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笑起来:“这是跟五世子妃较劲呢?怎么回事?我可听说她备了好厚的一份礼。”

叶蝉翻了一记白眼。

那礼可真是厚礼, 两套珠钗首饰都是一瞧工艺就能看出贵得不得了。另有一匣苏杭的丝帕,质地轻薄柔软, 还有淡淡的光泽,绣工也是极好的,比尚工局出来的东西还精巧。

——这些东西,如果是谢逐谢追谢逢府里的女眷给她送来,她一定实实在在地高兴一场,但是谢遇那边是另一回事, 叶蝉分得清好赖。

之前的那么多年里,两边都闹成什么样子了?就是在谢迟进了东宫之后,谢遇也没有半点恭敬。

如今可好,皇帝说了要禅位,他们就这样凑过来?只是日常的熟络一二那也就算了,叶蝉愿意好好地应付。可是备这样罕见的厚礼是什么意思?是巴结还是施压?如果是巴结,做到这么过火实在令人恶心,如果是施压…呵,那他们可找错了人了。

谢迟看她翻白眼就想乐,但也不再逗她了。他坐到罗汉床上喝了口茶,跟她说:“不待见不用自己憋着。珠钗首饰宫女们不能用,你收着日后赏给命妇就是。帕子没那么多讲究,赏给身边的人就完了。”

叶蝉冷哼着一笑:“已经赏下去了!”

那一匣子里二十多条帕子,她让青釉青瓷她们八个先挑了,余下的让她们分给手底下的小宫女。她这边自巫蛊案后新进来的小宫女都是十三四岁,见了这些精巧的东西喜欢得不得了。

然后她把榻桌上的一方木匣推给了他:“这是谢四公子那边送来的,你看看。”

谢迟就随手拿过来看,打开一瞧,不由轻吸了口凉气。

——匣子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六块东西,两块翠玉晶莹通透,两颗东珠有小孩的拳头那么大。还有两块南红料,虽然还没打磨,但一看就是极好的成色,交给工匠做手串或是做佩都行。

叶蝉说:“我刚跟五世子妃置完气,就看见了这个。他们怎么也备这么厚的礼?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没出什么事啊…

谢迟想了想,估计是谢逢心里又不安生了。

他当太子之后,跟谢逢的走动确实是少了,有一部分是因为怕父皇不快,另一部分也确实是忙不开。其实不止是谢逢,就是和谢逐谢追之间的走动也比先前少了大半,但谢逢眼下身份尴尬,难免比谢逐他们更紧张这些事,谢迟见了这些东西觉得无奈,但也没法说他这样不好。

谢逢现在也二十五了,从十八岁到二十五,他担惊受怕了七年。

谢迟一叹:“收着吧。别人的礼你都收了,独把他的退回去也不好,改日寻个由头还个厚礼就是。”

以谢逢现下的处境,大约置办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了,这几样礼估计都是从前积攒下来的。

叶蝉点点头:“我也这么想。已经让人备了些礼还回去了,等过两个月他家小女儿过生辰的时候,再备份厚礼给孩子。”

谢迟也觉得这样就行了,于是这事到此为止,二人着人传了膳。用膳的时候孩子们都没在,周志才说他们片刻前去了清凉殿,看样子应该是让陛下扣在了清凉殿用膳。夫妻二人挺高兴,又多了个难得的二人共处的时光。

待得用完膳,谢迟说还有两本折子要拿到清凉殿去和父皇议一议,便径自出了门。刚迈出门槛,他就听刘双领禀了元昕给谢逐谢追家的孩子送东西的事。

谢迟哑了哑,下意识地扭脸看了眼殿中,心说你们真是母子心连心…

然后他又道:“同样的东西多备两份,送去谢四公子府。”说罢又继续往清凉殿去。

谢迟到清凉殿的时候,几个孩子刚吃完晚饭,正在外头消食。谢迟在和皇帝议正事前,先把元昕的安排当个趣事跟皇帝说了。皇帝听完直笑:“这孩子真聪明。兄弟几个里,数他和元晨鬼点子多。”

谢迟也说是。今天这事让他稍微有点惊喜,他没想到元昕这么小就会做这种制衡了。

他于是把元昕叫了进来,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元昕气鼓鼓地一叉腰:“大哥说五世子欺负过父王,所以我不喜欢他!”

噗…

好吧好吧,还是小孩。

谢迟就笑着又让元昕玩去了,皇帝也又笑了好一会儿,忽而有些失神:“元晰若能长到这么大,大概也会是这个样子。”

谢迟不觉微滞,皇帝旋即摇头:“不提了。”

谢迟哑了哑,将那两本奏章呈到了皇帝手里,皇帝翻开来看,但看了半晌都没读进去。

最终他又放下了奏章:“谢迟啊。”

谢迟颔首:“儿臣在。”

“有的事,朕还得跟你说一说。”皇帝说着招手示意他坐,宫人就在御案旁添了张椅子。谢迟落了座,皇帝道:“你这几个孩子,都不错。若元昕的才学并非最好,来日的皇位可以不给他。但…”

皇帝沉了一沉:“皇位不能给元显和元晋。”

谢迟微怔,但这话也并不令他意外。皇位承继到底还是看重血脉的,皇帝过继他已是转了一道弯,他若再给元显元晋,那就把恪郡王府也扯进来了。

“牵上恪郡王府,此事便太乱了,朕不愿这样,也不愿因此再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他说着顿了顿,又道,“但除此之外,你今后把这两个孩子当皇子养着,都不打紧。单是凭他们与元晰的情分,朕也不想把事情做绝。皇子该有的亲王身份你可以给他们,继了位的孩子若一直把他们当亲哥哥看,朕也高兴。”

除却皇位以外,该给的都可以给他们。

谢迟稍稍松了口气。他先前其实担心过,自己入继的事在朝中掀了这么多风浪,父皇禅位时会不会要求他把元显元晋还回恪郡王府去?

如果父皇那样要求,他除却照办别无他发,但和元显元晋的情分,大概就真的到头了。

尤其是元显,他已然有了那么多担忧,如果父母再真的“不要” 他,他一定会恨的。

眼下皇帝这么说,谢迟骤然安了心。他欠了欠身:“是,儿臣明白,父皇放心吧。”

皇帝点点头,这才真正读起了奏章。两本奏章中说起的事情,一是有几处郡县实在收不上足够的税粮了,求朝廷减税;二是北方草原上有几个部族近来不断进犯,边关将士抵抗得倒不算费力,但那几个部族似有越战越勇之势,将领请求朝廷增派人马。

“儿臣觉得,不妨把镇守罗乌、玛尔齐两国交界处的兵马调过去一些。前几年那边有战事,朝廷增派了二十万人,自上次来朝后两国就与我大齐重修旧好了,实在用不着放那么多人在那里。”

皇帝也是这么想,那里留下原有的十万人足矣。多出来的人调去北边,也省得再向民间征兵,劳民伤财。

至于赋税的事,父子二人一直议到了入夜时分。议到后头时因为意见分歧的缘故,不知不觉起了争执。

皇帝于是屏退了宫人,父子两个接着争,又过了足足两刻,宫人们才看到太子殿下终于从清凉殿里告了退。

山脚下,谢遇打从石氏回来后,就一直在屋里生闷气。

呵,听说石氏刚从行宫告退,太子妃就叫人赏了七世子妃和八世子妃,给谁脸色看呢?

然后有听说不止是太子妃,就连皇孙们也玩了这么一手!

他们是皇孙们的长辈,皇孙们当下又都没有爵位,不能说赏他们东西,可皇孙们可以赏平辈的堂兄弟。

于是谢遇就听说,七世子和八世子的行馆今晚都可热闹了,就连七王和八王都挺高兴,让孩子们明天一早到行宫谢恩去。

谢遇心里真是窝火!

如今的一串亲王里,六王死得太早没留下子嗣,二王三王四王三府也都因为各种原因不行了,往后的九十两个府一直掀不起什么风浪。坊间紧盯着的,就是他们五七八三个府。

本来他也不在意自己闷在府中,但没想到谢迟真当了太子,谢逐谢追一下就混得更好了,显得他愈发不济。

现下东宫又有意无意地给他脸色,谢遇觉得气得肺都快炸了。要是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回到七八年前,他一定直接要了谢迟的命!

边关,军队在秋末时接到了朝廷的调令,便立即拔了营,奔北边去。

现下天气已然开始转冷,长途跋涉自然难过,但许多将士还是高兴的,因为他们听说北边真的有仗可打。

——怎么说呢?大概没有人真的喜欢打仗、真的喜欢送死。可在太平盛世里投军的人,大多有颗想报国、想立功的心。放在罗乌边境,是真的没事干,出去巡逻抓的匪盗都比邻国的探子多。为此,边关的百姓倒是很喜欢他们,可他们自己不甘心啊!

所以这行军的路上,总有将士在热血沸腾地引吭高歌。卓宁心里也期盼着自己能真真正正地打一场仗,不过他的期盼百转千回,显得十分沉默。

和他交好的文林就打趣他:“怎么了?是不是想着自己喜欢的姑娘,有点怕死?唉,要不你先给她去封信,让她把你写到书里,万一死了,你也算留下个名字嘛!”

“去你的!”卓宁笑着一踹。

他并不怕死,他是在专注地设想自己若立个功会如何。

那位夫人…不知道是哪个府里的人,但应该并不得宠。那若他立个战功,立个大点的战功,是不是就能求皇帝做主,让她改嫁?反正她的夫君也不喜欢她。

“唉…其实要我说,死倒不可怕,可怕的是受伤。”文林又在旁边碎嘴起来,“尤其是你这张脸,我的天,见着你之前我都不知道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的!你这要是脸上挨一刀,啧…我都替你亏。”

“…”卓宁的思绪全被他打断了,瞪了他片刻,抡起刀鞘就要砸他。

文林一溜烟跑了,行军的队伍中人又多,很快就已看不出谁是谁。卓宁静了须臾,兀自一喟,从怀里摸了个瓷瓶出来。

这个瓷瓶,是那位夫人最初给他买的药的瓶子。那时他刚挨了老鸨的打,满后背都是伤,多亏了她给他买的药。

现在,药早已用完了,伤也已寻不到痕迹,但这个瓶子他一直带着。

他想,他总还能见到她的。

郢山,从九月末开始,山中就明显的一日比一日更冷了。叶蝉于是又一次爱上了烤红薯,午睡后总爱缩在被子里捧着热腾腾的红薯啃一会儿,感受暖融融的甜蜜在唇齿间击荡的滋味。

谢迟这天忙完的早,进殿就正好看见了这一幕,说她像过冬时的小松鼠。

叶蝉边双手抱着红薯继续啃边瞪他:“你才是松鼠!你全家都是松鼠!”

谢迟摒着笑,让青釉又端了一个红薯来,然后蹬了鞋子,坐到床上跟她并排抱着啃。

叶蝉梗了梗脖子,“干什么?”

谢迟吭哧咬了一大口,被烫得倒吸着凉气说:“我们全家都是松鼠。”

“…”于是松鼠夫人也又啃了一口,接着问他,“我听说你近来总跟父皇起争执?你干什么啊?父皇身体可不好。”

谢迟嘿地一笑:“议事时有些意见不合而已。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其实近来偶尔争一争…我倒发现父皇心情更好了。”

父皇大概是觉得这样更亲近吧,更像真正的父子。

谢迟这般想着,目光无意中注意到她手中红薯均匀晶莹的糖层。再看看手里的,见烤得不如她的好,便慢慢地凑了过去。

叶蝉便猝不及防地看到他吭哧把满是糖浆的那一侧都啃走了。

“?!?!”她目瞪口呆地瞪过去,秀眉紧蹙,“你干什么你!!!”

谢迟满意地舔舔嘴:“你的比较甜。”

“你…”她气得锤他,绷着脸道,“你还我!你多大了还跟别人抢吃的!我咬你啊!!!”

他却全然不理她的声讨,忽地把手里没吃完的红薯往碟子里一搁,十分霸道地伸臂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然后,他还用沾着糖浆的嘴亲了她一口:“你也比较甜。”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好了,我们终于恢复了日常文该有的调调…

接下来应该就都是大家先前最爱的细水长流了

小波折还是会有啦,但大虐(应该)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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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第 172 章

入冬后, 皇帝挑了个清闲的日子,叫了几位重臣到行宫议事, 正式提了想要禅位给太子的意思。

让谢迟很意外的,是这几位重臣中竟然没有极力反对的, 最多只是不温不火看起来不太乐意而已。

皇帝在下棋时和他说起这事,他费解了半天,还是把这疑惑说了,皇帝听罢笑道:“朕初时也觉得奇怪, 后来想想, 大概也是怕强扭的瓜不甜吧。”

位高权重的人消极怠工, 是很可怕的。朝臣办差懈怠, 还有皇帝可以来申斥、换人,可皇帝消极怠工怎么办?盛世江山毁在昏君手里多少回了?

何况这大半年下来, 谢迟批折子的事朝臣们也都知道了, 他有几分本事,众人心里也有数。

“你自己的才能也很要紧, 他们现下对你大概是放心了。”皇帝说着,心下颇感欣慰, 手里的一颗子就这么落了下去。转而定睛一瞧,发现个更合适的地方。

他旋即要把这颗子拿起来:“朕没看清,重新走一步。”

“?!”谢迟按住他的手,“您怎么还悔棋呢?”

“就一步…”

“父皇,您这还没禅位呢。”谢迟不由分说地把那颗子按回了棋盘上,“君无戏言啊, 不能悔棋。”

“…”皇帝不甘心,手指搓了搓,又争道,“这不是也没外人吗?咱父子下棋就图个乐,悔一步悔一步。”说着就又伸了手。

谢迟无奈而笑,只好由着他把这步重新走了,摇头叹道:“您啊…有机会让您和儿臣的爷爷下个棋,你们比着悔棋,正合适。”

皇帝还不乐意了:“你看你,朕跟你下了多少次棋了,不也就悔过这一次?你怎么还讽刺上朕了呢?”

谢迟:“…”

怎么还成了他不对了呢?!

皇帝不依不饶:“你爷爷要是悔棋成性,朕哪儿比得过他啊?”

谢迟:“是是是,儿臣说错了说错了。”

他一边退让一边忍不住地腹诽,父皇最近愈发的老小孩了。

禅位之后会不会变本加厉啊…

当晚,谢迟回到锦华宫的时候,元显元晋正好也在偏殿下棋。谢迟经过殿门口时,恰听见元显教训元晋:“不许悔棋!皇爷爷说了,落子无悔!”

“噗…”谢迟喷笑出来,然后在两个孩子看过来之前,他赶紧快跑了几步,窜进寝殿去了。

叶蝉正在那儿吃着一碗加了猪肉末、山药丝的小米粥呢,听见他笑就抬起头:“什么事这么高兴?”

谢迟哈哈哈地又笑了一阵,挥手让宫人退了出去,才把皇帝的事跟她说了。

说罢他摇头笑叹:“近来父皇玩心可明显重了,教起孩子来倒还像样,不知道说他点什么好。”

叶蝉哑了哑:“真好…”

“啊?”

“我是说父皇这样真好。”她一哂,伸手拽了拽,让谢迟坐了下来,“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有好几年,你都已经风生水起了但还是很怕他?”

那时候他们都觉得,君威不可侵。就算是现在,皇帝在外人面前,也还是不怒自威的。

但是,在他们、在孩子面前,他是完全的放松下来了。他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爷爷,爱和子孙玩闹,有时也犯犯馋。

做到这些,对许多儿孙满堂的老人来说都不难,但对早几年历经磨难的皇帝来说,太难了。

谢迟一声长叹:“是啊,如今…”他抿了抿唇,“希望他这么高高兴兴地再活个几十年。”

偏殿里,元晋听到了父亲的笑声就扭头看了一眼,于是看到了父亲闪走的声音。

他便跟着一笑:“父王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听说皇爷爷要禅位了。”元显道。

元晋眼睛一亮:“禅位?就像尧舜那样?把皇位给父皇,让他直接做皇帝吗?”

元显点点头:“对,我听宫人说,已经召朝臣们议过了。可能过不多久,就该定下来了吧。”

哇!

元晋一脸的惊喜溢于言表,他也不清楚父王从太子便成皇帝之后,他们的生活又会有怎样的变化,他只觉得父王能早点当皇帝一定是好事。

元晋便又匆匆地落了一子就跑了:“我去告诉元明他们!”

这么大的好事,当然要一起高兴一下!而且元晨最近在行宫玩得有点野,他可以借机跟他说,当了皇子更要好好读书!

“你慢着点…”元显劝了一句,元晋就跑没影了。元显无奈一笑,接着情绪却一分分地沉了下来。

皇爷爷禅位这事,是今天才开诚布公地跟朝臣说,但其实他前几天就听说了。

当时他是跟元晋出去骑马,他跑得快,早早到了约定的终点,就无所事事地等元晋。

然后,他遇到了两个侍卫。

从服制看,那两个侍卫不是行宫的人,应该是哪位宗亲府上的。他们向他见礼,他也就点点头便了了,但在他们走出几步后,一句话随着秋风飘进了他耳朵里。

那人说:“唉,可怜啊,陛下禅位之后,太子殿下的两个继子肯定要送回去了。”

元显当时就怔在了原地,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已经许久不见的恐惧重新再度冲进了脑海。

但之后,他又很快就劝好了自己。他跟自己说没关系的,皇爷爷现下身体还好着呢,到父王继位的时候,他和元晋大概都已长大成人,他们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可现下,他突然又慌了。他突然明白了那两个侍卫为什么会平白无故聊起这个话题,原来禅位之说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那,后面的那一句,大概也并不会是说说而已。

天家总是看重血脉的,废太子那么不济,皇爷爷也还是等他和皇太孙都没了,才能考虑过继之事。

父王的孩子又那么多,他和元晋作为恪郡王府出来的孩子,大概原也不该在父王继入皇爷爷膝下时跟着沾什么光吧。

元显这样想着,觉得父王若把他们送回恪郡王府,似乎也没什么错。只是,他很害怕。

恪郡王府对他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只知道现今的恪郡王是他们的长兄。但这位长兄在承继爵位后就把他们这两个庶出的弟弟送了出来,可见是没什么胸襟的人。他和元晋若现下回到恪郡王府,恪郡王容得下他们吗?

若容不下,他们斗得过他吗?他们现下也才十一岁。

元显这般想着,也想不到什么法子来避免这一切。最终只得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将棋子一颗颗收了。

然后,他起身向外走去。候在外头的宦官迎上来,看了看他的面色,小心道:“大公子,您身体不适?”

“没有。”元显摇了摇头,“下棋下累了,我回房睡一会儿。”

那宦官就躬着身随他回了房,元显这一头栽下去只觉得格外累,一下子就睡得天旋地转。

他在梦里浑浑噩噩地想,容母妃如今的身份也不低,如果她到时肯帮他们说说话,他们或许可以留下来吧。或者…至少可以有别处安置他们,不用让他们回恪郡王府去。

可同时,他在浑浑噩噩中又无比清楚,容母妃不会的。

她早就不在意他了,不会管他去了哪里。

是以晚膳的时候,叶蝉落座后一瞧,就发现元显不在。

这种情况很罕见。一般来说,他们若不让几个孩子来一同用膳,都会提前跟他们说,孩子们若有事想自己用,也会提前告诉他们。一起用膳的时候,偶尔要人去催的则是元明和元晨,元明是经常读书读得忘了时辰,元晨则是性子太皮,玩起来顾不上吃饭。

元显却鲜少在该用膳的时候不见人影。

叶蝉便问几个孩子:“你们大哥呢?怎么没过来?”

几个孩子都摇头说不知,叶蝉只好让白釉过去瞧瞧。白釉这一去不要紧,片刻后折回来告诉叶蝉:“大公子睡得昏沉,头有些热,好像发着低烧呢。”

叶蝉一滞,忙道:“快让太医去瞧瞧,秋冬更替的,别病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