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是冲着她来的?好像也不对!

她看不清萧翼和顾长青的招数,但有一点她看的非常清楚,那便是黑衣人又重新来了一波,没完没了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崔洛从一开始的疑惑,到了此刻就只剩下着急了。

萧翼和顾长青就算再厉害,那也是凡胎肉体,以一抵十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但这数量悬殊远远不止一比十!

“嘶啦”一声,她看见顾长青的手臂被划了一道。

崔洛更急了。

萧翼也好不到哪里去,宝蓝色的衣袍已经变成了深蓝色,他腹部受伤,随着他的动作,有鲜血滴落。

终于,崔洛最不期盼的一幕发生了,萧翼和顾长青齐齐被围困,眼看着就快到无力抵抗的时候了。

怎会这样?

她以为这天底下任何事情都难不倒他二人的!

崔洛一手捂着唇,这一刻的无助翻江倒海般的袭来,焦急与心疼并存,她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发生意外。

就在萧翼与顾长青被逼角落,正要被人杀时,崔洛目光所及,抓着一把长刀就冲了过去,遍地的尸首,她已经丝毫无所感了。

她看见萧翼的脖子被一把泛着寒光的刀抵住了脖颈,她想也没想,就朝着那人砍了过去,这人好像早就知道,一个侧身躲开了,这之后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而另一侧,正要刺向顾长青胸口的杀手也止了动作。

崔洛:“...........”

夜风还在吹,夏日的东风从来就没有停息过,血腥味,汗味,充斥着整条长街。

“啪啪啪”清脆的巴掌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紧接着,崔洛就看见一身靓蓝色杭绸袍子的朱明礼走了过来,他头戴玉冠,风姿楚楚,贵气难挡,或许是因为已经找到顾娴了,他此刻的心情上佳,“你们都下去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倒地‘死’去的杀手们又纷纷爬了起来,不出几息就带着伤走开了。

这个时候顾长青的脸色极为可怕阴沉,朱明礼当着他的面便道:“长青,你也看见了,崔大人可能更加在意的人是萧世子!否则不可能在最关键时候只想着救他,而不是你。”

萧翼抹了一下唇角的血渍,目光都是狂喜与骄傲。

洛洛的心里真的有他。

崔洛总算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合伙起来‘诓骗’她?这算是‘考验’她么?

崔洛心头猛然间一颤,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她担心的看向顾长青,只见他那双眼睛又恢复了幽冷,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没有人气儿的。

“表......表哥。”按理说崔洛是该气愤,他们是活的太腻了,玩什么不好,玩这个!但此时此刻,崔洛更为内疚,甚至是想扇自己几巴掌。

对啊,她怎么没救顾长青!

她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她救了萧翼之后,根本没有时间再管顾长青了!

崔洛觉得自己是个非常糟糕的人,泪珠子不争气的落了下来,隐约之中,好像有什么在意的东西就那么消散了......不见了。

顾长青一直在看着崔洛,二人四目相对,他看着她哭,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哭?她既然在意的人是萧翼,那她还哭什么?

转身,离开.....沉默是他最后的尊严!

顾长青走后,崔洛盯着他远去的方向看了好些时候,直到眼睛有些发涩了,她才对朱明礼道:“殿下,今晚的事是你的意思?”

朱明礼没有否认,“崔洛,你也别怪我,我只是想向长青证明一件事,从此以后,你也别在拖累他了!长青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朱明礼也走了,街头恢复了安静,崔洛双脚无力,从一开始的捉急,抓狂,到了气愤.....此刻已经不知道往哪里走了。

萧翼上前,嗓音格外的温和,“洛洛?”

“继兄,你事先也知道的是不是?所以你们合伙玩这一出?你们想干什么?”

萧翼抿了抿唇,他心里是很高心的,可看着这样的崔洛,他又高兴不起来了,“洛洛......你听我说,我一开始并不知情,只是到了后面才看出来。你现在也明白了你自己的心意了是不是?”

崔洛愣住了。

突然什么也不想说,只道:“可你不应该这样耍我。”

丢下一句,她自己往衙门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脚步坚定,背影绝决,无论萧翼在后面如何哄她,她都没有再吱声。

接下来的几日,崔洛再也没有见到顾长青。直至几日后月底了,她知道顾长青要回京了,她真的很想告诉顾长青,她不是不在意他,就算拿命去救,她也愿意的。

知己,挚友不好么?

为什么偏要扯上男/女/情?!

难道是她自己太天真了?

那天她毫不犹豫的直接去救萧翼,是对他有了男/女/情?

崔洛:“........”

崔洛这几天谁也不见,包括萧翼在内。

这一次他太过分了,这种游戏一点也不好玩,吓的她半死不说,还让她和顾长青成了陌路人!

*

顾长青在屋顶待了良久,他也看出来了,崔洛这几天过的很不好,可他呢?

他又如何能好?

不管朱明礼是出于什么心思,崔洛心里的人是萧翼不是么?

夜半乌啼,顾长青的影子落在回廊上,显得无比消瘦顷长。古月正熟睡着,但她依旧察觉到了什么异样,未及古月睁开眼,人已经被点了晕穴,再也没有知觉了。

顾长青朝着帷幔落地的方向走了过来,他看着里面的人影,下一刻便单手掀开了帘子,再也没有之前的犹豫徘徊了。

崔洛睡着的样子,其实很不雅,宛若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她抱着软枕,蜷缩在那里,表情有点怪,像是不怎么高兴。

顾长青看了一会,俯身嗅了嗅她的发香,他一直觉得她很香,不像是任何一种的花香,或者皂胰子,更像是天生就有的。

薄唇在光洁的额头上稍作停顿,一切都如他想像的样子。不,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好,她是他的救赎,自然哪里都好。别说是吻了,一个眼神都能给他安慰。

顾长青不敢吵醒了崔洛,他不想看到她眼神里的排斥:没用的,你就算喜欢他,也是没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奉上,晚上还有一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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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迎贵妃 (下)

顾长青看了一会, 此刻的心绪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仿佛眼前的迷雾尽数散去, 看清了每一步该怎么走了。

犹豫?彷徨?这些统统都已经不存在了!

他顾长青总有一日会让崔洛彻底远离萧翼, 到了那时,不管她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她都将待在他身边, 与他共赏晨雨春/光,共度春夏。

他和她也曾相处的很好不是么?若无萧翼此人, 一切本该如愿。

柔软的唇像刚开的娇花儿,叫人流连忘返, 清甜细腻, 顾长青见榻上的人微微蹙了眉, 他缓缓抬起头来。这个表情,他甚是不喜,就好像她根本不愿意。

不知过了多久, 内室的沙漏稀稀疏疏的响着,崔洛睁开眼时, 天已经快亮了,可以看到微弱的光线从窗棂照了进来,还可见光柱下四处舞动的尘埃。

她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贪睡如她,在榻上辗转反侧,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这时,古月突然惊呼了一声, 她猛地坐起身,四处看了看,又见崔洛还在幔帐内,安然无恙,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有件事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夫人醒了?”崔洛撩开纱帐,探头出来。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她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跟萧翼置气了,这都已经好几天没跟萧翼说过一句话,但对待旁人,她还是如初的样子。

古月没在她脸上发现异常,她狐疑道:“大人,你有没有觉得那里不妥?”

崔洛神色微滞,半晌才道:“无。”

*

萧翼不可能一直待在冀州,可他不甘心就这么回京了,明明崔洛就是心悦他的,为何因为那晚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这一日,萧翼索性就在后堂等着崔洛。

古月等人见势,自然是退了下去。

崔洛抱着公文打算折返后院,萧翼一个箭步走了过来,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洛洛,别生气了,行么?”

他有些紧张,喉结处滚动了几下,“我下次再也不会骗你了......我也不敢骗了。”

在他眼中,那件事着实没有大不了的。

崔洛仰头看着他,淡淡道:“我知道了,继兄也该回京了吧?好走不送!”现在想想仍旧后怕。

崔洛这个样子不是萧翼所期待的。

她这个样子,他怎么能放心走?

萧翼真的拿出了他最大的耐心了,他这人做事一向目的性很强,恨不能直接扛着崔洛进屋,逼着承认自己的内心。

“那天晚上,我一开始真的以为是刺客,若非是到了后来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是朱明礼和顾长青事先商议好的。这件事顾长青也知情,你怎么不怨他?”

言罢,萧翼笑了笑,清冷的脸突然变的风流,且有一种讨好的意味,“好洛洛,你大概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有多高兴,你看你......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心里还是我。”

崔洛‘呵’了一声,她那天的确是本能使然,非要让她说出个所以然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先救萧翼了。

“继兄,随你怎么想,你高兴就行了。”崔洛丢下一句,绕过萧翼继续往后院走。

萧翼长臂挡住了她,再次站在她面前,低着头,看着倔强的小女子,真是又恨又爱,“洛洛!我这一走,你我不知还要过多久才能见上,现在全朝廷都以为我萧翼至今不娶是因为断袖的缘故,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说法?”

崔洛的情绪一直不怎么高,她现在没有心情跟萧翼说笑,“娶一房美妻,传言可破!”

萧翼脸色的笑瞬间就散了,“洛洛!你还说这些!”

两个人相顾无言了,那天晚上的事,崔洛此刻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谁能不喜欢这样的试探。

她从未打算周旋于萧翼与顾长青之间,但显然她是真的不够深思熟虑了,她或许该‘感谢’一下朱明礼,让她看清了,男/女之间是没有纯粹的知己关系的。

崔洛憋了几日之后,终于有些失控了。又或许是今天的风太急了,让她湿了眼眶,“继兄,你走吧。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好好活着,那天晚上的事,最好永远也不要发生,我现在这个样子没法给你任何承诺。”

萧翼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伸手过去,不容反抗的刮了刮她的小琼鼻,“傻姑娘,我又没逼你,你放心好了,很快你就不用着殚心竭虑了。”

他这话包含的意思太多。

京城是不是很快就要变天了?!

萧翼第二天就离开了,他走的很匆忙,崔洛只送他到了衙门口,她其实不太期待以后的日子。夺嫡,站队,争权......那些或是好友,或是同窗的他们,也将一个个离她远去。

到头来,她大概什么也留不住。

*

一月后,皇城凤藻宫。

立秋了,白花凋零,但凤藻宫却是十年如一日的华贵气派。朱明礼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顾娴送入宫内,一切都掩盖在了冀州,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一样。

时隔十几年,她总算是回来了,顾娴内心有屈辱,有感概,但更多的仇恨。

时间可以彻底的改变一个人,她再也不是顾家那个见了耗子也害怕的女子了。

“欧阳卿还没下落?”顾娴问道,绝美的眸底闪现一抹杀意,她换上了贵妃娘娘的华服珠翠,凤冠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雍容富贵。

朱明礼上前一步,“母妃,儿子比您更想杀了他!这件事,儿子会命人暗中盯着冀州!”

顾娴闭了闭眼,柔荑在太阳穴摁了一摁,心头有些惆怅,“你父皇多久没来过凤藻宫了?”

朱明礼忙道,“母妃,您莫要多思,那妖妇被诛之后,儿子为了掩人耳目,谎称您病了,如此,父皇才没有过来。”

顾娴暗自伤神的一会,被人取代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她‘病’了,皇帝就不过来了?枉她念了数百个日日夜夜。

一想到曾有别的女人,以她的面容和帝王颠/龙/倒/凤,顾娴心头一阵一阵的耻辱与憋屈。

这时,她看向一侧的顾长青,“长青,那个崔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何不同意杀了她?”

一个知道了太多秘密的人,留在这世上只能是威胁。

顾娴不喜欢任何的威胁了。

顾长青一路上都是孤冷独傲的,顾娴看着他长大,知道他一直是这样的性子,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朱明礼眼神示意了顾长青,他道:“母妃,您有所不知,舅父在您离京之后,娶了崔家的嫡女为续弦,算起来,崔大人还得唤您一声‘表姑母’。”

顾娴又是一阵沉默。

物是人非事事休就是说的她眼下的近况,她不在的这些年,竟发生了这么多,兄长娶妻了.....

顾长青道:“姑母且放心,崔洛迟早是我们的人。”他很笃定的样子,目光直直的盯着大理石地面。

顾娴已经不是一个不问世事的单纯的美人了,“嗯,如此也好。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太子无德,明礼才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相信皇上也明白这个道理!我乏了,你们出去吧。”

凤藻宫的里里外外都换新了一遍,内殿里点了安神香,顾娴趟在软塌上,轻轻阖上了眸子,此刻仍是觉得犹在梦里。

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顾长青与朱明礼先后走出了凤藻宫,顾长青步子大,朱明礼紧步跟上,“长青,你怎么还没看明白?那个崔洛根本就是在利用给你!”

利用他?

他倒是希望被她利用。

顾长青突然觉得好笑,“殿下,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攻于心计!”

朱明礼脸色一沉,“你我兄弟多年的情义,连一个女人都比不上?一提到她,你整个人都变的浮躁了!长青,你要明白什么才是重要的!”

顾长青止了步,他侧目看着朱明礼,“殿下早就知道崔洛是女子?所以你才说服我演了那么一出?”他口气不善。

朱明礼知道崔洛很美,查出她是女儿身时,他也兴奋了一晚上,这时见顾长青明显不悦,朱明礼大约明白自己低估了崔洛在顾长青心目中的地位。

顾长青追问,“所以,你帮着我留下了崔洛的命,是想日后用她威胁萧翼?你要拿她当筹码?”

朱明礼见瞒不过了,极力为自己辩护,“长青,只要崔洛是我们的人,那我也没有必要非杀她不可了!”

顾长青望着远处浮雕的龙和朱瓦黄墙,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浮华都显得无比刺目。

崔洛从未利用过他,是他自己想尽办法接近她的。

可现在倒好,他无形之中却利用了她!

他顾长青最终还是当了一个恶人!

崔洛,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对你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章奉上。

☆、多了一个

转眼, 秋去冬来。

冬至这一天,新上任的冀州知州已经抵达衙门。

崔洛这个暂任知州只当了九个月, 她知道这一定又是萧翼的手段。不过冀州已经没她什么事了。

新知州接管了疏浚一事, 他也是徐大人的得意门生,崔洛很放心的移交了相关图纸和方案。

马上就要启程回京了, 她可能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 不过好歹也算是她走过的一条轨迹。

这一天风很疾,崔洛让古月和尧羽也上了马车。尧羽怀抱着一坛子老酒, 已经喝的半醉,嘴里喃喃道:“大人, 汪直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回京么?”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切磋武艺的对手, 还真有些舍不得。

古月笑话她, “你昨个儿还输给了汪直,不是还扬言跟他断交了么?”

尧羽委屈的抽泣了一下,“有么?我有么?”

马车开始缓缓驶离冀州衙门, 绒布的帘子挡住了外面的景致,也隔断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冀州百姓都来给崔洛送行了, 这种待遇让她心头微暖,像是找到了自我价值,让她感觉活在这世上还能当一个有用的人。

一个多时辰之后, 一行人陆陆续续出了冀州城,送行的百姓这才止了步,不少姑娘家抱头痛苦,可恨一腔情思却是没有机会跟崔大人表露了!

崔洛揉了揉眼, 那双清透的如同含着冰泉的眸子泛起了一丝粉红。古月看着她这个样子有点可怜,“大人,您这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