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敏柔在电话里大喊,“高涵!我操*你祖宗!”

高涵只丢给她一句,“准备好钱,不然我把人直接送到警察局门口。”

走出去,霍展年还是呆呆的,高涵踢他一脚,说:“过两天玩腻了送给你。”

第二天宁微澜被洗干净抱回给宁江心的时候,已经不会讲话了。

没有人言明,但她胸口手臂大腿上刺目的伤痕,似利刃,一刀一刀将宁江心凌迟。这一个连煤气罐都扛不起的文弱书生,也敢去和高涵搏命,却连对方衣角都碰不到,被霍展年,高涵手底下最炙手可热人物,打得遍体鳞伤。

宁微澜抱着洋娃娃,躲在角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少年意气的霍展年,一脚踩在宁江心腕骨上,咯吱咯吱,骨头和血肉同地板摩擦,手腕断了一半,另一半松松连着皮肉怂拉着,她听见宁江心痛彻心扉的呼喊苦求,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很快便灭了,没了声响。

高涵又来抱她,指着宁江心说:“你爸爸太不听话,小宝贝儿千万别学他,不然叔叔会伤心的。”

她记得很清楚,霍展年在地毯上蹭干净鞋底,请示高涵,“留着也是麻烦,不如早点把这边结果了,反正余敏柔不知道。”

高涵拒绝,“我可是不是为了钱才接这单生意。”转而来逗抱在怀里的宁微澜,“你说是不是,阿宁?”

看守的人都认为宁江心要死是早晚的事情,于是都不去管他,任他拖着伤,抱着女儿,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苟延残喘。

只剩一只手,他仍想好好抱抱女儿,兴许这是最后一次,只是希望余敏柔还能有一点点良知,能放自己女儿一条生路。

“爸爸给阿宁唱首歌好不好?”

黑暗中,宁微澜睁着眼,却不说话,这样冷的天气,两父女蜷缩在一起,又都带着伤,仿佛熬不过明天。

地上凉,宁江心就把女儿安放在自己胸膛上,也不管白天被霍展年教训得有多惨,只想着自己是不能活着走出去了,但阿宁,他的阿宁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天上雪花飘,我把雪来扫。堆个大雪人,头戴小红帽。安上嘴和眼,雪人对我笑。”宁江心声音沉重低哑,又因肺部受了伤,大半夜里男中音唱起儿歌来,时不时夹杂着咳嗽声,叫人的心,莫名揪成一团,疼得难以呼吸。

见宁微澜不吭声,他便用仅剩的一只手拍着她,如同以往每一个平常夜晚,他哄她睡觉时一样,还能装出轻松玩笑的口吻说:“噢,爸爸忘了阿宁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小雪人,那我们换一首,换一首春天的好不好?”

又轻轻唱,“花园里,篱笆下,我种下一朵小红花,春天的太阳当头照,春天的小雨沙沙下,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小红花张嘴笑哈哈……”

“爸爸——”

“嗯?怎么了?”

“我好害怕,我想回家。”

“不怕,阿宁不怕——咳咳……”突然间咳得厉害,整个胸腔都在震动空鸣,又有宁微澜压着,更是疼痛难忍,一抹嘴角,湿湿热热呕出来的都是血。庆幸是在深夜,未开灯,自己这副鬼样子不会吓到宁微澜,“爸爸不是跟阿宁说过,有美梦也有噩梦,阿宁不小心做噩梦的时候爸爸就会出现,在噩梦里把坏人都打走,爸爸会保护好阿宁,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可是妈妈不要我了。”她躺在父亲胸膛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父亲就是她的一方天地,永不倒塌。

宁江心笑着说:“小傻瓜,妈妈怎么会不要你。爸爸妈妈最爱的就是阿宁,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要你呢?妈妈只是要忙工作,抽不出时间来看我们而已,阿宁答应过爸爸什么?妈妈在外面辛苦,我们要更爱妈妈,是不是?况且这只是梦,你记不记得我们要去海边渡假的?你在飞机上睡着了,等你醒来,妈妈就在老房子等着我们。”

“真的?”

“当然是真的,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阿宁乖,这都是梦,这都不是真的,等你醒来,阳光沙滩,糖果玩具,爸爸妈妈都申请了好长好长的假期在家里陪你,什么都不做,就陪着阿宁玩游戏看电影吃好吃的,好不好?”

“好,那爸爸你要快点叫醒我,醒来就能见到妈妈了。”

“嗯,等飞机一落地爸爸就叫醒你。”他亲吻她软乎乎的小脸蛋,轻声说,“睡吧宝贝,爸爸爱你。”

遗忘

等待的时光被恐惧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过一生,闭上眼回顾往事,最难忘竟然是同妻子在厨房里争吵,她嚷嚷着让他滚,这家里每一砖每一瓦都是她挣回来,宁江心是窝囊废软饭王,一无是处一钱不值。

她发脾气,他从来不顶嘴不反驳,只说好,他只要阿宁。余敏柔笑他,你看你,连闹离婚也跟女人讲一样的话,只要孩子,只要孩子,呵——是因为你爱阿宁,还是因为根本不屑同我争?你离吧,你去申请离婚,我立刻带阿宁去跳海。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再清楚不过,我余敏柔说的出做得到,你有胆子尽管来试。

一路走来,他早被余敏柔调*教得没了脾气,但扯到女儿,也忍不住加重语气,责备她,“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你有气尽管对我发,不要扯到女儿身上。”

“王八蛋宁江心,你他妈凭什么对我吼!你做出那么恶心的事情来,有没有想过女儿?现在来教训我?你算个屁!”

“那你跟邱振宇又算什么?你又有没有一分钟留给女儿?她跟着你生活,不如送进孤儿院,最起码生病高烧会有人照料,不像她母亲,为了约会做美容,只留给她一杯冰水。真可笑,余敏柔,你真觉得冰水降温?你高烧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住进冷藏室?阿宁出生时我还在永安掌舵,你每天担心身材刀口和妊娠斑,又恨她为什么不是儿子,七年来,你伸手抱过她几回,你自己想想,还想得起来什么?”

“我告诉你宁江心,邱振宇就是比你强,比你男人,比你有风度,比你有能力,比你这个只会画画的窝囊废好一万倍。”

“那好,你签字,我祝你跟邱先生百年好合。”

他鲜少同她争吵,余敏柔一时气不过,跑去厨房拿一把水果刀就要杀他,面容狰狞地喊,“宁江心你去死,你去死!”被夺了刀,还在嘶叫,“我要烧掉这座屋,烧死你和文雪兰!”

余敏柔说到做到,行动迅捷,也许吵完第二天就打电话给高涵谈价码,要买她丈夫一条命,只可惜连累阿宁。父母之间血肉撕扯,最终受伤的仍是孩子,一滴泪珠掰两半,她今后生命已不能完整。

更何况她经历如此多本不该落在她身上的磨难。

本以为家庭富足,夫妻和睦,能给她一个人人称羡的成长环境,陪伴她走过叛逆反抗的青春期,分享大学毕业时的骄傲与踌躇满志,经过职场历练,再牵着她的手,将她交给一生携手的人。

但一切静止在今夜。

霍展年再一次出现时,宁江心已高烧四十度,嘴唇开裂,意识模糊,只记得紧紧抱住宁微澜,挂起虚弱的笑,仍要安抚她焦灼不安的情绪,“爸爸没事,你乖乖的,妈妈就会来接我我们了。”低哑的声音被灼热的温度撕裂成碎片,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余敏柔那样倔强冲动、不计后果的性格,从来只顾自己,哪管得了害她身材走形没时间shopping扮靓的女儿。

霍展年蹲下*身,要去拖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宁江心。宁微澜忽的站起来,去推这位面目凶狠手段残忍的古惑仔,小小的拳头也敢往他身上砸,不管不顾,冲出蚍蜉撼树的震撼与不自量力,“坏人,不许你打我爸爸。我外公是余晋羡,我要让他杀了你!”

霍展年在这个年限下,仍要去底层搏命,今天脸上不知跟谁斗狠,还带着一道不深不浅刀痕,转过脸去看敢当面跟他叫板的宁微澜,突然觉得可笑,刚弯起嘴角,就把小姑娘吓哭,呜呜咽咽揉眼睛说:“爸爸,这个叔叔太吓人了,好丑,好像鬼……呜呜,爸爸我好怕……”

他长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从来在女人堆里吃得开,出来做的也好,良家妇女也好,睡过的女人不知多少,最多骂他负心滥情,还未有人说过一句他长得丑,难得今日有奇遇。

“哭什么哭,再哭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他一瞪眼,她哭得更凶,扑进宁江心怀里去拉扯已在生死边缘的父亲,可怜她太小,不知死亡是何意,“爸爸救命,那个鬼好凶,要吃人的。”

彼时霍展年也才二十出头,有着这个年纪男生的通病——暴躁易怒,好勇斗狠,更懒得去跟七岁女童啰嗦,一把提着她领口就将她从宁江心身上扒下来扔到一边。

上面吩咐,钱已入账,是时候处理肉票。

伸手去抓宁江心,谁能料到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也敢再此扑上来,一口咬在他手腕上,疼痛倒是次要,只是眼泪鼻涕顺着面颊弧度全落在他手背上,脏得令人无法忍受。

而宁微澜咬他,全身都怕得颤抖,哪还有什么力道,随随便便就甩脱。可他见识到她的坚韧,被摔在地板上还能哭着跑回来,做无用功,抱住早已脱力的宁江心,呜呜地哭,求他:“叔叔你别打我爸爸,我给你钱,我家有好多好多钱……我爸爸是好人,你别打他,求求你……”

一旁的守卫在催,“老三,你什么时候做事这么婆婆妈妈?反正她老娘都不要她,干脆掐死算了,哭得我头大。”

她被这句话吓得睁大了眼,看着霍展年说:“叔叔你要杀我吗?”

霍展年笑:“是啊。”

她眼中漂浮起微笑的死神,掐在她脖颈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一点点挤压她脆弱幼嫩的生命。

一时又松手,高涵亲自走下来,皱着眉,踢了踢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宁微澜,不耐烦地说:“余家那个老头子一定要接走她。”

霍展年说:“我手上不留活口。”

高涵说:“余晋羡说交给他,人会带到岛上,她不肯闭紧嘴,就关一辈子。”

霍展年将她提起来,又抖两下,如同对待一只破旧洋娃娃,“那还不如让我掐死了好。”

“呵——只怪她命不好。”

又指着宁江心说:“这个怎么办?”

高涵说:“勒死了吧,余敏柔那个变态老女人要把尸体都带走。”

“要尸体?有钱人的爱好真特别。”

“她说要做成蜡像。”

宁江心已经醒过来,听见高涵同霍展年,冷漠地谈论着他即将到来的死亡,原本已做好心理准备,此刻却也被无尽的绝望与仇恨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挣扎着坐起来,伸手去揽依然哭泣的宁微澜,抬头对高涵说:“高先生,我就要死了,能不能多给我五分钟,让我和阿宁多讲几句话,你就算,可怜可怜这个无辜的孩子吧。”

霍展年是愤世嫉俗的,当即接口说:“谁不无辜?老子最无辜。”

谁知挨了高涵一脚,“五分钟,一会老三把人送到余晋羡那。”

霍展年甩甩手,只怕自己在车上就忍不住掐死这个哭哭啼啼不消停的小东西。

“阿宁。”

“爸爸我们可以回家了吗?我好饿啊,你给我做炸虾球好不好?”

宁江心的左手已经彻底没了直觉,看着女儿懵懂无知的脸,他竟也忍不住,落下滚烫灼人的泪来,一颗颗坠在脏污的地毯上,消融于这一场残酷的杀人游戏里。

“爸爸你别哭,你哪里痛,阿宁给你呼呼。”小小的手举高了,来擦他汹涌而出的泪。原本白嫩嫩的小手如今满是脏污,又在地板擦伤,布满细小伤痕,却也不哭不闹,懂事得让人心疼。

宁江心忍住泪,亲吻她发顶眉心,将要开口,却又泣不成声,“爸爸……爸爸舍不得你……舍不得让阿宁一个人……”

“为什么?”她不懂,不明白,成人的世界太过复杂,她只有一颗简单渺小的心,装不下那样多的爱恨情仇。

宁江心说:“阿宁以后要乖乖的,好好听话,要爱妈妈,知不知道?”

她点头,乖巧一如往昔,“我跟爸爸一起爱妈妈。”

“好……好……”竟然渴望一场突如其来的死亡,能躲过眼前生离死别的叮咛嘱咐,撕心裂肺,疼过一刀一刀凌迟,“爸爸……爸爸把给阿宁的生日惊喜藏在那副‘微澜’里,有机会……有机会阿宁记得去看一看,答应爸爸,好不好?”

“嗯,我听话。”

“要记得,爸爸爱你。”

“阿宁也爱爸爸。”

他抱住女儿小小身躯,已泣不成声。

后来的故事太过平淡,她被带走,看管起来,每日面对严肃古板的心理医生,禁闭似的看管一整年,等到风波平息,她的对白早已背熟,“我一直在明山岛渡假,绑架的事情长大后才听妈妈讲,早已经没有印象。”

遗嘱

“喂?霍先生吗?我袁光生,宁小姐可能……不太正常……”

每一个细节都讲清楚,他在尽可能推卸责任,而霍展年始终沉默,他有些后怕,畏畏缩缩说一句,“宁小姐离开的时候精神状况不大好,她一个人,不知道回去做什么……精神的奔溃,可能带来无数种后果……”

霍展年说:“你只管做你的事。”挂断电话,怒形于色,将对方谈判代表吓得闭紧嘴,不敢再说话。

秘书反应够快,会议已到末尾,不如招呼各位去酒店等晚餐。不多时,偌大的会议厅便只剩下霍展年一个人,窗外是高楼林立的孤独城市,背后是一堵苍白冷硬的墙。从地下室到鋭通三十九层,踏过多少人的颅骨脊梁,从来遇神杀神遇佛弑佛,二十年间未曾有过恐惧后怕,如今居然连拨通电话的勇气都失去。

她想起过往,清清楚楚,他是杀人犯,是帮凶,是一只恶魔的手,错过零点一秒,险些要活活将她掐死。

下一刻,这莫名惊惧便转化成气恼与愤怒,余敏柔给脸不要脸,想方设法要拿到那封真实遗嘱,摧垮他十几年滴水穿石的努力,他便送给她到死不休的怨恨与无法闭眼的追悔。

至于宁微澜,近来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是时候受教训。

未几,夕阳透过落地窗将他沉默清癯背影撕扯绵长,一首空寂的乐曲,斜阳唱晚。

她赶到江心画廊时,当值的员工已经在准备下班收市。急匆匆推开门,一口气跑到主展厅,她的非卖品仍静静挂在墙上,等过十余年时光流转,画纸依然抱拥着一簇簇浓郁鲜艳色泽,他说微澜,微澜,是一滴水落进镜泊湖面的悄无声息与惊心动魄。

“珊珊,去找阿光和王良过来,把这幅画摘了,送到我办公室里。”

珊珊被点名,走过来仍是一头雾水,“老板,这幅画要卖?

宁微澜盯着画上婉转留香的夏日微光,喃喃低语,“是啊,有人出天价来买。我又为什么要咬死了不卖?卖出去,年底大家都有奖金。”

“老板……你还好吧?”嘉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绕到她身前,犹豫地问。

珊珊惊讶,“嘉和,你不是早下班了要跟男朋友约会?怎么又跑回来。”

嘉和说:“我落了东西回来拿,老板,喂,宁微澜,你怎么突然要卖这幅画,不是说多少钱都不卖的嘛。”

宁微澜怔怔地说:“我只是改变注意而已。”

阿光同王良驾着三角梯,已经顺利将画取下来,送到她办公室。她说幸苦,该下班就下班,不必管她。转身进了办公室,将门锁死。

嘉和同珊珊说:“我看老板今天不大对劲,要不你们先走,我留下来等老板走了再收店。”

珊珊玩笑说:“你说老板不大对劲,关嘉和,你也吃错药啦?平常最急着下班的就是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

嘉和说:“生是老板的人,死是老板的鬼,一辈子为老板服务嘛。走吧走吧,别耽误你的事。”

裁纸刀花开背面木质镶框,二十年前这一段恩怨故事终于大白天下。宁江心死前最后一份遗嘱,字迹飘逸,全然手写,将他名下所持永安地产股份一分为三,一份给其父宁先行,一份留给文雪兰及其子女,最后一份留给女儿宁微澜,其余动产不动产不再另行分割,一律转给女儿宁微澜。

真可笑,爱恨痴缠半生,居然一分钱都不留给妻子。

人说最毒妇人心,男人的心,一旦狠起来,却是过往不记六亲不认的。

仿佛是一瞬间被人抽走所有力气,她捏着这份发黄老去的遗嘱,跌坐冰冷地板上,哭哭笑笑,竟是半点声音没有。

嘉和在门外听了许久,忍不住去敲门,却正遇上宁微澜开门出来,通红的眼,看着她,故作轻松地说:“是时候下班,又耽误你跟男朋友约会,不然今天我做东?”钱包里抽出一叠现钞给她,“好好享受约会时光。”

嘉和不肯收,跟上去,“我送你回家吧,老板,你这样我看着真不放心。”

宁微澜头也不回,“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又不会想不开去跳海。”

嘉和在后头嘟囔,“我还真怕你想不开去跳海,那我岂不是要去喝西北风?这个月工资还没发。”

她在出租车上迷迷糊糊睡过去,脑中又有些许零碎片段,来来回回放映,无一真实。这样混乱的一天,混乱的人生,她竟然没有发疯,还能够装作正常人和嘉和对话,她要为自己鼓掌,已练就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嘉和送她到门口,欲言又止,宁微澜摆摆手,疲惫地笑,“我跟你保证,绝对不做傻事,这样放心了吗?”

嘉禾摇头,“干脆我留下来陪你。”

“那可不行,我还要叫我的小男朋友来,安慰我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你就不要在这里当电灯泡了。”

“真的?”

“真的。”

嘉和适才放心离开,宁微澜关上门,已用尽所有力气。

从电梯里出来,关嘉和紧紧攥着手包,拨电话的手指止不住颤抖,试过三四回,总算正确拨通,“霍先生,我已经把老板送回家。”

“她看起来不算好也不算坏。”

“我只从她包里找到一只文件袋,您需要的话我现在送过去?”

“好的,我去找赵大哥。”

抬头看,四月天阴云密布。

她只给陆满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她要听见门铃响,他跑得满身汗也好,连闯一百个红灯也罢,她急切地需要一个人,能时时刻刻陪伴她安抚她。

是谁都好,只需一个温暖怀抱,爱已经早早远离人世,只想等一个人来享片刻欢愉。

感谢上帝,陆满即使出现,免去她独自面对的苦难。

“你怎么了?急的跟火烧眉毛似的把我召来,老子也是有工作的人好不好——唔……”连门也来不及关,她敏捷好似一只小兽,已拉着他衣襟勾着他脖颈,吻过来,含着泪的舔吮与挑动,他从未遇见过的主动,受宠若惊,却也享受非常,他这一只单细胞动物,只能想到这一分钟的事情,便顺势托着她的臀,将这只受伤哭泣的小狮子挂在腰间。一转身压在墙壁上,让她退无可退,只能从先行者变作承受一方,任他侵入,碾压,汲取她口腔每一寸甜腻芬芳。舌头早已经伸进去,勾着她的,纠纠缠缠,无处逃脱。只听见呜呜地呼唤,要求一口松懈的空气。

她穿亚麻色百褶裙,因被他端在胯骨间,裙子便落到腿跟上,露出光滑紧致的大腿在他腰间刮擦,只怕不小心掉落,一双洁白如玉的小腿便紧紧盘在他腰后,隔着薄薄底裤,少年怦然勃发的欲念紧紧压迫着她的如水的柔媚。不自主地轻撞慢碾,挤压出酥软勾人的吟唱。

“陆满……陆满……”额头相抵,双双喘息不定,她的眼泪落在他唇上,一滴滴苦到心里。

他含着她的唇,久久不肯放,“别哭,别哭,谁欺负你,你咬我好了,反正爷爷皮糙肉厚,咬不坏。”

“白痴。”笑也忍不住,眼泪也忍不住,哭泣的眼睛里有笑容的倒影。

他将她抱在腰间,一路往卧室走,念叨着,“居然把卧室门也做成防盗门,宁微澜,你胆子到底小到什么程度?要不然我干脆搬过来,天天守着你,给你壮胆好不好?”

“不用你管。”

“刚才是谁哭哭啼啼喊我名字,现在收住眼泪立马就拆台?你这个女人变脸太快,我吃不消。先走一步,你自己玩啊。”

“你敢!”她真生起气来,柳眉倒竖。

走到床边,把人扔到床上,自己也扑过来,像一只傻傻笨笨的熊,“我不敢。好不容易来了,你要赶我我都不走。”

“死无赖。”

“你才知道啊。”嬉笑着一张脸,少年的下颌也长出短短胡渣,坏心眼地去扎她脸上柔嫩肌肤,耳鬓厮磨,低语呢喃,“又遇到什么难受的事情,跟老公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