是鹿肉做的,陈进说做来尝尝鲜,对安胎也好,就是火大…”

她怕上火嘴疼,即便对胎好也只小尝了两片就搁下了,没想到他竟然全吃了!

怪她没提醒他一声。可是,鹿肉的鲜嫩挺明显的啊,他竟然没尝出来!

谢迟今天本来就事事不顺,吃个饭还弄得流鼻血了,顿时火气冲脑,张口就说:“把陈进押出去,打二十板子。”

“噗…”叶蝉喷笑,赶忙哄他,“别别别,你把他打了,咱吃什么啊!”

再说,他哪儿知道你光盯着这一个菜吃啊!桌上不算馅饼鸭汤凉皮都有四个菜,你可真会挑。

她越看他越憋不住的想笑,谢迟被她笑得生气,擦掉血又堵好鼻子后就瞪她:“再笑!再笑我今天就跟你分房…”转念一想,不对,及时改口,“再笑我今天就不跟你分房!”

叶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鹿肉火大,容易“情不自禁”。

她一叉腰:“别分,反正这也是你的孩子!”

谢迟继续瞪她,她绷着笑回瞪,两息工夫,俩人都绷不住笑出了声。

愉快的笑音在内帐碰撞,又带着甜味沁到帐外,拉着元晋元晰的小手刚走到外面太子妃滞了滞,自顾自一哂。

她示意正要进去通禀的下人止步,弯腰摸了摸元晋的额头:“你自己进去吧,伯母带哥哥回去啦。”

“好…”元晋拖长的声音甜甜的,又乖乖朝崔氏挥手,“伯母再见!”

“嗯,改天再来玩啊。”崔氏笑笑,元晋又主动伸手要去和元晰抱抱:“哥哥再见!”

元晰几是下意识地往母亲身后躲,不过反应过来后,便也伸出手去,和他抱了抱。

道完了别,元晋便向帐中跑去,夫妻俩还正说着玩笑,儿子突然杀进来吓了他们一跳。

“怎么自己进来了?送你回来的宫人呢?”谢迟随口问他。

元晋指指外面:“伯母送我回来的。”

夫妻两个又吓了一跳。

崔氏是真没打算多留,待他们赶出去时,只远远瞧见了一行人的背影。

叶蝉莫名觉得怪怪的,看了看元晋,问他:“玩得高兴吗?”

但元晋只是点头说高兴,什么异样也看不出来。叶蝉又想起今天一早太子妃差人给她送了衣服的事,斟酌了半天拿不定主意,便问谢迟要不要去谢个恩?

谢迟想想忠王先前提点他的话,摇头道:“几件衣服而已,收了就收了。现在风声紧,咱们别跟东宫凑得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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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御令卫指挥使就把连夜查出的事情禀到了御前。

首先那条小道的确不是勤敏侯抽签抽到的那条,但他抽到的签筹也确实插在那条真正被标为“癸亥”的路边。至于是勤敏侯上山时天色太黑,以致他看错了。还是当时有人把签筹换过去故意引他走那条路,之后又换回了原位,这一点无从判断。

“勤敏侯身边没有侍卫,上山时一个人都没带,无人佐证。”指挥使如此道。

其次,那个坑的的确确不会是周边的猎户挖的。一来镇守猎场四周的驻军近来都未见有可疑人员接近,二来指挥使为追根问底,连夜带着手下把方圆五里之内的猎户全盘问了——猎户们一个个指天发誓在得知陛下又要来秋狝后,就半点也没再接近过围场,就算自己不怕死也得想想一家老小的命啊!

指挥使说:“臣也觉得不该是猎户。就算有一个两个胆子大的,进来打打猎也就是了,挖陷阱也太容易被追查。”

皇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继续说,便是昨日众人陆续到了围场后,都有谁去过那边了。

“臣细细查问了,有好几拨人都去过。”指挥使边回思边说,“好几个府的侍卫歇下来后,都先三五成群地去散了一圈。有各个王府的、还有东宫的。但臣问了在附近巡逻的御前侍卫,都说没看见谁去挖过坑,想查清楚,大概只有把人都押起来审了。”

皇帝目光微凝,盯着白色的帐布,循循地缓着气。

按指挥使的说法,当下这其中有两点还待细查,一是究竟是谁干的,二,是谢迟是否看错了签筹的位置——这关乎到此人是否冲着他去。

这两点想查清楚都不难,只要他下旨让御令卫去,只消从各府都提审一个管事的侍卫,事情一定问出来。

只是…

皇帝脑海中转着指挥使一带而过的那句“还有东宫的”。

诚然他觉得太子虽然不济,但并无谋逆夺位之心,此事就算是太子所为,应该也是冲着谢迟去。可事情出在围场、出在他秋狝的时候,一旦真的涉及东宫,朝野上下必定传言不断,何况他又已然透了要立太孙的意思,此时一旦出了岔子…

皇帝摇了摇头。

正因为他已然透了要立太孙的意思,此时才不能出岔子。

从前他时常训斥太子,是因为他指望着太子能好,能承继大统。而现在,让还年幼的元晰先平安长大才是最要紧的。在他长大之前,太子不能出事,国本不能动摇。

——但凡太子还在,宗亲们总归会安静一些。太子一旦提前废黜,皇孙又年纪尚小,万一有人想豪赌一把,只怕神仙下凡也难以护皇孙周全。

所以涉及谋逆的罪名,太子连沾都不能沾,一点给旁人猜疑的苗头都不能给。

皇帝长长地缓了口气:“不必提审各府侍卫。”

指挥使一怔,抬眸看向眼前的背影,闻得皇帝又说:“此事到此为止。朕会安抚勤敏侯,别的,一概不准提了。”

“…诺。”指挥使抱拳,察觉到氛围里莫名有些异样,又轻道,“臣告退。”

皇帝没有理会他的告退,盯着眼前的帐布,不由自主地思量起勤敏侯来。

这回只好委屈他了。他年轻气盛,若知道此事就此作罢,估计难免不痛快。

皇帝想起谢迟昨晚气得连上衣都没穿就出来争辩的模样,禁不住地笑了声,然后开口:“傅茂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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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谢迟和叶蝉“稳妥起见”,分房睡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正要一道出去走走,刚出帐就碰上了谢逢。

“哥。”谢逢噙笑打招呼,接着才注意到叶蝉。他这人一贯心大,尊卑也不太放在心上,抬手就作揖道,“嫂嫂。”

叶蝉不太知道他具体是谁,只大致猜出该是和谢迟相熟的王府世子,忙侧身避开了他的礼,而后屈膝福了福:“殿下。”

谢逢看看他们:“这是…要出去啊?那我来得不巧…”

谢迟一哂:“怪我怪我,忘了你说过要来了。”说罢他看看叶蝉,觉得有些抱歉。因为让谢逢直接回去实在不合适,只能先回帐中跟他说说话,迟些再陪她出去了。

叶蝉倒不在意,笑笑就说:“那你们聊,我去陪元晋玩会儿。”

她说完朝谢逢又福了福就走了,谢迟却发现谢逢在盯着她的背影看。

“…你看什么看!”他毫不客气地在谢逢头上拍了一巴掌,谢逢猛地回神,揉着额头傻笑:“别误会!我是突然在想,怪不得咱俩合得来,嫂子和南宫氏气质都差不多…”

话没说完,谢迟就又拍了他一巴掌:“没大没小,闭嘴!”

“…”谢逢委屈地又揉额头,自己也意识到这么评说别人家女眷很失礼…可是他说的真的是真话!

二人于是折回了帐中,宦官进来上了茶,谢逢等到他们退出去,凑到谢迟跟前,神秘兮兮地告诉他:“这事啊…我跟你说,昨天晚上御令卫连夜查了一夜,但指挥使今天去跟陛下禀了话,之后突然就什么都不提了,打听也打听不出来。”

“什么意思?”谢迟浑身一冷,“你是说是…”

是太子?!

“…我不知道。”谢逢老实道,“我就只打听到了这么多,过来告诉你而已。你要是问我怎么想,我原本以为是谢遇。”

谢遇近来恨谢迟恨得牙根都痒,他们兄弟几个都劝过,谁也劝不住。

谢迟眉心紧锁,以手支颐揉着太阳穴,心里有火却发不出来。

对他来说,这事是太子不要紧,是谢遇也不要紧,可若陛下想压住事情息事宁人…他就有些慌了。

他在明处对方在暗处,他搞不清该防谁,以后怎么办?

谢逢见他神色,叹着气劝说:“别想了,总不可能逼着陛下做什么。”

话刚说完,刘双领的声音传了进来:“君侯。”

谢迟看向帐帘,刘双领在外又道:“御前的傅大人来了。”

第70章 第 70 章

谢迟和谢逢忙一道迎出去,一出帐便见到了带着一行人同来的傅茂川。

谢迟忙拱了拱手:“傅大人。”

“君侯, 世子殿下。”傅茂川回了礼, 堆着笑, 接着指向身后的几人, “您昨天遭的那险,让陛下放不下心。陛下说您骑射功夫虽好,但身边没个侍卫就这么漫山遍野的围猎,着实危险了些。这四个人日后便跟着您,他们跟您岁数都差不多,日后也能陪着您练练功夫。”

谢迟不由吃了一惊:“…陛下吩咐的?”

“瞧您这话问的。”傅茂川笑瞧着他, “若不是陛下吩咐, 臣能擅自给您调侍卫吗?”

谢迟还是有点懵, 怔了又怔,才说:“多谢傅公公…迟些时候, 我过去谢恩。”

傅茂川点点头,欠身:“那臣先告退了。”

他说完一扬拂尘便转身离去,刘双领赶忙跟上, 袖中滑出一枚装着银角子的荷包塞给傅茂川。傅茂川收了荷包, 点点头就继续走了, 端得一副御前大监的气势。

帐前,四名侍卫齐齐单膝跪地,抱拳:“见过君侯。”

“…快起来。”谢迟虚扶了一把, 笑笑说, “诸位先去休息, 明天我们再一道打猎去。”

然后他回过头,才发现谢逢眼睛瞪得好像俩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谢迟哧地一笑,赶紧拉谢逢进帐,谢逢又懵了一懵,说出一句:“你可太厉害了…”

用侍卫,在本朝是有严格的规制的,一般都是郡王府以上才有。其余达官显贵虽也需要人镇守府邸,但一概都只能用家丁,或者自己找雇佣守卫,和宫中派下来的有正经编制的侍卫是不一样的。

这些侍卫出身也都还不错,虽然和谢迟这样直接能当御前侍卫的宗亲不能作比,但往往也都家境殷实。而且这侍卫的职还是世袭的,一代代地传下来,颇是种荣耀。

谢逢都还没用真正意义上的自己的侍卫呢。他们这些王府世子身边的侍卫统归王府管,至少在名义上只是他们父亲的手下,和谢迟这样御赐下来说日后人就归他不是一个概念!何况,陛下竟然还专为谢迟挑了年纪相仿的人过来——四王指给谢逢的几个人里,最年轻的都二十五了,比谢逢大七八岁,搞得他面对他们的时候,总觉得他们是帮着父王来管他的。

谢逢于是对谢迟的那四个人很是眼馋,吸着气问谢迟:“我们明天一起去打猎怎么样?”

“噗…”谢迟看出了端倪,“行啊,明天一起去。你要是想和侍卫们玩,等回府咱再组一场蹴鞠怎么样?”

“好啊好啊!”谢逢两眼放光,蹴鞠可是他的长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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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王的营地中,世子谢遇趴在自己帐中的床上咬着牙骂谢迟。

真是太窝火了!那坑挖了一丈多深,他原以为谢迟就算不摔断腰也得摔残个胳膊腿儿,谁知道他竟然没事?他这什么运气啊!

而他呢?父王知道这事后,回来就叫人把他的嘴堵了,赏了顿板子,还命他日后这些天都要称病不出。

谢遇憋屈得不行,结果又听说陛下竟然还赐了谢迟四个侍卫,差点没直接气晕过去。

世子妃石氏被他的骂骂咧咧搅得头疼,锁着眉头坐到床边劝他:“别骂了,父王也是为你好。你瞧,陛下这是为这事上心了,你这么骂来骂去再叫旁人听见,不全都知道是你干的了?”

“他是什么身份!也配让陛下这么抬举!”谢遇狠狠啐道,“满洛安城里就数他会钻营!在御前时就上蹿下跳也还罢了,如今皇孙刚要立起来,他就上赶着把自家儿子送去陪人家玩去了,真服了他这媚上的好功夫!”

石氏自打在叶蝉那儿吃了暗亏之后,便也看这一府都不顺眼。听他发了这么久牢骚,终于也忍不住跟着一起骂了起来:“可不就是,到底不是亲生的孩子!满洛安谁不知道他是为了御前侍卫的差事接的这事?如今一个个倒都骂恪郡王无情,却没人说他工于心计,也真是都瞎了眼了!”

夫妻两个一唱一和地又骂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消了气。因为父亲震怒的关系,这份憋屈谢遇只好姑且忍下,不过来日方长,他还真不信一个勤敏侯能一直压在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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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太子扎帐的地方,一片消沉。

这回秋狝太子倒是也跟着来了,不过有圣意在上,太子一直没怎么露脸,就一直这么歇着。

于是偌大的营地三十多顶帐篷好像都没什么生气,唯一一处有那么点热闹的地方,就是太子妃崔氏帐子。崔氏近来都亲自带着元晰,时时处处都把他护在身边,不过,元晰虽然一贯和母亲亲近,近来却实在过得不太开心。

“找元晋…”傍晚时分,元晰歪在崔氏怀里哭唧唧的。

崔氏温言软语地哄他:“乖,你要再背一首诗,好不好?不能总想着玩啊,会把课业落下的。”

以往她这么哄,元晰都会听话的。可今天元晰拒绝了,一味地摇头,无论如何都不肯继续读书。

他觉得好累!为什么要这样没日没夜的读书!就连昨天和元晋玩的时候,他都被抓过来写了两页字。

他于是抽抽噎噎地央求母亲:“回东宫,我就读书。这几天让我玩…”

唉…

崔氏心疼他,可是想了一想,还是心硬了起来:“不行,书一刻也不能少读。你若不听劝,母妃便不在这里陪你了,你什么时候背完什么时候来找母妃。”

她说着便起身要走,元晰仿佛突然受到惊吓,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母妃别走!!!”

崔氏直惊了一跳,赶忙回身抱住他,连声说了好几遍“母妃不走”,元晰的哭声才小了。

“母妃陪着你。你听话,母妃陪你好好读书。”崔氏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儿。

唉,她不想让他开开心心地玩么?她自然想。

可那么重的担子压在他身上,他不加倍上进怎么行?崔氏怕他来日被朝臣指摘平庸、不堪承继大统,更怕他与他父亲一样,贤德没学进多少,出身天家却成了个纨绔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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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里,元晋每天都欢天喜地。

小孩子嘛,看见生人难免觉得新鲜,侍卫们又个个都十七八岁,骑马射箭刀剑功夫一样不差,他就特别爱缠着他们玩儿。谢迟去围猎时便也总留一两个人陪他,这倒让叶蝉轻松了。

她在他不在的时候,她就让青釉陪着一起到附近走走;他回来,她就跟他待在一起。

谢迟近来的心情也不错,几次捕猎都收获颇丰。其中一部分猎物献给了陛下,既是臣子表忠心,也是晚辈对长辈表孝心,余下的就基本全拿来哄叶蝉高兴了。

“打了几只貂,皮子都不错,到了冬天叫人给你做件新斗篷。”他从外头一回来就兴冲冲地跟她说这个,叶蝉歪在床上,把他拽过来,原想给他捏捏,结果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他给她捏。

他又跟她说:“还有几只大雁、山鸡,让陈进看看怎么做合适。鹿取鲜嫩的部分炖炖汤给你温补…我就不吃了。”

“噗。”叶蝉没忍住笑出声,埋到他怀里一嗅,一股子汗味,她却偏没觉得难闻。

她打了个哈欠问:“饿不饿?昨天你打的那两只野山羊,陈进试着做了包子,还炖了道汤,炖了一夜呢。我今儿不太想吃羊肉,元晋倒挺喜欢的,吃了好些。”

——然后元晋就上火了,睡醒午觉用手指碰着溃烂的嘴角在她这儿泪眼婆娑了好半天。

谢迟是真饿了,立即让人把东西端了上来,尝了两口,果然鲜美得很。

陈进很会挑肉,做包子用的是肥瘦皆有的部分,蒸过之后肥油就全化了开来,渗进瘦肉里,鲜香四溢又不腻口;炖汤的部分又几乎尽瘦,汤上只漂着极少的油性,一碗喝下去,虽则鲜味十足,但同时竟还有些清爽。

谢迟吃着实在喜欢,让人赏了陈进,又叫备些切面,晚上用羊汤煮了当宵夜吃。

叶蝉今天是不想吃羊肉,可以想象用羊汤煮的切面,她就有胃口了:“我也要我也要!”她在刘双领揭帘出去之前赶紧开口,“让陈进记得切点葱花,端来的时候再给我上一碟醋!”

“哎,记住了。”刘双领笑着应下,正要走,谢迟又叫住了他:“等等。”

他沉了一沉,指着桌上的汤道:“这汤,叫陈进再炖锅新的,炖好温在炉上就行,明早我有用。”

他说道这儿就没再说别的,刘双领也识趣地没问。等刘双领退出去,叶蝉好奇道:“你干什么用啊?”

“送一份给陛下尝尝。”

谢迟这话惊得叶蝉一哆嗦,差点把榻桌给掀了。

“给、给陛下…?”她知道皇帝一直对谢迟不错,可那毕竟是九五之尊,她总有种说不清的敬畏感。

谢迟点点头,然后一叹:“陛下近两日精神不太好,太医请了脉,说是身子弱了些,让加以进补。”

陛下再怎么说,也已年近五旬了。近两年又时常因为太子的事动气,先前还曾被气得大病过一场,眼□□虚也不稀奇。

谢迟心里有些酸楚,他希望陛下能好好的。诚然那“万岁”之说并不可能,他也希望陛下能长命百岁。

若没有陛下时时关照,他绝没有今天。身份在他之上的同辈宗亲有那么多,多亏陛下不计较身份他才会有机会。

他不想说什么感恩戴德之类的虚话,可也确确实实是感恩戴德。那还能怎么办呢?只得尽一份能尽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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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天子大营。

五王接连求见了几日,皇帝都没有召见,今日也是如此。五王在天还未亮时就到了帐外等着,终于等到帐中灯火照起,知是皇帝起了床,不过多时,却见傅茂川和前几日一样出来揖道:“殿下,陛下身子不适,今儿先不见人了。”

五王只得回去,气得想再揍谢遇一顿。

帐中,皇帝其实已知五王是为何事而来。一方面他松了口气,庆幸于此事与太子无关;另一方面,他却又难免为谢遇所做的糊涂事而生气。

谢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宗亲,在户部办的差事,也是他亲自吩咐下去的。将那几年曾在户部任过职的宗亲先行押起来,以免节外生枝的旨意虽是谢迟请的,却是他朱批准奏。谢遇这样的怨怼,是冲着谢迟,还是冲着他?

而且,御令卫的指挥使说了,那深坑足有一丈多高,功夫好瞅准了跳下去则罢,失足摔下去极易受伤致残。谢迟能只是摔出些淤青回到他面前,那是不幸中的万幸。

——谢遇因为户部的事记仇无妨,可下此狠手,未免也太歹毒。

是以皇帝懒得见五弟。他可以看在兄弟情分上不追究小辈,可也不想把五弟叫进来再安抚一番。

盥洗之后,皇帝吩咐传膳。

在宫里时,备膳的主要是尚食局,御膳房只管点心宵夜一类的东西,另外他若偶尔着意叫个膳,则也是就近让御膳房做。但出来围猎,再带上尚食局的一干人马就太劳师动众了些,每次随出来的便都是御膳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