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男人,居然有人会不想嫁,而且从来没想过。

叶正宸深思许久,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简葇和他一样,是个男人!

听到发动机的噪音声,郑伟转过头,看见叶正宸的车停在他身边。他却没有动,也没说话。

“你至于么?! 女人偶尔作一作,显示自己的重要性,没什么大不了的。”叶正宸摇下车窗,对他说。

郑伟摇摇头,收起了捏在掌心的电话,一言不发开门上了车。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你脸上看见了四个字——悲恸欲绝。”

郑伟看都没看他一眼,“走吧,找个地方喝一杯。”

他说是喝一杯,结果是一杯接着一杯不停地喝,不吃东西,也不说话,好像他的眼中只剩下酒。

叶正宸终于发觉事态严重了,他们从小到大混在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不少,可不管面对什么,郑伟从没有如此沉默过,就连跟他的父母断绝关系,还都面不改色,谈笑自若。而此刻,他却好像连说多说一句话的心情都没有。

许多年后,当叶正宸爱过,伤过之后他才明白,很多时候,毁掉一个男人的并不是枪炮,也不是强权和暴力,而是女人的一句话,一滴泪。

憋了整整一个晚上,从来不八卦的叶正宸终于憋不住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郑伟还是不说话,完全把是想把自己灌醉的节奏。

叶正宸有点急了,一把抢走了酒瓶。“你说句话行不行!是不是真被那个花花公子趁虚而入了?我早就告诉过你,娱乐圈只有镜头是干净的,你偏不信”

见没有酒喝了,郑伟总算开了金口:“别管为什么,她是下定了决心要甩我!”

“所以呢?你就甘心被她甩?!”

这似乎从来都不是郑伟的作风。

郑伟刚要说话,他的手机响了。他快速接通,只听里面的人说:“我帮你查了,按照你的形容,你说的林近应该就是SE投资公司在中国区域的总裁。今年四十八岁,离异,无子,现住在泰禾咦!跟你住一个园区,就住你附近。”

“嗯。有联系方式吗?”

“有,我回头给你发短信,还有他的近照,我也给你发过去,你确认一下。”

“好。”挂了电话,他收到了一条彩信,正是照片上的男人,却比照片上清晰。他优雅而自信地坐着老板椅上,棱角分明的半张侧脸依稀在哪里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晃晃有些眩晕的头,他扶着身边的沙发椅站起来,“走吧。”

“去哪?”

“回家。”

叶正宸马上结了账追出去。“哪个家?”

“我忽然想看看我爸。”

“哦,那我要送你去医院了。因为自从你跟他断绝关系,他就进了医院。”

郑伟猛地站住,“进了医院?怎么没人告诉我?!”

“你们家老爷子下了军令——死了都不许通知你去守灵!”

“”

去医院的路上,叶正宸看着沉默的郑伟,想起数天前他问过郑伟的问题:“那个女人到底给你喝了什么迷药?你怎么就非她不娶了?”

他说:“一个男人,要是连喜欢的女人都不能娶,那他还做什么男人?”

现在他忽然很想问问他:“你现在觉得自己够男人了吗?”

见他心情不好,他决定等他心情好了再问,没想到,这个问题很多年都没机会再问。

*

自从分手之后,简葇再没见过郑伟。

她努力让自己很忙碌,忙着把她和岳启飞的绯闻炒的满天飞,忙着和威爷缓和关系,也忙着学校的话剧排练。

她以为忙碌会让自己没时间去想念,可是她错了,就像她错误地以为失恋最痛的时刻是说出“分手”两个字的一刻,熬过去就行了。

其实,不是!

不记得是谁说过,有一种痛叫心伤,她觉得这两个字形容的太贴切了。心伤,就是心被利刃刺穿的伤痛。

当利刃刺进心脏的一瞬,感受疼痛的神经还来不及反应,所以只有一种冰冷麻痹的触觉。等到皮开肉绽,等到鲜血淋漓,漫长而剧烈的疼痛过程才真正开始,而且随着伤口被一次次撕扯,疼痛感会越来越剧烈,剧痛漫无边际地持续着

比如,她每次看见手机,不论它响还是不响,总会不由自主看来电显示,当想起上面再不可能显示出她等待的名字,心上的伤口便会被撕裂般疼痛。她控制不住翻开短信息,

【我被关禁闭了,指导员说我光天化日,在军校重地行为不检,严重违反纪律,让我面壁思过三天。我真不明白,我又不是调戏良家妇女,我亲的是我自己媳妇】

【我亲了,就是了!】

【我终于出来了,想我了吧?】

【嗯,忙着悼念我期盼已久的电影】

眼泪模糊了手机屏幕,印在心上的文字却是清晰的。

一个人回到曾经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房子,窗前的仙人掌落了一层灰尘,他没来得及拿走的衣服还挂在衣柜里,还有他喝茶的水杯,还与她的摆在一起,上面画着一个男孩儿骑自行车的图案,而她的,画着一个女孩儿坐在自行车上的图案。

心口又是一阵撕裂的疼。

眼泪又湿了脸颊,她拿着还残留着他味道的毛巾,轻轻擦干。

这些痛苦她都可以忍受,最难熬的是每天晚上,他都会出现在她的梦里,一次都不会错过。有时他带着最温柔的笑,有时带着愤怒的吼,有时,他只无言地看着她,不靠近,也不远离,刺眼阳光模糊了他的眼神。

谁说梦里没有阳光,有他的梦里,总有分手那天的灿烂骄阳,让她无论怎么努力,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梦醒之后,她会以最快速度翻出安眠药来吃,吃过之后,她重新躺回床上,等待着他再次出现在梦里她继续一遍遍地说着“我爱你!”

她以为她只有在梦里才能再见到他。没成想,又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她见到了他。

那天,安眠药的药力还没褪去,她在沉睡中被敲门声惊醒。

舍不得离开梦里的人,她蒙上被子,继续睡。

门铃声停下来,片刻后响起了熟悉的钥匙旋动声,她猛地坐起身,睡意顿时消退的无影无踪。

什么都没想,她穿着睡意冲出卧室。当她看见郑伟拿着钥匙站在门口,她整个人都懵了,可她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梦境,因为梦境里的郑伟从来不会如此清晰,清晰得连他身上浓郁的酒气都闻得清清楚楚。

才十九天没见面而已,她差点认不出眼前的人。

他瘦了,虽然只是脸颊有一点点的凹陷;他的脸色也不好,隐隐泛着惨淡的白;他的眼神也变了,似乎一种熟悉的光芒消失了,是坚毅?是自信?还是骄傲?

好像,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浓重得无法承受的伤痛

从没有那一刻,她这么想拥抱他,告诉他:什么都会过去,多深的伤痛也都会被时间冲淡!

一时心神恍惚,她不由自主向前迈了一步,他却跨出了数步,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他的身上不再是清凉的薄荷混着淡淡的烟草味道,而是浓重的烟酒味道。他说:“我明白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把仇恨发泄在我身上”

她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她没有问,因为此时此刻,她只要开口,一定是哽咽声。

她的手抬起来,想要拍拍他的背,给他一点安慰,最终她的手落在他的胸口,无力地推了推他。

他立即抱得更紧,不给她抗拒的余地。“给我一分钟行吗?”

她点了点头,两滴眼泪顺着眼角坠落,滑下她白皙的脸庞。泪水滑过嘴角时,她松开紧咬的唇瓣,将两滴苦涩的眼泪含在嘴里,没有让它落在他肩上。

无言的拥抱中,秒针一下下地跳过心上。

秒针很快走完了一圈,时间观念一向很强的他没有放手,

一圈又一圈,秒针转了整整五圈之后,他开了口:“那三个字,你还想听吗?”

她在心里回答他:想听,真的想听。如果能听见他说出那三个字,这辈子她就再无遗憾,即使心上的伤口溃烂,腐朽,想起这三个字,她也一定可以忍受。

可惜,这三个字他一生只说一次,只对那个可以陪伴他一生的女人说。她注定没有这个福气。

缓缓的,他的呼吸贴在她耳侧,声音微微颤着:“我爱你!虽然你说过那么多遍,没有一句真的,可我这句,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说,这一章是真的开虐了,要是大家还没感觉到虐,那么就证明本文是甜文,如果觉得这章有那么一点点的虐,就证明本文属于甜蜜中带着些许的苦涩。

总而言之,我想说——这文是甜的。

至于大家都关心的虐有几章,一共四章,从现在开始,最多还有三章。

第44章 真相(一)

“我爱你!虽然你说过那么多遍,没有一句真的,可我这句,是真的!”

她从来没体会过这样的疼痛,本就鲜血淋漓的心脏好像都他硬生生扯离了胸口,连同所有的神经都被扯断,疼得她眼前一片黑暗,失去了所有知觉和感觉。

就在她马上就要回抱他时,他放开了手,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转身走向了门前。

“郑伟”

呼唤好像自己发出来,完全没有经过意识。等到他转过身,用期待的眼神等着她说下去时,她依然没找到知觉,脑子里除了“我爱你”三个字,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好在他有足够耐心,等着她找回了理智。

她努力了这么多,承受了这么多,为的不就是让他可以洒脱的转身,永远不要回头,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你能把钥匙留下吗?”这是她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他毫无笑意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放下了手中的钥匙,抬眼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他毫无眷恋地离开,比上次的脚步坚定了许多。

关门声消失了很久,僵在原地的她才跌坐在沙发上,压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从此后,心上的伤口从那一刻溃烂,再难愈合。

从此后,“我爱你!”这带着微微颤声的三个字,也成了她午夜梦回中再难入眠的魔咒。

*

一片被风吹落的黄叶预示着秋天的到来,百年不遇的炎热盛夏终于过去。

从那天离开后,郑伟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只有仙人掌还放在窗前,依旧生长着尖锐的刺。她以为凭郑伟的个性一定会查出真相,可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林近仍然还在投资界呼风唤雨。

她决定不再等了,订下了三天后去多伦多的机票。

一场戏拍完,简葇坐在片场的角落,习惯性看了看手机,看见上面的日期,又失魂落魄了。十年前的这个日子,他们在公园里偶遇,那时候她并不知道是他的生日,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竟然十年了

收起了手机,她顺手拿起娱乐周刊翻翻。

翻到女歌星严羽的绯闻,她便多看了几眼。她最近挺喜欢严羽,她不仅人漂亮,歌声也十分动人。尤其是那首让她在选秀节目一夜成名的原创情歌,深情又伤感,每次听了,她都会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虽然也知道娱乐圈的绯闻多半是炒作,可在娱乐圈连人家的绯闻都不知道,很难和人有共同话题。她随意扫了一眼杂志上的配图,当她看清楚那张角度刁钻的照片,她的视线再也无法移开。

照片里,严羽从一辆黑色的奥迪里下来,车内的男人只拍到一个模糊的侧面,还被头发遮挡了大半,一般人绝对看清男人的长相,可是简葇却可以一眼便认出他是郑伟。

以指尖细细触摸着照片上模糊的人影,所有美好的记忆都变得那么遥远,无法触及,可依旧美好。

“拍成这样,你都认得出来?”制片人岳大少不知何时坐着她身边。

她侧脸,笑靥如花,“怎么会认不出来,这么帅的男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旁边的岳大帅哥对她的表达极为不满,故意正了正脸,给她一个最上镜的角度。“还有我!”

她无语,对于岳启飞的自恋,她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

“晚上有空吗?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玩儿。”

“没空。”她毫不犹豫答。

“你晚上不是没有通告吗,还有什么事?别告诉我你要回学校上课。”

“我要去游乐场转转。”

“这么重要的事啊!”岳大少顿了顿,接着说:“那家私人俱乐部真心的好玩儿,很多明星都爱去玩儿,我听说,今晚严羽也去,好像是要给谁庆祝生日”

合上手中的杂志,她叫住正准备起身离开的对岳启飞:“我今晚有空!”

*

有特殊表演的私人俱乐部氛围果然与众不同,霓虹灯流光溢彩的落下,把偌大的舞池映衬得忽明忽暗,简直激~情四射,奸~情四起。而在灯火照不见的黑暗里很多事物都只剩下一片凌乱。

走进大厅后,简葇和岳启飞找了角度很好的角落,象征性地端着酒杯,眼神始终望着二楼雅间里的人影,身边坐着一身性感妩媚红裙的严羽。才两个月不见,他几乎变了个人一样,黑色的衣服,和暗夜一样的颜色,照不明的晦暗。

她依稀看见他的眼光看向她这边,她急忙低下头,向靠背里缩了缩。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探头又看过去,他已经开始和朋友喝酒了。她看见他拿着一整瓶的轩尼诗,一口气全都喝了进去,大家都在拍手叫好,而简葇只觉得辛辣的酒液流过喉咙,刺痛难忍。

他喝完了就,严羽便起身走向了舞台。嘈杂一下子沉静下来,深情舒缓的前奏声响起,整个大厅瞬间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轻轻的,严羽极其煽情的嗓音飘来字字句句撩过所有人的心间,而她的眼神中,只有一个人。

有人说,女人最有魅力的时刻,就是她唱着情歌的时候,以前简葇不信,现在,她相信了。这样的严羽,连她都会动心,更何况男人。

唱完了歌,严羽坐回原来的位置,甜蜜地依偎在身边肩上,轻吻了一下他的面颊。而他,没有拒绝,热情地将她搂在怀里。

她猜到他会很快开始新的恋情,也猜到了他会找到一个完美的女人,现在一切都是按照她预想方向进展,她应该高兴,为什么鼻根是那么酸楚

岳启飞由始至终没说话,她也根本无心理会他,眼睛一直瞟向二楼雅间的男女。他们似乎在玩儿什么游戏,大家有时笑,有时狂饮,直到午夜时分。她看得出来,郑伟真的喝醉了,因为他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手拿酒杯的时候要摸索一阵才能拿到。

不知说了些什么,他扶着桌子站起来,严羽也紧跟着他站了起来,扶住他摇晃的身体,两个人一起走下楼。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郑伟和严羽的人影,她对面的岳启飞说:“我想,他们不会回来了。”

简葇端着酒杯还想倒酒,才发现酒瓶里的酒不知不觉就没了。“嗯,我们走吧。”

强忍着大脑的昏沉,她和岳启飞一起去了地下停车场。

“死心了吗?”岳启飞问她。

“早就死了。”

“那就从了我吧。”

“我”

她的声音消失在空旷的停车场里,震惊的眼神直直盯着旁边的黑色奥迪车。

寂静无人的停车场,浸透着潮湿陈旧的味道和汽车尾气刺鼻的气味。

她一生都忘记不了这个味道,就像一生都忘记不了她看到的场景,靠墙停靠的黑色奥迪车里,一双人影交叠纠缠,唇顺着半解的衣衫探索

虽然隔着暗色的车膜,她依然可以清晰地看清楚男人的脸,因为那张脸是印在她心上的。

车身在震颤,每一下颤抖,都像是车轮碾过她早已溃烂的伤口上。她不觉得疼,也没觉得悲伤,她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许多年后,她忘记了很场景,唯独这一幕她越想忘记,记忆就会越清晰,短短十几秒而已,画面就像一帧一帧刺在她记忆中一样,历历在目,就连停车场里的味道,她也清清楚楚地记得,以至于她后来对停车场有种强烈的抗拒,只要一走进去就会有种窒息感。

岳启飞拉着她的手,想要拉她离开,她的腿已经动不了,她只能死死攥着他的手,好像他一松开,她就会跌进万丈深渊一样。最后,岳启飞搂着她的肩膀,几乎是将她拖着上了车,以最快的速度驶出了停车场。

所以,她没有看见,当他们的车消失在停车场的大门。黑色的轿车停止了震动,郑伟系着衣扣下车,半倚着车门拿出一根烟。

打火机被划燃,微弱的火苗闪烁着凄冷的光。

严羽拢了拢头发,下车,脸上还荡漾着未褪下的红晕,“她就是那个让你想忘又忘不了的人吧?”

“”

“看她刚才伤心欲绝的样子,不像对你没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