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弯了弯唇:“我如果说我翘班特地来看望你,你会不会更加良心不安?”

霍希音看了看那束百合,又扭回头来对着他:“你抱着花一直走过来的?我觉得这不大符合你的形象,你以前不是觉得这很傻么。”

“但我估计你喜欢哪。或者说,女孩子不都吃这一套么。”江行冲她晃着两根手指,嘴角扬起来看她,“第二次,你这是连着转移了两次话题了。”

霍希音被当面拆穿,拧着眉毛看他,绷着脸不回应。

江行保持着似笑非笑的一张脸,指着那束百合说:“其实我刚刚抱过来的时候一直安慰自己,幸好我是走在医院里,并且我抱的还不是玫瑰,否则我得需要在心里建设多大的勇气。”

“你真会掩耳盗铃。”

“有几个人没有掩耳盗铃过?不过有时候这也是件好事。假装别人不知道,自己比较能心安。假装自己不知道,会比较容易得到勇气。”

他的眼神里藏了点东西,让霍希音看得心中微微一凛,说:“我轻微脑震荡,脑子转得比较慢,不懂你是什么含义。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很狼狈,不想让别人知道。江行,你懂我的意思吧。”

江行淡淡一笑,眼眸愈发深邃,笑容悠悠然中透着一股诡谲:“既然都发生了,又何必呢。你这不也是掩耳盗铃么。”

他话中的内容比他的笑容更加丰富,霍希音有种被猜中心事的感觉,十分恼火。但还不等发作,她便听到门柄转动的声音。

纪湛东拎着一只袋子站在门口,见到江行稍稍楞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于是又是微微一笑。

他微微侧目,看到阳台上的那束花,眼角一挑,手中的袋子放下,脸色十分和煦:“没想到你会过来。”

江行笑眼一弯:“你给希音请假的时候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既然碰巧顺路就过来看看。”

他们的工作单位和医院都不在一个区,江行的谎话还真是撒得相当没水准。

纪湛东点点头,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和精明的人打交道十分麻烦,但是看精明的人互相打交道则十分有趣。霍希音此刻异常清醒,靠着床作壁上观,相当感兴趣。

纪湛东眼风扫到她,忽然笑了一下,转眼对江行愈发的和颜悦色:“来了多久了?今天不必上班么?”

“这儿正打算走呢。”江行站起身,看着纪湛东把袋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一样样摆好,忽然冲着霍希音一笑,“你住院倒是比上班还惬意几分。这么多好的,有福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纪湛东淡淡一笑:“我送你。”

两个大男人一起走出病房并不诡异,假如参与者不是纪湛东和江行的话。纪湛东何时对江行有这般殷勤亲切过,除了有诈,霍希音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她的好奇心上来就再也躺不住,但她受伤后变得笨重,霍希音起身的时候就像是背了个乌龟壳。她忽略掉头疼,挪到房门口,果然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那两位长相俊俏的男人正在不远不近的位置面对面聊着未知的话题。

她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只看到纪湛东微微扯了一下嘴角,眉眼间却尽是淡然之色,接着说了句什么,颇像自嘲,江行一愣,继而又缓缓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说了句什么,之后便离开。

硝烟还没有形成便消弭,他们的这种态度让霍希音看得十分不过瘾。但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就看到纪湛东已经转过身朝病房走了过来。

只隔着几步,霍希音没能及时躲回去,纪湛东推门进来的时候她站在原地,他讶异地看着她,转眼又是那种熟悉的笑容:“偷听。”

霍希音索性不掩不避,扬着下巴,十分大方地看着他:“啊。”

“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想,为什么我就和江行没来点实质性的东西呢?你如今假如见着我生气是不是会特高兴?”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和我无关。你以前见我跳脚不也挺高兴。”

“我估计你如今见我被气死都绝对不会觉得有愧。”纪湛东依旧是似笑非笑,看到阳台上的百合,眯着眼想了想,忽然转移了话题,“你的这位上司是个好人。”

“我没你想得那么冷血。江行当然是好人,虽然好人这个词从你嘴中说出来不算是表扬。”

“我这次是诚心诚意的感激,真的。”纪湛东平心静气地看着她,“其实我觉得,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你这样努力地想跟我没关系,和那个叫纪湛东的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我说得对不对?”

“是是是,你的确说得对。”他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再次戳中她的软肋,霍希音拼命忍住想掐他的冲动,“你的那位赵律师有没有转告给你,一直去猜别人的心思是一件很不厚道的行为?你不觉得这十分无用又浪费时间?”

“他既没转告我,我也没这样觉得。这的确有些花费时间,但肯定有用。”纪湛东敛了眉眼,伸出手指抚摸着方便的相框,忽然抬头冲她一笑,“说实话,猜你的心思比较麻烦,我拿准的时候比较少,弄砸的时候倒比较多。”

“你大可不必猜,真的。”

“真可惜我不这么觉得,以后应该也不会。”

霍希音呼吸一滞,很认真地盯着他:“纪湛东,你如今说这种话,不觉得有些不大合适?”

“我说过,不管是什么,所有后果我买单。”纪湛东收了笑意,微微歪着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一顺不顺地看着她,模样十分无辜,“我好像没有同意过我们分手。”

霍希音的一口气差点没有提上来,她真是没想到纪湛东还有这样无赖的时候。心照不宣地断了联系,连周围的朋友都作如此想,不算是分手那又算是什么?

霍希音的眉毛拧起来,眼睛简直要把他戳出一个洞。

“分和不分有区别吗?纪湛东,当初是谁说的,我要走要留,全都会接受?难道你以为你是在过家家?还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呢?”

她简直有想要磨牙的冲动。

“那些错误我不指望你能原谅,你打也好骂也罢,想怎样惩罚都没问题。”纪湛东看着她的咬牙切齿,好耐心好态度地劝解她,“你不妨当我是一块牛皮糖,甩不掉,但嚼起来应该也不难吃。”

“纪湛东,”霍希音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你一定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想杀了你。”

他扯扯嘴角,又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阳台,忽然轻笑出声,接着霍希音便清晰地认知到了他的靠近,她眼前阴影一闪而过,再接着她整个人都落入他的怀抱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她的伤处被他小心地避开,他的怀抱很安稳。

印象中似乎以往他们再亲近的时候,纪湛东都没有做过这样的动作。而现在他低着头,敛起眉眼,只是带着一脸温和笑意看着她的模样,太熟悉又太久违。

霍希音挣扎得没有策略,又不敢乱动。纪湛东若是真的发挥牛皮糖的功力,一百个霍希音也应付不过来。她也不习惯这种模样的纪湛东,因为愈发的难以拿捏。

霍希音偏头对着天花板,声音呈一条直线:“放我下来。”

“一会儿肯定会。”

“劳驾一下,我伤的是胳膊不是腿。”霍希音说完便后悔,她自己都觉得这话没水准。

果然只招致了纪湛东更多的笑容,眼眸弯得更厉害:“这理由还真是……你还不如说你恐高呢。”

霍希音用指甲去掐他的脖子,他纹丝不动,脚踹过去,又没能踢中。她愈发恼怒,气得口不择言:“纪湛东,你信不信我告你性^骚^扰?”

纪湛东一愣,继而大笑。但也没有再继续折磨她的耐性,这次倒是很干脆地走到病床边,弯下腰把她放开。

霍希音一着床,就顺手拿过一只苹果扔了出去,纪湛东没躲,正好被砸到身上。她恨恨地看着他,可她的眼里隐隐泛着水光,在灯光下反倒显得更加无辜。

纪湛东敛起弯着的嘴角和眼角,终于收了调侃。霍希音微微喘着气,指着门口说:“出去。”

霍希音目前的形象不算好,她的头发披散开,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嘴唇也没有血色,很是有点狼狈。她和纪湛东对峙,他那张脸表情没怎么变,倒是她自己被气得不轻。

他没有太为难她也没有太为难自己,片刻后,竟然十分痛快就转身走了出去。霍希音瞪着那扇关了又开开了又关的门,仍旧不解气,脚底触到被子,狠狠地踢了一脚。

纪湛东在午饭的时候才又出现,而在此期间霍希音很干脆利落地独自做了不少事。她打电话给江行,请他帮忙找一位合适的看护。

“这事当然没问题,但你干嘛让我帮忙找?”

“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弄。”

“可纪湛东总该有经验吧?”江行说完,良久都没得到回答,叹了口气,“得,你等着。”

江行的效率十分高,人员很快到位,是一位十分漂亮的年轻看护。霍希音接着又请她去买了午餐,在纪湛东拎着精致的配餐走进病房前,她已经搞定一切,正准备午睡。

她的这招大概真的打得他措手不及,纪湛东看着眼前的看护和床边的残羹冷炙,一双桃花眼缓缓地眨了好几下,脸上本来并没有笑意,到后来却挑着眼角笑了。

“我让江行帮忙请的看护,姓姚。”霍希音平淡无波地看着他,平淡无波地说着话。

纪湛东平淡无波地点点头,之后向看护微微一笑,那笑意十分常见,和刚刚对江行的笑容如出一辙。

他接着把袋子放下,将手中精巧的车钥匙慢吞吞地转了几圈,抿着唇瞧了病房一周,才又慢吞吞地开口:“你的那两只宠物,我让陆华意帮忙照顾一段时间,她很乐意。”

陆华意是纪湛东的秘书,但霍希音对她并不十分熟悉,她在以前曾经很刻意地给双方都留出了一方私人空间,纪湛东的工作属于其中之一。她不过问,并且即使他偶尔提到,她也鲜少会表示感兴趣。

“真是麻烦了。”

“不必客气。”

第 三十 章

霍希音纪湛东以及看护三个人安静地呆在一个空间内,这情景让霍希音闭目养神都不得安宁。她已经请看护买了眼罩,但纪湛东的气场该死的太强大,波及的范围也该死的太广泛,霍希音想完全无视依旧是难。甚至连漂亮的看护照顾她的时候明显有点小心翼翼,外加心不在焉。不过也可以理解,这个男人的漂亮脸蛋和极具迷惑性的随意姿态,给人的第一印象实在不会怎么差。

霍希音觉得不舒服,并且没来由地觉得压抑,有如大兵压境。

但她又无法赶他走。纪湛东的定力比她好,脸皮还比她厚,对看护的吸引力也远远大于她,霍希音和他硬碰硬摆明了不会占到便宜。她只好实行冰冻政策,对他不理不睬不闻不问,她的死活不让他管,她也不管他的死活。

但没想到只半天,竟连年轻又活泼的看护都看出了点猫腻,下午四点她背对着纪湛东向霍希音询问晚餐的时候,声音很小,欲言又止:“晚餐是两个人的份,还是……只一个人的?”

霍希音以一种单调的机械声回:“一人份就好。”

看护应了声,又看了一眼纪湛东,随即出去,室内又陷入安静,并且安静到近乎诡异。霍希音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了主意不开口。他能控制环境氛围,她不见得就不可以。

直到又过了半小时,陆华意来了病房,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坐姿都没变。

陆华意拎了礼品,带来了安慰,还带了需要纪湛东签字的文件。而同处在一个空间,霍希音即使没有刻意去听,也还是有一些小声但十分清晰的对话传进了耳朵。

“能推迟的已经都推迟了,不必要的也尽量缩减了,但您恐怕明天不得不去C市一趟。江总说他后天有事要去K市一趟,只有明天有时间,您看……”

“我明天去不了,等下我会给他打电话说一声。”

“还有,前几天来找您的那位夏小姐,今天打电话过来,说想见你一面。”

“公事的话让她和你敲时间,私事的话就说我没空。”

陆华意点点头,“好的。”后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从随身的包中取出了一个32k纸张大小的牛皮纸袋,“这个您忘在了办公室。”

纪湛东一只手捏着手机,另一只手接过来,说了声“谢谢”,把袋子放到一边,又说:“我定制的那套家具已经做好了,明天早晨会送到宅子里,你帮我去盯一下。”

“好的,那这些文件我明天过来拿。”

霍希音嘴角不动地听完这两人的对话,又听到陆华意离开的脚步声和关门声,接着便躺回了床上。

隔着眼罩,她眨眼或者眨眼球他都瞧不到。可她依旧觉得缺乏安定感。

“你都睡了一天了,还睡得着么?”纪湛东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

霍希音就知道又瞒不过他。她索性坐起来,掀开眼罩,面无表情地对着他。

纪湛东也是面无表情。斜斜撑着下巴,又是和她对峙,手边是一沓文件,正交叠着双腿坐着。

“你可以回公司,这里没你也照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看医生看医生。你成心欠掉会议和会面,是想让我心存愧疚还是想证明你有多重视我?这样做很欠抽,也太酸太肉麻,纪湛东,这不是你的风格。你一直挺聪明体贴,而且洒脱。”

除去最后一句,她这样鸡蛋里挑骨头地说话她自己都不习惯。可她就是想看他动怒,然后让他赶紧起身走人。他在这里坐着让她难以集中精力,甚至难以真正深眠。就算他的那双眼牢牢锁在了笔记本上,她都不会觉得自在。

纪湛东深深又缓缓吸了一口气,但话出来依旧心平气和:“你既然这样想我,又何不直接认为我是借你的名故意推掉所有事务?”

他越平静,就越让霍希音觉得是自己在无理取闹。纪湛东那双眸子太深邃,暗沉沉地,仿佛要把周遭所有光亮都要吸进他的那双眸子里。

“你怎么知道我没这样认为?我只是觉得这样说出来,你的形象会比刚刚那两种选择还要更恶劣。”

他再次扯起嘴角:“好像我在你心里,比这些恶劣得多的事都做过吧?所以你说出来没有关系,我受得住。”

霍希音咬牙切齿地看着他,遇到他这种人真的应该算她倒霉。

纪湛东反倒缓缓地笑出来:“你不是一直想气着我么,现在怎么反倒自己被气到了。”

霍希音简直想直接掐掉他。他和江行两个人一路货色,都非要一针见血地挑明别人的心理,这种变态恶趣味真是无比的可恶,而更可恶的是,她偏偏每次都还是他们的靶子,而且每次都中招。

霍希音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如小箭。她和他的对话无聊又冗长,她想睡觉。

纪湛东在她的杀人眼神下竟然还能泰然自若地笑完,接着抿了抿唇,忽然说:“刚刚陆华意说的夏小姐不是夏未央。”

“你没必要跟我解释,我不关心。”

“那陆华意刚刚提到的时候,你在床上乱动个什么劲。”

霍希音快要气急败坏了。他该死的又戳中她最想掩饰的地方,她的脸色一下子冷下来。

“我动又怎么样。就算撇开你不提,夏未央和我也有关系。你现在这样说话,是想看我笑话么?你怎么就这么无聊?”

纪湛东却是桃花眼渐渐弯起来,笑得别具风情,他的话和她的完全不对搭:“嗯,你说什么都可以。不过如今你这个样子,”他顿了顿,好歹用手意思意思地掩饰了下唇边的笑意,接着说,“真是让我觉得久违,并且感到无比的想念。”

“你怎么不去死!”霍希音直接把枕头扔了过去。接着她把额头上的眼罩拽了下来,直接裹上被子睡觉。

霍希音考虑回头让看护帮她带本《老子道德经》过来,他再这样对她虐心虐肺,她就应该用点工具来增强一下自己的抗打压能力了。

失去了枕头,她十分不舒服。房间有短暂的安静后,霍希音听到熟悉又轻快的脚步声,纪湛东把枕头拿到她床边,她绷紧了身体不理,他也没有办法强制她抬头,只是把轻软的枕头放到她的手边,然后隔着被子拍了拍她,霍希音躲开,接着就听到他难得的温柔声音:“把头露出来,你这样会不舒服。”

“不要生气了。你不是一向都挺擅长抓掐打咬的么,现在又改成一生气就自虐了?我倒是觉得泄愤这种事比生气更适合你来做。”

霍希音被他最后两句话逗得想笑,又不能笑。她咬着嘴唇,打定了主意不动。

他又试着劝她,被她无视掉。最后纪湛东只能再次拍了拍她的头,隔着被子,接着便是离开的脚步声,以及开门和关门声,霍希音感觉他已走远,才又让自己重见天日。

过了一会儿有敲门声和开门声,霍希音绷紧了神经,结果是医生,害得她虚惊一场。

她再这样惊弓之鸟估计自己都能把自己弄成神经衰弱,霍希音一边进行自我鄙视一边又继续自己吓自己。

医生走后,霍希音眯着眼睡了片刻,但不久后又有人敲门,一个纤细的身形走进来。

霍希音没有想到会是夏未央。

她剪短了发型,一张本就瘦瘦尖尖的脸此刻更是只有巴掌大。其实客观来讲,她们俩虽长相相似,还是有很多的部分不同。夏未央的那股自然流露出的妩媚气质霍希音自认是望尘莫及,她也不具备夏未央那种别具一格的袅袅婷婷。

夏未央手中抱着一束花,见到她微微笑:“没有想到我会来?”

霍希音实话实说:“是。”

“当初我住院的时候你去开导我,如今既然我知道了你在病房,总也不能装作不知道。”夏未央淡淡地笑,把花放到一边,在她床边坐下。

霍希音有点哑口无言。

夏未央看了一眼她堆得满满当当的床头,说:“母亲的身体状况出了点问题,我来医院陪她检查,看到了纪湛东的车子,问了医生,才知道是你出了车祸。匆忙之中买了束花,也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霍希音笑:“没有关系。”

霍希音发现自己再次无话可说。她和夏未央在聊天的时候总会时不时就到一种穷途末路的地方,这次也不例外。她接不上话,她也不想问夏仪的病情,她在理智上不想问。

“我和纪湛东只是朋友而已。我们在一个大学,因为是一个专业,所以交集会比较多。我知道你有心结没解开,我说的你不一定就信。但这确实是真的。假如真的算是有什么,那也是以前,我出国之前。”

“为什么不信。不过也有句话说得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人都有一点偏执,想把过去挽回,假如挽回不了,那就尽量弥补,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心理作祟罢了。”霍希音露出一点笑容,并且笑得越来越明媚,“不过,阴错阳差这个词,有时候的确是挺折磨人的。”

夏未央被她的笑容和内容晃到,扯着嘴角颇像自嘲,又说:“我越来越发现你对说教很有一套。”

“这话真算不上夸奖。不过我确实很刻板。”

“我绝对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换个词,大概你这叫看得开。”

“说和做不是一回事。有时候说起来有多容易,做起来就有多难。”

接下来又是片刻的沉默。夏未央化了淡妆,但依旧挡不住眼底的青色,霍希音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她是什么病?”

夏未央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低声说:“肺癌。其实她从很早就开始抽烟,在私下。戒不掉,也劝不住。她一个人把我从小带到大,其实很辛苦,压力大又找不到纾解的方式,只能抽烟。她这些年过得十分不容易,后来她用了很多化妆品去掩饰,但其实脸色早就蜡黄。她最近瘦得很厉害,头发也掉得很快。”

“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年初夏。她那些天身体很不好,去医院检查,被确诊。”

夏未央似乎很不想提到这个话题,表情有些动容,扭了头看窗外。

“我知道你恨她。你的妈妈早早去世,和她有关,但她如今也并没有多少……她现在十分消沉,也对以前的一些作为很后悔,希望你能原谅她。”

“你说你和纪湛东没什么,我信。但你说夏仪后悔,我不会信。如今她生了病,我很抱歉。但其实你并不必替她求情,你能这样摸准人心,总该知道我不会就因为你代她道歉就原谅她。况且她也不需要我的原谅。她到底会怎么样,与我无关。我不理会她,你也不必为这种事来说情,因为她也懒得理会我。”

夏未央有好一阵没说出话。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在霍希音看来,颇有几分像是多愁多病身的婀娜林黛玉。

后来她突然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慢慢地说:“你倒是干脆。其实我在心里一直偷偷地想知道,你打算把纪湛东吊到什么时候。是也这样干脆地给他来一刀,一了百了,还是温水煮青蛙,煎烹蒸炸都来几回。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感到有些解气。他那种人,我至今都还没见过他吃瘪,我很想见识回他无路可走后的反应。”

“你是在拿他来转移话题么?”

夏未央又抿唇笑了一下,拢了拢头发,没有回答,站起身说:“我还要去咨询一下医生,先走了。”

她刚转过身,霍希音就听到门开的声音。一道颀长而熟悉的身形进来,见到病房中的情况,一张漂亮脸蛋上闪过一丝错愕。

夏未央显然也在发愣,只有霍希音在镇定地看着墙。她最近经历的这种场面太多,都已快麻木。

不过,这场面虽然狗血无聊却依旧值得期待,三位都是旁观者,三位都是当事人,各怀心思,百味杂陈。

第 三十一 章

霍希音冷眼瞅着对面那两人的表情,真是一个比一个的沉着冷静。这俩人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对,装模作样都太信手拈来,稍稍的失态也只是一闪神的功夫,两人很快又都毫无破绽地恢复了镇定。

夏未央解释:“我陪妈来体检,顺便上来看看。”

纪湛东点点头,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兀自穿过她从抽屉里取了药袋,倒在杯子里,又接了水,又从另一个药瓶里倒了两粒出来,白色的小药片托在掌心里,另一只手则慢慢地搅着冲剂。

他走到床边,杯子递过来,霍希音微微侧过身,避开挡住她视线的纪湛东,眼角余光瞥过去,夏未央的脸色果然不怎么好看。

霍希音坐直身体,没有接,只无声地和纪湛东对着口型:“你故意的吧。”

纪湛东把水凑到她的嘴边,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该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