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紫仰起小脸,挑衅般地俯瞰着若无,仿佛在说,你看,这才叫捕鱼。

若无却没有看鱼,而是睁睁地凝望着眼前这个和着星光笑靥如花的女娃,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像慢动作回放般在眼底播放了一次又一次,少女月下带着水露高高甩起的长发,就像水草,如此轻软美丽,顺着夏夜空气里特有的香甜,温柔地缠上少年的心。

第二日,心紫甜甜地从梦乡中醒来,被褥上太阳温暖的味道钻入鼻腔,拍拍圆圆的肚皮,上一顿吃得真饱。一想到昨晚爷爷跟若无那副八百年没有见过食物的吃像,笑意就止不住地往脸上爬。那个呆若无在临睡前还勤奋地找出个大桶,灌满溪水后结结巴巴地对她说:“你要是睡不习惯床,还…还可以睡在水里。”心紫那个汗哪,一记排云掌送上:“说了本姑娘不是鱼精!”

虽说不是鱼精,心紫还是注意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变成小姑娘的事并没有让她错愕多久,毕竟她连穿越这种玄之又玄的机会都能遇上。但是冰姬对她身体的改造似乎远远不只这么简单。不但前世的病痛消失,就连昨天里被渔网勒出来的淤痕今早也一并没了踪影,挽起袖口看,双臂更加粉嫩光洁。前个傍晚在溪边捕渔,她甚至觉得心随水动,水下鱼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自己脑海里臆想出的那张无形织网。

还有这个小村,居然是一个隐世的大家族。单看水若无那毫无张法的蛮力就知道水家中人都非泛泛之辈。他们为什么隐居于此?此山之外又有什么玄妙的新世界?看来一切都是未解之迷,好奇心挠得心紫直心痒痒。

信步踱出房门,爷爷不在院内,见若无早已经起床把鱼洗净剖开挂在架上,过几个时辰后正午的阳光猛烈,是晒鱼干的好日子。

若无看到心紫出现,马上傻乎乎地把头埋在怀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转身一个趔趄还撞翻了身边的板凳,板凳上架着的水盆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带着脏鱼鳞的脏水泼在地上,水盆却像小磨盘一般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

心紫不明白昨夜爷爷的目光为什么越来越渗人,现在若无的脸为什么越来越容易红,无奈地一脚把水盆踩得不再翻滚,刚想教育教育若无不要再这么笨手笨脚。院门外就传来鼓噪的要喝声将她打断。

“哟,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啊,难不成被鱼刺卡了喉咙?”话音未落,破木门便被人给撞开。从门外哗啦啦冲进来三个十来岁的少年,一胖两瘦,衣着不凡,青袍外罩着着不同色泽的织花短褂,为首的胖子更是一身葱绿,发梢上结着的个胡桃大小的夜明珠在裂成两瓣的破木门的衬托下尤其刺眼。

“阴阳眼儿,听说你昨天钓了不少鱼啊,怎么不跟小爷我分享一下。”为首的绿衣胖子扁着嗓子冲若无叫嚣,跟本没有在乎院子里还多出来个小丫头。

胖子抬手将小指勾了勾,身后的两人,就如得令一般,冲上前利落地推倒刚挂满鱼干的木架。把鱼肉狠狠地踩在尘土里,挑衅般拿起沾满尘土的鱼肉重重甩在若无发青的脸颊上,从鼻孔里发一声哼哼。

呸!找茬大清早的就找上门了!心紫忘记自己此时也只是个五岁的黄毛丫头,向前一跃,提起袖口。虽说那破木门确实是年久失修,但好歹也是她目前“客栈”的大门,虽说那溪里的鱼要多少有多少,但现在打翻这些也是她辛辛苦苦捞上来的午餐。虽然若无那臭小子确实很傻,但还轮不到这群不知哪里跑来的疯狗欺负!

“你们…”心紫话还没出口却被若无拦在身后,如岩石一般怎么推也推不开。

若无的双手握成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指甲最后都陷到手掌里,脸上还沾着刚被打上的鱼血和泥巴,微微发抖,看来是在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水馗,不要欺人太甚!快给我滚。”他把愤怒都发泄在呐喊里,震得才落下的尘土又飞扬起来。

不怀好意而来的三人正诧异着平日冒冒失失的臭小子这次怎么没有莽撞地冲过来找打,就听见若无身后的小娃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水龟,这个名字起得好!穿得个绿色的马甲倒真像是王八壳子。”心紫从若无身后闪出,神清气定朝前走。无视水馗青绿的脸,边走边思量,这几人平日里一定是经常上门挑衅,知道爷爷不在家就马上过来找麻烦。想到若无为了保护自己忍得那份憋屈,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看来这个只蛮力的臭小子也不是那么地傻,还会保护她。不过她龙心紫也不是那么的弱,巴掌都打上脸了哪还有不还手的道理。

“阴阳眼儿的野种,你什么时候还找了个帮手?”三人这才注意到院子里除了若无还有一人。水馗身侧,瘦巴巴的少年学着老大的口气,酸溜溜问道,眼睛却还在心紫身上不停地打转。心里不住想,哪家的女娃娃?水水嫩嫩,长得还怪好看的,怎么跟水若无这个臭小子混在一起。

“啪啪”讨厌他的眼神,两个巴掌打在瘦猴还没有闭嘴的脸上,干净利落,留下十个鲜红的指印,当是还给他刚才打若无的那一仇,心紫最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无耻之徒。

“放肆,阴阳眼也是你叫的?没听说过日月同辉是人间祥瑞的吉兆么!谁像你们三个长得这副衰样,也不给祖宗后代争点福祉。”想到自己小时候也被哥哥姐姐们叫过野种,心紫有心给若无讨个公道,像开机关枪一样指着水馗说道:“你肥头油耳,横膘丛生,眼睛都被肉夹没了,肥乌龟!”指着还捂着脸的瘦猴:“你三角眼,吊梢眉,招风耳,猴子脸都没你丑!” 指着迷茫的第三人:“你印堂发黑,五官不正,横看竖看都是歪瓜裂枣!”你你你的排比句式说得心紫好不畅快淋漓:“三只小鳖,不要以为背着背壳就能横着走,阴阳眼怎么了?我看颜色不同才好看,给你们十辈子也长不出这么英俊潇洒的脸!”

此时的心紫,掂起肚皮,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不断轮换着指向来找茬的三人,意气风发,张扬的面容中透露着隐怒,清脆的声音如碧珠落入玉盘般字字铿锵,哪里像个五岁的女娃,倒像是个骄傲的将军。一席话说得在场的四人脸色皆变,阴阳眼真的是祥瑞的好兆头么?来砸场的三人就像是掉入了染缸,紫的绿的黑的颜色都往脸上翻。一旁若无倒是红得通透持久,不断拉扯眼前的头发,偷偷瞄着心紫,一时想不清是应该拨开,还是掩上。好看么?真是好看么?

04 触我逆鳞

“嗷嗷,好看个屁啊!”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只见那歪瓜裂枣脚下单针星茫一闪,率先冲上来向心紫挥起拳头。有人却比他更快,若无剑步飞身到心紫身前,全力用肩头一顶,歪瓜裂枣就禁不住撞击弹了出去。

心紫下巴掉到地上,这么弱,还敢来挑衅?如果照这样的实力,三人加起来也欺负不到若无,这里面定然甚有古怪。心紫倒不怕打架,只是更留心看着剩下的二人。果不其然,正主出现了,只见水馗一个马步下蹲,憋足力气,脚下就凭空出现了一个奇特的银光符形。以水馗为中心,同心圆般向四周辐射开来。居中的是一个双阙星纹,其上连接着繁杂的花纹,符形外延散落着三把对称的小剑。

“三剑幻师!老大,你又进阶了,揍飞他们,放幻兽出来咬他们!”刚被撞飞的歪瓜裂枣趴在地上也不忘气焰嚣张地助威。

“闭嘴!”

幻士是通过与契约幻兽共鸣以激荡自身幻力做为战斗能力的一种武者。在阶纹出现后,水馗本来可以召唤自己的幻兽出现。但刚才心紫骂他是“水龟”,把他憋了个半死不活,因为水馗的本命幻宠正是一只豹纹水龟。他此时才不想带豹纹龟出来,又被这个伶牙俐齿的臭丫头奚落!

“你们等死!”

原来这就是幻力!此时的水馗确实与刚才不同,浑身上下爆发出可以感知的力量,他呼吸沉静,下巴上的肉也抖得没有刚才厉害:“臭小子,我就是看不爽你,外面来的野男人与女人偷情生下的孽种,蛮横无脑,还长着一双妖孽的狗眼,如今又捡回来个来历不明的臭丫头,一屋人不三不四,你根本不配待在水家,我要替水家清理门户!”

“我不是野种,阿紫也不是来历不明的丫头!”若无咬着牙绷紧身上的肌肉像一头迅猛的黑豹扑上去,提拳便打。

原来又是为了什么血统不正之类的无聊理由产生的仇恨,虽然马上想把水馗打得屁滚尿流,但别人的家事心紫不便插手。只能站在一旁冷冷观看,只见若无出手的力量不错,速度不错,只是招式全无。看似有效的打击都被水馗不动声色地化解,没有一计落在敌手的关键部位。而另一边水馗的打法虽然也算不上高明,但有幻力护体,再加上被加持的力量与冲击力,心紫冷静地分析,就算若无的肌肉强状如斯,久战之下,必败。

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靠实力说话。若想得到别的人尊重,首先不是尊重对方,而是让自己变得强大。什么嫡系啊,野种啊在拳头下面都是放屁!如果想得到家族的认可,就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去证明!

一旁瘦猴扶起仍倒在地上痛得打滚的歪瓜裂枣,趁乱想去偷袭若无,无耻小人!心紫冷冷操起扁担拦住二人,想当年为了与龙御极的财团抗衡,她甚至组建了自己的黑道势力。搏击之术没有少学,没想到来到玄天,没有考验她的商业才华,倒先是这些拳脚功夫成了生存的基本技能。

心紫把一套棍法打得淋漓尽致,刺心,挑肩,横扫,三两下就把不怀好意的两个帮凶通通砸倒在地,这么弱也敢出来混!心紫吐口口水狠狠地再补上两脚,看着瘦猴被打肿的圆脸左右各显出个黑黑的鞋底印子才彻底收脚。别人家家事可以不管,可是以多欺少这种无耻之徒她看不惯!

水馗与若无此时还纠缠在一起,丝毫没有注意身边发生的情况。若无被打得一身青紫,可是没想到水馗脸上竟然也挂了彩。如果以幻力大小来比较战斗力,没有幻力的若无还真是不一般的强悍。心紫不禁点点头。

放下心来,静观二人的打斗,什么是幻力?像若无这样肉体强悍的人为什么不能契约幻兽释放幻力。从水馗三人来挑衅起,心紫就查觉到了身体内一股时隐时现的力量,这股力量带着熟悉的气息,就像自己在深湖里苏醒前感受的澎湃一般。是静,是冷,是变化莫测却又柔软有度的矛盾之力,她闭上眼睛试着触摸却无法把握。

思绪还在神游,一声闷响让心紫再次注意到眼前的景象,若无终于支持不下被水馗一掌震开。心紫连忙跑上前去将他扶起,坚持了这么久已经出乎了她的意料,不错!有骨气。心紫下意识地拨开他额前的头发,用袖子轻抹他脸上的汗水。

若无本想躲闪,但一想起心紫那句:“日月同辉。”脸上就火辣辣地烧起来,阿紫说好看,那必然就是好看!踌躇好久,终于还是张着眼睛乖乖地仰起小脸接受了她的擦拭。只见心紫肉乎乎的小手从自己面前扫过,挠得若无心里打鼓,打不过水馗,会不会被阿紫看不起?

“你赢了,不送。”心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头也不回。这是属于若无的战斗,就冲着他那不言挫败的眼神,心紫相信他日若无必亲自找水馗做个了结。

水馗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浑身青紫的若无,居然在臭丫头身边喘了几口气又傻兮兮地挣扎着站起来,像没事人一般。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波动的情绪牵扯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刺刺疼痛。眼前这两个小贱人居然还乐哈哈的送客,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不甘心!呐喊在胸腔里撕扯。他是水家二宗主的直系后代,吃了无数珍贵药物后在八岁前由幻士巅峰突破幻师的同辈间的佼佼者,居然不能将一个未列族谱的野种打得心服口服!以后还怎么在族里露脸?

阴沉着脸整好衣襟,水馗提脚朝门口急急走去,不,他要结束这一切,不能让人指着他的脊梁骨过日子。临出门楣之际水馗突然翻起袖口,迅速向身后扬起手:

“野种,你去死吧!”银色锋芒破空而出。

心紫只感觉到罡风从侧面刮来,忙向前推了若无一把,低头就看到一把小刀,刀身已没入若无小腹,只余刀柄留在外面。该死的,要不是刚才一推让若无身体偏了方向,这飞刀不是就已经害了他的牲命!

若无也是惊出一身大汗,倒也不在意身上还插着把刀子。一把捏起心紫的胳膊将她提到自己身后,细细检查着她身上有没有伤痕。若无的目光来回打量了几遍才确认,阿紫还是个完完好好的阿紫,这才安安心心地捂住了自己流着血的伤口,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只是虚弱间仍不忘记用另一只手将心紫紧紧环在怀里,背对着水馗,脸上摆出一副不管你杀还是剐都不准碰着心紫的表情。

“唔,阿紫不怕哦,爷爷一会儿就回来了,打得那乌龟只剩下壳子。”若无笨拙地学着心紫的语气想逗她开心。

手掌覆盖在若无被汗浸湿透着凉意的胸襟前,触摸到这副身体内坚实的心跳,心紫的小手微微发抖。她是从来不依靠别人的龙心紫,此时却被一个小屁孩抱在臭哄哄的怀里保护着,可她居然不想抗拒!

龙御极保护她是为了培养一个更强大的对手,林皓东保护她是为了得到更多的龙氏家产,那若无保护她又是为了什么?

“水馗!”

寒气由脚下腾起,心紫好久没有这样愤怒的感觉了,看着若无下腹伤口不断涌出的鲜血,她身体紧绷在一起,越过若无肩头冷冷盯着出刀之人,眼底翻滚着骇人的风暴,心里把水馗绞杀了无数遍,强者为尊,没错!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只要昧得住良心,你可以肆意草芥弱者的性命,天上没有神明惩戒恶行,只是你也不要忘记强者也不是永恒的道理,特别是记住不要触了我龙心紫的逆鳞!

若无看到心紫可怕的眼神,忙松开捂着伤口的手,死死拉住她,把头摇成了个拨浪鼓“阿紫,我没事,不要生气。”虽然很高兴阿紫因为自己产生的情绪波动。但他不喜欢阿紫生气,好想抹平她额头上的怒纹,如果受伤让阿紫生气,那他再也不要受伤了。

感觉到若无手掌传来的蛮力,心紫倒放下心来,也不担心他会挨不过这一时半刻,这小子抓得太用力了。心紫果断抽身站起来,拍拍灰袍上粘上的尘土。对着水馗抬起头,缓缓张开凤目,飘忽的眼神倏然凌厉,凭空出现的威压缓慢而凝重地向水馗推去,谁也没有发现此时天边卷起一丝温度极低的冷风。

回头看两个跟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倒在地,脸上满是黑色的小脚印。水馗打了个冷颤,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丫头怎么会有如此骇人的眼神。他拼命摇头,想把此时内心的不安驱散。自己肯定是撞了邪,会被个牙还没有长全的女童逼得退后一步,看来不能留下活口。

“水馗,血债血偿!”心紫的呵斥声中夹带的冷酷冻结了院内的空气。

05 就是揍你

村口小路上,蹁跹而来一群人,前方草鞋上粘着泥巴,脚步一深一浅走在中间的正是一脸不情愿的水爷爷。原来今天一大早,水家宗主就派人把他从美梦里揪起来,带回山上的守戒堂里问话,问的还都是关于心紫丫头的问题,一听说她是从溪边捡回来的,立马组织了气势磅礴的一干人马要去家里瞅瞅,居然连大宗主水儒生与二宗主水儒非也惊动了。

至于么?虽说水家一脉有灵气保护,百年来从不进外人,这凡事还不该有个意外啊,当年若无那臭小子的爹不也是莫名奇妙地出现,让他女儿大了肚子后又莫名奇妙地消失了吗?只有这帮顽固不化的死老头子,还把这破山头看得固若金汤。水爷爷狠狠盯着走在身侧半点泥星也没沾染的蓝袍中年武者,呸!宗家想跟我抢孙媳妇,没门!

紧跟在他身旁的蓝袍的中年武者,正是水家现任宗主水儒生,现年一百三十七岁,青年时代幻力步入宗级,中年突破幻尊,所以延缓了身体的衰老。比旁侧一头白发的哥哥水儒非看上去年青许多。和蔼的国字脸上找不出一丝皱纹,一头黑中带蓝的短发正是幻力凝集的表现,只是长长的眉毛遮蔽了本来就狭长的眼睛,表情不知是喜是忧。

一行人正在水爷爷磨磨蹭蹭的蓄意拖沓中不紧不慢地前行,天边一丝水气,悄无生息于云后腾起。水儒生皱了皱眉,停下脚步,抻手向前一指:

“烨儿,前去看看。”

“是!”人群之中出现一道玄青色的身影,顺着宗主手的方向瞬闪即逝。

此时院内的气氛正紧张。心紫推开被暗器打伤的若无后冷冷与水馗对视。

“若无,睁大眼睛给我好好学着!”

若无还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想抓住阿紫,忽被心紫这霸烈的呵斥定住了身形。阿紫究竟是什么人?他张开在空中试图握上阿紫的手再也无力向前一分。眼底小小的身影仿佛离自己好远好远,可是他又觉得她理所应当离自己那么远,若无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即开心又心酸。

无法摆脱心紫的威压,华丽的阶纹在水馗脚下再次亮起,颜色却不如刚才那般耀眼,看来打倒若无花去他不少力气。

心紫摆出太极的招式,有心让若无看看什么是以柔克刚的打法。水龟,今天看我抽你的筋,扒你的壳!

已经沉不下气的水馗三脚并作两步跃上前来朝心紫面门就是一掌,心紫顺势低头,反手用肘撞向水馗腰部。避敌之实,攻敌之虚。十几个回合下来,水馗气喘吁吁,心紫却是越打越顺手,她懊恼自己没有若无那股蛮力撑腰,要不然刚才几次机会,早就把水馗摔出几丈开外。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周身那股淡淡的力量,此时却愈加强健,如满潮般盈溢于肢体,她试着引导其中一部分走向打斗中撕裂的伤口,清凉之感马上凝住血流,甚至愈合伤口。一旁张大嘴的若无此时却是又被狠狠地震惊了一把:看来阿紫就是鱼精,不然怎么这么厉害!

水馗此时却十分狼狈,身上的衣服早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果然应了心紫那句“扒了你的壳。”水馗不相信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小丫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她那奇怪的身法让人无从招架。越是着急脚步越加虚浮。

几个过手后,空门大开。心紫找准机会狠狠地朝他关节打去,只听到咔嚓一声,他的左手就再也抬不起来。水馗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这是替我家木门还给你的!”心紫趁胜追击,一掌打歪了水馗的鼻子。木门是什么?水馗根本就不记得刚才闯进院时一脚踢飞的破木板子。

“这是替我家鱼还给你的!”双拳附赠了水馗一对熊猫眼,下手更狠了。水馗现在只会哼哼。

“这些,是替我家若无还给你的!”心紫脚下,水馗就像一只无力还手的沙包,被踢得在院里不断翻滚,早就没有了刚才飞扬跋扈的模样。

一旁早已经清醒的瘦猴歪瓜二人正瑟瑟地抱成一团,蹲在脚落里发抖。真是仗势欺人的废物!心紫打心底生出鄙夷。水馗得势的时候,他俩鼻孔朝天,一副天地老子横行的丑态。水馗颓败的时候,他俩却如同缩头乌龟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加上水馗,三个人渣!心紫如是定义。

飞身踢起地上石子继续向水馗砸去,连心紫也没有注意,自己的身影越来越敏捷迅速,甚至被一团若有若无的灵力包裹。看中门槛边散落的一片薄木板,心紫蹬起布袍前襟,利落地勾起脚尖,迅速前踢,带起一阵厉气挟着木片化为风刃,斜斜向水馗小腹刺去。眼看就要扎在他身上。

“住手!”

一声怒斥从远处传来,与此同时飞向水馗的木板应声而裂。“扑哧”分为两块滚落在地。眼见着一个脚踏三角大幻师星纹符的青衣少年面色阴沉地跃入院内,只见来人五官与水馗有七分像,只是年龄大一些,身形也比较健壮,一身帖身玄青武士袍倒还衬得他人模人样,手指正捏着一块碎石,看来是用弹指力击中了刚才飞行的木刃。原来正是刚从村口顺着宗主指引方向而来被唤为“烨儿”的少年。

“烨哥!救命啊!”水馗看见来人后,小眼睛都扑闪出泪花,捂着被打落的牙,发出凄厉嚎叫。他平日里欺负邻里,除了资质上乘,是水家二宗主嫡系,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有一个被宗主收为徒弟的大哥撑腰。

“烨大哥!你再不来我们就都被这小妖女打死了!”已经被人忽略了很久的瘦猴与歪瓜裂枣也抓住时机把自己已经被扁成猪头的脸扬出来不断晃动,一副狗腿子像演绎得淋漓尽致。

看着两人还带着黑脚印的肿脸,水烨气都不打一处来,水馗凄厉的嚎叫此时就像巴掌,狠狠地抽着他的嘴。一想起刚才若不是师尊要他先行一步,弟弟岂非早已经血溅当场?带着滔天的怒意,水烨指向心紫:

“哪里来的臭丫头,敢在水家撒野!”

“哪里又来一只水鳖,敢在我家撒泼!”

知道了来人是水馗的哥哥,心紫脸色又难看几分,若无的债还没有讨回来,王八洞里的徒子徒孙倒都出来排着队碍事了,什么龟啊鳖啊的她通通看不上眼,来一个扁一个,来两个揍一双!

“放肆!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野丫头!”水烨一向以宗家嫡系自居,幻力高强,去哪里不是被人众星捧月般地拥戴,那曾被人骂过水鳖!脸上一阵青白,刚才沉隐的劲儿瞬间消失,提掌便打。

“哼!水馗我揍定了!”

笃定的回答让水烨不禁一怔,好强的气势!

水烨哪里知道,这是心紫给若无的诺言,血债血偿!无论这诺言前拦的是龟是鳖是神是魔,她都一样会完成!心紫沉下气来,避着水烨的双掌从他身侧划过。

水烨双掌泛着锯齿般的棱纹,偶有浅光溢出。一看就知道是融合了幻宠的力量以提高自身的攻击力,比水馗那用补药强行催生进级的烟云般幻力强得不知道那里去了。从他刚才脚下闪现的三角星阶纹证明的大幻师身份来看,一场恶斗再所难免。

心紫避过掌风,水烨的余力却震得她五脏六腹翻滚。一口腥气憋在喉咙里,看着若无不顾伤口血流如注,挣扎站起来焦急又无法冲入二人打斗的可怜眼神,不敢吐出来。原来这就是实力的差别,没有契约兽而无法使用幻力的心紫只能依靠自己诡秘的身法不断躲开漫天飞来的拳影。

水烨出手后环顾了四下的情况,只见满院狼藉,花架木栏被人肆意折断,新制咸鱼踩踏烂后半掩在泥土之中,水若无伤重在地。自己入宗随师多年,对弟弟水馗与水若无结怨也略有耳闻,心下明白八成这次也是水馗自己找上门来的。顿时产生了三分懊恼,自己又鲁莽了,下手的力道顿时减轻不少。

身体内无处发泄的清凉之力,唯有飞转包裹着内脏不断愈合伤口。心紫只觉得自己内息零乱,体内各种情绪与灵力纠缠在一起堵住了经脉的流通,手脚愈发使不出力气来。面前水烨却打得掌掌生风。

其实此时占着上风的水烨比心紫更郁结,本来想震开心紫后打个圆场,了结斗争。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小姑娘却像水蛇一般缠在身侧,诡异的步法更是闻所未闻,不下重手吧拍不着,下了重手吧又怕真伤了人。刚进一剑大幻师的根基不牢,差点被憋得走火入魔。身为宗主徒弟居然连一个黄毛小丫头都制服不了!水烨的傲气不允许他喊停。

正在水烨左右为难之际,村口前来的一行人也终于来到了院门口。洪亮的声音传入正在打斗的二人耳内:

“烨儿,住手!”

~2011年4月3日:发现把水儒非写成是水儒生弟弟这个错误改了过来。

正确设定是水儒非(二宗主)是水儒生(大宗生)的哥哥。

PS:自己写的时候也常搞错,这两人名太像,以后写兄弟再也不写这么像的名了!!

06 血债血偿

一听宗主驾到,水烨下意识收起手上的力道。

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远处带着震慑人心的气势传来,正主马上要出现,不出手真的再无胜算,心紫决心孤注一掷。就在水烨心思波动的那个瞬间,她找准机会腾空跃起,双脚夹住水烨的脖子飞旋转身,利用身体绞合之力将水烨整个身子临空提起向门前摔去。

两人的身体都在空中迅速下落,与水烨手忙脚乱调整身体平衡的行动不同,心紫打一开始就没有把水烨当作目标,肃杀的眼神牢牢锁定在蜷缩于墙角仍在叫嚣的水馗身上,给若无报仇才是她争斗的初衷。

着地的那个瞬间,心紫一手拾起刚才被水烨震碎的木片,一手撑地再次跃起,狠狠向水馗甩去。虽然力量不大,但每一分都用在适宜的地方。速度快如迅雷,出手让人意外。

没有人预料到在宗主到场呵止二人后,心紫还会转身对早已趴在地上的水馗出手!所有的动作都在瞬间完成,不拖半点泥水,完美得令人窒息。就算众多高手已经快步跃入院内也根本来不及阻拦!

“啊!”不等水馗呼喊,小腹与若无同样的位置就被狠狠地扎入一块如刀刃般的木片,随着心紫“血债血偿!”的怒呵顿时鲜血迸了一地,他还想挣扎,对上心紫那双嗜血的眼睛吓得收去了声音。魔鬼,魔鬼!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令人心尖打颤的冰寒。不是死亡,却比死亡威胁更决绝,是猎鹰盯上猎物不折断颈脖绝不罢手的执着!是地狱深处强大暴虐撕扯灵魂的恐怖!绝望之感就像无处不在的囚网将他紧紧勒住,压迫着空气从肺里只泄不入!

水烨狼狈地直起身体却无时间出手再阻止。看着弟弟下腹那个与水若无一样的伤口,他终于明白这个令人惊叹的小姑娘为什么非要以柔弱之躯挑战自己,非要不揍扁水馗誓不罢休!虽然受伤的是自己家人,但他还是不可理喻地对心紫产生了深深的佩服,霸气!对亲者挚爱,对仇者孤绝!摧毁一切蔽住目光的阻碍,绝不向强者低头的霸气!

心紫看着水馗小眼睛里闪出的绝望,鄙视之情浮上面颊。想起若无战败依然清明的双眸,不住在心里再次夸赞他一番。此时她不会取了水馗的牲命,不是不敢,只是她相信总有一天,若无会强大,超越水家的羁绊与束缚,留着这些个水龟啊水鳖啊伸长脖子仰望他。

太阳在天上明晃晃地挂着,院内灰袍小姑娘嫩白脸颊上的一抹鲜血妖邪生动,与她清丽五官形成鲜明的反差。水若无半靠在树下,原本就不好的视力越发不济,看不清阳光透过树枝洒在地上的金色斑驳,看不清是谁在手忙脚乱的给他包扎伤口,目光可及之处的所有景物都黯淡了,他的琥珀色瞳孔里此刻只有心紫那个小小却充满力量的身影,她的鲁莽,她的霸烈,她的…温柔,她的点点滴滴都揉细了融在每一刻的呼吸里。

那句“血债血偿!”是心紫给他的承诺,一个不可能却实现了的承诺。若无的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原来另一只眼睛看不见是这么美好的事情,不会分神再关注其它风景,一眼一心只追寻眼前这一个孤傲的身影就行。如果他欠阿紫一个承诺,这便是他水若无还龙心紫一生一世的诺言:

“只为你凝眸!”

风吹起少年覆盖在额前的长发,露出光洁的额与剑锋似的浓眉,没有人看到他白翳的瞳内暗涌的流光。就像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飞入眼内,简单灰白的世界突然被姹紫嫣红涂满,脑海纷乱的世界里渐渐突显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若无知道在那尽头存在着足以让他燃烧一切的希望,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断向前奔跑。

另一侧除了水爷爷倒还淡定,手忙脚乱地抱起孙子疯狂上药水,余下的一干人马都如石化一般在脑海里不断重复刚才的画面。这也难怪,隐世的水家,百年来避守于深山不愁衣食温饱,纵是猛虎的利爪依旧锋利,也早忘记了饥饿山狼舍命厮杀那一瞬间的强大与决烈,心紫霸道的手段让他们个个脊背发寒。

“你这个小畜生!叫你住手了你还暗中伤人!来人啊,水家家法处置!!”一看自己嫡亲的重孙儿一个灰头土脸,一个居然在自己面前被人打得鲜血四溅,二宗主睚眦欲裂,卷起袖口一边要喝众人,一边亲自动手冲上前来。

“叫了啥?”心紫无奈地眨着眼睛,在众人愤怒的注视下伸出藕臂,晶莹剔透的食指向人群正中看不出喜怒的中年武者一指:

“我只听到他叫水烨住手,并不曾叫我也住手。”

字字像莺啼般清脆悦耳,心紫无辜的眼神里带着水色与迷茫,与刚才那个冰冷决绝的女子有着天壤之别。

水烨一个踉跄,浑身恶寒,不带这么装的!

心智不坚的水家子弟被心紫刹那就调整好的天真表情击中后,纷纷丢盔弃甲,满脑子都是宗主那句:“烨儿,住手!”四个字在不断回响,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哦,说得有道理,一定是水馗对这个仙女般的小姑娘做了什么灭绝人寰的事,水烨才被宗主呵止,宗主果然英明神武!

没有人跟着自己起哄,看着众弟子一副面色松弛的表情,水儒非的怒火都烧到了头发上。平日里这帮龟孙就只敬重水儒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一次自家引以为傲的重孙居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偷袭得逞,他的老脸还要往哪里搁?心里狠不得一只手马上捏断臭丫头纤细的脖子,又怕以老欺小遭人诟病,只好拢起双手又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二宗主形象。

“不管叫没叫你,暗中伤人就是触了水家家规!执法者会给你一个合理的安排!”水儒非语气里带着不加粉饰的威胁。

众人一听二宗主把家规搬出来,觉得也有道理,纷纷又点起头来。真是墙头草,风吹两头倒。

“唔。”心紫低下头,双手手指绞在身前,装出一副懵懂的模样人见尤怜。清脆的声音就像不断滴入石臼发出叮咚脆响的甘泉:

“圣人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规矩乃成方圆,有法度才有秩序,做错事情付出代价是应该的。”

一席话虽短,但字字珠玑,条理清晰,态度诚肯,又是出自于即将被罚的罪人之口,大有明辨是非,认错悔改之意。水家徒子徒孙们再次被感动,这那里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分明是封魔真神的使者降临人间!纯洁又聪颖。既然她这么虔诚,理应免罚,免罚!

在场只有若无爷俩听了心紫的话憋出一身冷汗,阿紫啊,你不知道水儒非那个老混蛋,平日里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其实是一肚子坏水。你伤了两个他最爱的重孙子,再认错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水儒非眼珠子一转,没有想到臭丫头这么容易妥协。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木然地点头称是。

被爷爷包扎成个木乃伊的若无刚想跳出来顶罪,就见心紫盈盈笑开,话锋立转:

“只是凡是方圆,都有划出方圆的范围。乌龟不要求自己的子孙学飞行,因为他的子孙们不是飞鸟,所以在乌龟的律法中不会有‘不能飞翔者家规处置’这一条。同样,我虽尊重水家宗主与水家家法,但我龙心紫不是水家的人,不入水家族谱,与水馗水烨没有同宗之谊,没有打斗中伤人就要被罚的概念!凭什么以水家家规来惩戒我!”

好一个不是水家人的说辞,立马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虽然说是与水烨斗争时出手打伤一旁的水馗,但一来水家宗族成员都在现场,却无人出手制止,算不上是暗中下手胜之不武。二来心紫没有凝聚幻力,水若无又被打伤,武力强弱相较下立见分晓,有觉悟的人都不难猜出到底是谁在欺负谁。再加上心紫根本不是水家人这个不可改变的事实,二宗主以同族相残的理由惩戒她根本就是一句笑话!

我的阿紫果然是伶牙俐齿,不会被那些个王八羔子占了便宜去!骂他们连脏字都不带,真是高明!若无摸着肚子上的伤口,很喜欢“我的阿紫”这个想法。

“哼!”左不能用水家宗主地位压她,右不能自己以大欺小在众人面前下手痛扁她。水儒非越看心紫那抹故意逗他的笑脸越是气不打一处来,堂堂水家二宗哪吃过这种鳖,看着被徒弟包扎好伤口架上单架的水馗,看着青袍上还沾着灰垂头丧气一边站着的水烨,他的老脸真是一阵阵肉痛,今日还就不信冶不了个小丫头片子!

“胡说!我们水家在此山脉隐居百年,这山间一草一木都是水家家业,一人一物都受水家家法制约,今日莫说你打伤了嫡系子孙,就算你伤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动了这山头任何一棵草,水家都可以惩戒你!”

悄悄注入威压,二宗主的咆哮就如九天落雷般气势惊人,几个初入门的子弟听得脚下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07 口舌之争

威压,强者显示幻能大小的气势外发。虽然不会伤人,但可以让弱者由心底产生臣服之心。以水儒非二剑幻宗的实力,他就不信对付不了一个连幻力都没有的小丫头!

可笑!如果声音大点就能解决问题要执法者干什么!顶住压抑感,心紫摆出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回赠回去,来呀!再叫大点声,最好叫破喉咙才好看!

众人惊奇地发现龙心紫不但没有退却,反而笑得越发灿烂。几个心志不坚摔倒在地的地子顿时羞得抬不起头来。第一次面对像龙心紫这样精神强大不受外物左右的少年,水儒非老脸憋成酱色,大有不把心紫碎尸万段誓不罢休的阵势。

一丝阴郁掠过心紫脸颊,能威胁到她的才不是你水儒非!心紫抬头看看刚才呵止水烨的那个人,这个蓝色幻袍的中年武者性格丝毫不像眼前飞扬跋扈的水儒非,更确切地说,他掩在人群里几乎模糊了身形,即看不出喜怒,又不再发半点声音。如果不刻意注目,根本记不起一行人中还有这么一号人来。

无论身心修为都远在水儒非之上!这才是正主!

这个中年武者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大宗主-水儒生,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现在二宗主水儒非明显已经跌入自己的陷阱里,此时他还不出声,到底在观望什么?心紫满腹疑狐,既然你想看戏,我就继续演下去,看你最后能有什么招法扭转乾坤!

虽然仍旧气势汹汹地回应着水儒非刚才的怒呵:“那我问你,伤了水家一草一木又待如何?”心紫的眼睛却再也没有离开大宗主水儒生。

“你怎么伤它,便要怎么被罚!你打水烨一拳,水家送你一拳;你刺水馗一刀,水家便还你一刀!”水儒非对心紫的反问根本不设防备,狰狞的面孔上无处不写着:你等死吧!四个大字。

水儒生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让若无好生担心心紫的安危,虽然他相信以心紫的聪明伶俐到最后一定能化解危机,可是他就是不能忍受自己只能像个没用的旁人,静静观看事情发展。这种心情就像明知道水馗伤不了心紫,却还想拼了性命拦在水馗面前,即使自己被扁到体无完肤,也不愿心紫伸一下手,皱一会儿眉头的冲动一样。

“要罚就罚我!不关阿紫的事!”一个踉跄的身影挤入心紫与水儒非之间。

这是谁!居然又来一个能抵抗我的威压!水儒非暗暗吃惊,今天倒底是触怒了哪方神明?

三人以怪异的姿势紧紧站成一线,正中间艰难抬着头坦然直视水儒非的正是受着伤的若无,看着他腹部雪白纱布上因为伤口用力又渐渐渗出的红色,心紫心底暗暗感动,虽然你很弱,但我龙心紫心里记下了,除了前世的沈云沁,你是被我认同的第二个:朋友!

“哈哈哈哈!”张狂的笑声从心紫嘴里发出,根本不似个小奶娃,瞬间破碎了水儒生的威压,众人顿时觉得身上一轻。

“二宗主好霸气!不愧是水家当家,惩戒严明!真是一言既出,众望所归,莫敢不从!”心紫一把拾起地上早被践踏得不成鱼形的鱼干举过头顶向众人示意:“水馗一伙人平日里欺压乡邻,有辱二宗主圣名,大家迫于他的淫威,不敢向宗家告状,但他们的恶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绝杀的眼神冷冷扫过瘦猴一干人的脸,把他们想申辩的话堵在喉咙里硬是发不出声音。

其实水馗一行人也并没有心紫形容的那般大奸大恶,除了性格嚣张之外,就是看不惯若无越被揍越精神的那副嘴脸,所以天天找他麻烦。而水家人因为若无是个外姓男子与水家姑娘生下的野种,所以对水馗的行为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个中曲折,心紫也猜到大半,只是此时只能抬举水家宗主与众人,贬低水馗,才能达到自己先扬后抑的目的。

被心紫抬上高度的“圣明”的二宗主,无处撒泼,憋得脸上阴晴不定;被贬得一无事处的水馗倒在宗门徒弟临时搭起的单架上气得只能哼哼;被夸成极富正义感却被水馗打压的众人想起每次看到若无被揍得一脸青紫自己却默然无视的情景,愧色纷纷爬上面颊。

众人万花筒般的神情无一不收入心紫眼底,效果正好!一把握上若无的手,将还傻愣愣站在水儒非对面的他拉扯到人群正前方,心紫用纤细的手指向若无腹上一指,大声收回众人神游中的注意力:

“大家看,这就是恶人水馗暗中下手欲夺人性命的证据!既然二宗主刚才说谁伤水家草木一分,必回报伤人者几分,那水馗偷袭打伤水若无小腹一刀,我替水家执法还水馗同样伤痕!此举光明磊落,乃是顺应家规,合情合理的行为!

二宗主果然有气度!不但执法严格,明查秋毫,为还水家百姓公道,力排阻挠,不惜血缘之情,大义灭亲!二宗主圣明!”

字如珠玑,清脆果断。心紫破天荒地朝水儒非盈盈一鞠躬。

每个字就像不杀人却痛得令人抓狂的小箭,一支一支戳在水儒非的老脸上。随着龙心紫假惺惺的俯首,众人呼喊:“二宗主圣明!”的口号越发嘹亮起来。

若无憋得直想笑,心紫身上的温度顺着他们紧握的手掌传到若无心里。因为他并没有被记入水家族谱,根本没有可能用族内同胞非比武不可相残的规定来逃避水家制裁并报复水馗,所以心紫才兜了个大弯弯,连诱拐带欺骗地逗水儒非亲口说出水家山头一草一木皆不可伤的蠢话,让他作茧自缚。

若无此时对心紫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偷偷瞄着心紫忘记抽回的小手,轻轻握紧,好想就这样永远不放开。

水爷爷狠狠一拍大腿:好样的!孙媳妇!又能打又能骂,还能护着他那傻得跟咸鱼一样的臭孙子,看来感情就是要从小培养的好!女儿你在天之灵可以闭眼了,王八蛋的若无他爹你也可以不知道在哪里的咽气了!

水宗的徒弟连同围观的众人开始对呐喊“二宗主圣明!”还比较迷茫,整个过程下来,他们一会儿觉得水儒非有道理,一会儿觉得小姑娘有道理。现在表面高声赞美着二宗主,但实际上小姑娘与若无却并没有被家处置。到底是谁赢了?管他的,也不知道是谁呼起的第一声,反正赞美宗主总是没错的事情!

水烨拍去身上的灰尘静静站在角落里,身为大幻师的他败于没有幻力的阴险小姑娘脚下,他不服!弟弟被人在眼前中伤,他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