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去炫光眼镜有点花了，他找了块擦镜布擦着。抬头看窗外的风景。
随着城市的建设发展，这个几年前还算比较偏僻的科技园如今纳入了城市中心的范畴。隔着公司的玻璃墙壁，能看到外面都市的夜光灯景。
看着星海似的都市夜景，他想起了路子星。子星这阶段一付埋头读书的样子，他都几乎没机会跟她说话。
他有点理解金毛小五的心情：这姑娘真是很没心没肺！
其实那次停车点“不雅照”事件之后，还是有不少后续的。
那些照片虽然被删，可姑娘人还在。小五很不甘心，几次表达出了要跟路子星继续交往的强烈意愿。要不是板哥镇着，说不定又要来找路子星。板哥就这事儿跟韩清昀通了好几个小时的电话，板哥给小五找了几个漂亮姑娘。韩清昀又用自己在某个会所的资格，帮他们办了两次派对，这事儿才算慢慢捋平了。
韩清昀肯耐着性子跟小五这样反复几次进行交涉，也是为了彻底确认，那批照片是不是真没了。这些扫尾工作，路子星自然是不知道的。
韩清昀翻开手机，看看妹妹的微信，想了解一下她最近的动向。
她的微信自从过年的时候，发了拜年喜庆图。开学之后，给方衍水钻手机壳的时候，又秀了一次闺蜜照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他发了条消息：“子星，在干吗？”
等了好几分钟也没有回应，韩清昀估计她把手机关了。他抬头看到自己公司的logo，忽然想起哪个地方可以找到她。
他打开网站，点开自己很少上去的一个账号。就是去年圣诞节前，他在加拿大的时候，跟路子星在极点网站平台上交流过的那个账号“枫林”。
一点开账号，就看到几条网站公众消息，有些还是他自己用官方账户发出来的，他点开鼠标逐条删除。最后点开一条私人消息，是“大星星”在1月上旬发给他的：“枫林同学你好，我上次说的网站系统不稳定，费用出错的事情，是我自己弄错了。这个网站系统很稳定，没有任何问题啊。”
五百块钱的事情，韩清昀已经忘记了，并没有跟她解释过。看着她撒谎、竭力维护他网站信誉的样子，韩清昀觉得特别想笑。
他给她发消息：“在吗？”
路子星正在看学习视频，看到下面有红色闪断提示，就点开，发现是“枫林”同学。如果是换成前几个月，她估计看到这个头像闪动会高兴地跳起来原地转圈圈。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移情别恋”了，不由小小的心虚一下。
她没想到“枫林”会先联系自己，踌躇了好一会儿，觉得没法装死。毕竟她时常在网站学习部落里跟人聊题目，聊到火热。枫林就算私聊聊不到她，万一进入聊天群，一样会发现她在跟人说话。
枫林为什么找她？
她想起自己当初跟他学习的那个时期，因为是真情实感地喜欢过对方，当时说话和语气都不是特别正常，甜腻腻的。会不会对方现在发现了她对他的那点小小心思，所以找她来问了？
啊！这可怎么办？
不行不行，得冷处理。
她假装冰冷地打字回复：“等一下，我还有十二分钟看完课。”
十二分钟之后，完全规划好自己心情的路子星再度给“枫林”同学发消息。语气特别官方，显得公事公办：“枫林同学你好，上次我发给你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不好意思，那五百块钱是我搞错了。你可别跟别人说哦，让人家对网站有误会。”
“好，最近学习有困难吗？”
“还好，谢谢你。”子星说。
“有需要可以让我教你。”韩清昀讶异，怎么记得去年圣诞节期间，她跟这个账号交流的时候，是特别热情的呢？这翻脸不认人，满面冷淡的样子，又是在闹什么？
“谢谢你，不过我发现自己磨出来的题目思路，学得特别扎实。”子星感觉对方并不想结束话题，连忙主动结束话题，“我现在可以休息五分钟，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就快说。”
“你这么紧张？”韩清昀不满，“我那时候教你没少费时间。”
也是哦…路子星觉得自己太冷淡，会不会伤害到这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
“我定了一张计划表，要按照这个做。”子星决定用学习当挡箭牌。
“能发我看看吗？我也想看看怎么管理时间。”韩清昀追问。
“只能给你看我业余时间的安排。”路子星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信息。
“发给我看看。”
子星用平台图片系统截图发给了他，韩清昀粗略一扫，看见上面每一个时间段都被她密密以分钟为单位，进行了严格的掐算。还用各种色彩进行了标注。
“这个表很赶啊，你能做到吗？”韩清昀自己也是善于管理时间的，看得出里面的难度。
“目前还不错。”子星非常自信地回答，“枫林同学，有事吗？麻烦你快说哦。”
她打字有一股愣头青的味道，满满带着一股“姑娘我很忙的，没时间跟你拉扯”的味道。
韩清昀气绝：“没什么，就是好久没联系了，问问你情况。”
“哦，我情况非常好。谢谢你几个月前给我打的基础！时间快到了，我要看课程了。枫林同学大家一起加油！加油！”路子星担心越聊事情越多，又开始想逃了。
“等一下。”
“怎么？”
“什么时候再能跟你聊天？”
还…真的卯上了…路子星头脑中迅速转着，她不可能弃用“极点网站”，也就意味枫林存心想找她，还是能在网站里找到她的。只能继续用紧张的学习表格阻碍对方。
“一个小时以后。”子星说，“时间表上不是都有？不过只有十分钟。”
韩清昀再度看看时间表关于“极点网站”的学习，果然把课程和休息的时间都定得特别详细。
“一小时后见。”韩清昀终于能跟“大忙人”妹妹聊上了天，急忙跟她敲定时间。
“拜。”
韩清昀放大她的时间表看着，越看越好笑，难怪他接送她的时候她完全不说话，那些地方都被她写着：“英语听力，英语听力，英语听力…”
一个小时之后，已经十点了，路子星这个时间段可以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韩清昀连忙巴巴地给她发消息：“到休息时间了？”
“嗯。”子星回答他。
韩清昀问：“累不累？”
“不累。”
“这么辛苦，是不是大学已经定好目标了？”
“是，我要考我们本市的大学。”
韩清昀怔住：A大？
A大是百年名校，号称彤市人很难考取的学校。它虽然位于彤市内，但是政策上并不像北京、上海那样，对自己城市的居民有所倾向。而且本省是高考大省，整个本科的录取线都非常高。因此，本市的人能够考入A大的并不多。
韩清昀还不想暴露“枫林”就是自己，问：“你们自己市里的大学，应该很好考吧？”他担心，她并不清楚考A大的难度，只不过是想留在妈妈身边而已。
“不，非常难考，所以才要拼命努力。”子星说，“我本来只想考一所普通大学，现在我想法变了。我要努力进名校。”
“为什么想法会变？”
“我有家人需要照顾，不想离开家太远。还有，我要考出特别优秀的成绩，因为有人期待我能够提供这样一个结果。”
韩清昀心中一动：“什么人希望你考出特别优秀的成绩？”她说的是他吗？他心里莫名有点小紧张。
“是我哥。”说起这件事情，路子星就有一点小小的带着暧昧的幸福感。韩老板那么强大，而她居然，可以有个小小的地方帮助到他。而且可以暗搓搓做他学妹，想想就美滋滋。
所以，她一定会把那张学习表格坚持下去，到时候用成绩让他惊喜一下。
韩清昀只觉得一阵暖流过胸：真的是他。
“你亲哥哥？”他捡了便宜还卖乖。
“你要知道那么多干嘛？打听人隐私很不礼貌啊。”
韩清昀说：“随便聊天而已。”
“枫林同学，谢谢你教我做题，真的很感谢你！现在时间到了，我要学文科了，拜拜哦。”子星一口气打完字，果断下线关机。
韩清昀还想跟她继续聊几句，他让她做代言人，只需要她在理科部分考出比较过得去的成绩就可以了。现在这姑娘的心态似乎不对劲，好高骛远了。他得帮她重新规划一下。
明天吧。
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是情人节。
第三十九章
韩清昀这种都不怎么上街逛的人, 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直到公司里的兄弟们有的抱着鲜花, 有的忙着订座，才搞清楚今天是个节日。
韩清昀就宣布，大家三点钟下班。有些餐厅除了vip都不让订座，需要小伙子们去排队，大家提前下班哄女朋友吧。单身的早点回去睡觉，休息一下。
得到了公司里的一片欢呼。
何慕叹气：“我媳妇要在北京酒店里拼业绩, 这次都不让我打飞的去过节。”
小朗笑笑，手放在键盘上继续打代码。何慕郁闷之余, 要靠改善胃口来改善心情：“小朗, 我不想吃公司餐厅，你下班以后陪我去韩国烤肉吧？”
小朗这种资深宅男, 看言情剧跟看惊悚片一个感受，哪里会有什么女朋友。听说有烤肉吃，说：“你请客。”
“你年薪比我高啊！”何慕叫起来, 他叫小朗当然是有让他买单的意思。小朗几年前就跟着韩清昀一起做了, 现在房子都买好了, 都升值到两千多万了。何慕想要跟女朋友在彤市安家, 买房置车到处要花钱。相比之下, 他拖家带口的。
“我请我请。”韩清昀正好走过，“你带小朗去吃点好的。”小朗因为少年时期经历与众不同, 很早辍学, 又进过少管所，有点内向。
何慕则比较开朗, 让何慕多带带小朗，也是韩清昀愿意看到的。
何慕除了嘴不把门，其他地方还是个大好青年。
他女朋友是他大学里的师姐，女大三抱金砖的那种。何慕还年轻，女朋友倒是挺想结婚。何慕就休学出来赚钱，认真攒首付。两人一心奔婚姻，看着就挺让人放心。
爱屋及乌，韩清昀一直觉得，何慕“嘴贱”的毛病，非但不讨厌，其实也蛮添喜庆的。
“昀哥你不去约会？”
“我？你们都出去了，总得有人守着。我在这里。”韩清昀说。
何慕和小朗两个相约出去觅食了。看着其他人都高高兴兴抱着买好的鲜花盒、礼品盒，放在车后备箱里离开公司。韩清昀也觉得很高兴，让公司阿姨给自己弄点晚餐，准备在公司里吃饭。
韩清昀没把这个节日放在心上，却有人放在了心上。
四点钟，方衍和路子星跟做贼似的溜出校门。校门口有一条小巷子，平时没什么人。她们头探进去，吃惊地发现巷子里站了好几个女孩，都是艺中的学生。她们正在脱掉身上的外套，露出里面的衣裙，把她们姣好的身材衬托得玲珑有致。有几个正弯着纤腰，换上高跟鞋。
“方衍，有约会啊？”她们班的女神徐娜长腿抵着墙壁，在用粉刷扫腮红。她已经快化完妆了，脸上容光熠熠，她依然小心地润色着，生怕有一点点不妥。
“…”路子星难为情地朝方衍身后躲了一下，她还以为这条巷子里没什么人呢？没想到站满了学校最美丽的姑娘们，看来她们都课后与男朋友有约。
大家是高中生，平时父母管得紧，学校里也不让化妆。只好躲在这里化妆换衣服，等男朋友来了接出去吃大餐。毕竟是情人节嘛，再有困难也要去浪漫一把。
“是星宝宝有男朋友了？”子星再躲也没有用，姑娘们都目光犀利看出有鬼的人是她，笑着说，“路子星，谁啊？说不定我们认识。”
方衍掩护了她一下：“说了你们也不会认识。”
“哦。”姑娘们都把头回过去继续补妆，毕竟每个女孩子都是从小被家里当做公主那样捧大的，都很自信。大家对其他人的隐私不是太感兴趣，彼此尊重就好。
路子星看着她们手里的“十八般兵器”，而她只有方衍借给她的一支口红。她掏出镜子，把口红涂上：“方衍，看看怎么样？”
方衍本来想说挺好，可是跟旁边姐妹们的精致妆容相比…她叹口气：“聊胜于无。”
“反正也就是那样，可以了？”
“星宝宝，你有点渣啊。”
路子星抿着口红：“哪里渣？”
“前几个月你还跟那个什么‘枫林’同学爱得死去活来的，这么快就换成韩清昀了？”
“‘枫林’那事儿不是单恋吗？”子星急道，“根本不作数的。以后你要是遇到我哥，可不能再提‘枫林’的事情！”
“急成这样干吗啊？”方衍鄙视她，“还你哥呢？不会又是单恋吧？”
路子星对着镜子理头发：“怎么可能？他不是认我做妹子了吗？”她想：不但不是单恋，而且，她还把人给“睡”了。虽然那天起来的时候是被吓到了。可是，过后回味起来，趴在他怀里的印象依稀还有点，很温暖，很舒服。
“还是单恋啊？瞧你那点出息！”方衍对她都失望了。
“好了，化完妆了，我要去等车了。”子星把口红还给方衍。
她们两个从角落里走出来的时候，徐娜还在轻轻地匀扑定妆粉：“这么快啊星宝宝？你不会涂了个口红就以为是化完妆了吧？”
方衍对徐娜女神竖个大拇指：女神就是女神，果然敏锐过人。被路子星拉着就跑到大街上去了。
如今春天快到，日头长了，四点钟的阳光还很和煦。路子星把方衍送回她家的汽车，自己心情很好地站到平时等车的地方。她从鼓鼓囊囊的书包里抽出一个浅绿色的薄纱包，里面是她精心准备的“情人节”礼物。等会儿韩清昀来接的时候送给他，看看他会什么反应。
熟悉的汽车徐徐过来，等到车窗摇下，露出司机的脸，子星才微微垮了一下脸色——今天来接她的，依然不是韩清昀。她只好满怀不快，坐到后座去。
“路小姐今天真漂亮。”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由衷夸奖一句自己公司的代言人。韩老板把这姑娘的视频在整个公司的屏幕里到处放，司机当然知道她和公司的关系。
“谢谢彭叔叔。”子星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望。
情人节哥哥都不来接她，他不知道这是个节日吗？会不会跟别的女生约会去了？
可是看起来不像啊，他亲口说过没有，而且一个男孩子有没有女朋友其实一般是能够看出来的。
毕竟每周六他会到花店里来陪妈妈吃饭，早上也会送她。可以看得出，他除了有工作上的电话，并没有其他什么事情。
子星伸手放在前座靠背上：“韩先生还在工作吗？”
“是啊，公司里的小伙子们都出去约会了，他说要在公司里看着。”
子星稍微放了点心：“看起来他没有女朋友啊？”
“那小伙子没日没夜地干活，哪有什么女朋友？”彭叔跟了这个公司都好几年了，是眼看着一点点壮大的。彭叔说：“我觉得，老板对路小姐不错。”
“是吗？你怎么看得出来？”子星笑，歪头从车座后面伸出来。
“本来我们公司只有我一个专职司机，韩老板为了把我空出来，另外招了一个。现在跑长途、给客户接机这种占时间的活都不让我做，要我准时来接路小姐，而且工资还不减。是不是对路小姐很好？”
子星听得心中欢喜，嘴上说：“他是照顾彭叔，让你早点回家陪孩子。”
“哈哈。”司机笑了起来，“大柳枝巷前面就到了，路小姐下车小心一点，看好路。”
子星一看自己要下车了，从薄纱包里取出那个绿色的纸袋，外面的包装是她自己做的，把上面的搭扣拧开，正好变成一颗红色的爱心，里面是她自己做的糕点。
本来是想给哥哥吃，现在，俏眉眼都做给了瞎子看。糕点不能浪费了。她扒掉包装，这个包装只能让哥哥自己打开。单取出放在透明塑料盒子里的点心，对彭叔说：“彭叔叔，这是给你家女儿的。”
司机笑得合不拢嘴：“路小姐太客气了。”
“叔叔拜拜。”
子星一个人回到花店，跟妈妈招呼之后就上楼了。虽然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跟哥哥过上“情人节”。可是知道韩清昀没有女朋友，也是一个人过这个节日，她心里觉得很舒畅。
不能面对面跟韩清昀过节，她也自有办法来过。吃完饭以后，她就开始准备“过节”了。方法如下：
打开哥哥费心经营的网站…
拿出哥哥经常要定期检查的牛皮封面作业本…
泡一杯哥哥来她家吃完饭，最喜欢的那种咖啡…
哈哈哈，这种“情人节”过得是不是很特别？
路子星拧亮台灯，抬头看到电脑屏幕旁边摆着的红叶摆件。
她拿过来，轻声喃喃：“不好意思‘枫林’同学，我喜欢上别人了。不过也不算渣，毕竟我们也没开始。希望你今天过一个愉快的情人节。”说完，她把包裹着红叶的有机玻璃一合，往抽屉深处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