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嫤听到这句话,疑惑地问道:“怎么说?”

秦泓一笑,眼里微波荡漾,“舍妹秦慕慕,曾来魏王府送过一回君山茶叶。彼时她男扮女装,借用我的身份,听说是郡主接待的她。”

原来他就是秦泓。

陶嫤对秦家人都没好感,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正要想个借口推辞,江衡已经开口道:“李鸿,带郡主回杜蘅苑。她衣服湿了,不宜久留。”

第76章 十四

回去的时候,陶嫤还惦记着她的鱼竿。

鱼线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显然是一条鱼也没钓到。她有些遗憾,毕竟是要跟江衡一起钓鱼的,目下他被人叫走了,反而只剩下她一个人。

陶嫤收起鱼竿,交给李鸿拿着,她领着将军走在前头,“前院都来了什么人?”

李鸿把那些官员的名字挨个说了一遍,陶嫤记不住,只认得秦知府和武县尉两人。说起秦知府便想起秦慕慕,也不知道她怎么样,这几天没见她有任何动静,难道是就此偃旗息鼓了?

眼珠子转了转,陶嫤笑眯眯地问:“上回魏王说替赵副尉说了一门亲事,现在怎么样了?”

她对这事多少知道一些,是从江衡嘴里问出来的。

那秦慕慕不是担心自己嫁不出去么,正好有一个现成的,她应当无话可说了罢?

可惜李鸿摇了摇头,一手提着鱼篓一手握着鱼竿,还要时不时地方将军的突袭,模样颇有些狼狈,“郡主有所不知,秦府拒绝了赵副尉的登门求亲,似乎有意将秦姑娘多留两年。”

不知这家人怎么想的,十六岁不算小了,再留两年,等到十八岁时还嫁得出去么?

何况上回在魏王府落水之后,秦慕慕的名声便不怎么好,再拖下去可就真没人要了。

陶嫤听罢倒不诧异,那秦慕慕本就奔着侧妃之位来的,赵副尉妻子的身份如何能满足她?不过她使这种拙劣手段还真是让人不齿,最好能让全松州的人都看清她的面目,这样谁还会娶她?

陶嫤觉得自己有点恶毒,然而转念一想,她是为了江衡日后的生活考虑,她是为了他好。

如此一想,心安理得多了。

回到杜蘅苑门口,李鸿跟她辞别,“属下到前院一趟。”

陶嫤嗯一声,三两步跳上台阶,她披着江衡宽大的衣服,一直拖到地面上,落地时不甚踩到一角,踉跄着便要往前倒去。门口的玉茗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喊了一声小祖宗,“怎么这么不当心?万一摔着怎么办?”

陶嫤提着衣服皱了皱眉,丝毫没把她的话听进去,“踩脏了。”

玉茗这才注意到她穿着魏王的衣服,而且瞧着还挺狼狈,“姑娘不是跟魏王钓鱼去了,怎么弄成这样?”一壁说一壁引她入院,让霜月去准备干净的衣裳。

这事一言难尽,陶嫤瞪向脚边若无其事的豹子,“都怪它,非要玩水,结果自己掉进湖里了,还要我去搭救,害得我一身的水。”

将军早已从方才的挫败中缓了过来,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去角落里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地上边晒太阳边睡觉。

陶嫤气得牙痒痒,却又拿它没办法,甩了甩袖子回屋换衣裳。

*

三五天之后,江衡肩上的伤已无大碍,可以出府走动,不受限制了。

他第一件事便是前去军府,这些天把一切事物交给赵斌,心里终归有些不放心。好在去了之后,赵斌打理得井井有条,并未出现什么太大的疏漏。

江衡面前摆着一张牛皮地图和一块沙盘,他坐在矮几后面,喝了口茶:“那些山匪如何处置的?”

赵斌适时地又倒上一杯,“您没有吩咐,属下们都不敢轻举妄动。目下还在牢里关着,听候王爷的发落。”

虽说是在牢里关着,但也并不轻松。山匪都是一群穷凶恶极之徒,无恶不作,只关着他们实在太便宜了,便时不时地上上刑,给他们施以压力。目下江衡回来后,只差他最后一句话,便可以发落他们。

江衡权衡一番,让他下去安排,“伤人性命者,杖五十,流放十年。未伤及无辜性命,劫掠钱财者,笞二十,流放三年。你着手去办,别出差错。”

赵斌哎一声,这就起身准备前往大牢。

还没走,被江衡重又唤住:“听说秦知府拒绝了你的求亲?”

这是个伤心事,近来不少人拿来揶揄他。赵斌面容有些愁苦,唉声叹气道:“王爷就别取笑属下了,那秦知府看不上我,非要拿那么个理由来搪塞。我还是别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就算想找媳妇,也不能找秦家那种眼高于顶的。”

他的话不无道理,秦中仁虽是知府,但想跟魏王攀亲,身份差的不止是一大截。他的女儿想进魏王府的门,能当个侧妃已是祖上烧香了,偏偏他家还肖想那正妃的位置,可不是痴心妄想么?

江衡一笑,宽慰他道:“别忿忿不平了,日后你若有看上的姑娘,本王替你做主。”

赵斌自然欣喜,当即答应下来,“那就多谢王爷!”

转身要走,忽然贼兮兮地回过头来,把江衡上下看了一遍,眼神意味深长。

江衡被他看得蹙眉,“还有事?”

他搓了搓手,不知该不该说开,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说出来怕江衡生气。然而话到了嘴边,自己也把持不住,“王爷这几天在府上,跟广灵郡主可有进展?”

话刚说完,便见江衡眼神一凛,严厉呵斥:“胡说什么!”

完了,他果然不该多嘴,这下可好,掳了老虎头上的毛,可有他好果子吃的。当即便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属下多嘴,王爷当我什么都没说!”

江衡面色不改,不怒而威,“你从谁嘴里听说的?”

赵斌心里叫苦不迭,早把自己骂了千百遍,没事多什么嘴,老老实实地憋在心里不就得了。“没从谁嘴里听说,是属下自己臆测的。方才我一时糊涂,王爷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话没说完,被江衡打断,“这事你跟谁说过?”

他哪敢跟谁说,事情没得到证实之前,他又不是妇道人家,逢人便碎嘴子。这点倒是很自豪,“没跟人说,只有我一人知道。”

言讫,察觉自己又说错话了,叹了口气认命道:“王爷若是生气就把我揍一顿吧。”

许久,江衡没有言语。

正在赵斌惶惶不安时,他挥了挥手道:“下去吧,若是军府里再传出这种事,本王头一个便处置你。”

赵斌劫后余生,长长地松一口气,退了下去。

江衡留在室内,仍在思考赵斌的那番话。是不是做得太明显了?连赵斌都能看出来,旁人难道看不出么?

仔细一想,他确实对陶嫤过于宠溺了,自从她搬进将军府后,他的底线便一步步退让。搁在以前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偏偏它是真的,他确实在无底线地纵容陶嫤。

再这么下去,不止是赵斌,阖府上下应当都能看出来。

*

两个月之后,从长安送来了好几封家书。

是上回陶嫤写给陶府和楚国公府的回信,听管事说在江衡那里,陶嫤听后,趿着丝鞋便往瞻云院去。

后头白蕊急得直跺脚:“姑娘,您倒是先把鞋穿好啊!”

可是她哪等得及,好几个月没跟阿娘见面了,更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如今她的家书寄来,叫她怎能不着急!陶嫤一阵风似的卷进瞻云院,院内仆从还没看清人影,她便已来到正室,“魏王舅舅!”

屋里的下人告诉她:“郡主,魏王目下正在兵器库里。”

兵器库是瞻云院后面的一间屋子,里面存放着江衡十几年来收集的各种兵器,各有特色,是江衡的心头好。陶嫤闻言,一口气来到兵器库门口,站在门前气喘吁吁:“魏王舅舅你在吗?管事说阿娘的信在你这里,我来拿信的。”

里面传出江衡的声音:“进来吧。”

兵器库门口连个侍从也无,盖因这地方宝贝得很,江衡从不许人出入,连李鸿李泰都不能。如今他却原因让陶嫤进来,可见陶嫤对他的意义不凡。

直棂门未关,陶嫤推门而入,外面摆着一张桌几,没什么不同。转到一扇门后面,便见房间四周都悬挂着各种各眼的兵器,刀剑匕首,枪戟长鞭,还有一些锋利精致的暗器。冷兵器反射出森森光芒,险些晃花了陶嫤的眼。

她顾不得细看,走到江衡跟前:“阿娘的信呢?”

江衡正坐在矮榻上擦拭一柄长刀,刀身轻薄,削铁如泥。她走得近了,江衡担心伤到她,便把刀收进刀鞘里,一低头恰好看到她鞋子只穿了一半,蹙眉道:“怎么不穿好鞋就过来了?”

陶嫤跟着低头,“我这不是着急嘛。”她又问了一遍,“魏王舅舅我阿娘的信呢?你给我吧。”

江衡道:“在书房里放着,等下回去给你。”

言讫,陶嫤转身便要去他的书房,被他抬手拉住。他把她摁在矮榻上,一本正经道:“把鞋穿好再去。”

这一路走来,不知道多少下人看到了她的模样,姑娘家竟连这都不注意,江衡实在头疼。

他蹲下身,握住她的脚腕为她提上丝鞋,两边都穿好之后,抬头对上她的目光,“日后不得再有这种情况。”

陶嫤恍惚应一声,脚腕上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

*

好不容易拿到家书,陶嫤数了数共有三封。

一封是楚国公府,一封是陶府,还有一封是谁写给她的?陶嫤纳闷地看了眼署名,发现是来自瑜郡王府,这倒让她吃了一惊。

瑜郡王还会给她写信?怎么想都不大可能,于是先把这封信拆了,里头只写着一句话——

好好养病,早日回长安。

左下角落款是段淳。

陶嫤受宠若惊,虽然寥寥数语,但还是有些感动。看来段淳是真把她当妹妹的,哪怕她来了松州,他都没有忘记她。

接 着是拆楚国公府的信,字是殷岁晴写的,陶嫤甫一看到熟悉的字,便觉眼眶一热。殷岁晴把府里近来的状况说了一遍,告诉她殷如身体健朗,让她不必挂念;三舅母 上个月有身孕了,不知这胎能不能生个闺女…再后来才是她的话,她让陶嫤在松州听江衡的话,凡事不可任性而为,好好静养,过不多时便能回长安了。

陶嫤扁扁嘴,泪水差点夺眶而出。江衡就在旁边,她不好意思哭,揉了揉眼睛继续拆下一封。

这是陶靖的信,陶靖平常看着沉默冷静,但对妹妹是真心疼爱,字里行间都是思念关心。他说家中一切都好,顺便提起孙启嫣,也没出什么问题。信里提及陶临沅只是一句待过,并未细说,想来也没什么事。

陶嫤细细读完之后,终是放心了,刚要抬手,便有一只手掌伸到跟前,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看个家书也能哭?”

陶嫤一摸,果真留了一脸的泪。

小不点哭时不声不响的,江衡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里毫无缘由地抽疼。

她吸了吸鼻子,“魏王舅舅不懂,这叫情到深处,情不自禁。”

江衡没有出声,谁说他不懂?

他现在便忍受着这样的折磨,情不自禁,一发不可收拾。

*

寒来暑往,天气从秋入冬,陶嫤迎来了在松州的第一个冬天。

松州在南方,刚入冬时淅淅沥沥下了几场小雨,天气益发寒冷起来。这种冷跟长安不同,潮湿中夹杂着阴冷,陶嫤适应不来,生了好大一场病,在床上卧了半月有余。

把病养好之后,不知不觉间便要迎来她十四岁的生辰了。

第77章

院内飘飘扬扬地下起雪来,细细密密的,尚未落到地上便化了。

这是松州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都晚。陶嫤披着披风站在廊下,忍不住伸手去接,指尖才触到那抹冰凉,尚未看清是什么形状,便只剩下一滴水珠。她叹了一声:“还是长安的雪好看,搓绵扯絮的,一晚上便能积厚厚一层。”

白蕊捧着手炉递上来,“姑娘别站太久,回屋里吧。您的病刚好,可不能再受风寒了。”

手炉烧得火热,捧在手里暖融融的,能驱赶不少寒气。陶嫤不想回屋,这阵成天待在屋里,都闷出病来了,她想去院外走走,看看湖面有没有结冰。

白蕊自然是不赞同,湖上有风,她的身体哪禁得住吹?苦口婆心地规劝道:“等天气暖和了再去吧。”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陶嫤忍俊不禁,她们关心她,她心里清楚,可难道她要一整个冬天都在屋里过么?于是宽慰道:“你去拿斗篷来,我披着去就好了。”

白蕊始终拗不过她,唯有乖乖照做。不多时拿来一件织金锦缎斗篷,帽子上围了一圈狐毛,白色缘金边的料子,衬得她白净的小脸有些透明,面上连一丝毛孔也无,真像极了瓷娃娃。

身上暖和不少,陶嫤有些高兴,撑着双环油纸伞往廊下走,“走啦!”

白蕊快步跟上,既无奈又关心,“姑娘慢点!”

后天便是她的生辰,不知不觉竟在松州待了九个月。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阿娘,心里难免多了几分欢喜,连带着生辰都不怎么上心了,只盼着快快过完剩下的三个月,她好回长安去。

正牵着裙子上台阶,跟前猛地出现一人,她足下踉跄,正要摔倒时,被来人扶住了肩膀。

江衡问道:“怎么冒冒失失的?急着去哪?”

陶嫤扬起笑脸,欢快地回答:“去后院看雪,看湖,看风景。”

看来真是闷坏了,好不容易得了个出门的机会,能让她高兴许久。前阵子她生病的时候,江衡每天都来杜蘅苑看她,可谓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近来她身体大好,这才来得少了。

面对她笑吟吟的小脸,江衡眸光柔和不少,“松州的湖结不了冰,你若是想看雪,我带你去个地方。”

陶嫤双目熠熠,“去哪?”

到底是孩子心性,上辈子没有痛快地活过,把天真和童真都压抑在了心里,逼着自己长大。重新活了一辈子,有人疼着有人爱着,自然而然地幼稚起来,连带着看雪这么简单的事,都能让她快乐。

江衡俯身替她系紧斗篷的带子,直起身道:“出府。”

他本就是有备而来,马车准备得也及时,等他们到王府门口时,外头已经停了一辆马车。陶嫤踩着脚凳上车,江衡对白蕊道:“叫叫有本王照顾,你们回去罢。”

白蕊对江衡既放心又不放心,踯躅不前,朝陶嫤看去。

陶嫤从马车里探出脑袋,大约是不想让她为难,“你回去替我热一碗红枣山药汤,我回来后要喝的。”

白蕊点点头,“姑娘早点回来。”

天上下着细雪,落到身上便成了雨水,没法骑马,江衡便跟陶嫤共坐一辆马车。车夫扬鞭,车轮辘辘向前,不一会儿便驶出了街坊。

*

江衡带她来的地方是建在湖边的一座五层高的朱雀楼,楼上飞檐翘角,向上延伸,如大鹏展翅。平常有不少文人到此一游,今日大抵是天冷,楼上竟一人也无。

陶嫤纳闷地问了句,江衡面无微澜道:“本王让人清场了,人多吵闹。”

他早就准备好的?

陶嫤偏头看去,正好已经来到最上面一层,楼上三面搭幕帘,挡住了外面的冷风。地上铺氍毹,四周都设有暖炉,一到上面便觉浑身暖融融的。陶嫤把手炉放在黑漆螺钿小几上,往没有幕帘的那一面看去,“这里风景真好。”

对面便是一个碧清的湖泊,湖面上飘着雪花,虽不稠密,但也壮观。冷风扑面而来,丝丝凉意沁入心扉,举目望去,整个松州都在视线之内,一览无遗。陶嫤被这壮阔的风景吸引,连江衡的动静都没注意,待转过头时,发现他正坐在一旁温酒。

浓郁的酒香晕开,陶嫤凑上前去,“这是什么酒?”

江衡倒了一杯递给她,“梅子酒,不烈,你可以尝尝。”

她接过酒盅,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果真闻到一丝梅子的甜香。陶嫤不喜欢喝酒,但对这种酒勉强能接受,她抿了一小口,味道很甜,只有一点酒味,她觉得味道很好,忍不住多喝了两口,不知不觉便把那一杯喝完了。

再向江衡要时,他却说道:“你的酒量浅,不宜多喝。”

轻轻浅浅的一句话,让陶嫤想起吃醉虾的那个晚上。三只醉虾便能把她吃醉了,这酒量确实不怎么样,难为他还一直记得,陶嫤露出赧色,“果酒也会醉么?”

江衡略一颔首,“果酒浓度虽不高,但也是酒。”

说话间,李鸿把热好的羊奶端了上来,热气腾腾,“郡主喝这个吧,暖胃。”

羊奶除去膻味,又加了不少砂糖,喝时味道确实不错。大抵是方才喝过酒的缘故,她一双妙目滢滢澈澈,满含春娇,随着她的眼波一转,便有无尽春意。

小不点长大了,不似初见时那个青涩稚嫩的模样,这半年里她身高抽长不少,身段逐渐有了弧度,如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正是娇嫩的时候。江衡看着她,忽而出声询问:“后天是你的生辰,可有什么想要的?”

陶嫤嘴巴喝了一圈白色的奶沫,她不自觉,认真地想了想,“我没什么想要的…只要回长安时一切顺利就行了。”

江衡动作微滞,握着酒盅半响不语,“…你想何时回去?”

陶嫤脱口而出,“下个月吧,这样还能赶在上元节之前回到长安。上回阿娘来信,我同她说好了。”

这半年陶嫤跟长安一直有书信来往,什么事都跟殷岁晴商量,这件事自然也不例外。她身子好了很多,来松州恁久都没发过病,殷岁晴也想她想得紧,希望能让她早点回去,一起过上元节。

说罢许久,不见江衡有反应。

陶嫤摇了摇他的手臂,“魏王舅舅?”

江衡看向她,漆黑的眸子高深莫测,“为何没跟我商量?”

这是她自己决定的,从未跟他提起过。若不是他今日问起,她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告诉他?下个月便走,今日已经是下旬了,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陶嫤自觉理亏,放在桌几上的小手不安地扭了扭,“我想等生辰之后告诉你…这是我临时决定的,你不要生气。”

江衡确实很生气,她要走,竟然不跟他说一声。

难道这一年来,他对她而言只是个普通的长辈?

陶嫤见他脸色难看,起身来到他跟前,踞坐着,讨好地晃了晃他的袖子,“我回去之后也会给你写信的,谢谢你这一年照顾我。魏王舅舅,你原谅我吧?”

江衡始终沉着脸,不置一词。

他越是这样,陶嫤便越觉得心慌。这一年他对她好得很,从未给她脸色看过,看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才会狠下心来不理她。

这么一想,陶嫤愈加愧疚,认为自己不该隐瞒他,两手撑着他的肩膀,逼迫他直视自己,“你跟我说句话嘛!”

小不点不再是两年前的小不点了,她有玲珑的曲线,和窈窕的身姿,这么毫无戒备地贴上来,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住,尤其还是肖想她已久的男人。江衡眸色渐深,目光落在她粉嫩的樱唇上,抬手拭去她嘴上的奶沫,声音有点沉:“你想让我说什么,叫叫?”

说什么?陶嫤眨了眨眼,她以为他生气了,想让他原谅她,就这么简单而已。

可是他的眼神怎么不大对劲?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走…”

鬼使神差地,她脑子里蓦然蹦出这句话。

江衡一窒,旋即反客为主,擒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倒在氍毹上,直勾勾地看着她。

陶嫤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怔怔地望着上方的江衡,唇瓣轻启,“魏王舅舅…”

她就在他身下,这么近的距离,只要一低头便能吻住她。他忍了一年,到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明知道她要走,却没法留住她。

松州与长安隔得这么远,不像杜蘅苑和瞻云院,走两步便能到。她在长安,他看不到她,如何心安?

奈何他暂时不能离开松州,否则一定跟她回长安。

江衡盯着那粉唇,缓缓俯身,正要吻上她时,察觉身下小姑娘微弱的抗拒。他蓦然醒神,埋首在她的肩窝,哑着嗓音道:“叫叫。”

陶嫤被他吓坏了,颤巍巍地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