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尝没有想过去找他,可她只要想到他分手后连小小的一通电话也没有给过她,也从未想着要与她联系,她连尝试的勇气也没有了。她宁可抱着他曾经爱过她的幻想,而不要去接受他根本从来没有爱过她的现实。否则,她实在无法撑过那么无助的日子。

在床上辗转半响,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猛地从床上起了身,走到门边,微微开启了门,他想必很少吃到这种闭门羹吧。从来都是别人迁就他的,她以前也是,总是习惯与迁就他。可是,他呢?

门缝越拉越大,她的身体仿佛被人用魔法棒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他竟然还站在门口!都过了这么久了,他竟然没有走。靠着墙,神色阴沉,在吸烟。他的脸忽远又忽近的,好象在雾里。

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带着清淡的烟味。很多年前,他在加州的公寓里,总喜欢时不时地抽上一根。然后用带着烟味的嘴巴,在她身上乱亲。她最讨厌了,每次嫌恶似地把他赶下床:“去,去,洗澡去--------”如今回想,仿佛像是发生在梦境中般不真实。

两人无言地圣礼着,她忽然垂下了眼皮,他因站得近,只见她细如蝶翅的睫毛微微地在抖动。他的眼里带着莫名的笑意,因为她开门,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个举动,但这表示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他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有力地回荡着:“我跟岑洛璃吃饭,是因为我想跟她解除婚约。”他一直记得她临走时的一瞥,冷淡的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她一直都是个醋坛子。以前看见有女生接近他,都会跟他发脾气。这次这么关键的时刻,若是他没有讲清楚的话,简直是在自寻死路了。

他前段时间回京里,除了工作上的布置之外,另外就是约了岑洛璃出来好好谈谈。希望能友好的解除婚约。她没有正面回复,只是表示需要缓冲一段时间,再给了答复。今天她来上海,他请她吃饭,正好也问她的答复。或许岑洛璃只是想以退为进抑或是为了其他,他他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已。

她猛地抬起了头,后退了几步,冷淡地道:“我不需要知道这些。”他与岑洛璃的事情,与她没有半点干系。她没有必要站在门口听他与他未婚妻的故事,也不想听。

她现在就像只浑身带伤的刺猬,让人又气又心疼。他带着愧疚地道:“可是你有权利知道。”她有权利?她有什么权利?她又不是他什么人?

她扬起头,冷冷地道:“言柏尧,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并不是你能掌控的。别人也是人,并是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说回头就回头,你说解除婚约就解除婚约的?你为什么不能站在对方的角度想想呢?”

他看着她,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出来,眼神却深邃如海,“那好,我站在她的角度考虑,不解除婚约,但这并不影响我前面跟你说的。”

她气愤极了,怒道,“你……”却说不下去,只得关门道,“你走!”

却不知他一直在门外站了许久,天际微微泛白,这才离去。

房间里暗暗的,只有柜子上的一盏小灯,发出淡淡柔和的光线。小宝躺在她身边,一点睡意也没有,很是兴奋的样子:“妈妈,言叔叔明天还来陪我玩吗?”

她本来正在看与建筑相关的书籍,闻言合上了书本,揉了揉额头,轻柔的道:“小宝喜欢他来陪你玩吗?”小宝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两弯月亮,用力的点了点头:“喜欢。”

“哦,那能告诉妈妈为什么呢?”她试着从儿子的角度去理解。小宝用手摸着耳朵,想了好一会才仿佛想到答案:“言叔叔会带我顶高高,会陪我玩遥控汽车,会跟我玩打仗,会带我去看鲨鱼--------”这连着的两个星期六,星期日,他都来陪孩子。小宝简直要被他宠坏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她这么一句,小宝可以说得滔滔不绝了。她竟然有点吃味。才几天的时间,小宝已经把他挂在嘴边了。

“那慕天叔叔呢?”她问着儿子,以前孩子也很喜欢秦慕天。大约他是这些年在她身边出现的唯一的年轻男性,又因为感谢她的帮忙的关系,所以经常大包小包地给小宝买礼物,甚至有一两次还带他出去玩过。

小宝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我也喜欢啊。”只是最近老是看见言叔叔,自然会喜欢言叔叔多一点。但妈妈这么一问,他好象觉得有点对不起慕天叔叔哦,因为最近好象已经好久没有想他了。

“那明天慕天叔叔会请我们吃饭。你喜不喜欢?”她替孩子掖了掖被子,点了点他可爱的小鼻子。小宝点了点头,眼睛圆溜溜的,一片无邪。

“那我们小宝想吃什么呢?”她装作思考的样子。小宝笑着拉着她的睡衣:“妈妈,我们去吃匹萨吧。”她摇了摇头:“不行!”小孩子最喜欢吃没有营养,但有看头的东西了。这两个星期,他吃的这一类快餐食品已经远远超过他以往一两个月的量了。还不是因为言柏尧的关系。他只要小宝开心,估计连月亮也高兴去摘的,更不用说是小小的炸制食品。

一直以为现在的他跟以往记忆中的他也有了很大的区别,以往大家都年轻,做什么事情都相对冲动和不理智。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发现他冷峻的外表下,还是有很多以前的影子。带小宝玩过山车,碰碰车,玩得比小宝还疯。

难得帮小宝洗一次澡,竟然两个人在浴室里玩起了打水仗,把整个浴室弄得一团乱。结果他自己也是一身湿,干脆一起洗了。她摇头叹了口气,嘴角不由自主的绽放出一朵微笑,浅浅的,恍惚的,但还是盛开着。

“好了,我们睡觉吧!晚安!”她俯身在小宝脸上亲吻了一下。小宝听话的闭了眼睛:“妈妈晚安。”才关了灯,电话像是有感应似的,轻柔地音乐叮叮当当的想了起来。黑暗中,可以清楚的看见床头柜看的电话闪着亮亮的光。摸着拿到了手里,显示的是言柏尧的号码。

按了接听键,他低沉的声音马上传了过来:“睡了吗?”她坐了起来:“什么事情 。”上次她摔门后,他仿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依旧如常出现在她和小宝身边,几乎霸占了孩子所有的时间,自然也包括她的。

他在那头笑,那颤动的声音竟能隔着电话传过来,看来心情很好:“我们明天带小宝去野生动物园吧。我刚在网上查资料,他不是说要看熊猫和老虎吗!南汇的话,过去也近-----”

她有点不想破坏他的兴致,但还是打断了他的话:“不好意思!明天我和小宝有事情。”他顿了顿,才问道:“什么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明天是她生日呢?

她还在跟他客套:“真的不好意思!”连多余的解释也没有。或许连解释也懒。她是没有跟他报告行踪的必要。但是她难道不知道他非常,极其想知道吗?她的冷淡让他下面的问题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可能。

电脑屏幕一闪一闪的,无法衬托出他的失落。他把手中的电话放下,将电脑关掉。黑暗中,突然觉得自己好孤单。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一向来喜欢清冷。但现在却觉得太冷清了,特别是在和小宝相处了之后。他软软的童音,咯咯的笑声总是充满了整个屋子。喜欢粘着他,骑在他脖子上顶高高,一手将他的脖子抱得紧紧的,一手在舞动。

第二天,鬼使神差的竟来到了她的小区,在不远处停了车子。抽了好几根烟,这才看见母子两人穿了很休闲的装扮出了来,她似乎精神很好,还化了个淡妆,越发显得清丽动人。一手拉着小宝,一手在接电话。

一辆灰色的吉普车很快的在她们面前停了下来。一个人推了车门而出,虽然隔了很远,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秦慕天。也穿的极休闲,笑着走到小宝面前,蹲了下来。不知道跟小宝说了什么,小宝很是开心,圆圆的眼睛瞬间又成了两弯小小的月亮。

手竟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他承认他很吃醋。那是他的孩子,那么亲密的互动应该只能属于自己。汪水茉脸上的笑,更让他觉得火气乱串。她怎么可以笑的怎么清雅,仿佛雨后的荷花,让人能感受到清如氧气的美丽。

今天是她生日。她竟然答应跟秦慕天见面,而拒绝他。秦慕天,是他的校友,他是相对熟悉的。靠自身的努力在关系重重的社会挣得了属于自己的天空。他也曾经一度羡慕他,可以按自己的兴趣和爱好,肆意的挥洒,并最终取得了成功。而不像自己,一回国就被父亲拉进了家族公司。并非说他不喜欢金融,只是每一个人都希望有自己选择的权力。自己选择是一回事情,听父亲的安排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只见秦慕天将小宝抱了起来,拉开了车门,将他安置好。而汪水茉则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座了进去。车子很快的发动,并离开了他的视线。

他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马路上车流如梭,一辆接着一辆。他的头慢慢的往后仰,直到碰到了真皮的靠背。好一会儿,他拿起了手机,缓缓将她的号码按了出来,真的好熟悉,竟然可以不用思考,手指就会自动的按下数字键。“你好!”她在响了几声后接起了电话。

“在哪里呢?”他不紧不慢的探询。她的语气很平淡:“在外面。”他不依不饶:“和朋友吗?”汪水茉在那头笑了出来:“是!”短的几乎不能再短了。“谁?”她静默了一会,这才出声,似乎很冷淡的那种:“我想这个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吧。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要挂了。不好意思。”他没有再说话,很快地,她已经挂断了,惟有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

汪水茉牵着儿子的手才一跨出电梯,就看见他站在门口,像尊门神似的。小宝却很开心,抱着七仔玩具,跑了过去:“言叔叔。”言柏尧亦微笑着开着儿子:“言叔叔太想我们小宝了,所以来看看小宝。”

抬头看她站在门口没有动,说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吗?”她没有说话,用钥匙将门打开。帮儿子换下了小球鞋,征询似的问道:“小宝,洗澡了好不好?”孩子玩了一个下午,不可能不累的。小宝抱着玩具,软软地问她:“妈妈,可以让言叔叔陪我洗澡吗?”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正看着她。她很快低下了头,解释道:“小宝乖,言叔叔还有事情------”他很快的打断了她的话:“我没有什么事情。”她皱了皱眉头,他难道不知道有他陪小宝洗澡,等于打仗吗?最后最累的还是她,要收拾残局。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了。他放下了故事书,走到了客厅。她正在帮小宝整理书包。她的背影,瘦弱而纤细。好一会,他才道:“我们谈一谈吧。”

她没有转身,淡淡地道:“谈什么?”她并不认为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尤其是在他答应了不会与她争夺小宝的抚养权后。

他走了过去,一把将书包拎走,逼她与他对视:“难道我们就这么下去?”因靠得近,她可以闻到他的气息,竟带着酒味。她皱了皱眉头,回视着他:“我想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他们能怎么下去?

言柏尧看着她:“不要给我装,你知道我的意思!”她忽而笑了出来:“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明白。”

他不知为何,竟有怒火上升。一大早就看到她跟秦慕天出去,到了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才回来,她难道不知道儿子明天一早要回幼儿园吗?现在还在跟他装蒜。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只不舍得用力:“你如果不把我前面的建议放在眼里的话,我跟你保证,汪水茉,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还是在笑,那么的笑意绵绵,他竟然觉得碍眼。“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和孩子一起生活吗?”他的胸膛起伏不定:“是。”

她抬了头,与他对视:“一个自己曾经不要的东西,现在觉得可惜了,又想要来再玩上一阵子吗?”他的脸色一下子冷峻严森了起来,她看不出他的想法。

但她还是选择了继续,“你觉得好玩吗?你觉得有意思吗?那是你心甘情愿放弃的。不是吗?”她曾经等了他那么久,真的好久,好久,久得她几乎无法去回忆了。曾经一度她和小宝本来就是他的,但是是他不要的,不是吗?

他抓着她的手臂晃动,怒道:“可你当初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怀孕了?”她笑着,有种无奈的苦涩:“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你断了我跟你所有的联系,不是吗?”可她却保留能所有他能联系她的方式,一直保留到回国。

他无言以对。她看了他一眼,挣开了他的手,缓缓地走到落地玻璃前,看着璀璨的浦江夜色,如梦似幻,仿佛像是不真实的。明亮处犹如白昼,黑暗的地方却宛如深渊。

她一字一句的道:“其实当时你是铁了心要跟我分手的。就算当初那几个字不是说了,你也会说出口,差别只是拖几天,拖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他还是无言以对,好一会才道,”是,我当时是铁了心要跟你分手的,可你当初何尝不是在短短时间内就跟另外一个人在一起了?“她摇了摇头,”我……我没有。

他向前几步,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恨且怒地摇晃着她道,“你没有--你还真会耍赖啊?你跟我分手才个把月,你就躺到别人的床上去了--你赖,你再赖啊!”

“那时候我打过电话给楼绿乔,她说你已经有男友了,后来她还E-MAIL给我一张你和男友的照片给我,你赖啊,你再赖啊!”

那都是假的,那时候她幼稚地以为他如果还有一点点喜欢她的和衣而卧,就会吃醋,就会来找她,至少也会跟她通一个电话,问个清楚明白。可是后来他并没有来,也没有跟她联系,因为她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纠缠了。

就算是此刻回忆着当初,她的心依旧会涌起痛楚,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道,“你也已经不再爱我了,我已经不再爱你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了,你又何必为了孩子,把我们硬绑在一起呢?”

她可以把他当很普通很普通的朋友,可是不可以再爱他了。她已经老了,经不起折腾了,也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义无反顾了。感情的事情总会在经历过后才会懂得,她也是。经历过他后,她才懂得保护自己。傻过了,才懂得了放弃。

曾经有人说过,男女之间的相逢,不是恨早,便是恨晚。太早遇上了,当时还不懂得真正爱。太早遇上了,还不懂得真正珍惜。他与她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们只是没有在适当的时候相逢罢了。

她没有再否认!他冷冷地看着她。可她却说不爱了!她已经 再爱他了。她坚定的语言一点点地传入耳中,他竟在瞬间有种心痛的感觉,怒意仿佛更浓了,他口不择言地冲口而出,“汪水茉,我才不稀罕你爱不爱我呢?我只要小宝而已。。”说罢,他甩门而出。

原来所有一切只是为了小宝而已。她老早就知道了,他只是为了小宝而已。可他亲口承认了,总是比预期的还要伤人。她的泪竟然涌了上来,急剧从眼中滑落,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好多好多颗。

第十回 飞起来或沉下去

【vol.1】

就这样摔门而去,一连三四天没有出现。这日她乘了电梯而上,刚出了电梯门,只见对门邻居家的门大开着,电钻声隆隆,大约是在装修。

一打开自家的门,不由地吓得跳起来,隔壁家竟然把两家相连的墙打能了。她忙抓着一个正在她屋子里走动的装修工人,吃惊又怒气冲冲地指着打通的恐墙道,“你们在搞什么?怎么装修的?这间是我的屋子啊。”

有一个设计师模样的人大约是听到了,从两户的打通户走了过来,笑着客气地解释道,“言太太,是言先生让我们把两户之间的墙壁打通的,说是为了让孩子有更宽敞的活动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