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尔望天,耐着性子说,“恶犬行凶这么多年,从来都没自己下过场动过手,都是利用宿主 ,而且宿主一下子找N个。另外他也给自己找好了退路,就是王医生,一旦真的事情败露,那么他就把所有罪责都推到王医生的身上,他自己能全身而退。”

众人都点头,是这么回事。

“我之前也说了恶犬的犯案方法,简单点概括是有这么几个步骤。”安格尔道,“第一步,他在这个机构,通过数据筛选出合适的利用对象。第二步,借着在用假的牙膏里的纸片,来给这些变态指路,给他们提供犯罪的机会和目标。第三步,看着案件发生,适当辅助或者收尾,确保没有证据留下来。”

“他应该是偶然发现这种软膏和牙膏的相似之处,才会想到这个法子的。而对于这种软膏的需求量应该不少,自己跑去买容易引人注意,让别人去买也容易暴露自己,那么最安全的法子是什么呢?”

众人傻呵呵盯着安格尔看。

安格尔再一次叹气,“捡么!”

“哦!”孙琦一拍手,“所以你推测医生有洁癖,过于频繁的洗手会导致蜕皮和手部干裂,会用很多这种护手霜就很合理了!刘鑫是这个医生的助手,也是医院的护工,所以他可以收集很多这种软膏管,以他的身份,出入病房也很正常,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包牙膏。”

安格尔点点头,随后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你们觉得,谁更可怕?实际动手操作杀人的杀手可怕,还是操控别人,借别人的手来杀人的人更可怕?”

众人都皱着眉头,思考着安格尔的这个问题。

“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安格尔问,“唆使杀人,和被唆使杀人,哪个罪更重?”

“那当然是唆使杀人。”在场警察都表示,主犯和从犯的区别啊!

“唆使的那位,觉得自己利用了别人,可事实上,有没有可能,他本身也被被唆使的人给利用了呢?”

奥斯算是搞清楚了里头的逻辑,“这是强行把一级谋杀调控成二级谋杀么?”

安格尔轻轻晃了晃那个装着牙膏的证物袋,“恶犬将羊群里的狼筛选了出来,想要加以利用,却没料到,羊群是狼的避难所,一旦有暴露的危险,那么狼要做的就很简单,将自己重新伪装成羊的样子,并且把那只恶犬拱出羊群交给猎人。。”

众人张大了嘴,明白了为什么安格尔会将那根药膏送回去,并且以一种“打草惊蛇”的方式,来找这根药膏。

莫飞拿起证物袋,“这根药膏,是恶犬用来跟狼交流的工具,换言之,被他筛选出来的所有的狼,都有可能曾经收到过这种软管,有些人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犯过案了,有些人可能正在筹划、有些人在克制自己的狼性但无论如何,这根牙膏,都是将他们从羊群里暴露出来的罪证。为了自保,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恶犬的身上所以,陷害成了反陷害!”

“刘鑫是恶犬、那些被他发现被他利用来杀人的宿主是狼、而王医生就是被刘鑫选来替罪的那只羊。”申毅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恶犬死死咬住了羊,准备让他来替死,谁知狼群全部伪装成了羊,来帮助它反咬恶犬,并最终将被撕咬得遍体鳞伤的恶犬,丢给了猎人。”

“所以”莫笑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安格尔,“安格尔,你用一根假的牙膏,不止让狡猾的恶犬被定了罪,还找到了狼群!”

奥斯和申毅也都点头——厉害!

“狼群其实一直都在。”安格尔却并不显得多高兴,“有些狼,一辈子没人提醒它,一辈子没找到机会爆发,那也就这么做一辈子羊了事。可一旦被提醒了,或者被聚集到一起找到‘志同道合’的同类了,那就会很快地变成狼。不是每只羊的心里都住着一只狼,但心里住着狼的羊,却是不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就把‘问题人物和疑似问题人物’聚集到一起,这是一种极度不负责任和不自量力的行为。那种戒断中心用爱治病多做交流集体治愈的理念,和恶犬发现了宝藏一样肆意犯罪妄加利用的做法,都只能用一个词来概括——愚蠢!犬、狼、羊,彼此利用、形成一个平衡的关系,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那么多的一方,一定会将少的一方牺牲掉,这叫做以暴制暴也叫作自相残杀,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自保而已。”

众人听后都忍不住皱眉。

申毅摇了摇头,“这一群人,害了多少人!”

“所以说他们恶呀。”安格尔捧着茶杯慢悠悠说,“人的本能就是自保,勇者为保全别人舍弃自己,弱者为保全自己舍弃别人,而恶者,则为了保全自己,伤害别人。”

说完,安格尔又摇了摇头,神情很是失落,“郑云死得不值啊,勇者死在了恶者的手里,勇敢无私的人死在了邪恶懦弱的人手中,就算恶犬最终被监禁、狼群最终被消灭,也平复不了这种遗憾!”

第84章 【恶犬】11 延续与终结

恶犬最终被抓获了, 以一种众人都想象不到的方式, 以一种跟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狂极不相符的落魄姿态。

而更让众人觉得心惊的, 却是这个凶手所引出的一系列后续问题。

案子结束了小半个月之后,奥斯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走进了安格尔的画廊。

进门到了沙发上坐下, 奥斯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正值小休假, 莫亦和双胞胎又来到了画廊过假期, 几个小朋友正跟莫笑围着茶几玩游戏棋。

莫笑抬起头看看垂头丧气的奥斯,问,“怎么啦奥斯?又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案子啦?找大王啊!最近安大王还挺闲的。”

“唉”奥斯接着叹气,“别提案子了,我都想辞职不干了”

奥斯这句话,正好被二楼推开画室门走出来的安格尔听到了。

安格尔一如既往地不放过吐槽奥斯的机会, “哦?奥斯你终于准备转行了么?现在一把年纪了会不会晚了点?”

奥斯哀怨地抬头看安格尔,随后又叹了口气, “安格尔,恶犬死掉了。”

“哈?”

安格尔没有任何表示, 一旁的莫笑倒是跳了起来。

“怎么死了?不是在审讯么?”

奥斯叹了口气, “审的时候装疯卖傻一点不配合,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死在牢里了死状看着是自杀的。”

莫笑眯起眼睛,“肯定有阴谋!是不是他背后还有某个犯罪集团, 然后为了不被暴露,就把他灭口了?”

奥斯揉了揉脑袋,“他自杀得还是蛮明显的。”

安格尔慢悠悠走下楼梯, 往沙发上一坐,伸手轻轻拍着跳上沙发趴到他身旁的艾斯的背,问,“他怎么死的?”

晚上他自己咬断了手腕,放血放死的。

莫笑张大了嘴,忙不迭去捂旁边几个小孩的耳朵,只可惜手不够。

莫亦显然受到了惊吓,睁大了眼睛瞧着,双胞胎也是满眼好奇,“自己咬断了自己的手腕么?不会痛么?”

“好像拍电影!”

奥斯也发觉小朋友们在,赶紧捂嘴。

厨房里,莫飞拿着几杯饮料出来,分给几位小朋友,边不解地问奥斯,“恶犬不像是会自杀的类型啊,他那么怕死。”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正在调查。”奥斯懒洋洋躺在沙发上滚了两下,“可是查了几天了,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人进入他牢房的迹象。”

“那么审讯进展得怎么样了呢?”安格尔问。

“呵,别提了。”奥斯翻了个身,“我这些年抓的坏人也算不少了,头一次碰见那么坏的人,那小子简直变态啊啊啊啊”

奥斯说着,搂着枕头就滚了起来,“为什么我要做这么黑暗负能量爆棚的工作啊!我明明是那么阳光的一个人啊!”

众人都无语地看着在沙发上怨声载道的奥斯。

双胞胎吐槽奥斯。

“啊!凡人的苦恼!”

“传说中的男怕入错行”

双胞胎几句话把安格尔逗得笑了起来。

莫笑拽过没大没小的两人,“你俩平时都在学些什么东西啊!”

莫亦端着自己那杯热巧克力过去递给奥斯,安慰一下情绪低落的他。

奥斯接过咖啡,摸了摸莫亦的头,感慨了一下——这世上还是有美好的事物的。

安格尔观察着莫家的三个小孩儿,莫亦是乖巧可爱的类型,小天使。双胞胎已经展现出腹黑属性,小恶魔。

“安格尔。”奥斯喝着热巧克力问安格尔,“你有什么看法?”

“被兽夹夹住的野兽,会咬掉自己的四肢来逃生。”安格尔边喝着红茶,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但回答似乎文不对题。

奥斯抬放下茶杯,拿了抱枕搂着,往安格尔跟前凑了凑,“大王,啥意思啊?”

安格尔看了奥斯一眼,微微地挑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奥斯被安格尔笑得寒丝丝,搂着抱枕往沙发里缩。

“野兽的求生能力是很惊人的,奥斯。”安格尔轻轻摇了摇头,“莫飞说的没错,恶犬并不是会自杀的类型,他很怕死”

“所以是被杀么?”莫笑也不玩棋了,凑过来问,“密室杀人?”

安格尔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奥斯进门第一句话应该就是告诉我恶犬被杀,让我帮他破案,而不是在沙发上翻滚了。”

莫笑歪着头,看看奥斯又看看安格尔,“那究竟是怎样?”

安格尔转过脸,问奥斯,“恶犬有没有留下些什么?”

奥斯睁大了眼睛瞧着安格尔,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

安格尔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是留下了以他在牢里的状态来看,他留了一墙壁用血写的名字么?”

“呵”

奥斯倒抽了一口气搂着抱枕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伸出手指着安格尔哆嗦啊哆嗦,“神棍啊!神棍!好变态!”

安格尔横了他一眼,“你故意进门不先说恶犬的事,聊起他死也是轻描淡写,就是为了不让我猜不出来?你是跟人打赌了吧。”

“啊啊啊啊好可怕!”奥斯捂着耳朵从沙发上滚到地上,“这都能猜到!”

随着他的滚动,口袋里的手机掉了出来落到了地上,手机是通话状态的。

莫笑捡起来听了听,就听到那头也是一片混乱,孙琦的声音传来,状态和奥斯接近,也在惊叫说“好可怕”,还有惊呼声,估计是警局的人打赌安格尔这回再聪明也猜不到现场的状况。

莫笑吐了吐舌头,把手机还给奥斯,顺便一哆嗦——的确可怕,这都能猜到啊

莫飞走到沙发边,捡起被奥斯滚得满地都是的抱枕,同情地看着再次被安格尔逼疯的奥斯。

莫笑好奇问,“他用血写了一墙的名字这么恐怖啊?他都写了哪些名字啊?”

奥斯将手机通话关了,递给安格尔,“照片在里边了。”

安格尔接过来按了一下,发现有密码,就瞄了一眼奥斯。

奥斯摸着下巴瞧着他,那意思——你倒是解锁呀,你不神棍么

只是奥斯还没得意完,安格尔“哒哒哒”按了几下,手机开机。

奥斯再一次搂住枕头滚进沙发,艾斯晃着尾巴走到他身旁,对他的举动看着还蛮好奇。

莫飞拿了个小型的投影仪过来,将手机上的画面投影到了客厅一侧的大面白墙上。

众人都皱起了眉头就这么看,照片异常的血腥。

一面墙上用血写满了名字,有中文有英文,还有代号,这些名字包围着墙边坐在地上的恶犬。

恶犬的头垂着,前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就留下一个被鲜血染红的下巴。他靠坐在墙边,两只手垂在身体两侧,手腕处被咬得血肉模糊,满地都是血。

然而最诡异的是,恶犬当时穿着白色的T恤,在白体恤的胸前,用血画了一个诡异的笑脸。

“妈耶!”莫笑皱着眉头,“可以拍一部电影了这剧情!”

“所以他究竟是自杀的还是被杀的?”莫飞问。

安格尔盯着墙上的画面看了良久,开口,“他逃走了。”

“什么?”

众人都一愣。

安格尔手指轻轻滑过手机屏幕第二张图出现在了墙上。

就见还是刚才那个背景,恶犬的尸体已经被移走了,而在他尸体背后的墙壁上,用血写了几个单词——see you ime。

简简单单几个单词,连坐在地上的双胞胎都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一句英文,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安格尔”莫笑不解,“恶犬逃走了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安格尔脸上也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问奥斯,“那些名字,都能在戒断中心的住院病人名单里找到吧?”

“嗯。”奥斯点头,“有些是已经戒瘾成功离开了的,有些是还在治疗的。”

“之前在中心追打恶犬那些人呢?”

“也在里面。”奥斯点点头,“安格尔,好些人已经离开了戒断中心出了那么大的事,而且老板都死了,这戒断中心是铁定要倒闭的。”

“这些人当然会选择离开,有些不再治疗,消失在世界任何一个可能的角落里。有些可能会继续治疗,进入其他各种各样的机构。”安格尔淡淡道,“这些都是恶犬筛选出来的人他利用他们,最后被反噬,然而他也给了他们每个人一把钥匙,一把可以打开‘心中之恶’的钥匙。”

奥斯皱眉看着安格尔,“安格尔,你觉得这些人会变坏?会成为下一个恶犬?”

“奥斯,所谓的变坏只是一个简单的概率问题。”安格尔道,“打个比方说,十个戒毒成功的,有一个会复吸么?二十个有暴力倾向的,有一个会真正伤人么?”

奥斯扶额,“安格尔,你不要这么悲观。”

“这叫理智不叫悲观。”安格尔道,“你去找一百个穷困潦倒的人来,给他们演示一遍如何成功地抢银行,你觉得这里面会有多少人真的去实施?一百个全部?不可能!一个也不?只是美好的愿望。”

奥斯无奈,“安格尔,那怎么办啊?有没有法子杜绝?”

“没有。”安格尔直截了当地回答,“要不是被反噬,就算我们抓到恶犬,也很难有有效的证据定他的罪。你不能因为一个人要变坏而去抓他,只能等他害了人,你又有了他的罪证,才能去抓他。”

奥斯再一次叹气,“这些人有了恶犬的前车之鉴,如果想干坏事,就会更缜密更谨慎,要抓住他难了。”

奥斯说完,再一次开始翻滚,“啊!我想辞职啊!这个世界太黑暗了!”

“其实也不用这么纠结。”莫飞安慰了一下奥斯,“这些人离开戒断中心之后就混入人群里了,人群里本来就有坏人的,也是个概率问题,一万人里总有一个坏蛋吧?有没有恶犬他们都会干坏事的,要抓你也抓不完。寻求恶的终结是不可能的,善与恶都是一种延续,你还是再接再厉吧。”

奥斯苦哈哈看着莫飞,“莫飞我发现你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安格尔抬手丢了个抱枕过去砸中了奥斯,“你不辞职的话就赶紧去惩恶扬善,不要泡在我这里浪费纳税人的钱!”

奥斯揉了揉被砸中的脸,伸手指了指手机,“我就是要惩恶扬善才来找你啊大王,你再往下翻一张看看。”

安格尔伸手,滑动了一下手机一张照片出现在了雪白的墙面上。

莫飞惊讶地盯着墙面看。

莫笑惊得手里的棋子都丢了,慌手忙脚去捂几个小孩儿的眼睛,“这什么啊!”

“新发现的一个犯罪现场。”奥斯搓搓手,问安格尔,“怎样大王?有兴趣么?”

安格尔盯着墙面看了一会儿,微微地笑了,点点头,“有点意思。”

莫飞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安格尔起身往外走,莫飞帮他拿了外套跟出去。

奥斯也跑去出,“凶案现场挺远的,坐地铁快点”

安格尔瞟了他一眼,“谁说去凶案现场的?”

奥斯一愣,张大了嘴看着安格尔,“该不会”

莫飞走过来,给安格尔穿上外套。

安格尔轻轻拽了拽领子,狡黠一笑,“我们直接去抓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