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他的俊容就在咫尺,池安安不禁拿手指去触碰他的面容,从额头到鼻梁在到那紧抿着的唇。

她的眼里正含着情深,他却突然睁开眼,吓得她立刻收回手,像是被戳穿了什么秘密似的支支吾吾指控道:“你…你装睡!”

陆岩平静地回答:“被你吵醒的。”

昨夜的场景重新回到池安安脑海里,她羞愤地翻过身去,背对着他。陆岩将她的别扭看在眼里,淡笑,从背后搂了搂她,拨开她的长发轻吻她的后颈:“去刷牙洗脸,我让人去准备早餐,嗯?”

陆岩显然已掌握了池安安的敏感点,她被他一触便即刻跳了起来,又牵扯到腿根,一阵呲牙咧嘴,下床后愤恨地剜了一眼始作俑者,这才逃也似地跑去卫生间。

陆岩望着她的背影摇头,他昨晚都已经很节制了,果然丫头需要好好锻炼…

客房管家送来早餐,陆岩却迟迟不见池安安下楼,于是上去找她。发现她正站在客房门口发愣,里头那一片狼藉默然陈述着前一晚的疯狂。陆岩搂着她的腰:“要是不想下楼,就在卧室吃吧。”

将池安安带回主卧,陆岩让管家把早餐也送了上来。陆岩坐在床边,道:“吃早餐。”

他将餐盘摆在她膝上。她瞥了他一眼,然后拿起面包来吃,边咬还边偷瞄他。陆岩看着她不专心地把面包屑啃的到处都是,终于开口:“想说什么?”

池安安又偏头往客房的方向瞅了瞅,转而瞄了一眼陆岩,像在斟酌要说什么。

“怕我始乱终弃?”陆岩蹙眉。

“没有!”池安安急忙否认,拿着手里的面包频频摆手,星子不断甩到陆岩的衣服上。

陆岩低眉,池安安不好意思地放下面包,拿纸巾去给他擦,她的声音低低地:“不过,我是有一点点担心…我好怕你哪天真的会不要我。”

陆岩身体一僵,抬眼看见她低垂的脸,他握住她机械地替他擦拭的手:“池安安你这个笨蛋,你要我说多少次?我不会也不可能不要你。”

池安安张开手:“抱抱。”

陆岩妥协,将餐桌摆到一边,倾身搂她入怀。池安安靠在他胸口,嗯,还有股面包的香味,她闭上眼,噗嗤一声笑开:“那你说一百次吧,说一百次我就信了。”

男人瞬间眯起眼来,她这是在耍他吗?

第三十三章

池安安在床上躺了半天,享受着陆岩伺候吃喝,好不快意。直到下午三点,才硬被男人拖出门去透气。

夏季是欧洲旅游旺季,到处都是游人如织,何况巴黎从来都不缺人。陆岩本说要去池安安的学校,却被女人一口回绝,说地方太大走起来累。殊不知池安安实则做贼心虚,从前和她一起泡吧的那些朋友好多还在学校厮混,万一真碰上了漏出点什么话来,池安安此刻好不容易开始的甜蜜生活可就要亮红灯了。

于是觉得最恰当的去处,还是商场。巴黎无疑是个购物天堂,又适逢夏日打折季,是不能不让人疯狂的。池安安原先因为累,一直挽着陆岩,走路也慢吞吞的,不十分精神。此刻进了商场,顿时生龙活虎了起来。

陆岩心情也不错,由着她东奔西跑,还跟在后头提纸袋。不过比起上一次,池安安的购买力似乎有所提升。离开商场时,陆岩看着自己满满当当的双手,心下这丫头真不是好养活的。

逛了街,又吃了饭,两人回到酒店就开始收拾行装,陆岩安排了第二天的飞机去南法。其实要说收拾,也只有陆岩在收拾。池安安只是在边上看着,其实,她喜欢看他忙碌的样子。不都说男人认真的时候最迷人吗?虽然池安安眼里陆岩什么时候都迷人,但他认真给她当保姆的时候最迷人。

看陆岩忙活地差不多了,池安安这才站起来蹦到他身后,蹭地一下跳到他背上。陆岩被她这么突然一冲,倒没什么大碍,反而是池安安自己因为幅度太大,扯得下身直疼,呜呜地趴在陆岩背上不动了。陆岩忍不住扯开唇角,憋着才没笑出声来,真叫是自作孽不可活。

池安安张口咬陆岩的脖子:“我看见你偷笑了!”

“自己傻还不允许人笑?”

“都是你害的好吗!”池安安勾着他脖子在他耳边大声嚷嚷。

陆岩单手托着她立起身,然后把她背到床上:“早点睡觉,明天要早起。”

池安安见陆岩说完自己也要睡上来,立刻吓得退开几寸:“你干嘛?!”

陆岩鄙视地瞥了她一眼:“动什么歪脑筋?睡觉!”说完他就关灯,认真召唤起瞌睡虫来。

被晾在一边的池安安恶狠狠甩了他两个白眼,自然没被接收。池安安翻过身背对着他,妄图酝酿睡意。身边的男人呼吸平稳,非常安静,可池安安总觉得他是在干扰她。不然她怎么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呢?!

数过的羊都占满半个山头了池安安依旧意识清醒,她无奈地低声叹息,起身打算出卧室喝口水、透透气,结果刚把身体撑起来就被一支手臂按了回去。本以为已经熟睡的男人此时将她搂住,她吓得浑身一僵,结果他就这么抱着她不动了。

“你…你没睡着啊?”

“你一边数羊一边翻,怎么睡?”男人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不悦。

池安安撇了撇嘴,嘟囔:“谁要你和我争一张床的。”

“少废话,睡觉。”

“你拍拍我的背?小时候我妈都是这么哄我睡觉的。”

池安安的声线在此刻听着特别软糯,似撒娇也似委屈。可陆岩竟似乎不为所动,池安安瘪起嘴,在心里刚要腹诽,男人确真的轻柔地拍着她的背。低沉磁性的嗓音随后钻进池安安的耳朵:“睡吧。”

池安安鼻息间都是陆岩的气息。他单纯地抱着她,像哄孩子一样哄她入睡,池安安的心简直要化成了一滩水,抬头蹭了蹭他的颈子。

陆岩这时候也是享受的,她带着一种“家”的柔软和温暖住进他围着高墙的心。可惜他的享受也就持续了一分多钟,女人一句得寸进尺的“能再给我唱首摇篮曲吗”迅速就将这温馨戳地支离破碎…

总之,两人还算安然度过了一个不怎么补眠的夜晚。

次日,两人一早退了房奔赴机场。从巴黎飞到尼斯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但却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巴黎自有它的风情万种,可尼斯的阳光和大海更让人心旷神怡。池安安在法国读书的时候,也总和大多数法国人一样七月到跑到蔚蓝海岸来晒太阳。在无垠蔚蓝的碧海蓝天之下,喝上一杯特调,什么事情都能暂时放下了。

陆岩选的酒店座落在艾泽村,酒店由城堡改建而成,拥有路易十三时期风格的独特装潢。从尼斯蔚蓝海岸机场出发,二十公里行至酒店。南法的小镇古朴却不失雅致,墙边四处都点缀着红色的花朵,风中带着海的气息。人们到这里来度假,什么都不做,躺着看海,或者在弯曲的小道上,用双脚感受历史的厚重。

两人放下行李后,便出来散步,前台说今天小镇中心有集市,还给指了路。池安安和陆岩就依着服务生指的方向往集市走。小镇中心的广场并不大,尤其在挤满了商铺的情况下,更显得热闹非凡。草帽、衣服、精油、纪念品,各式各样的店铺竟也能让人目不暇接。

池安安在卖草帽的店铺前左挑右拣,给自己戴了顶宽沿草帽后,右给陆岩盖上个男士草帽,瞬间让气势非凡的大老板沾染上一点青春随意的气息。陆岩自然是不太喜欢这顶帽子的,店主笑着拿镜子给他们照,一边用法语夸赞他们两个的时候,陆岩清清楚楚看见镜子里面自己的脑袋,真是不搭,可和身边的女人站在一起吧,好像,又很和谐。

丝毫没有注意陆岩内心的各种独白,池安安爽快地付了钱,然后将陆岩拉到一边,拿出手机调了个自拍模式,拽着陆岩要拍照。陆岩不是很喜欢拍照的类型,只要一拍照,他的脸部表情就会尤其地僵硬,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他极少会对着镜头笑。所以池安安拉着他拍照他是有压力的,要是笑不出来,她十有□□会生气,觉得是他不开心的表现。

于是,陆岩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在池安安倒数到一的时候,陆岩扭头亲了她。池安安自然很惊喜,但陆岩没料到,池安安竟要求重新拍张“正经点”的。可怜了陆岩,最后还是逃不过要为了女朋友在镜头面前“卖笑”这一关。还不是卖一次,是卖三四五六次。可对方还不惜福,理所当然道:“你笑得太僵硬了!”陆岩淡然地接受批评,但内心却燃着小火苗,暂且忍着这丫头,晚上有的是时间讨回来。

逛完集市,带着草帽,提着精油,两个人就回了酒店。套房有个视野绝佳的露台,摆放着躺椅和遮阳伞,一眼望去,绵延无尽的蔚蓝海岸与远处的天连接在一起。池安安放了东西就戴上墨镜在躺椅上休息了,可陆先生迟迟不出现,她进屋发现男人在打工作电话。她只好自己回露台晒太阳,不知不觉竟这么躺着睡着了。

再拨开眼,太阳已经西沉。池安安身上覆着一条薄毯,海浪声从远处渐次而来,消弭在奔途中,围栏边男人的衣角被风微微吹起,在这铺天盖地的蓝里,他沉静地伫立。池安安起身,走到他身后,环抱住他,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微风吹拂着每一寸的皮肤,随着夜幕热度也缓慢消散,可赤着足的池安安丝毫不觉得冷,她拥抱着他,就像是拥抱着全世界。

陆岩眺望着远处的海,他今天听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市里政策有所转变,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很大一部分靠着基础建设为收入来源的公司都会遭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其中包括池家,也包括陆家的分公司。他开了几个小时的电话会议,并没有来得及向池安安说些什么,但直到结束她都不曾打扰。他到露台寻她,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安然的、宁静的。他想或许,他并不真正了解她。

直到此刻,她的手环住他的腰,那股柔软却又坚定的力道,让他明白他多年来所误解的是什么。她不需要他无时不刻的陪伴照料,她需要的只是他爱她的信念。

他转身,垂眉仔仔细细地看她,她也不怯,微笑着对视。明媚皓齿,与漫天渐起的星辉共璀璨。他俯身吻她的唇,隐去所有他想说的话。

三天后,两人离开南法,搭乘一早的班机回国,结束了这一场宛如梦境的美好旅行。

池安安去机场的一路上都没什么精神,因为大姨妈她老人家又来探访了。这次出来没带红糖,陆岩只好由着池安安吃止痛药。直到上了飞机,药效才差不多发挥出来。

“好些了?”陆岩偏过头问还靠在她肩膀上的池安安。

池安安点了点头,但没半点起身的意思,反而稍稍挪了一下,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靠着。

陆岩展开笔记本电脑,说:“回去给你泡红糖水喝。”

池安安绽开笑来,他探身在陆岩的侧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陆岩一愣,池安安看着他脸上晶莹水亮的印记,缩到一旁偷笑。陆岩斜了她一眼,拿起纸巾擦掉。

池安安转而看向窗外,她不记得这几年坐了多少次国际航班,也不知道这样的云雾已经看了多少次,可这一趟,他始终在她身边。

以前每次她在安检口和他道别,她回眸那一刻总是模糊了视线,于是久而久之,她开始选择不回头。可每一次离开他,她都觉得害怕,就好像她变成了一块浮木,漂泊无依。

池安安不自主地去握住陆岩的手,陆岩反将她的手裹在掌心:“再睡会儿?”

“你这次放假都没忘了工作,坐在飞机上就消停点吧。”池安安盖上他的笔记本,打开了飞机媒体设备:“不如陪我看电影啊?”

池安安没等陆岩回答就开始饶有兴致地选电影,陆岩也就没负她的意。她选好了片子,还帮他把耳机带上,又自己带好,再吩咐空姐拿了点小食。除了屏幕小了点,倒真像是去电影院看电影似的一本正经。

对于池安安而言,或许三年前,她逃也似的登上班机的那一刻,根本不曾想到她能等到今日,他安静地坐在她手边,和她十指相扣,认真地陪她看着毫无营养的好莱坞大片。所以有时命运跌宕起伏真是很难一夕看透。

但陆岩算是看透池安安这丫头了,叫她好好睡觉不肯,拉着他看电影。他是用心配合了,怎料片子看了没一半,余光所见,丫头已经歪着脑袋去会周公,连耳机里传来的阵阵枪声爆炸声都丝毫没有扰她清梦。陆岩只好替她盖上薄毯,取了耳机,再将座椅放下,看着她的睡颜,他想着保姆这个角色,终究还是他的…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回国,两人开始恢复了各自的忙碌生活,陆岩早出晚归地操持着公司,池安安也每天都去工作室报道。

不过,池安安回国的第一件事,是去探望陈清妍。这个准妈妈并没有池安安预想中的哀戚模样,反而是吃不离嘴,一副真心要结婚养孩子的自得劲。陈清妍一听池安安来了,甚至还拉着她一起,给她塞了好几块凤梨酥。

池安安有些迟疑地接过,陈清妍在之后的近一个小时里,除了吃和看着电视,几乎没和池安安说一句话。池安安也就机会开口说池含,更没法安慰或劝导。直到快走,池安安才终于问出口,说:“清妍,你还好吧。如果你不想…”

“我很好。”陈清妍笑,大力地往池安安背上招呼:“你和宋暖都别给我担心了!不就嫁人嘛,我都想通了。快回去吧。”可她那个过分无忧无虑的样子让池安安更担心。

但池安安也还是没有料到,之后的诸多或坎坷或欣喜却都与这几日见着的这些人息息相关。好比陆乔南,又好比陈清妍。而池安安当时也只以为是些日常琐碎。

gloria的画作发布,作为画中人的池安安一夕之间在西方的知名度又得到了不小的提升。池安安甚至收到顶尖美术馆的邀请,想要举办她的画展。她心情大好,春风得意,当天晚上就去了趟超市买好食材准备到陆岩公寓大展身手以示庆贺。

陆岩和池安安其实口味上有些差异。她有点挑食,还喜欢大鱼大肉,浓油赤酱,面包就着老干妈,别提多简单粗暴。陆岩不同,喜欢清淡的口味,但凡是盘里飘着一层油的东西都他都是冷眼嫌弃的。陆岩从以前就不知道教育池安安多少回了,结果姑娘完全不顾他尊尊教诲,依旧我行我素,陆岩慢慢地也就放弃了。两人基本住一块儿之后,陆岩会嘱咐阿姨每次烧一道口味重的菜。要是他自己煮饭,也会照顾池安安,往菜里加点辣。他一直都是迁就她的,她万分知晓,所以偶尔也要报答一下。

凉拌黑木耳、虾仁炒西兰花、芦笋白玉菇,再炖上一锅虫草鸡汤。陆岩到家时,一室香气。池安安听见他的动静,从餐厅走了出来,她戴着淡蓝的围裙,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素净的脸上绽开笑颜。这并不是她第一次为他下厨,可他依旧心有触动。他过去总是会忽略她的成长和努力,故而每每停下脚步,端详在他眼前的池安安,他的心都立刻化了般地柔软。这是致命的,又是恩赐般的柔软。

他上前,亲吻她的额头:“有好消息?”

“哎,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陆岩轻笑:“是什么好消息?”

“泰特美术馆要展览我的作品!”池安安忍不住尖叫起来,捧着他的脸,“你知道这多难得吗?!泰特!伦敦的泰特!”

陆岩虽不是圈内人,但鼎鼎大名的泰特现代美术馆他自然知晓。他替池安安高兴,见她如此兴奋,也就任由她的爪子在他脸上作祟了。

换了居家服,陆岩与池安安一同坐下来吃饭。几样家常菜做得也不失精致,池安安往他碗里频频夹菜,边夹边自问自答:“我做的菜好吃吧?肯定好吃!吃的光吧?你多吃点!”

陆岩也很配合,比平日里还多添了半碗饭,两人真就把三个菜给消灭了。唯独这汤分量太大,留着的大半锅便装好存进了冰箱。陆岩说吃得有点饱,便邀池安安一起下楼散步消食。

他们所住的公寓环境优美,绿化覆盖率高,因而不少住户会在饭后出来散步、遛狗。从公寓出来,陆岩很自然地拉起池安安的手。他步子迈得不大,与池安安显得十分同步。有人说恋爱最好的境界在于两个人在一起,可用以享受不尴尬的沉默。池安安只有在达到如此境地时,才深以为然。

她过去十分害怕与陆岩相处时的沉默,因为无法辨别沉默背后他的情绪。她常常扮演开心果的角色,唧唧喳喳寻找各种各样的话题,都是想要通过对方的回答和言语来反复确认他的情绪。此刻却不然,即便无法得知他此时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心情又到底如何,她依旧坦然。只因心意相通、情投意合。

两人在小花园的曲径中行走,春意初现,乍暖还寒。池安安缩了缩肩膀,陆岩停下脚步,侧过身来,将她开衫的拉链拉起。她看着他利索的动作和理所当然的神情,不禁莞尔,抬起脚尖在他侧脸留下一个吻。

陆岩是个很神奇的男人,池安安时常在某个瞬间冒出这样的想法。他看上去是个太冰冷的人,可待人处事却能做到万分周到,处处透着一股暖心的善意。从家世背景到本人的样貌气质就已无可挑剔,若再加之这一份体贴,也难怪只削一见终身误。事实上,对陆岩这样相思成狂的何止池安安一个?

池安安从前放了学跑去陆岩家老宅蹭饭,每次都能看到在家门口徘徊的女同学。高矮肥瘦,姿色各异,或奔放或腼腆,无一不是找陆岩。应门的保安大叔很快就不甚其扰,结果想了个办法,把所有礼物和需要传达的话全都先记录下来,再代为转发,活脱脱一个收发室。

她也没少听陆岩的那群兄弟们调侃,说哪家姑娘为了他彻夜不眠,叠了九百九十九只纸盒,文艺出了新境界;又说哪个姑娘一哭二闹只差三上吊就为了瞅他一眼;那些年少轻狂会做出的糗事,不只池安安做过,别人也做过。或许唯一不同的是,坚持到最后的人,是她。

然而,池安安必须承认她是占了便宜的,因为两家人关系亲近,她每每都能在艳羡的目光里顺利地进入陆宅。可就连她这个占尽天时地利的人都耗尽心力、差点断送了性命才终于能同他比肩,如此想来,要走进这个男人的心里到底有多难?

“你记不记得那时候上我家来给我补课?”池安安突然问道。

陆岩点头:“初三一年,高三申请学校一年,给你补了两年。”

“其实很多题我是会的。”

“我知道。”陆岩勾出一抹浅淡的笑,“一道题最关键的地方解都出来了,结尾反倒不会。”

他不由回忆起当年。不论是初三还是高三,她的成绩都是不错的,偏偏他一给她补课,她题就解得乱七八糟了。她非得让他从头讲起,一步步解给她看,她这才作恍然大悟状,并且称赞他一番。可他也不是假人,每每讲题时余光瞥他,无一不是在看着他的脸而非看着他解的题。她的这些小动作,他竟从未觉得无聊反感,而是无声地配合纵容。

“那你倒是很配合我嘛。”池安安挑眉,“难道说,你一早也对我有想法?”

她说这话纯粹是出于调侃,可陆岩却没如往常直白地让她少想些有的没的,反而卖了关子似的回了句“也许吧”。池安安不禁愣了一下,但他显然不想多说,她也就没什么追问的念头。

她是很怀念十八岁之前的时光的,那时她真的可以说是上帝的宠儿。她的家庭为她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她需要担心的事情太少,于是太过关注她自己,关注于那些细微的如今看来可以称之为矫情的小情绪。回头想来,那既是一种不成熟,更是一种无法挽回只可追忆与嫉妒的幸福。

她的记忆力留存着夜深母亲端进屋的夜宵,暖胃的皮蛋瘦肉粥上撒着嫩绿的小葱,她有些睡眼惺忪,肩头披着陆岩递来的薄毯。他在她的错题帮她订正,每一步都写得详尽,字如其人,他的字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她看着他的字,不禁目光上移,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路游移到他的侧脸。他有时会微微蹙眉说,用“看题”二字将她逐渐飘走的思绪拉回,有时则索性抬手将她的脑袋摆正。

那些相伴的夜晚有许多细碎的画面。她曾趁他不注意撕了笔记本的纸下来叠成个爱心塞进他的口袋,在他来之前在房间里试衣服再到楼下给他泡咖啡,而当他讲题时身体微轻气息将她笼罩时,她大反应地跳起来,让他不禁横眉…

池安安收回思绪,呵出一口气来:“你今年生日想怎么过?”

“你有什么打算?”

“你生日我打算什么?”

陆岩摇头:“你从前不是争着要操办这些事情?”

“你是在暗示我给你办生日聚会吗,小叔?”

“随你。”陆岩耸肩。

池安安嗤笑,低声咕囔道:“傲娇,就你傲娇。”

池安安对陆岩的生日,其实是早有打算的。在她刚回国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要怎么给他庆祝生日。她要办场盛大的聚会,请上所有的亲朋好友,然后以女朋友的姿态挽着他的手臂登场。这个画面她当初臆想的时候每次都像个花痴一样地笑出来。现在就要成真了,她反而不太愿意付诸实践。

陆岩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热闹的人。从前他的生日聚会也都是她和陆岩另外喜欢热闹的好友一起张罗起来的。他虽然嘴上不说,可结束了看着杯盘狼藉,偶尔她瞥见他的神情,是散场后的疲倦和孤独。池安安在那时候,总莫名地觉得心疼,她喜欢的人其实是害怕孤单的。他需要的不是随时散场的热闹,而是长长久久的陪伴。

之后的几个星期,池安安都在思虑今年如何以情动人,给陆岩一个不一样的生日。那日她准备去陆岩公寓找他一起吃晚饭,哪知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只听见客厅里传来刺耳的赛车声。走近,满地零食残骸中,混世魔王陆秦正全情投入地玩着飞车,而陆盟小朋友穿着他会发光的儿童鞋正肆无忌惮、天真无邪地在真皮沙发上走模特步…

池安安震惊当场,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诶,池安安,怎么是你?”陆秦一局游戏打完,这才注意到一边呆若木鸡的池安安。

“没大没小的,叫姐!”池安安回过神来,把东西放到一边,三两步过去抢过遥控器把音量调低,“你为什么在这里?”

“是我先问的你好吧?”陆秦斜了她一眼,随即眼珠子转了一圈,“哟,你这不会是正常手段搞不定我小叔,打算玩儿阴的?”

池安安抬手往他后脑轻轻招呼了一下,臭小子就哇哇喊疼,演技非凡。

“小小年纪嘴里没个正经的。模型白给你买了,非但没透过半点消息,还损我。收了东西不办事儿,你有没有点职业道德?!快说,怎么跑你小叔家来的?”

“还不是陆盟这家伙,人矮腿短跑不动路,爸妈和爷爷奶奶去旅游,不乐意带着他,但又不能留他一个人,结果只能牺牲我来照顾他。”陆秦摊了摊手,“总之走之前我们俩被托付给小叔了。小叔这不忙么,就先把我们送过来了,他说开完会就回来。”

池安安半眯着眼:“你爸妈要去玩儿多久?”

“十几天吧。”陆秦说完,就顾自开始了游戏,宣告谈话结束。沙发上的陆盟还在欢快地走来走去。

池安安提着袋子走到厨房,拨通了陆岩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