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说:“回来就好。”

短短四个字,却透着不安和连日来的紧张。

上楼前,她问林君:“如果我今天不回来呢?”

林君眸色沉沉的看着她:“我母亲离开我和我父亲后,我一直都在等她回来,这一等就是6年。你跟她是不同的,她的眼睛里溢满了***,但你的眼睛很清透。等你,我可以花费一辈子时间…”

“纵使等不到?”她转身看他。

“纵使等不到。”

他的回答在那一刻很坚定。

楚诺回到宿舍,进入哈佛之后第一次有了疲惫感。她躺在床上,她想她是万万不能接受林君的,她不能因为一个人就试图拿别人来填补她的情感缺陷和寂寞,这对她、对林君都是不公平的。

她应该把更多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

连日来的疲惫在接触床褥时,终于陷入了安眠。

她睡得很沉,以至于连艾青什么时候回来,她都不知道。

醒来,触目就是艾青皱起的眉:“你看起来很累。”

只有楚诺知道,脑累、身体累都不算什么,她唯一感觉累的是心累。因为那里最柔软。

她起床,艾青跟着她:“你要做什么?”

“洗澡。”

她洗澡的时候,艾青站在浴室外,已经从楚诺口中获知了云萧生病的事情,“明天你去看他,我能陪你一起去吗?”

楚诺想了想说:“改天吧!”萧何和苏安都在,确实不适合带人过去。

艾青也想到有家属在,她去了只怕会添乱,就没多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在楼下有没有看到林君,宿舍楼都传疯了,对你又羡又妒…”

门忽然开了,艾青吓了一跳,看到楚诺擦着湿发走出来,这才平复呼吸:“你对林君真的没有感觉吗?”

“我很欣赏他。”楚诺坐在沙发上擦头发,所以声音有些朦胧。

艾青随口说道:“欣赏离爱其实很近。”

“我可能会喜欢他。”楚诺放缓擦头发的动作,拿着毛巾,偏头想了想说:“但不会爱上他。”

“为什么?”艾青原本充满了疑惑,但忽然想到了云萧,难道…楚诺爱的那个人是云萧?但怎么可能呢?从楚诺的举止神态里完全看不出来。

楚诺继续擦头发,她在想一种可能性,如果没有云萧,她会爱上林君,或是其他男人吗?

她永远都无法得知答案,因为这世上最忌讳的就是如果。因为她最先遇到的那个人是云萧,最先爱上的那个人也是云萧。

当林君向她表达爱意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住着一个男人,她对他的感情是浓郁的,纵使有过失望、疲惫、无力、绝望,纵使他和她也许走不到一起,但云萧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依然是无人替代的。

每个人这一生都会遇到很多人,刻骨铭心的其实数来数去只有那么几个。

就像艾青,她和艾青的性格截然相反,但却很互补。艾青个性鲜明,无拘无束,就像她的镜子,从艾青身上,她看到了很多自己没有的东西。

艾青是楚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兼同学,楚诺更喜欢用“玩伴”来形容她们的关系。

虽说艾青平时看起来行径堪比女流氓,但却很有才能,她在当地被誉为小天才,从小就立志要从政做一个清廉好官。

楚诺知道,艾青可以陪她走很远,很远…

❉❉❉❉❉

晚上的时候,艾青腻在楚诺房间里,楚诺看书眼睛疲惫,抬头间,不期然看到一张白白的脸,如果没有灯光的话,足以把人吓成重病。

楚诺眼睛呆了两秒,然后平静的低下头,继续看书。告诉自己,刚才看到的,只是她的幻觉。

艾青问她:“要贴面膜吗?”

“不了。”她沉下心,看似专注的又看了一会书,今天晚上的她有些心绪不宁,脑海中反反复复响起云萧疏离的话…

艾青疑惑的看着楚诺,这是楚诺第几次看着她欲言又止了,这样的情形倒是很少见。

“是不是有话说?”最先沉不住气的那个人是艾青。

楚诺手中拿着圆珠笔,在指间轻轻转动着,“很明显吗?”

艾青撇撇嘴:“只差没有写到脸上了。”

楚诺放下笔,定定的看着艾青:“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一个男人,你会怎么做?”

艾青笑:“我喜欢男人,但至今没爱过。”

“我是说如果。”说完这句话楚诺自己都想叹气了,她是最不相信如果的人,但她现在却紧抓着“如果”不放。

艾青认真想了想,这才说道:“告诉他,我爱他。成或不成,全看他的反应,得之我幸,失之也是我幸,说不定下一个遇到的,会比他更好。”

“如果非他不可呢?”楚诺笑了笑,艾青倒是洒脱。之所以洒脱是因为没有爱上,一旦陷入情爱,又有谁能做到独善其身呢?

“那么死心眼干什么?”话虽如此,但艾青却很快又止了话,轻轻一叹:“爱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又能说得准呢?”

原本只是随口问问,楚诺倒没想过会牵引出艾青少有的愁绪,一时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直到艾青脱离多愁善感,这才后知后觉道:“你怎么会忽然间问起这个?春心荡漾了?”

楚诺竟然笑了:“…没什么,我只是忽然间发现所有的避忌在生死面前,其实都微不足道。感天动地的爱情只适合发生在电视和小说里,我只是一个凡尘女人,一生渴盼的不过是一次心动,一次情迷。之前那么多的心结到了他出事的那一刻,却尽数输给了害怕和不安。我在乎他,再没有什么能比他活着更重要了。”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笑意渐浓:“今天天气不太好,我在想不知道晚上会不会下雨。知道吗?我妈妈以前很害怕下雨天,那样的天气,总能让她想起最隐晦的过往,已经死去的亲人,但我最爱的却是下雨天,因为雨水可以卷走所有的痛苦和悲伤。我竟然忘了,我们是学政治的,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会站在政治舞台上挥洒泼墨,但我却败给了自己的胆怯,这是最不能让人原谅的。如果晚上下雨的话,希望这场雨能够冲走我的情怯,我不能选择他爱不爱我,至少我能尝试迈出第一步…”楚诺抬手把脸埋在掌心里,自嘲一笑:“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会明白的这么晚呢?”

“等等,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艾青听糊涂了,皱眉看着楚诺:“你确定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如果房间内不是只有她和楚诺的话,她会以为楚诺是在跟别人说话。

她一句也听不懂,难道智商下降了?

楚诺似乎在一瞬间想通了什么,单手支颊,“艾青,我想入世爱一次,哪怕没有任何回应,但我至少尝试过。”

艾青尝试理清思路,迟疑道:“那个,冒昧的问一句,那个人是谁啊?”

“我10岁那年一见钟情的男人。”楚诺眉眼间尽是柔和的笑意。

“砰——”

艾青的回应很直接,直接倒在了楚诺的床上,她头脑眩晕的看着天花板。

这小孩真早熟。

疏离你,才能不爱你

更新时间:2014-1-25 13:13:55 本章字数:3364

生活其实就是一个看不到,摸不到的巨型漏斗,伴随着时间流逝,它会一点点卷走一个人的所有,金钱、事业、幸福,乃至生命。

尘世男女就像一群隐匿在盔甲里面的人,即便关系再如何亲密,也会为了种种原因,选择保持距离,避免在同一条轨道上相撞。

他们虽然常常伪装自己,但却难以掩饰一颗心会在某些看似完美的伪装下刹那间灿如琉璃。

深夜22:30分左右,云萧因为刚动完手术不久,睡得并不安稳,所以当手机发出震动的第一秒,他就机警的睁开了眼睛,随后慢慢闭上,但手却摸向一旁的桌案。

那是一串数字号码,没有备注,但对云萧来说却是十分熟悉的,睡意忽然间宛如退潮的海水,转瞬间悄然远去煨。

他艰难的坐起身,靠着床头,紧攥着手机,漆黑的眸盯着手机屏幕。

那是一条手机短信,很长的手机短信。

短信来自于:楚诺撞。

8岁那年,因为妈妈有高原反应,未能跟我们同行前往西藏。

有人说,每年去西藏的人有很多,但总有若干人会被西藏永远的留下来。危险又美丽的地方,给人增添了无限的神秘和想象力。

我觉得西藏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地方,蓝天白云,纯净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观看“天葬”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完全没有让我参与的意思。大概觉得场面太残忍,怕是自此以后会存有心理阴影。

最终我还是去了,爸爸说:“只有见证过死亡的人,才能明白生命的可贵。”

我们去的比较晚,抵达天葬台的时候,天葬仪式已经开始了。

我从未见过那么壮烈的场景,成千上万只秃鹫扇动着大翅膀席卷而来,争相撕扯那几具被放置在天葬台上的尸体。

触目,尸体被黑漆漆的秃鹫覆盖着。那天尸臭味扑鼻,我看到了秃鹫间对食物的掠夺和凶狠;看到了白森森的碎骨;看到了天葬师嘴角的笑容,抽着香烟吞云吐雾…

对待死者,在我们看来近乎残忍,野蛮血腥,但到了这里,似乎一切都变得无关痛痒。

在这里,他们觉得如果尸首能够被秃鹫全部带走,那就代表死者生前清白,死后可以进入天堂;如果不能全部带走,代表死者有罪,不能上天堂,那就只能下地狱…

后来我开始试着理解这种信仰模式,很多在我们看来不可理喻的存在,一旦冠上了信仰,就会变得合情合理,令人无从评断。毕竟信仰是他们的,而我们充其量只是信仰之外的人。

那天,姐姐吐了,她无法理解;我也无法理解,但我没吐。

同行家人对我的无动于衷均是大吃一惊。我从未告诉他们,恐惧我也有,但前往西藏这一路,我们有一次夜间开车行驶,路况极其不好,车身严重倾斜,时刻濒临翻车危险。姐姐把我紧紧护在怀里,她对我说不会有事。那是我第一次恐惧,对我来说,经历过第一次,那么之后的恐惧便不再是恐惧。天葬的凶残远没有险些失去家人更让我觉得痛苦和不安。

尘世男女,一生走来遍看花开花落。有人茫然无措,有人如坠深渊,有人春暖花开,有人踽踽独行,有人痴迷不悔…

这么看来,人生其实一直都很丰富多姿,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关于百态人生,我正在经历,但我从未想过,早已阔别8岁的我,在三天前再次体验了恐惧。

你躺在手术室里,我站在手术室外,一门之隔,我在那一刻想到了生与死,想到了失去…

你问我,你是不是我在乎的人?

我说我在乎你。这句话是真的。

落霞山的时候,你问我为什么独独对你不同,对你疏离?

我说我厌恶你,这不是真的。

出色如你,我说服自己疏离你,只有这样,胆怯如我才能不爱你…

云萧,不管你我如何,我都要告诉你,我不想失去你…

❉❉❉❉❉

已经是凌晨了,云萧站在玻璃窗前,外面下着大雨,模糊了周遭建筑和街景。

他以为他的心早已暮霭深沉,但看到短信后,心脏竟然有力的跳动着,那么有力,似乎随时都能冲出胸口。但偏偏这样一个他,脸色却是煞白到了极点…

手机搁置在桌案上,他回眸看了一眼,他没有回应她的短信,没有把电~话打回去。

他想,或许她在等待…但他很快又笑了,笑容似是极力牵扯而出,透着紧绷和撕裂。

出色如他,胆怯如她?

不,出色如她,胆怯如他。

如果没有和父亲的一番谈话,或许他会脑子发热,直接带病冒雨出现在她的面前,但谈话之后,他才意识到面对不堪过往,一直以来走不出来的那个人是他。

耳边响起下午时母亲和他的对话。

“或许我应该祝福阿诺离开你之后可以过的很幸福,要不然怎么值得你对自己这么残酷。”不管岁月如何变迁,苏安的容貌依然深受上天厚待,绝美的近乎虚幻。她的声音很动听,她甚至在微笑,但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

他苦笑:“你从来没有讽刺过我,这是第一次。”

“我是心疼你。”刹那间,苏安连微笑都吝啬展露了,眸间浮起的担忧和无奈尽显无疑。

“…我知道。”

苏安抱着云萧,拍了拍他的背,温声道:“萧,你的快乐凌驾在我和你父亲的快乐之上。”

很早以前云萧就明白,曾经那些追朔不到踪迹的过往,早已深深的刻在生命里,唯有时间可以冲淡所有。

他的彷徨,他的爱而不能,其实只来源于一个叫楚诺的少女。

夜色漆黑,而秋雨下的很大,一切恍若梦中。

❉❉❉❉❉

没有人知道在那样一个晚上,云萧和楚诺都曾经历过怎样的心理变迁,只知道云萧清晨醒来时,冷清的双眸爬满了血丝。

在这样一个清晨,楚诺也好不到哪去,她坐在床上,一夜未睡,掌心里紧紧攥着手机,脸色苍白憔悴,也许用再多的形容词也难以形容出她眸间的神态。

一直到上午课程结束,她依然没有等到他的回复,她告诉自己,也许他还没看到…

临近中午的时候,她给云萧打了一通电~话,很久才接通,然后彼此无言。

莫名的沉寂,已经让楚诺看清了事实,那条短信很显然云萧已经看到了。

呼吸声开始变得越发不稳,最终是她先打破了沉默:“还好吗?”

“…好。”依然是低沉淡雅的嗓音,可能因为身体关系,所以有些沙哑。

她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话集中到了嗓子眼,却艰涩的发不出声音来。

这次,先开口说话的那个人是他:“下课了吗?”

“嗯。”她接着说道:“我去看你。”心竟是紧张的。

“…”云萧起先很沉默,楚诺耐心的等着,盯着脚尖,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云萧唤她的名字,她才提起精神。

云萧说:“你可以不用来的。”

那一刻,整个天地在眼前摇晃,那些堵在嗓子眼的话悉数沉沉下坠到心里,楚诺感觉有一种东西在她身体里陷入了冬眠,那是勇气。

也许心里涌起的感觉并不是疼痛,而是寒气,突然间陷入挫败之中。

“为什么?”她终究还是问出口了,纵使被拒绝,她也应该获知他的想法。

又一阵沉默,他说:“…你还太小。”

她笑了,适才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语气温润:“对你来说,我要到什么时候才算长大?”幸好,她问了一句为什么?

云萧似乎想了很久,然后微微叹声道:“满18岁吧!如果你18岁的时候想法不改变,我们到时候再坐下来好好谈谈。”

她低头,嘴角笑容清浅。18岁吗?要等到来年春末了,差不多8个月。

漫长吗?也许…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

挂断电~话前,她听到她是这么跟云萧说的:“你生病是因我而起,我去看你也是应该的。”

他似乎很想心狠,但终是不冷不热的叮嘱了一句:“我让莫雨去接你。”

巴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更新时间:2014-1-25 18:13:19 本章字数:3338

时间是治疗伤口的良药。

云萧和楚诺在短信和电~话里敲定了18岁之约。到了楚诺18岁,等待他们的将是成年人与成年人的对话,尽管楚诺觉得没必要,不管是到了18岁,还是81岁,她的心态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他们似乎在这件事情上保持着前所未有的默契,她会尽量每天去看他,私下相处也并不是每次都有很多话要说,更多时候是沉默无言。她在卧室里做功课,他坐在床上看书,或是阅读文件。安静但很融洽。

用餐的时候,他拿着报纸,边吃晚餐边看报纸,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报纸上。

偶尔他会问她:“最近功课吃力吗?”

“还好。”

他笑笑:“注意身体。”

他是一个话语不多的人,她觉得这样很好,都不是多话的人,任由沉寂晕染却不会让人觉得尴尬,这只能说明彼此适应很好轿。

萧何率先离开了美国,苏安在这里住了几天,她对云萧和楚诺的相处模式,没有喜也没有忧,神情一如既往,好像事情原本就该如此发展。

苏安知道云萧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他从未让他们担心过,她相信这一次也一样。

在这世上,有太多的人笑声里充满了空洞的气息,行走在大街上,背影尽是寂寞…尘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收~容所,包容着形形色色的人在里面沧海桑田。

一如感情,没有任何一种感情是不需要经历的。

楚诺每天奔走在学校和云萧家里,云萧对她的态度一如往昔,身体好些时还会在功课上给她提出指导。

两人第一次谈论政治的时候,原本气氛很凝滞,也许该说很严肃,她极力反驳云萧的观点,正在她直抒己见的时候,却发现云萧靠着床头看着她轻轻的笑,眸色温柔,眉眼间尽是笑意。

她的脸当时就红了,再然后说出口的话语,声音竟是越来越轻,到最后在他的目光下干脆不说了。

“继续说,我在听。”嗓音淡然,夹杂着柔和。

闻言,楚诺多是报以一笑。

每次两人谈论政治,她都会有种错觉,可以预见若干年后的他和她在政坛上“对峙”,每每想到这些,难免会感慨万千。

只不过,现在想身份问题,似乎太早了一些,毕竟他和她并未在一起。

艾青说:“你干脆搬到他家里算了,来回跑,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艾青说:“奇怪了,最近林君好像不怎么出现了。”

艾青说:“他会不会见你不好追,所以开始打退堂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