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落下一个轻而暖的吻。抬头时,对她却从仰望,到平视,再到俯瞰,未有一秒离开她的眼睛——那一双微笑着,却流着泪的眼,有着全天下最美的轮廓。

他说:“以后请学姐多多关照。”

身后一个清脆声音传来,屈婉玲穿一身浅绿斜肩长裙,手腕上钻石镯子闪亮,皱着眉问:“她怎么哭了?”

姜安安顺势开口,解释道:“是Arron长得太像她从前男朋友,所以触景生情而已。不过说起来,也太相像了点,让人…………”之后未尽话语,给人无限遐思,又穿插介绍,“这位是屈婉玲屈小姐,是Arron的未婚妻,更是同窗,不久就要结婚,听说婚礼要在本市办,到时候不要忘了给我们寄请帖啊。”

屈婉玲看看高炎再看看宁微澜,一派天真,“真的很像吗?”

宁微澜已控制好情绪,不再被姜安安几句话左右,“安安你才见过他几面,怎么好说他与高先生相像?而且他早已过世,何必再提起。”

姜安安不罢休,装作纳闷模样,继续说:“不像吗?我觉得一模一样呢。弄不好年龄也差不多,请问Arron今年贵庚?”

却是屈婉玲抢先答:“阿炎今年二十六,比我大两岁呢。”

活泼,新鲜,青春的身体,单纯透彻的灵魂,与她单薄腐朽的身体,任谁来,都会选择屈婉玲吧。

自卑自厌,灰暗的情绪笼罩,她不愿再与他们纠缠下去。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甩开姜安安,就要离开这些那些,与她无关的热闹喧嚣。

“阿宁才来,怎么就要走?是干爹太忙,没有时间招呼你才生气?”冷冷的,假装关怀却满含警告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哎………………

为什么管理员最近盯上我?

22章连违禁词都没有一个!

居然警告都没有直接锁

我勒个去!!!!!!!!

有病吧!

66玫瑰

“阿宁才来,怎么就要走?是干爹太忙,没有时间招呼你才生气?”冷冷的,假装关怀却满含警告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霍展年的语调中已透出薄薄愠怒,宁微澜心中清楚明了,这一问一答之间就是一场命运测试,她接下来的遣词用句、眼神表情,都将决定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将会面临的生活状况。

她早过了不计后果叛逆反驳的年纪,更清楚对方喜怒无常的脾气,只在心中默然无奈地笑一笑,你看,仰人鼻息寄人篱下就是如此,无需多长时间就能够将曾经颐指气使随心所欲的大小姐打磨成善于察言观色的老手。

转过身去,灯火辉煌繁华依旧,周遭人群,面目模糊,她有一瞬间的恍然,如梦方醒,不知身在何方。“你不许我来,我就不能自己来。你不喜欢,我立刻走。”

霍展年平静得可怕的脸,因她这一句似有似无的任性而荡起涟漪。“这就生气了?不过是太吵,怕你不喜欢。”长臂一带,便勾住她细弱腰肢,把整个人带进怀里,低下头,嘴唇碰了碰她额角,毫无遮掩地展示着他与她之间不欲人道的亲昵,“无聊就去楼下房间等,等干爹忙完。”

她柔顺乖觉地靠在他肩上,暗暗松一口气,算是勉强过关。

而面对高炎,一个诡异而充满威胁的存在,霍展年依然面不改色,仿佛只当他是新生晚辈,丝毫没有发觉他潜在的企图,“高先生,招待不周,还请不要介意。刚才在聊什么?很是熟络的样子。”

姜安安刚要答话,就被霍展年一个眼风扫过,忙闭紧了嘴,不敢惹事。

高炎的臂弯里挽着屈婉玲雕琢精美的手,而他握着高脚杯,一派从容,“才发觉宁小姐与我都曾在Queen Mary念过书,是校友,随口聊了聊学校与导师近况。沾霍先生婚礼的光,倒让我们几位同校生聚会。”略过了所谓“前男友”的尴尬话题,出自于出于绅士风度,处处为女士着想,免去宁微澜尴尬,不多不少,分寸拿捏得刚刚好,连霍展年都挑不出错。

他这样从容,冷静,卓尔不凡——宁微澜垂下眼睑,长长睫毛上还残留着未来得及落下的泪水,忽而想起一句话,成熟的标志是,从前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东西,而今却不想要了。

真可笑,那样惨烈而悲壮的过去,却成就了他今日的风采斐然。

唯剩叹息,人生处处冷幽默。

霍展年说:“以后有机会再领她和高先生见面,只是今天实在太忙,我还得先安顿好我家这个坏脾气的小朋友才行。各位请自便。”满含占有欲的口吻,宣告着对女人的所有权。太符合年少无知的小女生对于霸道而又成熟的男人的所有想象,连屈婉玲都对他频频侧目,一会儿眼珠子又转向宁微澜,这下只撇撇嘴,忍住不多说。

高炎举杯,“来日方长。”

霍展年亦举杯,饮尽杯中酒。

如同这场宴会每一个浮华角落,这只是一幕再普通不过的你来我往,觥筹交错。

过后,屈婉玲不屑地冷哼,“小三,真不要脸。”

电梯里,宁微澜决定坦白,争取一线生机,“我原本在青山孤儿院,谁知道李殊曼打电话过来,口口声声说干爹的婚礼上有惊喜,百年难得一遇,叫我千万不要错过。”

霍展年按下十八楼按键,无不嘲讽地说:“所以呢?她一激,你就凑过来看热闹?”

宁微澜低下头,咕哝道:“本来我就想来看看。”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插卡推门,套房内欧式装潢繁复华丽,像走进一座欧洲古堡。

“看你穿礼服跟白素素说我爱你呀。不行吗?”她挑眉,露出些许愤然。

“结果旧情人相见,伤心难过落荒而逃?”霍展年笑了笑,往前进了卧室,自顾自往床上一趟,再对她找找手,“过来。”

她听指示,乖乖趴在他身侧,他右手一收,留给她的空间有限,她便只能俯趴在他胸膛上,“说真的,如果不是姜安安提起来,我已经快要想不起陆满的样子。不过…………这样也好…………可是,高涵会不会?”

“不会,高涵的车并没有爆炸,他的尸体完好,因此我才掉以轻心,漏过了陆满。”

接下来似乎没有话题可聊,或是气氛太沉重。

宁微澜沉默,是因为绞尽脑汁在想对策。

霍展年却是默默出神,感叹也许是年纪大又太过自信,居然让陆满在眼皮底下溜走。

隔了许久,他才开口,说:“我只有这么二十分钟休息时间,今晚你就呆在这里,晚上我会回来。”不陪新婚妻子,倒要来搭理她这个寡淡无味的小情人,男人,以为感情一如利益交换,打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糖就能让女人服服帖帖。自以为是得可怜。

亲了亲她嘴角才起身,站在床边,含着笑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绒布盒子,打开来是一只红色鸽子蛋,耀眼夺目的红钻,隐秘式镶嵌法造就而成的碎钻围绕,来自Van Cleef & Arpels的稀世珍品,精妙美丽无与伦比。

霍展年的声音低哑似管弦乐发声,带着令人无法察觉的蛊惑意味,“喜欢吗?我的小新娘。”见她怔忪,越发笑得深邃,“戴上试试。”

“这只戒指带出去,未免太招摇。”

霍展年完全不以为意,“不招摇,挣那么多钱干什么用?”

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哪里说得通道理。

一整天身心疲惫,在房间枯坐到十点,想来霍展年也脱不开身,便取下明晃晃的钻戒,进了浴室。

虽然先前在霍展年面前装得若无其事毫不在乎,可到了夜深人静时分,寂寞心事如潮水袭来,心中依旧酸涩难言。

对于陆满,她不敢想也不愿想,即便只是听到他的名字,都已足够痛哭到天明。

闭上眼,说一句认赌服输。就此认命吧,宁微澜。

长发沾了水,湿漉漉披在光裸的肩上。横竖屋子里就她一人,随意裹一条浴巾就推开门,准备去卧室穿衣。

落地窗犹似恢弘幕布,敞开夜色中霓虹媚笑的肆无忌惮。

“微澜——”如餍足后的喟叹,也似思念入骨的呢喃,他背靠着身后荒原一般辽阔无际的夜空,松散落座,扯散了领口,扔掉了袖扣,只用短短两个字便令她颤抖、无力、阒然泪流。

究竟是谁对谁的思念深入骨髓,无边无际蔓延。

她深深呼吸,攥紧了浴巾上缘,强迫自己冷静,她是铜皮铁骨怒目金刚,不会再轻易被羞辱、被伤害。

而他懒懒坐在软椅内,不必开口,已经有逼人气势,居高临下,紧紧盯着她裸*露且白皙的肌肤,半遮半掩的酥软乳*房,以及细腻而纤长的腿——就像一碗滑嫩而甜腻的乳酪,双手呈送到眼前。口腹之欲难解,徐徐心痒更难耐,鼻尖若有似无的丝丝甜香,更逼得人血液上涌,双眼猩红,随时要发疯。

他手中捏着那一枚她随手扔在茶几上的鸽子蛋,冷声问:“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光华流转镜面,不肯多看她一眼。

她只需听他第一个词,第一声语调,便知绝望。该来的始终要来,今夜谈话,可当做祭奠,也可以当做另一场博弈的开始。

她微笑,冷漠而疏离,“深夜潜入,我还要请问高先生有何贵干?”

他架起腿,双手交叠在膝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本来打算问问前女友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但一进门看到这只钻戒,就知道自己的问题多余,金主这么大方,看来你服务到位,也值这颗钻。”

遍体鳞伤也好,千疮百孔也罢,伤的多了,心也麻木,渐渐便不觉得疼。闲暇之余,还能够抽空报复回去,刺伤人的话谁不会说?他手持利刃,难道她就得引颈待戮?“这世界笑贫不笑娼,我靠本事赚钱,并不犯法,也没兴趣听谁谁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我呼来喝去。”

陆满,不,应当是高炎,你看他的眼睛,猎豹一般警醒戒备,“这只戒指充其量不过一两百万,我给你一张一千万的支票,做生不如做熟,你要卖,不如卖给我。”

“我是无所谓,但你得先问过霍展年,他同意转让,我才能跟你走。”宁微澜努力的逼迫自己笑,笑得越妩媚越虚华越好,可恨眼泪如此不争气,争先恐后哄抢着逃出眼眶,从下颌再坠入锁骨,侧耳,听得见泪珠碎裂的声音。

钻石划过大理石桌面,发出绵长刺耳声响,好似女人尖利鲜红的指甲划破耳膜,让人痛痒难耐。他嗤笑,“说起来,李殊曼最好掌控,一句话就逼得她绞尽脑汁把你弄到婚礼上来。她多半跟你说,我接近你都是在计划内,所作所为都是假,你呢?我问你,宁微澜,你信她吗?你信吗,我对你不过逢场作戏?”

“请问你是哪一位?我同高先生今天第一次会面,从前?从前你在伦敦我在大陆,十万公里,飞机要坐十三个小时,哪来的过去?”

他望住她,深不见底的眼瞳中,全然都是她凄然的影,“是吗?那你来告诉我,这五年来,我时时刻刻想念的那个人是谁?费尽心思寻找的那个人是谁?一切都是我一个人一场梦吗?微澜,你来告诉我,我的记忆,是真是假……”从方才的锋芒毕露,到现在的独自低语,他变的这样快,令她来不及看清,重重帷幕之后那张熟悉脸孔。

“高先生……我只能,祝你幸福,事事顺心,求仁得仁。”

“呵——真有意思…………”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她逼近,狩猎完成的最后一个步骤,也是最有成就感的时间点,“从前你告诉我,爱一个人,就是无论世上的人如何如何诋毁,你也只相信他,依赖他,绝不背叛。可是最终,你却要杀了我,以绝后患。今天,也可以因为李殊曼的一句话而否定我们的过去。”

他猛然发力,紧紧将她按进怀里,耳磨斯鬓,埋进她微湿的长发间,深深呼吸着她身上浅淡而温柔的香,这一刻他曾在睡梦中描绘过多少遍,连自己也记不清楚,如今终于实现,胸中却满是激荡的酸涩,闭上眼,这一刻,多停留一秒,他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但怀疑是一颗自我生长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心中疯长,无以阻却,不可向迩。

“知道吗?”他在她耳边轻而又轻地吐出字句,捧着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痴迷回望,重重私语,“即使你已经不抱希望,我也绝不会放弃。因为……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现在,是我,是高炎,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