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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要点暖和的东西,必须。

她翻身,往榻上去,伸手,甫拉过一条棉被,顿觉得他的气息,在她的颈后传来。

这一察觉,让她下意识地,裹住棉被,俯下身,就是要避过他。

这一府,她是避过了他。

可,他的声音,低徊地从她头顶上传来:

“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地避开朕?”他闻得到空气里,随着银碳的暖融,挥发出来的味道。

这种味道,除了让他的心,更为攫紧之外,再无其他。

她分辨不清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浑身的寒冷,已在这时彻底的缚住她所有的思维能力。

她只愈紧地裹紧被子,看到,床榻下,漆黑一片,没有多加思索,身子,颤抖着趴在地上,顺势一滚,径直滚到床榻下,在齿尖大战,失去语言能力前,她最后说了一句:

“臣妾求您还臣妾一个安宁,好么?”

榻底,很黑。

血液似乎被冻结住,在她的身体里发出嘶哑的划过,她的心,觉得到的,只是彻骨的寒冷。

牙齿开始不停地大战,她用力咬住锦被一角,这样,不至于自伤。

小腹,对,小腹,她的手害怕地抚到那处,那里,竟冰冷一片。

她的孩子,不会有事吧?

但,现在,她再没有多一点的精力去顾及,这次的寒毒发作,带着更为凛冽的态势。

许是这几月来的压制,让它爆发的更为彻底。

许是,她唯一经历过的那一次毒发,是她怀孕时,那时,也不会有现在这么艰辛吧。

使得,六个月大的身孕,她怀的,真的好艰辛。

锦被,也真的好薄。

室内的银碳的暖融,对她周身袭起的寒冷,也似乎没有任何作用。

唯一让她稍稍觉得安稳的,是躺在这床榻下底,他该不会进来了吧。

卑暗的榻底,一帝王之尊,岂会进来呢?

可,在这黑暗寂静的一片中,她听得到,他的呼吸声,在她的身边响起,随后,他的眸华灼灼地映现在她的眼前。

对,灼灼。

全然不似以往的碎碎闪星,带着焦虑的灼灼,他不容她抗拒地拥住她,却带着怜惜的力度。

不容抗拒,又要带怜惜,这样的力度该怎样把控,或许很难,可这一刻,哪怕,他焚心似火,终是拿捏得不差一分一毫。

“出去!出去......”她一边咬着棉被,一边几乎崩溃地喊出这句话。

她的齿打咯咯地打着战,他的灼灼目光在此时,骤然化成一泓疼楚。

“朕——”

剩下的话,他再说不出来。

让他怎么说?

看到现在她的样子,他还能说什么?!

一些事,在心底渐渐清明,这种清明,却带着足以摧毁他的意志的痛楚。

她用力摇着头,手推着他,甚至连她的腿都开始踢他。

放了她,她不要现在这个样子被他看到。

她不要!

或许,不仅仅因为怕他为了她伤害到孩子。

更是,她不要他为她痛苦。

是的,从他的眼底,她读到了,并不逊于她此刻承受毒发的痛苦。

他,为了她而痛。

那种痛,落进她的眸底,更让她觉到,难耐起来。

不要,她不要他这样。

他的唇微微颤了一下,却,终是说不出任何话来。只用力抱住他,就地一挪,将她还要往榻里缩去的身子挪出榻外。

一挪间,他的腰际被异物相咯,他的指尖轻拈起那枚异物。

恰是一褐色的药丸。

他的眸光随着看到这枚药丸,咻地收紧,收紧间,他的指尖一挥,那枚药丸被他收紧袖中。

随着挪出榻外,他抱起怀里的夕颜,连同那床锦被,一并迅速地,往殿外行去。

她蜷缩在他的怀里,再抵不过这寒毒的噬心,整个人仿佛要死去一样的痛苦。

小腹的知觉却开始麻木。

她宁愿小腹仍是痛着的,都不要这般的麻木。

她的孩子——

难道真如银啻苍所说,不用那药丸,仅更快地让这个孩子逝去么?

她愈发的颤抖着身子,这种颤抖,不止是来源于千机之寒,更是,她害怕。

她害怕极了。

害怕,失去这个一直要保住的孩子。

一个,她本该视为耻辱的孩子。

她想开口求轩辕聿,然,她知道,哪怕她还能发出声音,他都未必会答应她的。

他和银啻苍有些地方是相同的。

那,就是都为了她,会选择放弃孩子。

这,是她的幸,亦是不幸。

她隐约地听到,周围宫人悉数下跪的声音,天际的雪飘的好大,但,没有一片飘到她的脸上。

纵如此,她的眼睛,却快要被凝结起的冰霜冰住,越来越模糊间,看到,他的眉心,倒是沾了些许的冰霜,犹记得,他曾经病发失态的那两次。

真的和她如今的症状很像啊。

难道,现在,他也病发了么?

不,不是。

她的视线纵是模糊,仍能看到,他玄黑的衣裳,似乎都是湿的,因着是玄黑色,这些湿润,即便离得近,亦是看不清的,可,夹了些许的霜意,终究,能瞧得真切。

他,没有坐御辇?

在这大雪天,没有坐御辇,只意味着,另一种可能。在雪中,这一种可能,不外乎是危险的。

可,若坐御辇,今晚,他断是敢不回来的。

暮方庵来去的路程,她很清楚。

真的很清楚啊。现在,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她的思绪,亦陷入模糊中。

她本抚住小腹的手,被寒魄冰住,连动一下指尖,都是不可能的了。

呼气,若霜。

吸气,成冰。

一呼一吸,生命最本能的动作,带给她的,无外乎是冰为的刀,霜做的剑。

冷。

真的,好冷。

她闭起眼,没有再掩饰推拒的必要了。

因为,他都已经看见。

她的眉心,必定凝了层层的霜意。

现在,她,只觉得,里死亡,真的好近。

一旦,这痛苦的呼吸停止。

生命,亦就结束了罢。

孩子。

她,太无用。

终究......

轩辕聿看到她闭起双眸,坠满霜意的睫毛掩去眸华的刹那,他读得懂,她眸底唯一透露出来的情愫——

那种情愫,仅和绝望有关。

他更紧紧地抱住她娇小冰冷的身子,他看得到,她身上的寒气已让锦被都冰出一层霜意。

以最快的速度,步进承欢殿。

那些太监宫人,皆惊愕地跪于地,小李子近身上前,甫要说话,被他眸底厉光摄住,只一并躬身于殿外。

“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许进殿!”

“诺。”

今晚的皇上,所做的事,真的,太颇费思议了。

殿门在轩辕聿身后关阖,殿内,银碳拢得远没有偏殿暖和。

但,不要紧。

他抱着她,径直绕过那张龙榻,往后殿走去。

行至后殿,走近最靠里的烛台,轻轻一旋,一灯火通明的暗道出现在最靠东的一堵墙幕后。

暗道的尽处,是一座石室。

石室中,正驻立着一绛紫的身影,正是轩辕颛,听到轩辕聿的步声,他微转身,看到眼前的一切时,神色,没有一点的惊讶:

“怎么了?”

“你,出去!”

轩辕颛的目光睨了一眼他怀里的夕颜,冷冷一笑,往石室的另一侧行去,行去前,他的声音悠悠传来:

这句话,刺进轩辕聿的耳中,只让他觉到难以名状的殇痛。

他收回心神,走上石室中央凸起的一块血红色的岩石。

血色岩石的中央,只放着一遍体通红的火床。

这张床,有着绝对高的温度。

常人根本无法忍受。

可,确实能抵御寒毒最好的地方。

但,于火床的三个时辰,同样会让人痛苦。

那痛苦,就是冰火的夹攻。

用这种痛苦换来的,则是借着火燎之气,抵御寒毒不至于噬心。

他将她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放到石室的一隅,随后,解去自己的袍衫,袍衫上,满是一路策马赶回时的冰霜,彼时,着紧她的身子,这些,他竟都是顾不得的。

只想着,快一步回到她的身旁。

只想着,如果,今晚,是她的毒发期,他一定要陪着她。

他还记得,马因山坡上,不时的崩雪滚落惊失前蹄,他甚至于几次差点被失控的马掀翻下来,然,终究,他还是安然无恙除了手臂被滚落溅出的山石蹭伤之外,回到她的身边。

现在,他终于,再次抱住她,她,果然,真的是毒发了。

果然!

他把身上的袍衫悉数褪去后,将包裹住她的锦被也解去,她里面,仅着了白色的中衣,他的手,轻轻解开她的盘襟扣子,华裳委去,里面,是雪色的肚兜,亵裤。

他并没有再褪去这一层,只把她娇小的身子拥起,一个翻身上到火床之上,他的背烙到那火炉上的炙烤,发出咝咝的声音。

这是皮肤触到火燎的声音,但,也是他彼时,赖以抵御寒毒噬心,暂得以毒发缓解的火燎。

当初,他因着寒毒发作,尚能化去些许的火燎炙心。

现在,他早已痊愈,这火燎终究是让他的身子,蓦地绷紧,背,烙烤得,仿佛,再不属于他一样。在轰地一下锐疼之后,是寸寸撕心的痛楚。

可,没有关系,他是抵得住的。

而每一次,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哪怕重了寒毒之人,都未能承受住。

一夕颜如今的身怀六个月的身孕来看,更是不可能去受这火燎灼心的。

所以,就有他来忍着灼心的痛苦,将这火床的热融之气传予她吧。

她的身孕并不容许她俯在他的身上,他柔柔地拥住她,只把她拥于怀里,他能觉到,她周身的严寒,顺着他身上的热气,慢慢地,在融化。

融化,就好。

这也是千机毒杀最可怕的地方,每发一次,寒魄的严冷就入髓一分。

到最后,这些冰霜魄气,最终会要人命的,就是侵进心脉,将血液都一并冻结。

然后,生命就会终结。

而,她现在所承受的这些痛楚,却正是他带给她的。

他带给,最深爱的女子,这样的痛楚。

轩辕聿,你到底在做什么?

她,从头到尾的伤害,原来,都是你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