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王八蛋…

商陆被自己的想象黏住了思维,狠狠地关上了冰箱门,倒了杯冰凉冰凉的水走向卧室,她没来由的生气,说不上是为了袁婷还是为了自己,但她骗自己说,是为了袁婷。这样一个朝秦暮楚家里贤妻内助外头金屋藏娇的男人现在就躺在床上毫无缚鸡之力,她真应该一杯冰水泼在他脸上。

走到卧室,床上的人没了,商陆一慌,赶紧上前去看,却发现那男人竟侧躺在地上,捂着额头半醉半醒。

商陆忘记要把水泼在他脸上的事,连忙蹲下去看他。

“沈井原,你没事吧?”

他稍许清醒,颈间酸痛难忍,难受的咳了两下,说道:“水。”

“在这儿,水在这儿。”商陆把水杯递到他手里,将他扶坐起来。

纸杯很软,被他迷迷糊糊的一攥,全都洒了出来,衬衫上瞬间荫湿一片。

“笨死了。”沈井原闭着眼睛躺在她怀里,难受的皱起眉头。

明明是他拿不稳被子的好不好,又骂她笨,商陆偷偷瞪了他一眼一眼,狠狠地将他撂在地上,站起来俯视道:“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沈井原没想到她就这么突然的把自己搁在地上,身子一下失去支撑,手肘便磕在了生硬的地板上,痛的他“嘶”的一声,又躺回了地上。

商陆再次从那个被贤惠的袁婷装满水果的冰箱里拿来水时,沈井原又重新睡着了,她放下水杯去搀扶他,却被他沉沉的手臂揽住了腰,带着浓重酒气的身子压过来,一瞬间就把她的身体圈在了怀中,两个人一起躺到了地板上。

沈井原的嘴里听不清在叫谁的名字,反正不是商陆的,他闭着眼睛神志不清的呢喃,一张俊脸就贴在她的额上,渐渐沉沉的睡去。

商陆心头一动,又推开他的手臂挣扎出来。站起来轻轻的踹了他一脚,再次将他扶到了床上。

折腾了好久,商陆才给自己扇扇风,打开窗户透透气。小区里的景色非常美好,夜里的人工水潭泛着细碎的波光,像是微醉的美人。

商陆看着窗外,回头望了望床上熟睡的男人,心脏的跳动渐渐平息。

好吧,她承认刚才的混乱之中她手足无措,当他的唇距离她的鼻尖只有一毫米的时候,商陆的确偷偷的咽了一下口水。可能是他的卧室灯光太过媚暗,也可能是酒精的味道造成迷乱,沈井原安静的熟睡的样子,性感极了。

早晨六点,小区里的水潭喷泉开始雀跃,熹微的晨光射进窗户,投下了几只暂歇的麻雀的影子,沈井原被刺眼的阳光叫醒,宿醉过后的凝固思绪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低头看看自己□的上身,便坐了起来。

该死!头痛的像是失火的蜂窝,稍稍一动就要炸开了一样,沈井原抿了抿干裂的唇,想伸手去床头柜拿杯水喝,却发现右手边的正趴在一个女人。

她乌黑的头发梳成了一个简单的髻,下半身坐在地板上,上半身趴在床边,手上还保持着推的姿势,却睡得异常安稳。

窗外的小鸟振翅而飞,沈井原莫名其妙的看着姿势诡异的女人,才稍稍想起了一丁点昨晚的事。

昨晚自己好像喝的烂醉如泥,体内的难受让他总是想翻身,然而床太小的关系他总是会翻到床下去,于是商陆干脆守在床边推着他的腰…

沈井原又重新躺回床上去,侧过身盯着熟睡的商陆看,她睡着的样子还算温婉,不像白天一样充满戒备。

这个小东西还是有那么一点良心的,沈井原乐观的想,除了昨晚踹了自己一脚还扬言如果他再敢往床下掉她就在地板上撒钉子之外。

于是当商陆9点钟醒来的时候,沈井原已经不在床上,她动了动已经麻痹的下半身,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腰酸得像被人抓着头脚拧了几圈一样,几缕刘海狼狈的荡在额前,她用手抓着床企图站起来,却在动了一下之后痛呼出声。

脚麻的滋味简直是生不如死。

沈井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站在门口看着她,手里拿着一只削得精光的苹果。

“醒了?”

“你看不出来吗?”商陆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为了这个男人自己能坐在地板上睡一夜吗?

沈井原走过来,蹲下,与坐着的她高度平齐,似乎很享受她坐在地上起不来的样子:“知道你刚才睡着的样子像什么吗?”

“不知道!”

“趴在浴缸边上被人偷了肾的失足少女。”沈井原咬了口苹果,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商陆气急败坏的看着他,狠狠地说:“要不是我这个失足少女替你托了一晚上的腰,恐怕你的肾早就给摔成了十八半儿!”

沈井原又咬了一口苹果,那小小的果子立刻就没了一大半,他递到她嘴边,问她:“要吃吗?”

他的眼神中毫无芥蒂与隔阂,这是商陆第一次发现原来沈井原也有这样率真的一面,像个小孩。

商陆才不想被他无聊羞辱,挣扎着坐起来,沈井原也站起身来往厨房走,边走边问:“我做了菜给你,出来吃。”

她望着他的可恶的背影消失在视线,恶毒的想这样没有风度的男人就应该孤独致死。还说要做吃的给他,鬼才敢吃。

她坐在床上揉揉腿上麻掉的神经,突然看到地板上静静的躺着个沙发垫。

回想昨晚她睡觉之前并没有在身下垫这个垫子啊,怎么…

是他弄的?

就在商陆突然幻想着兴许沈井原也有他所不知道的居家男人的细心的一面时,她坐在桌前看着那道“菜”,暗笑自己很傻很天真。

“这就是你做的…菜?”商陆指了指那盘被切成片又上锅蒸过的胡萝卜。

“嗯。”沈井原拿筷子碰了碰那软软的橘红色片状物,不以为意,似乎经常这样吃。

“味道还不错,甜甜的。”沈井原发表吃后感。他今天心情似乎很好,话很多。

商陆诡异的打了个嗝,一瘸一拐的走到冰箱前打算自己炒菜:“真没想到你这么爱吃素。”

沈井原咬着筷子眼神流连在她的胸部,她纤细的腰身和完美曲线的臀部对着他,像是一种巨大的诱惑,他低下头夹起一片胡萝卜,悠然的回答:

“偶尔也吃点肉。”

她当然没发觉他无耻的眼神,转身在电磁炉前认真的忙活着。沈井原端着那盘“菜”走到她身旁,靠在大理石台上,看着她忙碌,时不时的捡盘子里的胡萝卜片吃。

“你昨晚对我做什么了?”他一边悠闲的吃着一边问。

“什么?”商陆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沈井原指了指自己新换的黑色衬衫,“昨晚我穿的不是这件,今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衣服没了,你不会…”

“放心!”商陆打断她,自顾自的刷锅:“你以前花钱让我轻薄你的时候我都懒得动呢!”

沈井原脸色一沉。

“你是不是性冷淡?”

他一直不明白,到底是自己身材不够好还是体力不够持久,为什么她老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明明有人说自己很性感的。

商陆转头与他对峙,又转头继续刷锅,无语。

说不定她对别的男人就如狼似虎呢!沈井原突然想起那日她在江边搂着一个小白脸,笑得跟朵花似的…

说话间,门口传来一阵钥匙开锁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商陆竟有些慌,能来这里的且有沈井原钥匙的肯定是袁婷!

这种感觉就像是情妇被正牌妻子堵在家里一般,倒是沈井原的脸上没有丝毫该有的惶恐。

千金不换

袁婷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超市塑料袋,一边讲电话一边用脚推开门。

沈井原上前接过她的塑料袋,袁婷收起电话对他温柔一笑:“吃什么了弄一嘴。”

沈井原摸摸嘴角什么也没摸到,袁婷伸手帮他拿下嘴角沾着的果酱,说:“又吃蒸胡萝卜片蘸果酱了吧?怪人!”

他转头去看商陆却突然发现屋里早没了商陆的影子,袁婷带上门,拿出鞋架上自己的专属拖鞋换上,拎着口袋十分熟络的进了厨房。

沈井原手插着口袋各处屋子看,寻找那个胆小的女人到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藏在了哪里。

袁婷从厨房出来,见他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就笑着走过来:“找什么呢?”

沈井原正色道:“没,抓老鼠。”

“总是开这么冷的玩笑。”袁婷说道:“我今天有事找你,所以顺便来给你做口吃的。”说罢,走进厨房,沈井原也跟了过去。

去沈井原家的厨房要通过一个走廊,洗手间就嵌在这个走廊的侧面,沈井原路过洗手间的时候突然停下,向后退了一步,他仿佛听见洗手间里有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低头一看,磨砂的玻璃门后正躲着个人影。

沈井原走进去,见商陆躲在门后,手指上划了个一厘米长的口子,正往地上滴血,她刚才躲得太慌乱,不小心碰到了厨房里的刀,把手划了个口子。

沈井原看着地上鲜红的血滴,眼色一沉,低声说:“出来!”

商陆将食指竖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满眼祈求的看着他。

她不能出去,她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袁婷撞见,这只会让她显得更加卑微,更不值钱。

沈井原见到她眼里来不及收回去的自尊,和难以撼动的倔强,只好转过身去走向了卧室。

袁婷在厨房里炒着菜,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她肯定能够信手找到盐罐和色拉油的瓶子,为沈井原做出充满爱意的佳肴,而商陆,只能像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躲在门口默默的为伤口止血。

很多时候我们不开心,多半不是因为路灯太寂寞,夜色太沉重,而是因为我们从来不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正在做什么。

拿了不该拿的,放弃不该放的,我们在迷失自己的路上渐行渐远,心脏每天都在跟随着呼吸和脉搏跳动,然而它却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这就是我们不了解自己的原因。

等到沈井原找来创可贴的时候,商陆已经走了,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后,突然严肃的走到正在炒菜的袁婷身后,说:“袁婷。”

袁婷回头笑笑:“怎么啦?”

“我们谈谈。”

苏挺窝在沙发上把电视机调到《快乐大本营》,一边吃着薯片一边哈哈大笑。

母亲王淑芝从卧室里走出来,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脑袋:“笑不出来就别笑啦,多难听。”

苏挺回头:“这么晚了还不睡?”

王淑芝微微的晃动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女儿:“家里有外人睡不着。”

苏挺一听,这个外人不正是指自己嘛!她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不乐意了,刚要说话,就被王淑芝打断:“知道知道,等我老的动不了了你会把我送到最差的养老院!”

苏挺一听这招已经治不了自家娘亲了,立马有种挫败感,又坐回沙发上去。王淑芝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道:“离家出走三天了,你想一直赖在我这装修简陋的40平小蜗居呀?”

“家?哪个家?这里才是我家!”

“小两口过日子哪有牙齿不碰嘴唇的,你妈我就是年轻的时候太爱生气气坏了脑子才得了脑血栓,你要步我的后尘啊?我现在想找个男人跟我吵架都找不到呢!”

“没有男人也一样,谁离了谁活不了呢!”苏挺气鼓鼓的塞了一嘴薯片,那个男人看来是真的嫌弃她了,破天荒的三天都没跟她联系,连个电话都没有。

“我看我的女婿可是不错…对了,那天那个坐在你身边的姑娘,叫商陆对吧?”

“嗯!”

“她真的是商志高的女儿?”

“是,我公公最疼她了。”

“天哪…”王淑芝默默感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往事。

苏挺看出了她的异样,问:“妈,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王淑芝似乎正沉浸在深远的回忆中,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半晌,才从嘴里呢喃出一句:“怎么这么巧,真是孽缘…”

苏挺觉得母亲可能是又犯糊涂了,自从她得了这个病以来就总是爱自己叨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于是拿起薯片又看着起了电视。

家里的座机响了,苏挺犹豫了一下,心里有些小小的期许,会不会是他打来的,求她回家?

可段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时,苏挺瞬间就耸拉下脑袋。

“苏挺啊,是我。”

“妈,怎么了?”

“席无去你那了吗?他到这个时间了还没回家,我有些担心。”

“没,他没来。”苏挺的睫毛垂下来,用手搅着电话线。

“我的好儿媳,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他一向不是那样的,可能那天心情不好才说了让你伤心的话,你在家呆两天就回来吧啊!”

“我知道了妈。”苏挺失落的挂断电话。

电话突然又响起来了,苏挺以为是段冰,便想都没想就放到了耳边,却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儿子稚嫩的童音。

“妈妈,我是金金。”

苏挺一听到儿子的声音立刻心头一暖,她这三天无时无刻都在担心他有没有吃饭有没有睡觉有没有想妈妈想到哭。

“我的小金金,你想妈妈吗?”

当初席无给儿子取名叫席鋆的时候,神经粗犷的苏挺是在无法理解这个复杂的鋆字,便取了下面的金字做小名,是她一贯的将人名字叫成BB的形式。席无开始很不喜欢苏挺叫儿子小金金,显得特别的脑残,但后来听习惯了也就跟着叫了,所以席无一直觉得,苏挺是个极具感染力的危险角色。

“想…”席鋆奶声奶气的把这个字拖得长长的,“妈妈我在露露家的楼下。”

苏挺忍不住纠正:“是姥姥,不是露露。”

“什么?你在楼下?和谁?”

“和爸爸。”

苏挺穿着卡通图案的睡衣加拖鞋跑到楼下的时候,席鋆就站在暖黄色的路灯下,身后站着高大的席无,两人一大一小,像是一套的。

席无看着她,苏挺也与他对视着,两人隔着有五米远,谁也没说话。

半晌,席无才蹲下去,贴在儿子的耳边说了什么,席鋆跑过来,仰着头看苏挺,奶声奶气的说道:“爸爸说,妈妈的睡衣好丑,不如家里的好看。”

苏挺鼻子一酸,却瞪了席无一眼,弯下身也贴在席鋆耳边说话。

席鋆噔噔蹬的跑到席无身边,稚嫩的小脸洋溢着天真与乖巧:“妈妈说,她的家就在这里不在别处。”

席无眉毛一挑,看向苏挺,苏挺显然还在生气,别过头去不看他。

席鋆又跑过来,仰着头对苏挺说:“爸爸说,他道两个歉,妈妈道一个歉,可不可以跟我们回家。”

苏挺贴在席无的耳边说:“你去告诉你老爸,我不要他,我就要你。”

席鋆点点头,向席无跑去,跑到半路突然觉得不对劲,又折回来了,胖胖的脑袋摇了摇仰头说:“不行妈妈,你不能不要爸爸,我和爸爸是一套的,不能拆开。”

苏挺眼风狠狠的扫过去,见席无嘴角扯起一抹得意的笑,苏挺咬咬牙,算你狠,拿我儿子当人质,你们爷俩是一套的,那老娘算什么!包装盒吗?

席鋆站在中间,迷茫的看着两个大人,不懂为什么爸爸妈妈吵架要靠他来传话。

苏挺看看儿子,又看看席无,转头就走,席无快步追上来拉住了她的手腕。

苏挺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却被他强大的力道一把扯进了怀里。

她的头被按在席无的胸膛上,双手被牵制无法动弹,他喉结处是心情复杂的滚动,胸膛的温度渐渐传递,苏挺知道,这就算是席无的道歉了。

席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闷闷的说:“你就吃定了我会拉住你,所以才转身的对不对?”

“少废话!”苏挺色厉内荏,强行抑制住内心的小胜利,偷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