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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烟手里的梳子不知怎地却是梳到了一个结子,她甫要拿手去解开,却不料,西蔺姝的螓首一转,这一转,梳齿生生揪下了几缕青丝来。

“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闵烟自是晓得扯下主子发丝的厉害关系,忙要俯身跪倒,西蔺姝却不以为意抬手虚扶住她,道:“不过是几缕发丝,本宫怎会为了这些罚你呢?只是,你先前说的话,却是不妥的,这宫里,不光本宫是凤格,太后亦是。所以,可见,并不全是应在凤格之上。”

“娘娘是天命凤格,又孕得龙嗣,定会得先祖庇护的。”

“天命,本宫,从来不信天,只信自个。”西蔺姝冷冷说出这一句,缓了语声,继续道:“宫里这些讹传该适可而止了,本宫不愿让人以为,是本宫克了太后。”

“诺,奴婢会吩咐尚宫局压制这些讹化的。”

西蔺姝的脸上这才又漾起了笑意,道:

“帮本宫销句话给纳兰禄,答应本宫的事别忘了,难得,时机那么好,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诺。”

这两日间前朝一直为太后昏迷,皇长子该暂交由哪位娘娘代为扶养争论不休。

因着皇贵妃是染疾隔离于冰冉宫,若没有皇上的圣旨,连见都是不容见的,自然谁也不敢去提将皇长子交回给皇贵妃。

阖宫之中,放眼望去,皇后虽适合,但是有了身孕,若再照顾皇长子,恐心力不足,而其作诸妃位份都太低,也难承担照顾皇长子之职,悬而不定时,荣王以近支亲王中辈份最高的身份出来,愿代为照顾皇长子于帝嗣阁,直到皇上凯旋。

既然荣王这么说,百官自然是没有异议的,遂定于今日,亲接皇长子往帝嗣阁。

帝嗣阁,位于颐景行宫,历代,都为即将被册为太子的皇长子暂居之处。这段暂居的日子,会由支最高辈份的亲王陪同皇子于阁内,是为斋沐。

其实,说穿了,这不过是执行那道杀子立母规矩前的步骤罢了。

将皇长子和其母隔开,这一隔,少则几日,多则一月,再见时,阴阳两离,也顺理成章地在回宫后交由最高位的嫔妃收养。

而以荣王的身份,即不能接皇长子至王府,碍着男子的身份,也不能入禁宫相伴,惟有借着这道墨守的规矩代太后照顾皇长子罢了。

然,知道这道规矩存在原因的人,纵不止荣王,大部分,不是疯了,就是死了。

一如,西蔺姝并不知道,倘若她知道的话,也就不会生出这些事来。

“诺。”

闵烟不知道这位娘娘又打的是什么主意,只知道,这位娘娘,不是个善主。

哪怕不善,却也是她如今暂时要听命的人。

源于,纳兰禄的安排。

西蔺忍气吞声的肩辇到慈安宫时,尚是辰时,除了几名太医聚仍在交头商讨着什么,殿内,倒是安静的。

自两日前太后被蚕匾砸后,蚕桑典仅能临时中止,闻讯赶到的太医紧急将太后隔开,并止了血,随后,才把太后抬回了慈安宫。

昨日,诸妃络绎不绝地到慈安宫请安,确是比往日太后安好时还勤快些,但,皆不得入殿,仅能象征性的在殿外请安,只有西蔺姝才能进得殿中,近身探望于太后。

而她,也在早膳和晚膳前至此探望太后的伤势。

听太医禀说,太后被砸中头后,加上凤冠的重压,导致脑内该有积血淤着,可能不日就会醒来,也可能,就此长睡不醒。

如果是后者,或许她还能接受,出于一点点的慈悲。

太后劳心了这么多年,亦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这份休息应该是永久的不要醒来,但,听太医的意思,竟还有醒来的一丝希望。

这让她心里不悦,面上,却仍得扮做忧心忡忡的样子。

一旦醒来,恐怕,这事的处置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是的,这事的处置,仅是她吩咐将大典前清扫布置的宫人悉数仗毙了,算是最后的交代。

源于,负责调查蚕匾坠落的审讯司查了一个结果奉了上来,说是由于今年冬日特别冷,导致本筑巢于树丫的乌鸦都将巢筑到了殿内,而庆丰殿一年仅开一次,更成了乌鸦的挚爱,平时这些乌鸦又爱乱叨一些宫人的东西,如此,堆压在巢内,恰是生生地把蚕匾压塌了。

此事本来可以避免,因着当值清扫布置的宫人只将蚕匾的积灰每日用掸子扫了,不曾细看,挑筑在匾和梁间的鸦巢,才酿成了这次意外。

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偏是太后行至那处时,方酿成的意外。

在她抱起太后的时候,一个大大的鸦巢终是撑不住,从倚附的另一侧梁壁坠落,里面,除了几只嗷嗷待哺的小鸟外,还有形形色色叨来的东西。

这,成为她旋即吩咐审讯司从鸦巢查起的因由,

对按着她的意思,去查的审讯司出来的调查结果自然是满意的。

而那些被杖毙的宫人不过是替死鬼罢了。

鸦巢里的东西,可以是乌鸦叨的,也可以是人为放的。

那匾巢自承不住这份量,早说将坠未坠,不过是有一根粗绳暂时缚住罢了,只待太后步到匾下,将那根绳一撤,注重仪态端庄,走得那么慢的太后,自是避无可避。

这一切,只要纳兰禄出人,不会很难。

所以,太后不醒来,等到轩辕聿回宫,早成了定数,再查都是查不到昔日的证据了。

因为,西侍中在前朝声称。若将太后昏迷一事告于皇上,在我朝将士初战大捷,即将再战之际,恐怕只会分了皇上的心,让皇上牵挂太后的伤势,心神不安。所以,这一事,是压着,并没有往杭京送的。

但,太后一旦醒来,这事必不会这么着就过去了。

一如那晚,太后该是察觉到了什么,那些水渍,她疏忽了,精明如太后确是不会疏忽的。

而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她懂。

就这么送老婆子上路,是她本来的计划,只是,这老婆子的命,确是太硬了。

这么想时,她的脸上偏是还要扮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真难。

她疾步行到太后的榻前,借着宫人只伺立在一侧,稍转了脸,确定没有谁看得到她表情时,唇边方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

手执起太后垂在一旁,僵硬无比的手,甫启唇,语音里却是带着哀泣的味道:“太后,臣妾该怎么做,您才能醒来呢?皇上若回来,知道您这样,该怎么是好,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该代您站在那蚕匾下才是。

太后,仿似沉睡一样,对于她的这般哀泣没有丝毫反映,先前的两日,同样是这般没有反应。

心里,浮起一丝的烦躁,相执的手上,小指的护甲尖尖,便不自禁地狠狠戳进太后的手心,她戴的是孔雀石的护甲,甲尖比一般的护甲要尖利,这一戳,待她回神时,已瞧到,太后的手心,被戳出一个小小的口子,接着,便是一缕细细鲜血渗了出来。

可,太后的神色依旧是平静的,连一点点的蹙眉都不曾有。

她的心,稍松了下,借着执绢擦拭泪水,只把太后手心的血迹一并擦了。这个角度,不会有人看到,这么小的伤口,也很快就会收拢,不过,刺进去的时候,会很痛罢了。

这么痛,都没反映,看来,短期内不会再醒了吧。

史是,她却仍是无法安下心来。

先下手为强,若不斩草除根,必为后患。

她,还是不能存一点点的慈悲。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一定会安然醒来的,请皇后娘娘莫要太过悲切,对腹中皇嗣不好。”莫梅在旁谏言道。

“嗯,梅姑姑,本宫晓得。”

这当口,殿外传来闵烟的禀报声:

“皇后娘娘,荣王驾到。”

西蔺姝和下执起太后的手,轻柔地替太后掖好锦被,方走出殿去。

殿外,荣王已从奶娘手中抱过轩辕宸,见到西蔺姝出殿,仅是微屈了下身,算是见礼。

西蔺姝知道荣王的身份金贵,毕竟是先帝的叔叔,辈份在诸亲王里,是最高的,自然,见了她无须多礼,哪怕如今,荣王渐不理朝中之事,但,对于她的切身利益来说。却是一个阻障。譬如,朝中曾主张立嫡不立长的言论,就生生地是被荣王所驳了。

对于这个老家伙,既然自请去颐景行宫,倒不如让她一并送他一程吧。

“荣王殿下今日就要抱宸儿往行宫么?”西蔺姝徐徐上前,看了一眼襁褓里兀自酣睡的奶娃儿,一张小脸还那么皱,真是难看啊。

“是,皇后娘娘若无嘱咐,本王这就要启程了。”

现在启程,天黑前,该能抵达行宫。

早去也好。

“本宫只希望荣王殿下好好照顾[宸儿。”

“本王定会好好照顾皇长子。”荣王说完这句话,径直往肩辇行去,连请安拜别都没有。

西蔺姝眯起眼,盯着荣王远去的声音,唇边的笑,愈发的妖娆起来。

荣王,不能怪她,是你自己要跳出来的,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惜啊,活了一大把岁数,偏生是活回去……

夕颜回到房中时,烛火初上,轩辕聿却仍在房内,并没有出去。

“皇上,您是才从城楼回来,还是歇过了时辰?”

透过烛影,他从她的脸上纵看不真切,却听得出来,她语音的艰涩。

她哭过么?

从语言里,他辨出这一种味道。

哪怕不会流很多的眼泪,却终是流过吧。

为那个男人流泪,却从没人为他流过一滴泪。

哪怕知道,他在她心里是重于那名男子的,微微地,还是柔软酸涩起来。

起身,行至她跟前,柔声:

“见一面,倒是把你的心也伤了。早知道,朕就不该容你去。”

她随着他这一语,突然扎进他的怀里,这一扎,他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听得她的话响起,有些没来由,然,他却知道缘由的:“聿,你说过,不相信有下辈子,这辈子,我们一定要好好的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不管什么时候,不要再放开我,哪怕对我厌倦了,都不许你放开我!”

她从来不会任性地说话,除了佯装失忆时,有时由着性子的所为。

素来,她太过自持,是以,这般说时,她只把脸扎进他怀里,方说得出口。

这样,是不是对得住那一人的退出呢?

付出了所有,却以最暗淡的方式退出,成全。

她伏在他的怀里,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这份不回答,仅让她心里的忧虑愈浓。

做不出承诺的原因,仅是由于那道不为人知的规矩,抑或是她从午膳时就开始担扰的事呢?

“夕夕,陪朕去城楼,好么?”

“皇上说去哪,就去哪。”她恢复了称谓,把小脸从他的怀里欠出。

他淡淡笑着,他的笑涡,真的很好看。

他牵起她的小手,往室外行去,她却踏出室门的刹那,将手从他的手中抽离出来。

他意识到不妥,毕竟,周围有着宫人禁军相随。

可,真的想牵住她的手,哪怕,相伴走的路,不会太长了,能牵一刻是一刻吧。

是的,刚刚,就在她去银啻苍的那时,他的寒毒终于发作的开始没有规律起来。

若不是张仲恰好来送晚膳前的汤药,现在,他该是痛苦地蜷缩在躺椅上,被她察觉。

原来,从早膳时多了那碗看似滋补的汤药起,就是张仲察觉他的毒开始进入毒杀期的最后阶段才多煎的药,希望能将赤魈丸的药效加大,来控住千机。

只是,再怎样控,噬心之际,离得不远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撑到战争结束。

或许,在某一日,突然毒发,任何药都控不住,他的生命,就结束了。

这里,该是他最后的归途。

但,他还是做不到告诉她,她是有了怀疑。

只是怀疑吧。

她说过,不会多问。

这点空间,实则是他逼着她给他的。

只着她亦步趋地走在他身后,这种感觉很安然。

如果能一直到老,就这样,他走在前面,替他挡着一切风寒,她跟着他,永远不离不弃,该多好啊。

因着顾虑到她的身子,他要了车辇,往城楼行去。

下车辇,他摒退众宫人、禁军,仅带了她往城楼跟去,李公公因是近身的太监,亦拿了御寒的大氅,一并跟了上去。

饶是三月的夜晚,城楼上风仍是大的,吹得人衣袂飘飘。

越往前走,四下里哪怕没三步站着一守城的兵士,却只是寂静无声。

惟见那如墨的天上一钩清月,低得像是触手可得。然,这份可得,一如感情,看似很近,伸出手,即使能触到,又能握得住吗?

轩辕聿的步子不急不缓,风声里隐约听得见他腰际佩剑的坠子摇动中发出微微的声响。她跟着他,瞧到那摇晃的坠子该是一块上好的古玉,只是穗子终究在麈战中,愈显旧了,她紧跟上几步,恰好,他停住了步子,措不及防,她只顾着瞧着穗子,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旁边正站着一守城的兵士,但,由于是背向他们,警戒着城墙外的一切,是以,除了听到这些许动静,却是瞧不到动作的。

“瞧什么呢?”

“没。”她低低的应了一声。

这里,不会有闲人看到,除了后面跟着的李公公。

他揉了下她的额头,只将她的小手攥在掌心,往城楼最高处走去。

这是她第二次登上杭京的城楼,第一次的记忆,犹历历在目,只能远远得一个他的身影,这一次,他的手,却是真真切切地攥着她的。

她不想抽出手了,毕竟,现在,除了李公公外,他们走的甬道,借着城墙的遮挡,不会有再多的人看到。

他的手心,冰冷,这份冰冷,让她不自禁地将手反握住他的,只是,再怎样捂,终究是捂不热。一如,此时,此夜,凉如水。

城楼上的风刮得愈是大大了,愈大间,他携着她行至最高处,城顶,悬有巨制纱灯,径圆逾丈,在风中摇曳不定。

那纱灯,只映出明亮的一团光照在两人足下,耀目如同白日,在这耀目中,他携她,返身,往杭京城内望去,却仅见几点的灯光,昏暗地洒落于城内,衬着尚未有打更声时的死寂,竟仿似一座空城一般。

“冷么?”他语音温柔,戴着面具,他瞧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只觉得她的小手的暖意,似在褪去。

她摇了摇脸,摇脸间,跟着他们的李公公早奉上一件金龙大氅,他将大氅欲披到她的身上,她却欠身避开,一如从前,她就是这般地避开过他一样。

他知道,她想让他披着,他的手,看起不更凉,不是吗?

他不再勉强披到她身上,自己系了,将大氅张开,把她娇小的身子一并地拢进大氅内,她有些窘迫,却再挣不得。

那些士兵都背向着他们,全神贯注于城楼之外,该看不到这一幕吧。

这种相拥,是幸福的,他在她耳变轻喃道:

“夕夕,以后,每次出征,你都不用送朕,但,朕每次凯旋,却要你在城楼之上,第一个迎接朕。”

他许出这句话,是她一直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