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陆屿峥搀了她一把。

“我背你过去。”他说完就蹲了下来。

“我还行。”她逞强不想让他背。

她不想额外耗掉他的体力。

“很近的,一会就到。”他依旧蹲着未动。

她还没有挪动,直到视线里愈发眩晕起来。

尤商商糊里糊涂的就被陆屿峥背了起来,她软绵绵的趴在他的肩上,厚实有力。

其实,男人的肩膀也是会让人沉沦的。

她心想。

“陆屿峥,下次不准再背我了。”她忽然又冒出一句。

“为什么?”

“我怕你多背我一次,我就会更喜欢你一点。”她似睡非睡的,总疑心着是在心里和自己说着悄悄话。

“那就喜欢好了。”他的嗓音不知何时暗沉下去,轻轻的,像是她的幻觉。

“陆屿峥,问你件事。”

“你说。”

“符莎说你有两个战友是因你而死的,真的有这回事吗?”上次被符莎围堵时,她对尤商商提过这事,甚至于离开的时候还不无好意的加了一句,“如果你有天知道你自己喜欢的人是个嫌疑犯,我很好奇你那时的反应。”

“他不会的,我信他。”那时的尤商商斩钉截铁的反驳起来,乃至于到今天,她虽然有无数次的冲动想要问他里面的过往,问他是如何在那个清贫的边防站一守就是这么多年,然而还是忍住了她自己的冲动。

陆屿峥有一瞬间的僵硬。

“不过我信你,即使你的战友真的死掉了,那也只是当时的形势所逼而已,你没必要为此内疚一辈子。”她说时忽然抬手往他后鬓上的发梢轻触了下。

都是板寸头的发型,她的手心带过,只觉得发梢直硬且扎手。

其实,她很怕,以他现在这样的工作状态,在未来的不经意的哪一天,会遇上未知的艰险。

只是,那句担忧,没有说出口罢了。

他的心头猝不及然的涌过一道暖流。

似乎,有了这句话,身上的那道无形枷锁居然轻便了不少。

他没有回应,继续大步往前面走去。

陆屿峥说的地方的确不是很远。

他把尤商商放在岩洞里的平坦处,又出去捡树枝过来。

熬过刚才那阵强烈的眩晕感,尤商商觉得自己状态又好了一点回来。

她也想帮陆屿峥分担一点,撑着起来走出岩洞,想要就近捡点树枝回到岩洞里。

尤商商此时才打量起陆屿峥背她过来的地方,岩洞的左侧外面有处干枯的树丛,她想着枯树容易点着,头重脚轻的往那边走去。

尤商商快要走到那簇枯树前面时,后面忽然隐隐绰绰的冒出两具白森森的骷髅。

尤商商起先是以为自己先前在遗址洞穴里踩到过白骨的阴影而已,难以置信的揉了下她自己的眼睛,直到她再次看到枯树后面,分明靠着两具骸骨,在昏暗的光线下,那骸骨更显惨白。

尤商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几时出声尖叫的,直到耳边响起陆屿峥的声响,“怎么了?”他显然是听到尤商商的尖叫声急赶过来的,乃至于连吐息都是喘的颇为厉害。

“陆、陆屿峥,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两个人的骸骨?”之前虽然在洞穴那边踩到过松脆掉的白骨,不过毕竟是已经隔了好多个世纪的白骨,看着不至于如此的让人悚然。

而眼前的那两具骸骨,除了头骨上已是白骨凛然,身上还有点没有完全腐烂掉的衣物,葬身此处后也无财狼吞噬尸骨,就一直立于此处,直至自然腐烂变成白骨。

第36章

“他们应该是从别处坠落下来的,证明还有其余的出路。”相比之下,陆屿峥就镇定了许多。他安抚了下尤商商,就开始往那枯树的后面走去。

尤商商虽然心头悚然,好在身边有陆屿峥在,她便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往前面走去。

等到两个人走到骸骨的前面,尤商商盯着其中一具骸骨,忽然就捂住了她自己的大半个脸面。她只觉得脑海里轰然一下,虽然这么多年其实也对李凡能够生还出现不抱希望的了,可是此时亲眼看到他的骸骨,她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这是李凡,他身上的那个手表还是张瑾送给他的。那天我高烧,他说去了陈松的画展,他怎么会跑到这么完全不搭的地方——”她哽咽着出声。

“这是我的战友郭益,我一直以为他是被文物贩子杀害了并且抛尸荒郊,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的尸首,没想到他会困在这里。”陆屿峥对着左边的那具骸骨说道。

“抛尸荒郊?”

“那天我也凑巧去看陈松的画展,不过那天正好轮到我值班,郭益主动和我调班。和他一起值班的还有另一个战友,我回来的时候另一个战友已经身中数枪而亡,郭益则是直接消失,地上有一滩血迹,后来化验出来是郭益身上的血迹。站里前几天抽检没收的一批文物也跟着不知所终。作案方在现场没有留下多余的指纹,这个案子到今天都没查出一点头绪,我一直以为郭益和对方殊死搏斗后,被带走后抛尸了。”

陆屿峥的声音平静的毫无波澜,他说完后忽然又蹲下来,毫不避讳的翻起了郭益身上的残留物品。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看完画展的他刚回到站里,就看到那个战友躺在地上,后脑勺是一大滩的血迹,双眼睁的老大。

死不瞑目。

这么多年了,若是不去看他和郭益的合照,他都快记不起郭益的长相了,但是那个战友瞪大的双眼依旧会时不时的蹿过他的脑海里。

他不能让黄土下的战友死不瞑目。

所以这么多年来,即便他的履历早就可以高。升调任其余区域。

而他,从来不曾想过其余的念头。

如果那天他没有心血来潮要去看画展,事情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也许中枪乃至凭空消失的会是他。

但是这世上没有也许。

“这个案子我跟了很多年。”他从黄益膝盖上的包里掏出东西翻看起来。

“他和那个中枪而亡的战友是不是就是合照上挨着你最近的那两个人?”尤商商一听,心头立马清楚了陆屿峥先前反常举动的缘由。

“你们看起来感情挺好的,不过你应该从来没有想过也许郭益才是和文物贩子勾结的内线,才会主动和你提调班的提议,以及事后干脆就玩消失。”

“我也有过这种猜想,只不过他消失后,系统里没有他任何的出行记录,后来干脆就将两人一起定义殉职牺牲了。他的家人悲痛欲绝,从此再无他的音信,他以前最为牵挂的就是他的母亲,可是直到他母亲病重去世那天他都没有出现,我也就不再往那个方向想了下去。”

“或者说你更多的还是念着和郭益以前的战友情谊,自欺欺人的不愿意将他往内线的方向上去想,所以这么多年你一直执着的去找真相,要是有新的真相被你发现,你就可以从心底深处把对郭益的起疑给收了起来。”

陆屿峥未料到尤商商前后间会想的如此通透。

但是,不可否认,她说的全部正确。

“不过我好奇的是,他们两人怎么会凑到一块?”巨大的震惊过后,尤商商还是没想明白面前的郭益和李凡的相遇。

“你和我说下李凡的情况。”

“他是我隔壁班的同学,从很偏僻的大山里的小村庄里出来,家境贫寒,我们是因为同在学校里勤工俭学时认识的。他平时为人热心,同学间的人缘也很好。他好多次和我提到,在他们那个村里,出个大学生简直是很稀奇的事情,而且他家里为了供他读到大学,东拼西凑的欠下不少的债务了。我知道他很想早点毕业,早点赚钱给家里还债的。”尤商商一提到李凡的事情,心头就不由得恻然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余的信息。”

“对了,张瑾很喜欢他,不是一般的喜欢,我觉得张瑾喜欢他都快到了病态的地步。其实张瑾家境很好,她爸爸是开公司的,所以李凡失踪后,张瑾要辍学去找他时,她爸爸气得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并断绝了对她的经济支持。那时我们一起到澄江村里支教,张瑾一直以为李凡喜欢的是我,她不知道的是李凡喜欢的其实是她,只不过李凡觉得和她家境相差太大,怕误了她的前程才没有和她说开。我那时看着张瑾骄横的不顺眼,也从来没和张瑾说过李凡喜欢她的真相——”

“你最后一句说什么,重复一遍?”陆屿峥忽然打断尤商商,声音肃然,似乎是捕捉到了什么要紧的线索。

“我说我没告诉张瑾李凡喜欢她的真相,后来么她找李凡都快找的疯癫状态了,我就更不敢和她说了,我怕她会因此更加走不出来。”尤商商不无挫败的说道。

“不是这句,是再这之前的一句——”

“之前那句——我好像是说李凡和她家境相差太大,怕误了她的前程——”尤商商努力回想。

“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他消失之前,他有没有什么异常?”陆屿峥迫切的追问起来。

“异常倒是没有,不过好像那几天他自己出去瞎逛的次数比较多,他说澄江村的风景好,要多去溜达拍些美景,带回去当创作素材用。”直觉告诉尤商商,在陆屿峥的分析里,李凡似乎也有点问题。

“问题就在这里,我想,李凡和郭益应该之前就是相识的。”

“恩,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撞到一起困在这里。”尤商商赞同的点点头。

“或者更精确的说,两人是受雇于同一个幕后指使者。”

“幕后指使者?”尤商商不解。

“因为郭益的家境和李凡差不多,虽然不是像李凡那样偏僻的大山里出来,他父母都是身体不好常年吃药,而且他母亲在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我猜那个幕后指使者都是故意找这样背景的人替他办事的。”

“这个也有道理,估计是为了巨额的报酬才会接下来的。只不过他们到底接了什么样的活,会被困在这里?”尤商商一边赞同的点头,不过还是继续有新的疑团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