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那里,他经常强迫她吃光他准备的早餐以及难吃到极点的中药,也会给小宝和她盛汤、夹菜。

有时饭后,她收拾盘碟,他还会主动地端几个脏盘子进厨房。

有时候他不帮忙,就会跟小宝在客厅里玩闹,吵得屋里满是他们两个的笑声——她现在所站的地方,就是他和小宝经常玩遥控汽车的地方。

浴室里,他和小宝经常一边洗澡一边玩水,泼得那里头没有一个地方是干的,仿佛洪水来袭一般。

只是这一切,所有的这一切,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vol.3】

相连的门在他身后“啪”的一声关上了,将他与她隔开了,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靠在了门上。

她哭着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他。以前吵架的时候,她哭,大宝没了,她哭,为什么到最后弄哭她的总是他呢?

所以他放手,放手让她去寻找幸福吧。没有他的存在,她应该不会再哭泣了吧!

打开DVD和电视,画面里出现了很多的人,而他站在台上。十几秒后,镜头缓缓转移,她的脸出现在了眼前,一身白色的雪纺小礼服,腰上系了一根宽大的黑色腰带,愈发显得纤腰盈盈,不足一握。她优雅地上了台,站在了他的身边。这么望去,他一身黑色西服,与她恰好是黑白配——若是她的裙子再长些,头上再盖一个头纱……

他猛地双手捂住了脸,无法再看——可电视里头一直在播放,她从他手里接过信封,两人含笑看着镜头不,甚至他低头不着痕迹地注视着她,都被一一摄录了下来。

她无法入眠,只是怔怔地缩在沙发上。他大约也没有离去,他把小宝接回来后,陪孩子洗澡又哄了他睡觉后,方才回到自己那一头。可在这个过程里,他与她再无任何交谈,甚至连眼神也没有再相碰过。

手机突然“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在黑暗安静的屋子里显得突兀而不安。她缓缓地转过头,就着房内微暗的光线看了一下墙上挂着的钟,时针停在凌晨三点的位置。

她慢慢起身,取过了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显示的电话号码让她的心颤动了数下,异常地不安了起来,忙不迭地接起电话,“爸爸——”那头传来父亲的保姆吴阿姨的声音,心急如焚,“小茉,你父亲心脏病发作了,现在在医院急症室,你马上赶回来……”

后面的话,她却一个字也未听进去,陡然觉得天地间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脑中空白一片。手机从她手里滑落。父亲,父亲竟然心脏病发作了,还在急症室,她的心慌乱不堪地跳动着,一声急过一声,仿佛要破胸而出了。

打开柜子,胡乱地拿了件衣服穿上,取过车钥匙,呆了呆,这才想起床上的小宝,忙将熟睡中的他一把抱了起来。孩子在她肩膀上微微蹭了蹭,迷糊地睁了一下眼睛,又睡了过去。

她匆匆而出,随手关上了门,可由于是深夜的关系,“啪”的一声还是很响亮地在走廊上回荡。她心急如焚,急躁得不能自己,唯有死命地按着电梯键。整个人仿佛坠入了茫茫迷雾之中,摸不清方向。

忽然,他那一头的门打开了,竟然衣衫整齐,皱着眉头盯着她们问道,“怎么了?这么晚出去。”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理睬他,只是不停地按着键。他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不要按了,电梯已经在上来了。”

大概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道,“到底是怎么了?”她只是不发一语,微微挣扎,想要抽出被他握着的手。他与她,什么也不是了,何必再多问呢?

可他居然不肯放。电梯在她面前缓缓地打开,她一步跨了进去,他也跟了进来。她别过头去,“你走开。”他定定地看着她,轻轻地放开了。电梯一层一层地下,一直到了地下车库。

她将小宝放在了后座了,系好了保险带。小宝这才有些醒的样子。迷糊地睁开了眼睛,问她道,“妈妈,我怎么在车里?”她轻拍了一下孩子的脸蛋,柔声哄道,“乖,小宝睡觉。”

他猛地拉住了她的手,眼神锐利地道,“说,到底是怎么了?”她冷冷地将他的手甩开,“跟你没有关系。”他脸色闪过一丝痛苦地无奈,放低了声音,“把钥匙给我,我来开车。”

她拒绝道,“不用。”他忽然强硬起来,拉开车门,一把将她按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道,“要么我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要么我们就在这里僵持着。两选 一,你自己选吧。”

她仰头,狠狠又恨恨地看着他,“你——”他一脸的坚决,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最后只有妥协。

她只说了回老家,他便熟门熟路地往X市的方向而去。她只觉得有丝诧异,可心却一直提着,不停地看着手机,说不出的害怕,指尖俱已冰凉。手机一直没有再响过,她不停地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只是催着他快点,再快点。他转头,声音甚是温柔地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道,“我爸爸心脏病发作了……在医院……”

他的手缓缓地伸了过来,握住她的,“不要太担心,不会有事的。”她咬紧了唇,没有挣脱,任他握着,他的手是如此的厚实温热,带给了她安心的力量,他这么握着,让她有种天塌下来,亦会有他扛着的错觉。她是如此的心慌意乱,这一刻对她来说,任何一点力量都可以给她小小的安慰。

到医院停下了车,他从后座抱着小宝,急急地跟在她后面。父亲的司机小郑已经站在急诊大厅等着,见了汪水茉,忙迎上去,“汪小姐。”紧接着目光落在了言柏尧身上,唤道,“言先生。”

她无暇去思考为什么父亲的司机会认识他,只着急地问道,“我爸爸怎么样了?”小郑眼眶红着,哽咽着道,“还没有消息,一直在急救。医院的值班主任一直在找家属……”

一直在急救,可是已经急救了这么久了——她的心仿佛沉入了冰冷的海底,身体微微震了震,喃喃着道,“不,不会的——”言柏尧一手扶着她,朝小郑道,“快,带我们去急救室。”

保姆吴阿姨正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见汪水茉,忙站了起来,语无伦次地道,“汪小姐,汪先生还在里头急救,医生说汪先生刚才停止心跳了……”

言柏尧只觉得她晃了晃,整个人软软地向后倒了下去。他忙一手搂住,将小宝递给了阿姨,拥着她道,“水茉,水茉——”

她醒来时发生自己正躺在病床上,白白的被单,白白的被子,什么都是白白的,吴阿姨眼眶红红地安慰着道,“汪小姐——请节哀顺变——汪先生——汪先生走了……”

她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一阵响过一阵,整个世界一片空白,她大概听错了,不对,是肯定听错了,慌乱无措地抓着吴阿姨的手,不停地摇头,“不,不会的,吴阿姨——不会的……”全身犹如浸在冰水里,那样冷,寒彻筋骨。

那吴阿姨哽咽着道,“医院已经放弃急救了,言先生还在医生那里……”其实送到医院的时候,心跳已经停止了。可他们一直不肯放弃,坚决要求医院进行急救。

她茫然地道,“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今天下午的时候还跟父亲通过电话,父亲说想她和小宝的,她说下个星期会和小宝回来看他。父亲的声音依旧还在耳边萦绕,但却已经阴阳两隔了,不,她不相信。

吴阿姨道,“汪先生的药是一直吃的,医生说是过度劳累诱发的。最近汪先生太忙了,小郑说工程工期紧,汪先生一个人忙里又忙外的。”

汪水茉的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无声落泪,不,不会的,不可能的!她绝不相信父亲就这么离她而去。

言柏尧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情景。他没有说话,只在床边静静地坐了下来,轻轻地伸手搂住了她。父亲去世的消息太过仓促了,现在的她仿佛是一个人独自在海上飘浮,只要有一块浮木,就会紧紧地抓着不放。

父亲的神态很安详,仿佛只是沉睡过去而已,下一分钟或者下一秒钟就会醒来。

“小茉莉,起床了,要去幼儿园了。”爸爸叫她起床。

“小茉莉,来,爸爸带你去公园玩,去荡秋千……”

“小茉莉,爸爸给你煮了你最喜欢的糖醋鱼,多吃点,要快点长大。”

“小茉莉,来,看看想去美国哪一个学校?”

她颤抖着用手轻触着父亲的脸,他的脸依旧温温,仿佛医生的诊断根本就是错误的,这么这么疼爱自己的父亲怎么会不在了呢。

肯定是她不乖,不听话,所以父亲不再要她了。爸爸,以后小茉莉一定会很听话的,你不要走,你回来,好不好。

可是父亲一直安祥地睡着,再也不会起来了。更不会再叫她小茉莉了。

她的眼泪一串一串地落了下来,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仿佛在云里雾里,什么也看不清楚,她什么也不知道了。有人在背后搂住了她,她缓缓地靠在了他身上,吸取着他身上熟悉的能量。

她呆呆地站在客厅里,看着父亲的照片。父亲的后事在他的处理下,都完成了。当她捧着父亲的骨灰盒的时候,终于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个世上最疼爱自己的人永远不在了。那个就算自己做了再多错事,最后依旧会宠她爱她的父亲真的不在了。

犹记得那次从美国回来后,父亲告诉她,“中诚睿智的言先生找过你。”话里不是没有探究的意味。其实早在中诚睿智批了父亲的贷款申请后,父亲便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起过言柏尧这个人,毕竟这么多年的商场打滚下来了,想来父亲早就有怀疑了。而言柏尧来找她一事更加加深了父亲的揣测。

只是她不肯承认,所以父亲没有多问,这不表示他就猜测不到事情的真相。她现在很后悔,她应该告诉父亲小宝的爸爸是谁。可惜这辈子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人生总是如此,如果,如果可以重来的话,她一定会告诉父亲,让他走也走得安心些。至少这个男人,在知道小宝是他孩子后,还是愿意承担父亲的义务的。

这几天他一直在这里,陪着她和小宝,她也累了,从心里散发出来的累。最后就由他去了,什么都由他作主。这几天连她父亲公司的一些事情,也是他在代为处理。父亲的公司,她自认为没有这个能力接手。而父亲也一向没有想过让她接手,只希望她能快快乐乐就好。

他从厨房里倒了一杯温水出来,递给了她,“来,把这颗安眠药吃了,你已经几天没睡了。”她茫然地看着他,没有动,眼下是一片深深地青色。

她睡了长长的一觉,没有做梦,更没有梦到父亲。若不是朦胧中听到了一阵手机铃声,她应该可以睡得更久。

微微睁开了眼,房间里依旧昏暗一片,但窗口已经很亮了。只听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隐约地传了过来,“钟秘书,你把资料带过来吧。”

她轻轻翻了个身,只见另外一个枕头有微微凹下去的痕迹,默然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梳洗。

最后是在厨房里看到他的,他歪着头夹着手机,一边在电饭锅里倒水,一边说话,“放几碗水啊?四碗吗?会不会太多啊?怎么都是水了?”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忙讨好似的道,“王妈最厉害了,嗯,四碗水就四碗水,一直看着吗?啊,还要不停地搅拌啊。哦,好知道了。”

她这才想起来,由于父亲丧事的关系,吴阿姨也累得几乎病倒了,所以她让她暂时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他身上的衬衫皱得跟干扁的梅干菜一般,显然还没有梳洗过,她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地转身进了小宝的房间。小宝正在熟睡,这么一点大的孩子,自然还不知道死亡是多么恐怖的事情,他或许以为外公仅仅是不见了而已。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那么悲伤难过。怪不得人总不想长大。因为小的时候什么都是懵懂,后知后觉的。

她坐在床边,轻摸着小宝可爱的脸,现在的她只有他了,只有他而已了。绿乔曾经问过她有没有后悔过,她自然也有过后悔的,刚生下他后,他什么都不懂,孩子哭,她也哭。现在回想那段日子,还好有绿乔。绿乔虽然不赞成她生下小宝,可后来却成为最疼爱小宝的人之一。在异乡那段孤独无助的日子里,她是唯一给她温暖和关心的。可现在,她很感谢上天赐给了她这个礼物。若没有小宝,她以后要怎么过下去。

门忽然被推开了,他有些慌乱的神色,见了她,立刻缓和下来。他煮的粥,很失败,非常极其地失败,熟是熟了,但已经干了,基本跟煮得过烂的饭差不多。家里有酱菜,火腿和花生,腐乳等常备的小菜,三人就围着餐桌吃了起来,她或许是由于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的缘故,连着吃了满满的两大碗。

他几乎有点不敢置信,神色很是愉悦的样子。钟秘书过来的时候,也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比以前两日好了许多。

他建议钟秘书和她请一个专业经理人打理公司,只要求公司每年的赢利按合同要求增加即可。他似乎很了解她没有那个能力,对此她也承认,所以三人达成一致协议,对外招聘经理人。

回到上海,才把绿乔约了出来,告诉她最近发生的一切。楼绿乔听说她父亲去世的消息后,劈头盖脸地把她骂了一顿:“你还把我当不当好姐妹啊?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汪水茉,你真是太过分了!”后来大约是看见她又要哭出来的样子,才止住了,喝了一口咖啡,别过头不想理睬她。水茉偷偷看了她一眼,依旧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这时,边上的包厢里忽然走出两个人,一对情侣似的,俊男美女,极为登对。楼绿乔正好转头,眼光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突然将整张脸埋了起来。汪水茉有点惊异,朝那两人看了几眼,忽然发现这个女的是她认识的,竟然是小宝同学的妈妈。小宝的那个同学很可爱,叫小钢琴,说起话来,像个小大人,咦咦啊啊的,像钢琴一样悦耳动听,所以她的印象特别深刻。

那两人似乎也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个,下楼梯而去。汪水茉推了一下她的手臂,“都走了。”楼绿乔这才抬起头,朝她“哼”了一声,表示老娘我还在生气。

汪水茉讨饶道,“好了,是我不好,只是当时——当时,我乱成一团了,”她说着又哽咽了。楼绿乔叹了口气,扯了张面巾纸递给了她,柔声问,“不要哭了,生老病死的事情,我们都无能为力的。”

话音还未落下来,只见小钢琴的母亲已经又上了楼,笔直地朝她们这一桌走来。楼绿乔缓缓地站了起来,有一丝尴尬地叫道,“大嫂——”汪水茉吃了一惊,想不到她竟然是绿乔的大嫂。那么,刚才那个男的,肯定不是绿乔的大哥。

绿乔起身,跟她大嫂走到了角落,两人说了几句,方才回来。绿乔不知道怎么的就怅然了起来,道,“你看外面,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房子,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家也不例外。”

水茉自然知道她当年为了与秦慕天在一起,与父母闹僵的事情,开解她道,“绿乔,回去看看你爹妈吧,天下没有不心疼孩子的父母。他们也是为了你好才那样子的。”

绿乔看看通透的玻璃幕墙,隐隐约约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浅浅地苦笑了一下,道,“水茉,你知道吗?这些年,不是我不想回去,是我没有脸回去。当年我那么倔强地跟我爹妈说,就算跟他们脱离父女关系,也要和他们在一起。可结果呢,我跟他在一起,才短短的一段日子,他就背叛了我。我怎么还有脸回去?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要为自己的行为负全责。只怪当年没有听我父母的话,现在好了,这样的局面,被他们全部说中了。所以我怎么回去,我哪里还有脸回去啊。”

这是绿乔第一次那么完整地跟她说秦慕天的故事。但想不到的是,竟然是秦慕天背叛了绿乔。怪不得绿乔这么多年来,听到他的名字都要绕道走。

她知道绿乔最不需要的就是什么所谓安慰,所以只淡淡地道,“绿乔,我们小时候都读到这这么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也。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绿乔微微震了震,不语。

“你知道吗?我爸爸生前曾经问过我一次,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一直没有回答,可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会告诉他,是言柏尧。我会把我跟言柏尧之间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他。而不是让他就这么走了,临死也不知道自己外孙的父亲是谁!”

她伸过手,盖住了她的手,“你还有机会,所以不要做让自己以后后悔的事情。绿乔,这个世界上只有父母是没有目的,真真正正对你好的人。其他人,都不是,所以也永远也取代不了他们。”

楼绿乔沉默着,好一地儿才点了点头。后来又问道,“水茉,以后言柏尧也无法再用你父亲威胁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她默然摇头,宛若呓语,“我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他那么霸道,明明想要摆脱他的,可是那天他把那份协议书给我的时候,我的心却是——”她将左手摆在胸口的位置,低声喃喃“绿乔,这里——这里会很痛。”

绿乔的手臂伸过了桌子,轻轻地握住了她摆在桌上的手,给她安慰。

绿乔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年轻的时候,我们总会相信美好的爱情,也总是以为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肯定会有位王子骑着白马来在找我们。我们开心的时候,他也会跟着开心。我们哭的时候,他会温柔地帮我们擦去泪水,为我们心疼不已。他会觉得天上地下人世间,我们都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然后过着童话里美好的生活……”

是啊,年轻的时候,以为就是如此。就像电影《我家有个河东狮》里张柏芝的那段经典对白,说出了每个女孩子心中最美的梦,“你只许爱我一个,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句话都要真心,不许欺负我,骂我,要相信我。别人欺负我,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呢,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呢,你要哄我开心。永远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面也要见到我,在你的心里面只有我。”

“可是后来才明白,童话故事永远是骗人的。对不对?受过了伤,才会懂得,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童话。所以水茉,若是能原谅的话,为何不试着去原谅一下呢?或许真的是海阔天空也不一定。你们跟普通的分手情侣又不一样,你们还有小宝。”

静默间,有一个电话打过来,汪水茉清了清喉咙,才接起电话,只听一个温柔动听 的女声传了过来,“请问是汪水茉小姐吗?”她回了声是。

“汪小姐,我是中诚睿智公关部的,我们这次来电是想提醒您,您去年在酒会上抽中的夏威夷豪华双人游不知您准备什么时候去?如果想近段时间去的话,我们将会为您安排——当然,你想换其他的地方也行。”

她其实老早就忘记这件事情了,只好道,“我过几天答复你们,谢谢。”楼绿乔倒是鼓励她去的,“你就当散心吧。不要担心小宝,我来替你照顾。”

她不是傻瓜,怎么会不知道很多事情,包括这个电话,应当都是她安排的。

他说让她陪他去医院,其实也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要给他调理身体,只是以前,她不愿意深想,不愿意去面对而已。

第十二回 赴前路,看锦年时光

她凝神看着小宝的睡容,细细出神。房间内中昏昏地开了一小灯,此时一片安静。她也不知道发呆了多久,才站起来。

她的脚步在那扇相连的门前停住了,又怔怔地瞧了好一会儿,才举手轻敲了一下,他那头没反应。她转头看了一下时间,十点半还不到。

深吸了一口气,转动门把,打开门,突然发觉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打开。他大约是听到声音了,从书房里出来,看到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停住了,眼里头隐隐有种欣喜的暖意。

她别过眼神,开口道,“能聊一下吗?”他点了点头。

她淡淡地道,“我想出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绿乔会帮我照顾小宝的,你有没有意见?”他紧盯着她,却问道,“你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一个星期,或许一个月,也或许更久一些。

“那小宝,小宝想你了怎么办?”还有他--他估计会比小宝更想她的。可他没有问出口。

她道,“我会跟你们联系的。”他沉默不语,良久,才低低地道,“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他的声音温柔如水,有种让人沉溺其中的力量。

她怔了怔,才缓缓摇头,转身而出。他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地响了起来,“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汪水茉,如果明天或者明天的明天,我不在了,跟你父亲一样,永远不在了,你会为我心疼吗?哪怕只是一点点,你会吗?”

她的脚步停住了,她无法想象那个画面。她的背影有种孤单的冷清,可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坚决。他涌起了一阵无助,仿佛她只是他手中暂时停靠片刻的蝶,转瞬间就会振翼飞去了。他从身后一把搂住了她,“告诉我,我要知道答案。”

她不语,她只是不语。他的心渐渐凉了下来,低如呢喃地道,“真的一点点也不会吗?”回答他的只是满屋子的空寂。

【vol.2】

她去了大溪地,有人说这里世上最接近天堂的地方,这里的男女老少,花草树木,一切都是那么天然和纯美,宁静幽远,不带半点尘世的喧嚣。看着斑斓的热带鱼在清澈透亮的湛蓝海水中无忧无虑地游来游去的时候,汪水茉亦深有此感,连带深重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她是应该好好地放松一下自己,好好想一想的。

在沙滩上逛了半天,看着人们三三两两悠然自得,有的在晒太阳浴,有的在深蓝的碧波中游泳。

不知怎么来了兴致,摘了大草帽,正准备脱下外头罩着的半透明的白色宽松裙,穿着绿乔友情赞助的比基尼去畅游一番,反正这里没有一个认识她的,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忽然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随着海风传了过来,语气中带着威胁,“汪水茉,你敢脱掉试试。”

她猛地转头,只见他正双手抱着,站在身后。她呆呆地看着他,不能相信他会出现在这里,张着红润的小嘴,吃惊地道,“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有说下去。

他怎么会知道她来这里呢?她谁也没告诉过,连绿乔也没有。可几秒钟后,她就反应过来,薄怒道,“你又派人查我?”他真的是无药可救了,总是如此。

他站着不说话,她越发恼了起来,转身就走。她跟了上来,她越走越快,到后来已经在跑了。

可怎么快得过他,才不过走了几米,就被他一把从后头搂住了,“我没有派人查你。”那他怎么可能知道,她挣扎着要挣脱他的控制。

他的声音忽然柔软了下来,犹如低语,几不可闻,“你曾经说过,你不记得了吗?如果有一天,你流浪的话,这里是你第一个来的地方。”

怎么会忘记呢?那年两人还在热恋中,她在某一天进入了一个旅游度假论坛,看到了许多让人心动的图片,就搂着他的腰,跟他撒娇,“以后我们去流浪吧,这里,是我第一个要去的地方。”

而他转身轻敲了她一下额头,“去你的,流什么浪。想去的话,以后带你去就是了,不用流浪这么可怜!”她则是更用力搂住了他,笑容已经满满溢出来了,他这个傻瓜竟然不知道那里是出了名的蜜月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