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元晋为什么能毫不在意,但总之他听说自己不是爹娘的孩子后,就越想越别扭。

而且他很担心,自己把为姨娘难过的这些事告诉娘,娘会不会不高兴?既然他不是娘亲生的,娘会不会因为这个不喜欢他?娘对他还他挺好的,他害怕娘不喜欢他!

元显觉得很紧张,掀开被子威胁元晋:“你也不要去跟爹娘说…一个字都不要提,你如果乱说,我就…我就不理你了!”

“…”突然遭遇威胁的元晋很委屈,扁扁嘴道,“不说就不说嘛,你这么凶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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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太子午睡醒来瞧见不远处放的两只凤冠鹦鹉,不禁一笑:“送进来了?”

身边的宦官立刻堆了笑,巴结道:“八世子冥顽不灵,驯鸟司那边也不敢松口。这个是臣麻烦出去采买的宦官想的辙,夹在运肉的车里送进来的。都是极好的品相,训的也好,不叫开口就不开口,这才安安稳稳地进了宫。”

“你倒主意多。”太子心情舒畅,“快,叫蓝氏过来,让她瞧瞧。”

第105章 第 105 章

勤敏侯府里, 吴氏到底是没被卖了。叶蝉当着她的面把她家寄来的卖身契扔进了火盆,然后罚她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

她身边的下人,叶蝉也免不了都罚了一顿,因为他们知情不报。叶蝉在罚他们之前放了狠话——日后再有这种事,你们帮吴氏瞒一个试试?连你们带吴氏, 有一个算一个全发卖出去。

完事之后, 叶蝉让周志才和青瓷等几个把人送回去, 减兰也帮着搭了把手。两刻后减兰回来,跟叶蝉回话的时候都不敢抬眼。

“…吓着你啦?”叶蝉哑音笑笑, 跟她说你别害怕, 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也别觉得我是瞎迁怒下人。

她跟减兰说:“虽则都说不瞎不聋不作家翁, 可咱也不能真瞎真聋。就说吴氏这事, 现下倒确实没捅出什么大篓子, 可我不管你说能行么?以后还不得把咱侯府都搬空了?”

叶蝉觉得, 吴氏干的这事,就跟果子里的蛀虫似的。她蛀果核的时候你不管, 蛀着蛀着就蛀到果肉了, 早晚要蛀到从明面上都能看见。可是到了那时候,补救都来不及了。

但减兰还是低着头, 束手束脚地局促了一会儿,道:“夫人您误会了, 奴婢不是觉得您罚得很, 是觉得…是觉得吴氏的家人怎么那样?真是一想都怵得慌, 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减兰跟她说,她一直觉得家人在世是很幸福的事,可吴氏的家人让她觉得,这也因人而异。

“吴氏那么顾着家里,家里还那样。奴婢的爹娘要是那样,奴婢要恨死了。”减兰这么说。

叶蝉头一回跟她聊家人的事,想了想,忍不住问:“你的家人还有…还有能联系上的吗?”

她问得时候很犹豫,紧盯着减兰的神色。减兰倒很平静,告诉她说:“爹娘在奴婢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印象不深。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后来调去了宫中不同的地方服役,也就…没法找了。奴籍的人不值什么,改换名字也不一定好好记档,所以就…”她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只能认命了。”

叶蝉听完只觉得,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吴氏是家人无情,减兰更是自小就身不由己。相比之下,她真算是没经历过什么波折的了,只要爹娘兄长好好的、谢迟和孩子们也好好的,她便可说是万事如意。

她不禁一叹,向减兰道:“容氏有自己的事在忙,你平常不妨多跟吴氏闵氏多走动走动吧。跟吴氏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让她安心过日子,府里不会亏待她的。”

她近来也逐渐清楚了,减兰在阖府上下眼里都是“正院的人”,出去做什么都会被当做她的意思。那让减兰多跟吴氏闵氏走动一二再合适不过,既不用她自己总费心,又免得下人看她们二人不得宠就欺负她们。

叶蝉想,一大家子人一起过日子大概就是这样:花八分心力关照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也匀两分心关照关照自己并不太在意的人。家和才能万事兴,不然谁出了事最后可能都是一家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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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又过了几天,谢迟得了个好消息——太医院好像研究出医治时疫的方子了。

之所以说是“好像”,是因为药效还不太确定,有些药材的用量还需要调整。但总之,这是个很好的进展。

“不过有效与否,终究也还要因人而异。”太医院院判谨慎地这样说。

谢迟摆了摆手,对此心里有数——什么方子不是因人而异?或多或少都和体质有关,单是医治风寒的方子都有好多种,不同的人得了同样的病,因为体质的缘故,方子可能也截然不同。

“只请院判大人确保这方子对大多数人有效。”谢迟沉然道,“另外,现下安置在官衙内等待救治的百姓颇多,虽然免不了拿他们试药,但也请大人十拿九稳之后再试。是药三分毒,可别没能救了人反倒夺了人的性命。”

院判点点头:“这个自然。君侯放心,这方子是照医治风寒的方子改的,没什么凶险药材,吃了最多是不起作用,绝不会伤了性命。”

谢迟吁气点头,觉得可算松了口气。时疫从事发到现在已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里,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随着入冬,疫病多半会越闹越厉害,太医院能赶在这会儿有些进展真是老天有眼。

于是当晚,谢迟和谢追都各自了回府,打算睡个难得的好觉。

于是,谢迟一回府,叶蝉就发现他今天心情爆好,一进门就问青釉:“有没有什么味道清爽宜人的酒,我和夫人喝一杯。”

叶蝉盘坐在罗汉床上看看他,伸手:“心情这么好?那来亲我一口。”

谢迟嗤笑出声,几步走过去把她一抱,又转身坐下,把她圈在怀里:“想我了?”

叶蝉乖乖巧巧地缩在他胸前:“可不是?你自己数数,你有几天没回家了?”

谢迟一想,似乎有七八天了,是有点久。而且这七八天,他都没顾上让人来家里给她带个话,平常在顾府读书都还会偶尔让人回家问问家里好不好呢。

他歉然笑笑:“对不起啊,实在是忙得晕头转向了。”

“没事。”叶蝉一哂,见青釉已端了两小壶酒进来,就说,“天冷了,我帮你把酒温一温,你先去给爷爷奶奶问个安。奶奶最近心里不安生,生怕你在外头忙着,自己染了时疫。”

“不会,我差事办得可好了!”谢迟一边自卖自夸了一句,一边还是放下她出了门,依言去向爷爷奶奶报平安。

叶蝉示意青釉把酒搁在了罗汉床的小桌上,又要来了小炉,温酒温得十分惬意。

青釉取来的两壶酒不一样,一壶味道清冽,酒劲也大一些,适合谢迟;一壶是清甜的桂花酒,闻着跟蜜糖一样,正好她来喝。

叶蝉温着温着,酒味就飘散了开来。元显元晋好奇地跑进来看,被她板着脸轰了出去:“去好好读书练字,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累得够呛。娘给他温点酒,喝完就要好好休息了,你们别来打扰。”

她走到门口时,谢迟刚好折回来,听见她的话再抬头一看她,他就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然后他咳了一声:“是,爹今天要早些休息。”接着叫来乳母,“带他们回前宅歇着,明早再来一道用膳。”

——近来他们都是住在正院的,为什么又突然让住处前宅?元显元晋一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乖乖地走了。

谢迟目送着他们走出月门,然后迈进门槛,一把搂住叶蝉,俯身深深一吻:“看来是真想我了,身体力行啊。”

身体力行…

叶蝉双颊顿红,喉中不自在地哽了一下,就被他揽进屋中。

他又把她圈进了怀里,坐在罗汉床上,以一种无比霸道又宠溺的姿态拿着小瓷杯喂她喝酒,一边喝一边聊着些有的没的。这种温存和酒劲儿一起让叶蝉身上一阵阵的酥软,待到微醺之时,她便再忍不住,将脸往他怀里一埋,很委婉地说了句:“不喝了。”

谢迟一声低笑,仰首把较烈的那壶里剩的几口干了。而后将她一抱,却没直接上床,直接在罗汉床上就宽衣解带起来。

“?!”叶蝉吃了一惊。

她从没在罗汉床上和他欢好过,虽然也是自己屋里,罗汉床上也还软和舒服,可是没了幔帐的遮挡,她莫名地觉得特别羞耻。

她于是惊慌地抓住了谢迟的衣领:“去、去床上好不好?”

谢迟照着她的脖颈啃了下去:“书上说,偶尔换个地方比较新鲜有趣。”

叶蝉:?!

他最近又看了什么闲书啊?!为什么应对时疫的时候还会有工夫看闲书啊?!

——这念头在脑子里还没过完,她双肩便倏然一凉,低眼看去,他正潇洒地把她的上襦甩到一边。

她这时才迟钝地意识到一个比没有床帐更令人觉得羞耻的问题——罗汉床上没有被子!!!

然后,他们就这样暴露地、无耻地…“身体力行”了一下。

回到床上睡了一觉之后,谢迟又把她拽起来“温习”了一下。

最后叶蝉觉得吧…

在罗汉床上还真蛮有趣的0v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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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宫中,此时正一片肃杀。

这种肃杀是从一天前开始的。一天前,太子妃崔氏下旨赐死了一个东宫妃妾蓝氏,并且十分罕见地下旨烧尸。在众人的印象里,太子妃一贯端庄大方,这样的雷霆手段实在令人瞠目,东宫里顿时遮了一层阴霾,宫人们连走路都死死地埋着头。

此事背后的原因,也很快传了开来。

宫人们说,那蓝氏得了时疫,太子妃是怕时疫传染殃及东宫,才即刻赐死了蓝氏,烧尸亦是同样的原因。

但翌日一早,东宫还是封了宫。大多数宫人、妃妾一起床便被关在了自己的住处,具体还有谁染上了时疫,一时没人能说得清楚。

有人说是太子,因为太子近来一直宠爱蓝氏,也有人说是太子近前的宫人。

也鲜少有人知道,皇长孙谢元晰在傍晚时被悄悄送到了紫宸殿,在皇城外的官衙研究时疫的许多太医也都踏着夜色入了宫。皇宫里依稀弥漫开了一种鲜见的紧张,这种紧张似乎被很好地束在了紫宸殿里,却又如线香缥缈的烟雾一般,若有似无地在空气中散开。

紫宸殿寝殿的大门紧阖着,内殿里,皇帝犹如石像般端坐在御案前。太子已不知跪了多久,太子妃冷漠地坐在一旁,三位公主分坐在另一侧。

殿里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时光在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愤怒中被撕扯的无比漫长,好像这一日能耗过平常一年去。如此悠悠长长地又过了许久,天子突然怒火难抑。于是瓷盏掷地、纸张本册飞散而下,沉重的御案轰然砸倒,满殿的宫人唰然跪地。

“父皇息怒。”太子妃与公主们一并跪了下去,殿里的安静中,有了点透着紧张的呼吸声。

“得时疫的怎么不是你!”皇帝指着太子怒喝,“得时疫的怎么不是你!!!”

太子不敢吭声,太子妃没有再说话,就连公主们也没开口为他说情。皇帝的怒火便犹如决堤的潮水般,汹涌而出:“朕已不指望你能承继大统!可你没有兄弟,元晰是大齐唯一的皇孙你不懂吗!他的分量你不知吗!那你还记不记得他是你的亲儿子!”

太子被斥得战栗如筛,在皇帝的怒斥间,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话音落时才连忙开口争辩:“父皇、父皇…儿臣实在不知时疫竟与禽鸟有关,若是知道,儿臣无论如何也…”

“殿下当真不知道吗。”太子妃的声音冷若寒刃,硬生生截断了太子的辩白,“殿下为此与八世子争执数日不休,八世子最终也没有点头,殿下身边的宦官为博殿下欢心才想了这样的办法——这和时疫有关无关,殿下当真不知道吗?”

“你…”太子面上怒色窜起,崔氏却并无惧色。她冷涔涔地回看过去,竟将太子看得哑了声,咬着牙低了头,“儿臣知错。”

唰地一声,长剑出鞘。皇帝提剑而上:“早不该留你这孽障!”

“父皇?!”三位公主面色齐变,年纪最长的淑静公主首先回神,匆忙拎裙起身抱住了皇帝个胳膊:“父皇不可!”

她说着复又跪地:“他愧对大齐愧对皇长兄,死不足惜。可眼下…眼下万一太子殒命,元晰再有个闪失,大齐一夜之间储位空悬,刚被父皇压下去的宗亲势必野心再起。到时朝臣摇摆不定,厮杀在所难免,岂不祸事更大!”

皇帝仍自怒不可遏,不理淑静公主的规劝,提步便要再度上前。

顷刻间,他眼前却倏然一黑,蓦地向下栽去。淑静公主骤然一惊:“父皇?”

“父皇!”另几人匆匆起身上前搀扶,宫人们也顿时蜂拥而上。

混乱中,太子妃恨然看向太子,目眦欲裂:“如果元晰有个三长两短…”

她紧咬着牙关:“如果元晰有个三长两短…”

她嗓中逼出的声音宛如地狱伸出的夺命锋刀:“我一定亲手取你性命!”

第106章 第 106 章

皇长孙病重的消息,在几天之后, 还是传了开来。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太子因此被幽禁东宫,然后随之而来的, 是一番出人意料的彻查。

“听闻是张大人发现了些疑点,觉得那宦官弄进去的凤冠鹦鹉有什么隐情。”

“那直接审那宦官不就是了?”

“嗨, 他是头一个染上时疫的,早就杖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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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 洛安风云迭起。日日都有人被押进诏狱, 也日日都有人被从诏狱抬出来。谢迟谢追他们原以为事不关己, 仍只专心应对着时疫, 然则抽空去看望谢逢时, 却被御前的人寻了过来。

“陛下传勤敏侯和七世子、八世子入宫回话。”

为首的人是傅茂川的一个徒弟,他躬着身,面无表情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谢迟等几个都微微一怔, 反是谢逢格外紧张起来。

谢逢依稀记得,洛安的人去山西押他回来的时候,为首的那个宦官也是如出一辙的神情。

“…这位公公。”谢逢于是迎上前了一步,但辩解的话刚到嘴边, 那宦官就一个眼风扫了回来:“四公子。”

他平淡的口气因为尖细的嗓音而有些奇怪,谢逢微滞, 听得他说:“这事您就别操心了, 关乎皇长孙性命的事, 您担待不起。”

谢逢无言以对, 谢迟拍了拍他的肩头:“放心。”然后便与谢追谢逐一道向外走去。

他们走出谢逢的府门,便被御前宫人分别看了起来,直至进宫都没能再互相说一句话。一种紧张感在无形中蔓延开来,即便问心无愧,三人还是不知不觉地都出了一身冷汗。

入得宫门,谢逐和谢追分别被宫人请去了不同的宫室,谢迟则被傅茂川的那徒弟一路请到紫宸殿,入殿觐见。

紫宸殿中一片寂然,谢迟跪地行礼,过了片刻,才听到一声虚弱分明的“免了,起来吧”。

谢迟微觉心惊,起身抬眼的刹那更不由得愕住。只见皇帝分明的消瘦了许多,眼窝深陷,竟看上去明显是张老者的形容了。

谢迟有些失措地别开目光,皇帝注意到了他的神色,沉了沉,道:“朕身体不适,你先坐,我们一会儿再说。”

“诺。”谢迟抱拳行礼,依言到旁边坐了下来,宫人们无声地上前上了茶,又无声地退了下去。

殿中安安静静,在这种安静中,偶尔能听到寝殿里传来的咳嗽声,那声音弱小稚嫩,听得谢迟心中轻搐不止。

不远处的另一方宫室中,宫人恭恭敬敬地请谢追落了座,然后一名身份显然不低的宦官上了前,还算客气地道:“八世子,臣奉命问话,您照实回答便是,不必紧张。”

谢追微锁着眉,缓然点头。

那人静了静,道:“东宫是什么时候与您提的凤冠鹦鹉的事?”

“大概半个多月前。”

“具体些呢?”

谢追想了想:“十月末,二十五日以后,具体是哪一日我不记得了。因为第一回提起只是差人问了一问,也没有记档。”

那宦官点了点头:“那世子殿下答应了吗?”

谢追道:“自然没有。若是让宫里染上时疫怎么办?此事我倒最后也没答应。”

那宦官又问:“十月末的这一回,勤敏侯和七世子知道吗?”

谢追答说:“七世子那天好像是去太医院还是惠民药局了,没在,但是勤敏侯知道。”

宦官继续追问:“那七世子第一次听说此事,大约是什么时候?”

“…五六天后吧,十一月初。驯鸟司的人再度问来时,七世子在。”谢追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他想查问的究竟是什么,终于忍不住锁眉反问起来,“公公究竟有什么疑点?不妨直接一些。”

那宦官却就此一欠身:“世子殿下请在此稍候,臣去去就来。”

接着,他想手下递了个眼色,不过多时即有人奉了茶来,温度适中,品质也极好。

与之相隔几丈远的另一方屋子内,谢逐也被宦官客客气气地问道:“七世子,您头一回听说驯鸟司想弄凤冠鹦鹉进东宫,被八世子挡了,是什么时候?”

“…”这事并不直接归谢逐管,谢逐难免懵了懵,“十几天前吧…”

那宦官也追问道:“具体些呢?”

“不太记得了…”谢逐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上月末?或者这月初…当时驯鸟司的人问过来,我正算着惠民药局的账,也就随便一听,没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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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谢迟喝了一刻工夫的茶,其间总禁不住地打量皇帝。

虽则他对皇长孙染上时疫的事已有耳闻,也知陛下必定为此忧心,但现下的情状依旧令人见之心惊。谢迟分明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愈渐紊乱,只得喝着茶竭力静神。

终于,两名宦官一道进了殿。

二人都没有理他,目不斜视地走向御案,各自将手中的几页纸笺放在案头,又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

皇帝拿起那几页纸,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忽而开口问谢迟:“驯鸟司要往东宫送凤冠鹦鹉的事,谢追可松动过?”

谢迟一怔,忙起身揖道:“没有。此次时疫闹起来的原因尚还不明,谢追怕时疫随禽鸟进宫,始终不敢答应驯鸟司。”

皇帝点了点头:“那,可有其他人为此事找过谢追?”

其他人?

谢迟一时不解,颔首只道:“东宫和驯鸟司分别找过他,别的就没有了。”

“什么时候的事?”

谢迟拱手:“东宫磨过他好几回。第一回大约是…上月底。”

皇帝微作沉吟:“谢逐可在?”

“不在。”谢迟道,“那天谢逐去了太医院。后来驯鸟司来找的时候,他在。”

谢迟说罢,在一股没由来的压迫感中抬了抬眼,但见皇帝似乎微松了口气:“退下吧。”

谢迟不敢多言,施礼告退。倒是退出紫宸殿,就看到了谢逐和谢追。

此时倒也没有宫人盯着了,三人相互一碰:“怎么回事?都问你什么了?”接着对了几句,便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隐约觉得,皇帝倒不是寻出了什么疑点所以叫他们去问话,只是因为对他们有三分的不信任,所以叫来一探究竟。

如若他们有半句的遮掩,又或有哪一句没对上…

按着谢逢例,他们今后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了。

谢迟后知后觉地有了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继而心有余悸,直到回府都没能缓下劲儿来。

于是叶蝉正午睡着,一下子被人抱了起来。

“?!”她愕然惊醒,好生反应了一下才看清眼前是谢迟。他单膝跪在床边,双臂紧抱着她的上身,不管不顾的举动里透着种分明的张惶。

叶蝉怔怔地望着他,然后迟疑着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轻问:“谢迟?怎么啦?”

“…没事。”谢迟勉力定住神,静了静,小心地放开了她,“没事。”

她听到他叹了口气,接着坐到了床边,彷如担心失去什么一般,摸索着捉住了她的手。

叶蝉于是撑身坐了起来,伏到了他肩上,一个字也没说,就静静地倚着他。

她想他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险事,现在看来似乎并无大碍,但过程大概是挺心惊的。

她把手抚到他胸口上,感到一颗心果然跳得厉害,噔噔噔噔的,像是要撞出来。

“别怕,我在呢。”叶蝉搂着他道。

谢迟点点头,安心地舒了口气,又侧过首来吻了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