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清醒的叶千溪小朋友想起这个画面,还是很想喝三缸井水淹死自己。

她在深夜的走廊里鬼哭狼嚎,说着单口相声,回头一看,发现徐即墨根本就不为所动,顿时有种“一个不被捧场的谐星”的凄凉感,自带二泉映月bgm。

正当头顶的乌云渐渐向她飘来的时候,某个冷漠观众突然上前两步,把她抱了起来。

公主抱的那种。

千溪回忆一下都想捂脸,最后怎么回房间睡着的都忘了。当时被周公勾走了一半的魂儿,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天啊,真是丢死人了qaq。

她洗了把脸,顶着比昨天还严重的熊猫眼出去吃早餐,发现城阳和李沧捧着个ipad不知道在看什么,连围着他们俩的cherry和魏莱都隐隐在偷笑。

什么东西啊?这么搞笑?

她端着一盘三文治凑过去看,结果看见了——一个妖魔版的她自己。

城阳还在咯咯咯地笑,回头看见她,像见了鬼一样抱住自己的ipad:“小老板娘?!小老板娘早啊!”

李沧也一副受到了惊吓的表情:“卧槽,小老板娘你吓死我了。”

千溪眯起眼,眼神变得危险,勾勾小手指:“来,交出来。”

“别啊小老板娘,这玩意儿顶我大半个月工资呢,属于私人财产。”

“呵呵。这个月工资想不想要啦?”她突破城阳的防线,一把夺过来看。

天啊,近看比远看还要惨不忍睹。

她早知道昨天的那个妆上镜会不好看,没想到可怕成这样。摄影师又拍了个大特写,只把她和娇小的魏莱框在同一个镜头框里,显得她血盆大口脸大如盆,粉底煞白如白无常。更不用说镜头本来就显胖,她的上镜状态跟个中年大妈差不多。

这个出征纪录片一在网上放出来,弹幕在她刚出现的镜头都爆炸了,全都是“卧槽,鬼啊!”“瞎了老子的眼”“妈呀大半夜刷出这个把我儿子都吓哭了”…

城阳和李沧战战兢兢地看着她:“小老板娘,别激动哈…我们也就是吃饭的时候无聊,随便看看。我们真的不是在笑你哈。”

千溪被他们俩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了一大通,悲愤值达到临界点。但又不能冲他们发火,万一影响他们的比赛状态就不好了。

她羞愤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饭也顾不上吃就回房间去了。

等到徐即墨现身,千溪已经不见踪影。他在kg众人对面坐下,城阳和李沧两个脑袋就凑上来。一个说:“老大,昨晚我们回去的时候,看见小老板娘去找你,找着了没啊?”

另一个说:“肯定找着了吧!直到我们睡着也没听见小老板娘回屋啊。你们俩深更半夜的,在训练室干嘛呢?不要说打游戏哈!我们才不信~”

他寒着脸不应答,那两人也不敢再问。

徐即墨边吃早餐边通知今天的任务:“晚上还是有训练赛,一场内战一场外战。待会儿吃完饭去会议室,把昨晚的问题总结一下。replay都看了没有?”

他抬头,冷冷扫一周,看这一个个噤若寒蝉的表情就知道,要么没看,要么随便看了两眼。

这个比赛态度能好才怪。

魏莱悄悄地举起手,有种背叛组织的内疚感:“咳…我看了,和cherry一起看的。”

“好,待会儿你们两个先发言。”他放下叉子,一副完全失去食欲的表情,“其他没有看的,也要发言。凭记忆做不到总结的吃完饭自己去补replay。”

他看着窗外西雅图夏季永远充沛的阳光,声音平静克制:“队内气氛活跃是好事。但是主次还是得分清,明白吗?”

“知…知道了。”老大发火了,城阳赶紧收拾盘子,说,“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李沧扒了两口,也说:“我也吃完了…”言罢跟着一起溜走。

cherry拍了拍徐即墨的肩膀以作安慰,也很快离开。

只剩下年纪最小的魏莱,觉得这时候不说点什么不合适,硬着头皮求情:“即墨哥…其实城阳哥和沧哥没恶意的,就是觉得千溪姐人挺不错的,希望能撮合你们在一起。”

小鬼头谈起感情话题一套一套的,徐即墨耐心继续听他说。

“还有看录像这事…昨晚我们确实打得不好,但是也有刻意放水的原因在。毕竟跟对手打训练赛嘛,打得太认真了,套路不就全被对手摸清了,真到场上就会很被动。城阳哥他们估计也是这么觉得,摸了摸底子觉得对方水平也就那样,才没那么重视。”魏莱觉得他这辈子从来没说过这么长一段话,喘一口气,把刚才说什么给忘了,绕着绕着居然把自己给绕了回去,“哦对了。我也觉得千溪姐挺好的!”

“小孩子懂什么。”

魏莱窘迫得满脸通红:“我懂得可多了!你不要不承认,你就是喜欢千溪姐!”他把自己的雄心豹子胆一口气用光,像只兔子似的撒腿就跑。

徐即墨一个人坐在窗边久久没动作。

弄得连队里最小的魏莱都能讲得滔滔不绝,可能确实该从根源上找原因。

也许该收心的人,不是他们。

魏莱第一个去会议室等其他人,偷偷补完replay的城阳和李沧也陆陆续续到场,然后才是cherry和徐即墨的姗姗来迟。队内会议第一次这么沉闷,每个人都按部就班地发言,讨论,总结,井然有序得不像是kg。

散会之前,徐即墨又添了一段训练赛以外的话,大意是今后会更高强度训练,让大家专注比赛,并且,他会以身作则。

说完他第一个走出会议室,留下城阳和李沧面面相觑。

李沧:“老大刚刚最后那句以身作则是什么意思?不会因为我们俩,把他和小老板娘的事搅黄了吧?”

城阳点点头:“我看他就是那意思。”

李沧拿一张纸掩住自己的脸:“那罪过不就大了?我可是小老板娘那边的啊…”

另一头,千溪两天没敢见徐即墨。

两天之后,发现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这一天是外卡赛正式开赛第一天,kg对阵欧洲区预选赛的出线队伍gas,她要作为赛后采访的翻译出镜。这回有了前车之鉴,她特地挑了件好看的职业装,自己精心化了个上镜妆,出现在休息区。

城阳和李沧见到她,嘴巴都能塞进个鸡蛋。换平时,他俩早该扑上来各种天花乱坠地吹捧她了,今天居然很克制,惊艳了一下之后就收敛了,光给她比大拇指:小老板娘今天好熟女哈,正得亮瞎狗眼。

千溪给他们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到处寻找徐即墨。

最近不仅她在躲他,总觉得他也对她能避则避似的…城阳和李沧那两个闹事精也奇迹般收敛了。这些天他们废寝忘食在训练,她也见不到几次人,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去魏莱那旁敲侧击,得到的答案说是因为徐即墨开会整顿了一下队风。

他们的“整顿队风”,意思就是“不能理她”吗?还有没有一点老板的尊严啦?

城阳和李沧看着她四处张望的落寞背影,也在干着急:我靠,老大那个一条筋的,不会真躲着小老板娘吧。劳资好好训练还不成吗,杀鸡儆猴也不能从自己开刀啊!

终于,千溪看见了刚进屋的徐即墨,眼睛一亮,踩着小高跟跑过去,冲他晃晃手腕:“你的表还要不要了?”

她因为穿的衣服常年没有口袋,带着一只表不方便,以防哪天见着了他问自己讨要,干脆就戴在手上了,即脱即还。

因为是男式手表,她扣到最后一节还是嫌大,戴在纤细的手腕上晃荡来晃荡去,像一根银色的手链。

徐即墨问:“一直戴着?”

“嗯啊,防止你哪天想起来了突然问我要。”她抿抿嘴,一边摘手表一边顾影自怜,“谁知道你的主人彻底把你忘啦。”

她把表放进徐即墨的左手掌心:“还是戴在你手上比较好看。”

金属表带上,还有她的体温,和若隐若现的香味。

短短几天,这块表就被她戴得不像是他自己的了。

“不用去采访区吗?”他看了眼这块表上的时间,“不早了。”

“是不早啦。你们也快开赛了吧?”

“嗯。”

“加油哦!”千溪踮起脚,双臂大大方方抱住他,抱完才捡回自己的羞耻心,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加油的拥抱…不要辜负吶。”

如果自戳双眼会有声音的话,她现在应该能听见背后一片眼球爆裂的声音。

城阳和李沧苦于激动却不能起哄:卧槽,刚刚还在担心老大钻牛角尖,结果这个牛角尖上根本写着“此路不通”啊。小老板娘太霸气了!直接抱上去了,好霸气!

Chapter19

小朋友在他面前,明明紧张兮兮还装得一副资深女流氓的架势,昂着头说:“干嘛这个表情嘛。你也不是没有抱过我啊…而且也没有经过我同意。”

那天晚上就那样,被他打横抱起来,这种经历还是人生第一次,她记忆犹新着呢。

一旁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都被这边吸引,陆陆续续看过来。

徐即墨觉得不能任由她说下去了。

“不会辜负。”他把手表套进手腕,慢条斯理地扣上,“满意?”

千溪点点头:“要记得你说的话吶。”

“嗯。”视线里的男人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弯腰去清点选手自带的鼠标和键盘,她等了一会儿不知他什么时候能清点完,被工作人员喊走了。

徐即墨慢慢抬头,回身,目光所及已经没了她的踪影,倒见到一个熟人。tundra向他走来,笑得满脸痞气:“小女朋友啊?”

他沉默。

“几年没见,学会带女朋友来赛场了?”tundra生了一对浓眉,眉骨突出,歪嘴笑的时候有一股匪气,“以前还说我不像话来着。”言罢推了下他的肩膀。

tundra下手重,一般人措手不及之下总要倒退两步消解力道,徐即墨却习以为常般,纹丝不动地看着他:“crystal今天没比赛,你来做什么?”

“看比赛啊。”tundra找了张沙发坐下,两腿大张,很不雅的坐姿,“难得能看你从预选赛一步步突围,在外卡赛这种地方打得你死我活。这种有意思的事我当然不会错过了。”

tundra摊开手:“我看你这队也没什么好打的,配置不行。你不是一直很想拿ti冠军吗?既然想拿冠军,为什么不干脆加入crystal,要去自己组这么个破队?”

徐即墨声音淡到分不清喜怒:“打算在开赛前挖人吗?”

“怎么,开赛前不能挖人?”tundra十指交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职业选手巅峰时期就这么几年,你的水平完全不应该浪费在带新人上。现在行情和以前不一样,赢一个大赛冠军不仅是荣誉,奖金也上去了。你进crystal,和我一起拿个冠军,我退役,你随意。不是皆大欢喜?”

“现在需要冠军了?”

“人不会嫌钱多。”他毫不掩饰。

徐即墨低头看表:“时候差不多了。想看比赛去观众席。”他转身把键盘线一圈圈绕好,带着kg众人进赛场隔音棚。

舞台上的暗色灯光渐渐亮起,黑色的隔音棚里的人影专心调试着机器,间歇交谈。

千溪在台下望着,幽暗的光线下,玻璃隔音棚里的人影有些模糊不清,不能看清他的动作,也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可是一眼就能看见他。

原来是真的啊。站在台下的时候,会觉得他发光。

全场灯光亮起,双方队员正式上场握手。她的身边也多了一个人影。

“担心他吗?”陌生的男人拿起她胸前的工作牌看了眼,“叶,千,溪?”

被吓到的千溪赶忙后退一步:“你是…”

“商权。”他噙着笑扬起眉梢,“你可能听说过另一个名字。tundra。”

原来是那位“不可说先生”?

千溪从头把他打量到脚,除了有点轻浮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呀。为什么kg全队都对这个人避之不及?

突然被一个在传说中听闻过一百遍,现实里却很陌生的人搭讪,她都不知道该用哪种表情打招呼好,嘴角僵硬地“嗨”了一声,吐吐舌尖:“你的名字好像算术题。”

“…”什么脑回路。

徐即墨喜欢的类型是这种的?

远看明明还挺有气质,以为是走知性路线的熟女,和他那种闷葫芦比较配。没想到一开口完全是小朋友,跟外表相差至少七八岁。

千溪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你也是来看比赛的吗?”

“这比赛没什么好看的。”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tundra说话的时候从未向大屏幕瞥去一眼,“大概能打得有来有回,但是结果没什么悬念。如果这一场都能输,就不是我认识的徐即墨了。”

“…是吗?”千溪对赛事分析毫无概念,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好转身去看比赛。

希望借他吉言。

场上的ban&pick已经结束,战争的号角鸣响,震动的音效通过舞台上的扩音设备传到四面八方,感觉心脏也在跟着一起震。

好紧张啊。明明不是自己上去比赛,却比场上的人还要紧张。

他训练训到忍着胃痛熬到四五点看replay,这场比赛对他应该很重要吧?

也对。他退役前的履历那么光鲜,几乎横扫所有大型赛事冠军,统治过一个时代。再次复出,绝对不会是为了在正赛的门口就折戟沉沙。

千溪不住地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咄咄逼人不停质疑,他却脸色阴沉坚定如石——

“ti。”

“我会拿到ti冠军,这一届。”

当时绝对想不到,她会站在台下,见证这趟征程。

第一场比赛进行到二十分钟,kg大比分落后,面对对方的凶猛攻势,有些被动挨打。

千溪紧张地一回头,发现tundra还在。

“看来他状态不太好啊。”tundra俯下身来,眯着眼看她,“你的责任吧?”

一张匪气很浓的脸离她近在咫尺,千溪下意识往后退:“什么叫…我的责任…啊?”

“他这个人,很容易分心。”tundra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深表遗憾地说,“想得太多。”

他似乎对接下来的比赛兴味索然,跟她挥了挥手,后退几步作势离席:“走了啊。拜拜,小美女~”

真是…不太喜欢这个人。

还是kg众可爱多了!

千溪自言自语了声“奇怪”,注意力重新回到大屏幕:嗯?好像比分扳平了一点。

这天的比赛每一场都很胶着,如tundra所说的“有来有回”,等打满三个bo3,已经是晚饭时间。赢下一场苦战的kg众人在赛后采访的时候显得很疲惫,采访结束和她一起去餐厅的路上,大家都明显比平时沉默。

晚饭吃到一半,城阳和李沧才恢复了活力,拿着个ipad看刚才采访的延时直播。

城阳主动把屏幕侧给千溪看:“小老板娘你看,弹幕都在夸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