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他的意料,路子星很霸气从小包里掏出自己的驾照,潇洒地拍在桌子上:“我开车。”韩清昀笑看何慕那张圆脸,跟他在翰客酒吧的时候一样,被打脸打得“啪啪”响。

“啊?小被单你还有这个技能?”何慕惊讶,“你成年了吗?车技行吗?”

“哼!”路子星终于可以吹嘘自己了,“我十四岁就会开车了,车龄搞不好比你还长!我爷爷和我爸爸都喜欢车,我奶奶那里光跑车就有三辆!”

“靠,真金实银的白富美啊!失敬失敬!”何慕了解她的家世,知道她未必撒谎,恭维了一句。

“这么说来,你少不更事的时候,经常违章上路?”韩清昀阴仄仄戳她的痛脚。

“那是乡下!根本没人管!”子星气得凑近他,“我车技怎么样?你不是还坐过我的车!你给我作证。”

“路子星你现在脾气很差,动不动就炸毛。在我公司员工面前都不给我脸。”韩清昀提醒她。

何慕非常识时务地表示:“小夫妻吵架”这种事情,咱不参与。装模作样地弯腰退出去,装腔作势地把门带上。不过韩清昀的办公室本来就是全通透的,自己的大老板被一个姑娘摁在老板椅里,上演着“爱恨情仇”,大家都看得很欢脱。

韩清昀扫了一眼“闲杂人等”,伸手按了一个按钮。他那个透明的办公室玻璃墙忽然变得晦暗起来,渐渐很快就变黑了。

韩清昀的办公室就看不见里面了。

“感光变色纳米涂层?”几个小年轻都失望轻呼,“昀哥什么时候装的?”

“昀哥开始有隐私了。”

“这下办公室里,昀哥可以为所欲为了。”

“小朗你赶紧给我们破解,求看昀哥裹着小被单的实况转播。”

小朗白他们一眼:“我可不想被昀哥K。”

办公室里当然啥也没发生,几分种后,路子星和韩清昀交涉妥当,她背着一个包出来了。韩清昀也手插在口袋里慢吞吞走出来:“我去趟医院,你们把今天的事情在六点钟之前完成,我晚上来验货。”

“是,昀哥。”

来到了停车场,路子星带着露一手的心态,等韩清昀一坐进汽车,就立即跟玩赛车似的,把车速一把提快,十分拉风地一记就把汽车从车位上带出来,然后超小角度转弯,几秒钟内就到达了车库门口。

“妹妹乖,城市里不要玩这个。”韩清昀只能哄她。

“那说我车技好。”

“好,特别好。”

“那还差不多。”

第六十三章

十五分钟之后来到了医院。路子星用了网络预约, 专道排队, 加上又是个病人比较少的下午。韩清昀这个玻璃心“大宝宝”果然被伺候得很好,一点也没排队。

胃镜做完,他正苦着脸漱口。路子星就站在厕所门口向他汇报:报告书拿到了。

“看见没有,陈旧性溃疡,很容易复发。”子星上下打量着他,“你以前犯病最厉害的时候是几岁?医生说那时候创面就很大。”

“行了, ”韩清昀一把拿过报告书,“现在又没什么问题, 药也不用配。你看不是白忙乎吗?”

“还得去洪中医那里诊个脉, 给你弄点中药调理调理。”子星把报告书重新拿过来,放在看病的袋子里。

“路子星, 你是不把我折腾出点毛病,你特别不甘心是吧?”韩清昀站在厕所门口,叉腰说。

一个大妈从他们身边挤过去:“借过借过。”又嘀咕, “哪里不能说话呢, 小俩口蹲厕所门口说话。”

子星脸红了, 把人高马大又挡路的哥哥, 从厕所门口拉出来, 将他一把按在墙壁上。

路子星继续保持自己的强悍造型:“挂号费已经付了,也不给退, 你必须去。”两个人面对面互相看着, 韩清昀忽然笑了,越笑越失控, 还被自己呛到了。慢慢咳嗽着蹲在了地上。

被她这么闹来闹去的,他觉得心里的沉闷仿佛被她撬松动了一点。

胸口轻松了起来。

“莫名其妙笑什么啊?”路子星给他揉背。

“咳咳…我觉得你发火的样子有点好玩。”

“好玩你妹!”

刚进去的大妈洗完手出来,正好听到路子星在爆粗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韩清昀:“小兄弟,对女人不能这么放纵。”

“就是,爆粗口了你,我回去告诉崔阿姨你说脏话。”韩清昀蹲地上笑。

“少打岔,去不去看中医?”

韩清昀被她的“霸气”给镇压了,举手投降。再度跟着她上车,准备去中医的私人诊所。

私人诊所在一个园林式的小区里,停车的位置比较转角。韩清昀拜托她:“别秀车技了,安安稳稳停好。否则你那驾照也该跟我的差不多了。”

子星腆着脸凑到他面前去:“那夸我车技好。”胃镜做出来他没什么大问题,她已经很开心了,所以说话特别放松。

“不是夸过了?你间歇性记忆失常?”

“还得再夸。”

无奈,又纵容了她一把。

沿着青石板路向私人诊所走去,韩清昀想起,妹妹一口一个“车技好不好”?此“车”确定是此“车”,不是彼“车”?

他觉得自己又有点不对劲了。

老中医姓洪,祖上解放前是名医,后来进入市中医院担任主任医师,现在退休在家。老先生医术虽然高,但到底年纪大了不可能总是在坐诊。他看病规矩大,非熟人介绍,外加高额挂号费的,不轻易给人看。

子星就是托方衍妈妈给帮忙挂的号。

洪医生给韩清昀看完,说他气脉不稳,看似健康实则内亏。如果不趁年纪轻、肌体恢复快,把小时候的病治断了根。以后炎症严重之后,很容易变成顽固重症。

韩清昀当然更信赖西医,认为自己问题不大。对中医的话将信将疑。被路子星瞪着眼睛,只好装作“洗耳恭听”医嘱的样子。

接下来就是繁冗的抓药、称药的过程。洪中医是个古法医药推崇者,不少药是自己带着徒弟手工切片、捣腾澄洗、灌汤沉淀出来的。

子星跟在洪医生助手后面,在那个古色古香的宅子里,一味味药材地铺排好。她一边跟着抓药,一边听着各种食疗常识。手里拿着个小本子不停地记录着。

一个小时以后,子星拿着洪医生开出来的一大堆中药走出诊所,韩清昀走在她身边:“子星,这种东西会不会很苦?还是吃西药更省事。”

“西药是应付急症的,你这个肯定已经慢性了。”路子星说,“我去找个靠谱的熬药点给你把药熬了。你每天按医嘱服药,一个疗程过后再说。”

“一个疗程多久?”

子星站住,回头看他:“刚才洪医生说话,你有几句听进去了?”洪医生明明都交代得很清楚。

韩清昀说:“你知道我们这个年纪,都不太相信中医…”话还没说完,子星已经怼到他鼻子下面:“哥哥,是不是我给你配的药,你根本就不打算好好喝,是吧?”

“我没有这样说。”韩清昀笑,这角度、这距离,妹妹现在是越来越跟他不设防备了。

“等我找到熬药的地方,”路子星戳着他的胸前,“我会每天让何慕监督着你,看着你一滴不剩全部喝下去!”

韩清昀任她戳着自己的胸口,不但不退,反而上前一步。子星只能倒退一步,背后一凉已经靠在墙壁上,旁边是一株红海棠,人比花娇。

韩清昀双臂打开,俯视着她:“我生个小毛病而已,你窜上跳下地蹦跶了多少天了?你这么天天炸毛,要炸到什么时候去?”

子星感觉到自己被他的气息完全包围了。她已经在他面前“凶”了好几天,都差点把这头“大老虎”当hellokitty了。

“子星,让我摸摸你的头顶,这么炸毛到底有多少电量?”随着那磁性的声音,他的手就按在了她的头顶上。

路子星一动不敢动,他的手心贴在她的发心,能感觉阵阵温热,从百会穴一路直接通到了脚底。浑身都开始发烫。跟他“哥哥”“妹妹”了那么久,她对他男女之心的心思其实已经开始慢慢淡薄了,觉得亲情也是挺美好的。

现在他稍微带点压迫力地站在自己面前,她才意识到,自己对面前这个身体,其实依然藏着深切的渴望。

“果然带电,”他轻声感叹,呼吸落在她的脸上,“都超过30毫安了。”

“这是什么意思?”对学神的思维,路子星表示跟不上。

“意思就是,超过人体安全电流了。”他说,“子星,我们不安全了。”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子星脸一下子全红了。

爬山虎翠绿的叶子在耳边沙沙响,海棠花在他们两个人的鬓发旁柔软拂动,子星手里的中药落在地上,伸出手抱住他弯下的脖颈…

正在这时,洪医生的助手拎着一个水杯走出来:“韩先生,刚才你们忘了东西”

两个人连忙松开对方!

子星看到是自己的水杯,刚才听医嘱的时候因为洪医生说病人要经常喝点温水保持□□循环,她想到哥哥好几个小时没喝水了,就掏出自己的水杯给他,结果,他就这样忘记在人家诊所里了。

助手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妈,摇着头暗自叹气:年轻恋人真狂野,完全不顾场合、不管时机地亲热。这才离开诊所几步路?就这样迫不及待地“互啃”,可怜那小伙子还病病歪歪的。

子星在对方责备的目光中接过水杯。心里暗自诧异,难道这种事情不是通常责怪男孩子的吗?助手阿姨这双眼睛为什么始终带着谴责的毒光,盯着她看?

她瞄韩清昀:哥哥,你才是主动的那一个啊?

然而这事儿无解,人家洪医生的助手,就是打算责备路子星的。

这位阿姨清清嗓子,秉持着“医者父母心”的原则,看着路子星语重心长:“这位小姐,韩先生身体里依然有炎症,需要静养一段日子,在这种时候最好禁一些事情。”连路子星都能听出来,让她“禁”的明显是…

她红着脸,一声都不说,替哥哥背着锅。

“在不合适的时候,就该适当保持距离。谈恋爱又不是只有这点身体的乐趣?照顾自己喜欢的人,帮助他减轻病痛,这难道不是一种最重要的关心吗?”

子星默默反驳:她根本没尝过那点什么“身体的乐趣”。

看见妹妹背锅背成了驼背的“小蜗牛”,肇事者满脸纯良和无辜:“谢谢姐姐。”

助手大妈被这么一个嫩生生的小帅哥叫“姐姐”,心都醉了。

转而对着韩清昀,细细叮咛,啰啰嗦嗦全是长篇大论:“韩先生,你要当心自己的身体。从脉息上来看,需要好好调养段日子。回去让家人照顾,吃药不能耽误。还有,你这个病要靠饮食养着,需要食疗菜单可以加洪医生的养生APP。再有,你这阵子一年四季都得喝温水,马上天热了,不要喝冷水…”

气得子星背过身子。

可是又想想,哥哥虽然装作在认真听助手“姐姐”说话,其实很多医嘱他都是不进脑子的,只能把身体又转过来,掏出小本子又开始记录。

点头哈腰的把助手“姐姐”送走,子星保持着跟韩清昀的距离,先把他送回公司,自己再搭彭叔的车回到大柳枝巷。

回到家里,路子星把哥哥的药物进行了整理,又打电话给方衍妈妈,让阿姨推荐一个好一点的熬药地点。方衍妈妈给了她地址,又帮她预约了熬药的时间。子星好好谢了一番方衍妈妈。

方衍终于有机会拿过电话,跟自己闺蜜聊几句。

“你哥怎么样?”

“医生说他以前病很重,后来养好了。不过还是要当心。我接下来要学做点药膳,把他调理好。”

“没事就好。”方衍问:“你上次不是说要去跟那个什么海州‘萤火虫’的山姐,通电话吗?怎么样?”

“萤火虫”是海州的一个志愿者组织,小甄姐服务的“烈士家属志愿团队”就是隶属于这个组织的。路家母女曾是这个团队的受益者,在爸爸路岩牺牲之后,接受了长达数月的免费心理援助和家庭疗愈课程。

“她给我回了邮件。”

“夏木那事情她怎么帮你分析的?”方衍当时因为急着赶回家,没有陪子星第一时间一起营救夏木。过后出于补偿心理,她还挺想和子星一起帮着夏木重新建立生活的信心。同龄人的突然离世,况且又是有点熟悉的人,总觉得心里是个结。

“这个啊…”子星靠坐在沙发上,“山姐说我在介入夏木心理援助的时候,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说,夏木说‘家里乱’让我和哥哥不要去,我们就不去了,这样就错失了深入了解对方家庭情况的初始机会。又比如,我跟夏姑娘接触的时候,还带了异性朋友。这样,容易让对方处于戒备状态,无法跟她交心。”

“可是我们这样,也不能一个人去陌生人家里啊。”方衍自己家里也是管得很严的,从小就被教导,单身少女去陌生人家里是危险的。

“所以山姐说,夏木当时需要的不是我这样的。她需要的是稍微年长一些的志愿者,最好是看起来有信赖感的长辈。我的年龄、阅历、身份都不足够帮助夏木。这次心理援助,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失败的。”

两个姑娘互相沉默了一下。

“明天去给你哥熬药,要我帮你请假吗?”

“你跟老师说一下,我十点钟应该可以回学校了。我早上五点半去排队,应该能第一个轮上。刚才你妈说了,两个小时可以熬好了。”

“好,你自己也要电话跟老师说一下。”

第二天,子星去了方衍妈妈推荐的熬药地点做药。

那里的药师让她五天去一次,熬好的药他们会放在一个一次性塑封小袋子里。其实还是挺方便的,就是喝之前要拿热水温一下,还有,味道有点呛。子星等到九点钟就把药熬好了,彭叔过来接她。把她送回晋江艺中,再把药带去韩清昀的学校,让他趁尚有余热先喝第一顿药。

子星到学校销了假,抽空给他打电话:“哥哥,药喝了么?”

韩清昀回答她:“喝了。”

“喝完了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你要坚持喝。”

“太难喝,坚持不住!”韩清昀一边说一边笑。

果然,妹妹赶紧哄他:“洪医生说等身体调整过来,就给你换味道好一点的。你要忍着喝完这几袋哦,下来的都是好喝的。”

“知道了。”

“拜拜。”

放下手机,他坐在学校大教室的橡木色课桌椅上抬起头,准备上课。外面绿树婆娑,阳光正好。他穿一件白衬衫,被早晨的阳光照得整个人如自披光芒。

同学们也陆陆续续过来,看到他容光焕发的样子:“昀哥,心情这么好?”

“嗯。”他翻开书拿水笔:谈恋爱了当然心情好。

教授正在走上台,今天的课程即将开始了。再过几个月,韩清昀就要毕业了。不过毕业不离校,他已经考了自己导师的研究生课程,接下来两年依然留在A大。当初他考察创业环境,A大与世界接轨的信息科技专业,也是他选择这里的一个原因。

这时候他的手机又跳了一下。

韩清昀点开一看:“哥,不管发生什么,我们还是兄妹。我们一切照旧。”子星这个短消息的意思:那天看完病,两个人差点“越轨”的事情她决定忘记了,以后照旧相处。

“OK。”韩清昀回复她,放下电话,撑着额头笑了:折腾成这样了还一脸天真要跟他兄妹,兄你妹!

第六十四章

这是一个繁花似锦的月份, 桃花、樱花、紫藤、蔷薇次第开放。

路子星班级里几个平时要好的女生, 决定在某个周五放学之后,组织一起春游。目的是去本市的一个湖边公园看晚樱。

子星也跟着一起去了。

众人走在洁白如雪的樱树下,这才感叹今年出来玩得有点迟了。等到这拨樱花开完,深翠色的夏季要到来了。

四点的时候,大家在公园外的一个餐厅里订了座,十多名同学坐下来点菜, 吃个早晚饭。菜品一个个上桌,难得出来轻松的高中生们都谈笑风生。

子星的手机响了, 她接了一下:“哥。”

“你们樱花看完了吗?”

“看完了, 在吃晚饭。”

“这么早?”

“嗯,大家想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