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俺打算重修,从21章到28章,预计在军训期间修完(军训11号完毕),对俺无语的大人,请统统无视俺吧……俺疯了……╮(╯_╰)╭

第 二十二 章

然后就是一径的沉默。其实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可终究还是难以说下去。比如那一天,他在电话中的那一声“未央”,时至今日,她依旧没足够的勇气质问。

再比如,他装作若无其事,从头到尾都在帮助夏未央,从她回国到她工作再到霍长清当初的公司,她说什么做什么,他全部尊重并给予帮助。这样会不会也太过绅士了一点?

回忆有时候是一件极痛苦的事,霍希音自认自己一直倾向大事化小息事宁人,今晚的咄咄逼人,她以往从没有过。她不擅开端,也不擅责备,连反问的口气都十分淡。她平静地陈述,但没给他解释的时间,霍希音一个人一口气从头说到尾,她没勇气让时间空白,静默让她憋闷得难受。

“你一直聪明,我一直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猜到所有的事,然后来质问我。”纪湛东终于在安静中开口,缓慢的,好听的,但带着一点喑哑,像是疲惫,“夏未央回国后,我的确试图隐瞒过那些过去,但我发现纸终究包不住火。扫墓回来那天,她发过短信,也打过电话。吊桥我也的确曾经走过,同行的人里除了整个社团的人也确实还有夏未央。但我带你去那里之前,并没有想到那一层意思。我很抱歉,我无意伤你。”

“你父亲的公司,夏未央也确实代她的母亲找过我,希望我放宽条件。可我是真的希望能把那家公司还给你,它在当初毕竟有你母亲的股份,你对它也有感情。你可以否认,也可以漠然,但是希音,人们的漠然,有时候往往正是她对事情解决无力选择逃避的表现。”

“那次步行街,我不想辩解什么,也知道所有的辩解都站不住脚。那个时候我想象不出你知道事实后会是什么反应,她假装不认识,我就也顺水推舟。今天我回来,并不知道她住院,我回来是因为你。不管你最后要怎么做,这些解释我都希望你能知道。”

他的声线带着独特的磁性,如同琴弦,一点点扯动死寂的空气。他的话让她的心情大起大落,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一般。霍希音的心陡然沉了下去,手随之脱力,接着杯子便跌了下去,滚在厚厚的地毯上,水洒出来,没有声音。

她手指冰凉,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看到他的手轻轻抬起,但终究还是落下。他的姿态终于不再散漫,也不再调笑,却也不再亲昵,她终于难得的看到了他认真而疏离的一面。

“夏未央说陈遇体贴又有耐心,很能迁就人,还不喜欢吃酸,并且一直喜欢微笑。你和她可真是默契,夏未央找了一个和你性格想象的,你找了一个和她长相相似的。我们一个父亲生出来的,能没有像的地方么。还有,陈遇死的时候,夏未央那么愧疚和恐惧,甚至自杀,超出失去一个未婚夫所应有的反应限度。假如我一直装傻不提这些,你是不是就一直不打算说?纪湛东,你觉得这样很合适?”

他不语,走过来把掉落的杯子放回茶几上,接着走到她面前,半蹲下去。

“我没有和夏未央交往过。她比我低一届,但同属一个学院。她那个时候有好感的人是周笑非的表弟。”

霍希音觉得小腹有些疼痛,她觉得难受,却笑了一下,慢慢地说:“没有交往过能代表什么?代表没有情意么?你有好感的人依旧是她不是么?”

他看着她,说:“我的未婚妻是你。”

霍希音冰凉地笑:“那又怎么样。我无非是因为和夏未央长得像才让你注意到,即使在去年你都还没想过要忘了她。到现在,她有请求,你也有责任感地义不容辞去做。可你在帮助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知道后会是什么感受。那不是别人,那是夏未央。就算抛去我自身不提,我的亲人因为她和夏仪出的车祸,也因为她们霍家才支离破碎,公司才乌烟瘴气。我不追究不代表我就不知道,我不追究也不代表我不在意,她是谁夏仪是谁我永远记得。你知道这个却还希望两全其美,并且希望瞒住我,纪湛东,你难道不觉得荒唐?”

“你的私生活藏得真是好,竟然连周臣和沈静都不知道。我昨天还在想,假如沈静没有把你介绍给我,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或许就没这么多麻烦,和过去一刀两断也未尝不会。”

“纪湛东,你一直都是个好编剧。你总是有本事在每一幕落下的时候给出一个精彩的结局,意料不到,峰回路转,又皆大欢喜。我很想知道,这次你又想怎么圆满?”

霍希音的口吻自始至终都是平静,可她真的希望自己能有沈静那样的勇气,用经典的国骂问候一下对方以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但是她从小到大从没说过,此刻也依旧无法说出口。

她的手放在沙发上,指甲都因用力泛白。她有轻微的嗡嗡的耳鸣声,可她知道室内依旧很寂静。

纪湛东紧紧抿着唇,他的神色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他大概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么诘问过,她的一字一句,就像是薄薄的刀刃,挑明了模糊,揭开了伤口,划出了界限。

只有灯光是柔和的,晕染了他分明的棱角,纪湛东的眉眼敛起,手搭在沙发上,大拇指在上面极其缓慢地画着圈。

良久后,他终于再次开口,烟一般飘渺的声音,淡而软,却异常粗噶:“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话。我对不起你是事实。我的决定影响不了你,你既然挑开,也必然已经做好了选择。你是走是留,想做什么,我自知如今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影响你,当初是我一时糊涂,全部后果我来买单。”

“如今你做什么都合适,你要打要骂,要走要留,我全都接受。我一直等着这一天,猜测你知道所有的事后会怎样对我摊牌。我把我们的开头做得她拙劣,总该受到惩罚。可假如你永远不知道,我会倾尽下半辈子来补偿。”

他的眸子始终锁住她,但霍希音一直扭着头。他说得极缓慢,顿了顿,又继续说:“对你,我只后悔两件事。第一件是当初的错误,第二件,是遇到你太晚。”

霍希音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她觉得晕眩,呼吸困难。纪湛东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伴随着越来越严重的耳鸣声。房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闷,她觉得浑身发冷,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在这个时候竟然还笑了一下,接着慢慢站起来,向房门走过去。她坐得僵硬,右腿已经发麻,起身的时候大腿碰到柜角,纪湛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被她很快挣开。

“我自己能走。”

她闭眼,定了定神,稍稍有些清明,接着尽了最快的速度走向门口。她握住门把,身后纪湛东叫住了她。

他的话在她听起来又低又轻,模模糊糊地传进她的耳朵里,一点都不真切。

“……我舍不得你。”

霍希音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理解,她扯动嘴角,回头,却霎时晕眩,心脏沉沉地压住所有,身体却又轻飘飘的,她好像难以控制自己的反应,她的眼皮也很沉,眼前黢黑,却突然瞬间炸开了刺眼的白光,如同树荫下的光斑。耳中蜂鸣,她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她同时也觉得小腹难受,她松开门把,手覆上那里,那么一瞬间,却被她无限放大,延迟。她感到自己一点点下沉,坠落,下面是深渊,而她已经跌了下去。

她隐约像是预知了什么,想弯一下唇角,但没有成功。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眼皮合上的那一瞬,心中突然涌上的那股疼痛,以及一丝明晰的痛快。

“是自然流产。她本来身体就虚弱,又不注意,又受到了刺激,又是怀孕的危险期,孩子没能保住。”

“大人虽然昏迷,但没太大问题。不过还是好好调养吧。她各项指标都不高,建议静养一段时间。”

“别太伤心了。还都年轻,安心下来,放松,孩子以后会有的。”

霍希音在昏迷中隐约感到自己的手背被人按住,随后便有清凉的感觉拂过。但她并不舒服,手一直在挣扎。再接着对方的力道加大,她不是对手,她紧紧闭着眼,眉头紧蹙,眼角很快有一滴泪渗出来,不受控制一般。

手上的压力很快松了下来,有一个沉沉的男声响起:“先等一下。”

“那也好。她虽然昏迷,但仍旧情绪不稳定,你安抚一下,等会儿我再过来给她输液。”

脚步声远去,有熟悉的气息围绕上来,接着有人抹去了她脸上残留的泪痕,指尖和她的眼泪一样凉。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脸颊对着脸颊,呼吸对着呼吸。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想避开,却被固定住。

“……对不起。”

他说得依旧很缓慢,声音低低的,听起来遥远而沉闷。他握着她的手,掌心也是冰凉。

“我没有想到会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他的声线愈发粗噶,像是被重重碾过。静默了一会儿,霍希音突然感到有滚烫的泪滴在她的脸上,一大颗,然后顺着脸颊慢慢滑下。

他哭了。

霍希音的意识模糊又清明,并不觉得疼痛,也不十分清楚他为什么会落泪。她躺在那里,就像是一个拥有混沌意识却无法活动的木偶。她只觉得十分难过,异常憋闷。

她无从开口,又因为麻药,渐渐觉得眼皮比原先更加沉重,终于再次沉沉睡去。

霍希音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依旧在挂着吊瓶。她觉到清晰的疼,整个人陷进病床内,脑袋沉沉地压着枕头,没有力气。

她微微偏头,没有看到纪湛东。她在朦胧里的时候,似乎有个人一直握着她的手,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笼在被子里,手背上还有胶布。

她的动作惊醒了在一边小憩的看护。是一位很慈祥的大嫂,挽着发髻,一脸和善的笑:“你醒了?觉得饿吗?我去给你弄一点吃的好吗?”

霍希音微微皱着眉,嘴唇干涸,摇了摇头:“给我倒杯水,谢谢。”

她此后几天一直住在医院里。每天吃饭喝水吃药休息,室内一直安宁。她没有再见到纪湛东,她猜想他可能已经回了C城。

她并没有交代,可她的物品却一点点被从家里搬到了医院。贴身衣物,以及经常翻看的书和杂志。

单人病房里只有她和看护。大嫂十分尽职尽责,寸步不离,每天在餐饭时间都会送来很好的菜色。卖相极佳,口味极佳,营养也极佳,霍希音可以肯定这并非出自医院的餐厅。

衣食住行,她均被照顾得无微不至。连她打电话过去请假的时候,都被告知纪湛东已经帮忙替她请好,连理由都十分妥当,两周的时间。

如此,她又怀疑他并没有走,但她依旧没看到他的身影,连声音也听不到。

第 二十三 章

她依旧失眠。轻微的光亮和声响就足以让她惊醒。她在此之前从未住过院,这里让她有些陌生。后来她请看护去买了一个眼罩,眼前完全漆黑,她握住看护的手,终于勉强睡了过去。

她的事终究还是被沈静知道。沈静本来正在国外度假,听到她的消息立刻赶了回来。并且一看到她弱不禁风的模样眼眶就红了,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她。

霍希音觉得自己虽然身体虚弱,但还不至于到孱弱的地步。但沈静的表情分明像是伤心欲绝,连话都有酸腐风的趋势。

“两个月的时间,你竟然瘦成了这个样子,这是折磨自己呢?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这样得不偿失懂不懂?眼窝都凹下去了,看了就让人心疼。”

周臣站在门口,英俊的面孔颇有些无奈:“你真是一竿子打死所有的。”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你去买些鸡汤来吧。哎还是算了,让咱家阿姨做一下吧,比较新鲜。”

“鸡汤没问题,但希音现在有湛东请的厨子在料理饮食,你确定需要你来帮忙?”说罢周臣又觉得不妥,清咳了一声说,“你别太着急乱了阵脚,越帮越乱。”

他们两人心照不宣,霍希音笑了笑,只作没有注意。

后面陆续有相熟的同事来探望。霍希音不知道纪湛东在请假的时候说了什么,他们只字不提她流产的事,只是说她要好好休息,不要操心,凡事都看开一点。

霍希音本来只是点头微笑,但在听到越来越多的“看淡一点看开一点”的时候,她的笑容终于再也撑不住了。说起来有多容易做起来就有多难,她只觉得讽刺。并且这句话她对夏未央也说过不止一次,而今她又被别人一遍遍的念,不知道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

江行第一次来看望是和两位领导一起,过了几天他又单独来看她。刚进了病房便淡淡地笑:“早知道你现在这样,前几天你说要请假的时候我就该直接批准,那样显得我多通情达理。”

霍希音刚刚睡醒,见他一身风尘仆仆,手中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公文包,问:“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吧,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前天出差,这刚从机场过来,还没来得及回家呢。”他将她从头打量到尾,又是一笑,“你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模样,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呢。纪湛东说你是压力过大肠胃炎,这理由真是让我感到愧疚和遗憾。”

江行一向精明,一双眼看人的能耐不比纪湛东差。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太刻意,霍希音慢吞吞地瞥了他一眼,和他打着太极拳:“是么。”

江行大言不惭地点点头,坐下来掖了掖她的被角,问:“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霍希音答非所问:“我的病假还没完呢。这才一周刚过,你这样催我太不厚道。”

他的笑意依旧浅淡,目光却十分深沉:“你知道我关心的不是你上班。”

“只是休养,又不是治疗。你觉得出院时间会准么?”霍希音说,“别用这么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把你这张开会的脸收回去。”

“我明明努力在笑。你知道对着病人挤笑有多困难么。”江行故意说得委屈,看着她,良久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要好好休息。”

霍希音在住院期间一直在睡觉和吃饭之间循环。几天后,想不到连纪家父母也来看望了她。

她不知道纪湛东对他们作了什么样的解释,总之纪母的眼中全是心疼,并且同沈静一样也是一把抱住了她。而平时一向不苟言笑的纪父的脸色这次竟然也十分和缓。

安慰的话大抵还是那些,比如“好好休息”、比如“你太瘦,回头我让厨子给你煲点xx汤喝”,等等诸如此类,霍希音靠着靠枕,一直无声点头。

她在初见到他们的时候,眼中一阵没来由的发酸,心中不轻松,仿佛又压上了愧疚。

她的手很小,兼之太瘦,血管清晰可见。又因为输液,手背上还有几条胶布,纪母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里,坐在她的床头沉默了许久,最终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是打算叫你们这周回宅子看看,没想到会成这样。我原来一直以为你们缘分很深,两个人从认识到订婚,那需要多大的巧合和默契。你们交往又顺利,看起来也美满,况且几个月后就要结婚,可谁知现在又会成这样。”

纪母的眼中有深深的惋惜,“我知道你心性很高,我也知道这次都是他的错。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也不好说什么。他做了错事,刺痛你,你觉得不可原谅也不为过。你委屈我知道,想哭就不要憋着。人总是有软弱的地方,不要硬撑。”她指了指坐在一边沙发上的纪父,“这人还想让我劝你不要离,我倒是想劝,可我觉得我劝不了。”

霍希音体力不佳,只一会儿就又觉得疲惫,于是又沉沉睡了过去。她在朦胧睡意里似乎听到纪父的斥责声,尽管明显压低,又隔着病房门,但还是被她敏锐地听到。

第二日肖君丽第二次来看她,带来了礼品和八卦消息。聊了一会儿后说:“外面那个帅哥就是你的未婚夫么?长得太英俊了,站在那儿就是道亮丽风景。他为什么不进来?上次我来的时候他也是在外面。”

霍希音愣怔了那么一瞬,随即摇了摇头:“不是。”

原来他真的没有回C城。这几日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戴着眼罩,却总能隐约感觉有人在身边。一直离她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她能肯定不是看护,可等她清醒后,病房中除了她和看护,却又没有别的人。

肖君丽有些疑惑,“真的不是?可我刚刚明明看到他坐在长椅上正把玩着无名指上的钻戒,而且那枚戒指和你平时戴的那个很像是同一款呢。”说到后面她终于注意到霍希音的疲态,“你累了么?那你先好好休息吧。”

她依旧没有见到纪湛东。那天晚上的对话被她在心里翻出来自虐了一遍,然后霍希音发现自己的免疫力没有想象中的高,她还是有点难受。

她说不清自己在醒来之后的感受。她曾经将事实和情绪都隐藏得十分好,连她自己都在刻意忽略。她做好准备摊牌,她考虑了许久,却依旧拿捏得不得当,下定决心后,她虽然做到了表面的平静,可最后的晕厥却出卖了她。

她并不是不在意,也并没有像自己所预期的那样麻木。霍希音也不知道那天纪湛东在送她到医院后得知她流产的时候的反应。他比她隐藏得还要深得多,她想象不出他的表情。他那样外表淡然的一个人,在还不知道有个孩子的时候,就被告知已经意外失去。仓促的摊牌后便是仓促的意外,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就是压倒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她曾经因为怀疑和失望而失眠,担忧,焦虑,甚至嫉恨过。这样不合适的心理情绪,这样不合适的外部环境,她并没有为这个孩子的诞生做好准备。她在潜意识中便排斥,恐慌,可现在她依旧觉得有一种道不明的失落。

霍希音在意识模糊中听到那声“对不起”,她不知道他到底是对不起什么。对不起那个孩子,抑或还是她。

她曾经一直以为这种事没有真正的谁对谁错,亏一点赢一点,都是虚的。可现在她的心里空了一大块,补不全的感觉真不怎么好受。

她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些很讽刺同时又很有趣的关系。她的母亲和夏仪彼此恨之入骨,皆因为一个霍长清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结史。而她如今和夏未央之间的啼笑和真假,又皆因为一个纪湛东不小心拨乱的一笔糊涂账。

霍希音一直分不清夏仪和她的母亲,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第三者。遇人不淑,那场破败的婚姻,以及廉价的过往,纠纠缠缠了许久,最终也没有因为两位主人公的去世就没了影响。

她承认她对夏未央一直戒备深刻。她是她心里的刺,从父母去世一直到现在。她也一直分不清她和夏未央,到底谁才是损失比较多的那个人。似乎看起来的确是她比较弱势,可夏未央至少也是自杀未遂,至少最终也没能挽回所有的颓势,包括纪湛东,包括已经逝去的陈遇。

正品和山寨总是多多少少有些不同,在亲身接触后感受会更加深。

山寨自成一体,正品无可代替。

自欺欺人的错觉,就像是泡沫一样,经不得半点的试探。纪湛东用她来缅怀,夏未央用陈遇来弥补,而她用证据不足来自欺,错的人错的事,甚至还搭进了一场人命。

如此一来,她好像无权去评论别人的做法和选择,但她确实是觉得这些真是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

霍希音终于快要出院。她在病房中的东西太多,看护大嫂和沈静都来帮忙。霍希音自觉自己就像是个瓷偶,坐在床上看她们有条不紊地打包。她刚想表示一下可以自己来,就被沈静的一记眼神秒杀回到了原状态。

霍希音终于再次见到纪湛东,在她住院一周之后。出院那天沈静要搀着她,霍希音坚决不让。她其实已经好很多,健康水平比住院之前只好不坏。她在楼下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到一声招呼:“希音姐,这边!”

是司机小张的声音,霍希音顺着声音望过去,然后顺便也看到了纪湛东。

前一天晚上刚下过雨,天气有些泛凉。纪湛东穿着一件长袖衬衫,正靠在车门前听电话。他微微锁着眉,似乎十分不耐,脸庞清减了几分,阴沉的天气和深色的衣服衬着他的脸,让他看起来竟比她的还要白皙。

他也听到了小张的喊声,微微迟疑了一下,只又说了一句话便将手机挂断,接着便走过来,接过她们手里的几个袋子,嗓音低沉,泛着凉意:“上车吧。”

第 二十四 章

霍希音本来以为有沈静在,她在那个封闭的空间会稍稍自在。但车子只开了几秒钟,纪湛东便开口:“先去荷清苑。”

荷清苑是沈静住的小区。沈静下车的时候,悄悄拽了拽霍希音的衣角,投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一路顺风。”

想不到沈静也给她玩四两拨千斤。霍希音头疼地目送她远去,车子缓缓驶离,她一个人坐在后面,把车窗降下来,撑着头看窗外。

纪湛东回头看了看她,欲言又止。霍希音瞥过去一眼,说:“你有事?”

“你是先去买点东西还是直接回家?”

“回家。”

“你要不要紧,需要请一位临时工么?”

“我没那么娇弱,心理和身体素质都没差到要让人看护的地步,谢谢。”

明明请临时工和她的心理素质没什么关系,可她还是说了,摆明了就是在暗指夏未央。

霍希音说完,顿觉得自己有向无理取闹看齐的趋势。

其实夏未央和她住的是一家医院,并且是在同一座楼里,但幸好不是在同一层。否则她觉得自己会窘死。

霍希音住的公寓在顶层。电梯缓缓上升的时候,她和纪湛东面对面站着,小张站在最角落,三个人都寂静无声。霍希音从没觉得时间过得有这么漫长,她甚至希望自己是位盲人,那样就有理由无视,有理由面无表情。

她也不想去看纪湛东的表情,不论他依旧是云淡风轻还是愧疚自责,她都不想看到。

说到底她还是有所顾虑。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她不仅无罪而且无辜,该头疼怎么做的人并不是她。当一个人被亏欠,她也就拥有了选择权。可以选择继续,也可以选择停止,不论哪一种,都有理由理直气壮。

想来,她和纪湛东都在顺水推舟。她觉得分开是最后的出路,而纪湛东也并未选择挽留。没有一个完整的分手仪式,但彼此都心照不宣。

但她总觉得有些不确定。结局这样轻易,让她直觉中忐忑而诡异,也让她觉得以前自己的纠结和烦恼都是在白费脑细胞,她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里。

她心中说不酸涩,那是假的。

他们最终到了顶层,小张十分审时度势,行李放到了指定的位置便迅速找了借口溜走,只留下霍希音和纪湛东面面相觑。

这场面实在难熬,只一个星期就让他们两人的相处回到了两年半之前的原点状态。三秒钟后,霍希音挤出几个字,刻意将关系变得更加疏离:“谢谢,辛苦了。”

假如按照剧情发展,纪湛东本该说声“不客气”或者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然后潇洒走人。但他本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纪湛东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有疲惫,但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深沉。身上有清新而淡雅的香水味道,他淡淡地说:“你一定要这样客气?”

霍希音无话可说。幸好她刚刚道谢的时候没有挤笑容出来,否则现在一定僵在了脸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最后实话实说。

室内长久没有通风,有些憋闷。纪湛东将袖子挽了挽,后来似乎又觉得不妥当,于是又落下来。霍希音却因此想起她曾经不小心用剪刀在他的小臂上划出的那道伤口,她只知道十分深,也不晓得现在好了几成。

“我亏欠你太多,真的是很抱歉。假如……”他依旧说得低沉,并且戛然而止,纪湛东长长的睫毛敛下来,遮住情绪,微微牵动唇角,却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过了很久的时间,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霍希音开始刻意去忽略一些东西。比如周围人们的同情,还有自己尚未改掉的些许惯性。她去上班,若无其事而又神采奕奕,守时有效率,无视一些人的八卦和风言风语,感谢另外一些人的关心,自己则一直微笑。

沈静送给她两只吉娃娃,缘由虽没有说,但霍希音心知肚明。她是怕她在刚开始恢复单身的时候会有些适应不了。

霍希音承了她的好意,忽略掉恶劣的天气和偶然的加班,基本每天都会带这两只小家伙去附近大学校园的草坪上玩耍。乌黑而无辜的眼神,大耳朵,还有小巧的身子,连打闹都十分有趣可爱。单看这两只在草坪上不停地转圈赚取回头率,霍希音就能消磨掉许多的时间。

她在周末报了瑜伽课和插花班,修身养性,算是惬意。她开始注意健康和保养,她的身体素质也因此增强了不止一点,她今年单位的秋季体检难得没有被诊断为贫血。

其实假如就事论事,她在医院的那一周,脸上血色真的被养出来不少。纪湛东请的看护厨子医生和护士,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几乎能把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她的作息变得简单而规律,几乎都快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过循环中偶尔也会出变故。她的一位大学好友的父亲突然心脏病突发去世,走的时候没有太多痛苦,同学却因此悔恨不已。

“他走得真匆忙,我至今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总觉得我一回头还能看到他对我笑,还能指着我的鼻子大声责骂。”

“假如他一直卧病在床,就这样走了我也不会觉得这么难过。他只是觉得胸闷,想喝水,哪里知道那就是心脏病。他就这么突然撒手走人了,我接受不来,真的。”

“以前总觉得他十分啰嗦,并且特别老古董,不让我干这个也不让我干那个,现在他走了,我却只想到他的好。他给我添被加衣,我放假回去,他为我忙前忙后。”

霍希音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同学伏在她的肩膀上泣不成声,她能感觉到她的泪浸透了她的衣服。

其实她最近也和那位同学有类似的感觉,即使她一直在努力忽略。她最近偶尔会觉得恍惚,在想她为什么会变成单身一人。假如他们分开前一直都在无休止的争吵,她怕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带着怀念。她的过渡期不算长却也不算短,至少她迟迟都无法阻止自己的怀念。

她偶尔会想起那天宴会,她只说要去L城,纪湛东便清楚知道她是要去做什么;她也偶尔会想起他在陪她练车时的好耐心,还有他明明漫不经心却又记得清清楚楚的好记性。他平时的一些习惯,以及他的笑容,混合最后他的干脆利落的不挽留,让她觉得胸口憋闷,并且隐隐作痛。

假如能抛开一些主观因素,仅仅客观从纪湛东日常表现来看,他的确能体贴人到心尖上。这种无微不至,让她现在有种错觉,以及对单身的不习惯。

江行也来参加了这场葬礼。后来他送她回家,霍希音降下车窗,半撑着看窗外。那天正下着小雨,有雨滴刮进来,霍希音有点失神,很久才反应过来有些冷。一回头,江行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我这样开着窗户,你难道没觉得冷么?”

江行看了看她,一笑:“当然冷。但有没有人夸过你这个姿势特有意境?微风浮动,香车美人,醉眼迷蒙,乌发翩飞。”

霍希音被他后面的十六个字酸得骨头都发软,浑身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不够又起了第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