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果看到,那个时候,那男孩才有办法稳稳站了起来,泥污满身中只有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闪亮精神,可也透着阴冷的寒光。那寒光甚至比昨晚遇见时候所见还要阴冷几分。苏果都不能想像,一个小小的孩子能有那样的深刻的寒冷。只见他走出来晃了几下后,又回去刚才起身的泥沼,伸手扒拉几下,摸出一大团也满是污秽的东西,左右转转,见附近有一水塘还算干净,他便走过去,冷静地将那些东西一一清洗出来。先出来的是一只镶红宝金累丝长命锁,这种东西她以前做玮月的时候见过,不过男孩手上那件因为镶嵌的红宝有鸡卵之大,才显异常珍贵。

荒山野岭,加手握重宝的阴寒男孩,怎么看怎么古怪。难道是这个男孩偷了东西逃来此处?再看他又洗出一件东西,颜色润黄,底下一寸左右见方,原来是方田黄印玺。苏果以前见过的君文的一方闲章用的也是田黄,据说已经是最好的了,可是看那男孩手中田黄的色泽,竟是比君文那块还好。如果这方印玺还是老古董的话,那就价值连城了。

苏果越看越疑心,又见那男孩洗出一件水色极好的翡翠雕龙九连环、一件汉玉含蝉、和一只远古时期的金虎符。小孩拿出最后一件的时候,苏果见他恭恭敬敬地双腿合拢跪正了,用双手珍而重之的捧着那件东西下水,不是象刚才那样用拇指搓食指抠的,而是极有耐性地捧着那东西在水中打圈,用柔和的水波缓缓涤荡上面的污垢。苏果好奇之极,凝神屏气看仔细了,终于见那男孩神色虔诚地必恭必敬地捧出手中宝物。雨后初晴的阳光正好正正地照在那方宝物上,苏果凝神一看,大惊,不由跳了起来,冲口而出:“乐履尘!”幸好腰间的安全带拦住了她,她一屁股坐回椅子,尤自怔怔发呆。男孩手中的宝物正是她做玮月时候赠给乐履尘护身的羊脂白玉观音。怎么会到了那男孩手中?而且周围看去,正是她昨天拜访过的郊外小山,男孩出来的地方,全是淤泥污秽,像是刚刚发生过山体滑坡。难道,乐履尘最后诅咒中的怨毒让他存活了上千年?

难怪那自称墨鸦的男子看上去那么面熟,他与玮月的脸有点象,可是已经看不出他小时候的圆润线条,现在的乐履尘,看上去类似他自称的名字墨鸦,浑身带着阴寒邪恶。

收起手指,睁开眼,见身边美女冲她和煦微笑,她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忙也冲那美女友好地一笑。那美女微笑道:“做恶梦啦?刚才看你的手指起舞,我不由想起,《红楼梦》中神仙般的女孩子玩起‘拇战’时候一定也是与你的手势一般美丽。”

苏果听了大是中意,连忙笑道:“那我刚才跳上去又撞回来,可不可以叫沉闷的‘射覆’?”

那美女欢然而笑,道:“你那么精灵美丽,怪不得可以与同样精灵一般的北极狐成为朋友。我一直想着什么时候抽个假期到北极拜访那些美丽的精灵,看了你的文章,我都恨不得把工作辞了现在就走。”

苏果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笑道:“原来这张脸都那么有名了,都是编辑坏的事,我不小心把那张自己的照片给夹在狐狸照片中寄出去了,没想到他那么庸俗,居然用美人头做那么好杂志的封面。你是做遗传的吗?我有计划去大兴安岭调查动物群落,你有没有兴趣?我准备趁着现在天还没冷下来,这几天就出发。”

那美女显然没有想到苏果会对陌生人发出邀请,有点尴尬地道:“还是没时间。要是再早几天,趁暑假时期学生休息,我或许可以调剂出来一点时间。我对居住在大兴安岭的鄂温克族语言有兴趣,曾想过退休以后,或许到那里住一段时间,将那么稀少的语言形成可以书写传授流传的文字。”

苏果听了眼睛一亮,道:“我记得朝鲜的文字以前也是只有语言没有文字,需要用汉字的音和意来记录,五百多年前才由世宗着大臣编写出文字来,那可是很有意义的事呢。”

两个女子趣味相投,交换了通讯方式。美女叫徐闱,三十出点头,竟然已经是一所世界名校的教授。

陈樨几乎是吃完中饭便迫不及待地出发去了机场,他多少长了个小心眼,没把苏果要来的消息通知罹。虽然与罹无话不谈,可是他早就看出罹对苏果有心,否则,他怎么可能对苏果的事一直那么热心。虽然是最好的朋友,但陈樨安慰自己,什么都可以出让,唯独老婆是不可以让的。

陈樨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正好有几个省办的人也在机场等着接人,大家熟悉,聊了几句。陈樨自己也感觉到今天有点神不守舍,怕言语之间对父母的同僚有所得罪,不得不在一个电话进来时候借口出去外面独处。所有诸如心跳加速,手心发汗等现象一一在他身上出现。高考时候都没那么紧张过。让他奇怪的是,有两个体格健壮的年轻男子说说笑笑从车子里出来,手上倒拎着一块牌子,上面居然写着“欢迎苏果小姐”。难道还有另一个苏果?或者,苏果来此不止是看他?

想到这个,陈樨不免失落。可还是足足等足了半个小时,等到苏果的飞机降临。但心中还是不免在想,那两个持牌男子的到达时间也是比苏果抵达时间早很多,可见他们也很重视苏果这个人。但他们究竟是哪种角度的重视呢?

苏果很是周到,到达时候先到出口探一下头,与陈樨打个招呼,这才回去等行李。她注意到人群中有两个男子持着写着她名字的牌子,她除了陈樨,没有通知过别的人,难道是乐履尘让人来接?考虑到乐履尘的阴暗,而陈樨又是他以前最痛恨的陈姓,苏果不想让他的人与陈樨接触,干脆当作没看见。

陈樨相信苏果出来探头时候一定已经看见那块醒目的牌子,但见她没有招呼的意思,心里很爽。终于,看见只穿着简单白衬衫,米色及膝裤的苏果背着一只双肩包走出来,长发被随随便便地用橡皮筋扎到脑后,清纯一如学生。这个时候省办的人与他拍肩说话他也没听见,全身心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一点,那一点就是苏果。省办的人见陈大公子迎上一个绝色美女,非常殷勤地接过美女的双肩包,然后双眼一直不离美女地一起出去,等他们的背影消失于转弯处时,全体轰动,新闻啊。

陈樨的千言万语等到遇见苏果的时候全哽在喉咙,嗫嚅半晌才浓缩成一句:“你几乎没变。”

苏果并没感觉出这话有什么千钧之力,只笑了笑道:“现在赶去接阿乐来不来得及?小学好像挺早放学的。”说话的时候,不时回头看举牌站在那里的两个人,隐隐感觉这两人不像是正道上的,很有点邪气。

陈樨顺着苏果的眼光看过去,不得不违心地道:“要不要与他们打一声招呼?”

苏果摇头:“不要,我不想与他们接触。看着不像好人。”但还是又回头看了一眼,马尾巴刷过陈樨的手臂,令陈樨非常后悔穿的是西装,而不是夏天众人都穿的短袖。

“昨晚跟阿乐提起你要来,阿乐开心坏了,说一定要我们一起参加她的小朋友钟笛的生日PARTY。他们几个小朋友是在幼儿园认识,一起进的小学,因为我们这些家长的鼓励,所以经常借孩子的名义聚会。平时都是我带阿乐参加。”

苏果意味深长地看着陈樨微笑,却没说去还是不去,只是问道:“有个问题昨晚才想起来,你给阿乐报的户口上,她姓什么?”

陈樨被苏果的笑搅得心神大乱,没想到苏果一眼看穿他想拉她出去示众,以在舆论面前造成生米煮成熟饭的心思,好在苏果没就此发挥。忙如释重负地道:“还是姓苏,不能抹煞她母亲一个人抚养她的功劳。”

苏果微笑上车,很客气地对陈樨道:“我打个电话给人。”苏果要找的是墨鸦,她作为一个狐狸精,虽然对墨鸦存活千年的现实并不会太惊讶,怀疑是他师傅观月楼主当年胡塞给他的丹药起的作用。但是她心里总是觉得,墨鸦可能还记着当年的诅咒,看他那阴沉样,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今天他人没到,却能千山万水地指挥样子同样有点歪门邪道的人过来接她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可见他现在有不小的势力。这样的他如果想实现那个诅咒的话,会不会是很大的灾难?都不知道千年下来,一个人埋在地底下,那怨毒会发酵成什么样子。

手机接通,接起的不是墨鸦的声音,苏果大喇喇地道:“我是苏果,请墨鸦接电话。”墨鸦后面也不加先生之类的称呼,因为从墨鸦出土时候的举止看,他对玮月给的东西相当珍惜,说明他虽然恨天恨地,可一定不恨这个姐姐。或许以后感化墨鸦的时候,还得搬出玮月的影响来。既然如此,她现在便得争取比墨鸦稍高一点的位份。

墨鸦接起电话,简单地道:“我的人没接到你。”

苏果用以前玮月的声音温柔地道:“我出来时候看见他们了,但是我不好意思再麻烦你。”

墨鸦不说话,沉默好久,令苏果都要怀疑是不是信号断了的时候,他才道:“你昨天到这儿来做什么?有人说你去了城外的一处荒山。”

苏果略惊,但随即想到,墨鸦今天早上见面就叫她苏小姐,显然是已经做了调查。只是没想到他的调查能做到那么细致,显然他的根系比她想像的还要发达深入。干脆与他玩玄的,吊起他的胃口:“说起来很荒唐,因为从小做梦经常梦见那么个地方,这次去算是圆梦吧。我查了好多县志,才知道古代那么有名的一个城市现在只是不起眼的小城了。可是到那里一看,什么都没有,山不是我梦中的山,不知是不是因为那里十几年前曾出现山体滑坡。怎么,不会你也梦到过那个地方吧。”

墨鸦沉默更久,这回苏果有了准备,“苏小姐,请问你还梦见过什么?”

苏果干脆笑道:“还要荒唐,我梦见我居然有一个弟弟窘迫地住在那里,可是到那里一看,别说没梦中的山,鬼影子都不见一个,周围也没什么农家,有农家的,年轻人也早进城打工了,看来什么时候我得去看一下心理医生了。”

却听墨鸦在电话那端呼道:“不可以。”但随即他便领悟到什么,转作原本沉静的声音,“苏小姐,说起来很巧,我也有类似的梦,所以才会问你。你先别去看什么心理医生,等我,我们见面详细交流一下你再作决定,可不可以?”说到后来的时候,语气中还是透露出急切。

苏果狡计得售,当然说好,“我这几天处理一些个人事情,请你别让你的人打扰我,过几天我去大兴安岭,你有空的话,下周六我们在哈尔滨碰头。”

墨鸦一口答应。他当然会一口答应。这时候苏果已经怀疑,一定是他在电梯里给她解头发的时候开始注意到她的气息的。因为第二天他一直口口声声说熟悉她的气息,当年他可是趴在玮月怀里痛哭过的。而且从墨鸦前后两天态度变化来看,墨鸦今早送她到西安机场,套磁的可能性比较小。这个冷酷的人可能把心中最后一块温暖留给了玮月。苏果当然不可能变回玮月去劝解他,否则怎么解释中间间隔着的千年?即使解释得了,她是狐狸精而不是他真姐姐的现实不是粉碎墨鸦心中最后一块温暖了吗?所以,她只有故弄玄虚。

陈樨体贴地等着苏果打完电话,又思考了一段时间后,这才说话:“你看前面右首,就是阿乐的小学了。”

苏果往前一看,笑道:“贵族学校。”

陈樨嘻笑,把车停到停车场,那里已经停了不少名车。苏果自己下车,见刚下车的陈樨已经被一个年轻男子拉住说话,“小陈,我说守株待兔总是没错。你怎么把手机关了?封仲都找不到你。”一边说,一边已看向苏果,笑容里顿时有了意味。

陈樨也是与那人勾肩搭背的,“阿乐妈妈回来,我去接一下,封仲没告诉你原因?苏果,这就是阿乐的小朋友钟笛的爸爸,我们都叫他阿钟。”

苏果只得过来招呼,阿钟看着苏果,却对陈樨道:“好了,我明白你为什么关机了,没良心的,干脆阿乐交给我,你们两个自己玩去,也算是我今天的功德。”

陈樨只是笑,却不解释,绕到车后,从里面拿出一本《国家地理》交给阿钟,笑道:“给钟笛的生日礼物之一,苏果,你给他签个字。”

阿钟看看封面,再看看苏果,恍然大悟:“怪不得长年不见阿乐的妈妈,原来你做研究去了。去了一年多吧?这一年我们几个家长聚会都没见你。”

苏果这才明白陈樨主动出示杂志的意图,也是,他明显爱着女儿的妈妈,只有用这种方法说明两人长时间不在一起的原因了,否则他少年得志的人,一张嫩脸往哪儿搁?只得笑视陈樨一眼,对阿钟道:“是啊,为了全面了解北极狐,我去挪威住了一年,去年等阿乐开学以后去的。刚刚听陈樨说阿乐的小朋友聚会,他正游说我呢,只是我在北极闷了一年没人说话,怕今天笨嘴笨舌被人笑话,陈樨才不便做决定。”

一旁紧张地看着苏果的陈樨这才松了口气,取出笔给苏果,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声“谢谢”,这个时候,苏果感觉陈樨很可怜。她那么多年看人下来,最清楚陈樨心中所想。

趁她签字时候,阿钟拉了陈樨过去,轻笑道:“难怪老弟你守身如玉,原来老婆是这么一个美女,换我也看不上别的女人了。老天不公平,居然还是才女。”

陈樨一脸是笑,可是心中一点没底,从苏果笑视她的一眼看,她不是傻乎乎容易低头的女人。再说,她与刚刚通话的那个墨鸦之间似乎很有玄机,苏果很主动地在给那个墨鸦机会。陈樨知道,他只有善用手头这一点点阿乐给予的资源了。

陆续又有陈樨的朋友过来接孩子,几个人围成一团,陈樨与苏果一直只是微笑,由着阿钟开发布会。苏果看见陈樨从车后拿出一箱杂志的时候,只会骇笑,“你这会不会是有王婆卖瓜嫌疑?”

陈樨笑道:“我还想把以前登着你文章的晚报分发给他们,可惜找不到那么多。不过那些报纸我给你存着,你还想看吗?”

苏果即使不是狐狸精都看得出陈樨眼中的情意,有点吃不消,但又喜欢这张长得象君文的脸对她示好,那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带给她久违的刺激。是以前刚认识赌徒时候,心中不确定他对她的好,是以患得患失,又因为心中的爱而勇往直前的那种刺激。反而是与君文相处之初,有的只是哭笑不得的无奈。有点不敢看陈樨的眼睛,低头道:“给阿乐留着吧,让她以后看看,她小时候是怎样的小财迷。”

陈樨听了笑道:“春节时候我父母也领教阿乐的财迷了,不得不一人封一个大红包,我全给她买了国债,算是给她理财。我的保险箱里现在有一格是专门给她用的,里面已经存了不少钱。苏果,你这次回来,会不会再为她写几篇?”

苏果想了想,道:“试试看,等你上班阿乐上课去的时候我写写看,不知道隔了一年,还写不写得出当年的感情。”当年是透过阿乐看赌徒,现在心情颇有不同。

陈樨看着低着头的苏果有点乱的头发,心里很想给她理一理,但此时他还不敢动手,“这次你回来,看上去气气色好了不少,人也乐观很多。我本来真担心你,又一直找不到你,见你回来,真好。”

陈樨虽然短短几句话,可是苏果却听出很多意思。以前她与陈樨说过她心上人死了,可陈樨哪里知道,她刚刚又死了一个。陈樨还在为他当年的质问内疚吧?苏果想了想,轻道:“真苏果的事,我这回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有些细节我不便解释,你得相信我说的话。”

陈樨连忙点头。旁边的朋友听说他们刚刚团聚,看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都挤眉弄眼地看着他们取笑,倒也没不识相地去打扰他们。不过他们还是有点怀疑苏果的年纪,这两人什么时候生的孩子,看来自视甚高,不屑酒色的陈樨以前还那么风流过。直到学校大门打开,阿乐跑出来扑进苏果怀里,他们才真正相信苏果是阿乐的妈妈。阿钟当即拍着陈樨的肩膀戏说要给他儿子钟笛定下娃娃亲,美妈生美女,现在不定下阿乐,以后还哪有机会。

因为生活安定,教养得当,一年不见,阿乐真成了小美女,想到是赌徒的魂在阿乐身体里,哭笑不得之余,心里还是很有亲切感的,阿乐更是不用说,抱着妈妈狂亲,又一个一个的叫小朋友过来,炫耀自己的妈妈,一边又赶着小朋友做鬼脸,说着“谁说我没妈妈的,道歉。”“我妈妈比你妈妈好看。”“我妈妈最好看,最好。”

这一晚,阿乐玩得特别开心,钟笛家一百多平房的客厅铺着地毯,大家席地而坐,孩子们毫无障碍地跑来跑去,阿乐总是不忘记跑累了钻进苏果怀里叫苏果抱着。陈樨一直伴在苏果身边,离开也只是给她取吃的取用的,那份体贴,让苏果心里暖暖的。虽然她知道,只要她愿意,很多男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可那也得是她看得上眼的。陈樨,因着他与君文相象的脸,苏果愿意接受他的亲近。

孩子们玩到最后,一个个都睡倒在各自妈妈怀里,大人们说话都吵不醒。很晚,陈樨和苏果才得以告别出来,又在停车场和朋友们说了好一会儿时间的话,才算真正告别。苏果上了车才敢说话:“这哪是孩子生日party啊,简直是大人们的酒会。一看你们的架势就是大人们拿小孩子当幌子。”

陈樨笑道:“那是当然的,阿乐幼儿园那么多同学,最后只这几个走到一起,主要还是看他们父母亲的实力。不过我给阿乐办生日没敢在家里办,只好找酒店。你在的话,在家里办就方便了。今天就住我家了吧,免得阿乐睁开眼睛看不到你。你如果怕不方便,我住到我父母家去。”

苏果笑道:“以前也在你那儿住几天过。还是那幢别墅吗?我还是住那客房吧。看样子,阿钟跟你算是比较好的。”

陈樨笑道:“他在靠我拿批文。我们这帮酒肉朋友嘛,凑在一起时间长了,似乎还真有那么点感情了。但要说朋友,那还有点距离。”

苏果道:“到你这位置,你的朋友不跟你有点业务往来或合作,那是不可能的了,可能即便是打小一起玩大的朋友,也会与你谈谈业务。想明白一点,不用太计较什么单纯的友谊。”

陈樨很真诚地说了声“是的”,后面想跟一句“听你的”,可是有前车之鉴,再不敢胡说八道,怕又把苏果吓走。“你和阿乐住过的房子我还保留着,你什么时候回来长驻?如果还喜欢这房子的话,我把钥匙给你。”

苏果微笑道:“心野了,不愿意在一个地方多呆。谢谢你。”

陈樨听了不语,他不会听不出这是婉转的拒绝。一直到家,都没再说什么。陈樨抱着熟睡的阿乐,苏果背着她自己的包,走进别墅,有保姆迎接,为了阿乐,陈樨不得不放弃不用专职保姆的习惯。

苏果记性好,进门便指着一楼的客房问:“我住那儿吧?”

陈樨拿下巴指指楼上,道:“跟我上去,这儿现在是保姆房。我给你留着房间,跟阿乐的房间有小门相通。”

“专门给我的?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苏果照直了问。

“当时装修阿乐房间的时候,我把隔壁房间打通了,想着你要是来的话就这那一间,与阿乐也近一点。喏,你打开那扇画着kitty猫的门,那是通向你房间的。”陈樨轻轻把阿乐放下,手脚利索地给她脱鞋脱袜,看来是个二十四孝老爸。这个样子,换作一年前,苏果可不敢想像。连陈樨自己都不能想到他会做这种琐碎事。

苏果看了忙碌的陈樨一会儿,这才打开腰门,进入据说是属于她的房间,至此,陈樨虽然没直接说,他的心意已经全放在她面前任她宰割了。陈樨是个生意人,怎么一点策略都没有,这样做不是得被她苏果捏着做人了吗?

她的房间很素净简洁,色调偏白,没什么多余的东西,桌上唯一多出来的东西是一蓬开得轰轰烈烈的粉红蔷薇。床单是白色间条,盖的是白色丝绒毯。久违了的舒适。要不是嫌自己的衣裤比较脏,苏果真想跳上床去蹦两下。

“喜欢吗?”陈樨不知什么时候收拾完阿乐,走到门口,但以门为界,没再进入,“如果不喜欢,下次你来时候我改一下。”

苏果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转圈,笑道:“很喜欢,以前我房子的色调也与这儿差不多,我喜欢白色。”

陈樨这才又放心地笑,“本来床单颜色不是这样的,但看你在杂志封面的照片,感觉你与白色非常融合。这才……呃。”看到苏果打开一个壁橱的出门,陈樨尴尬地打住,说不出下面的话来。这个壁橱门怎么会忘了锁?记得应该是锁住的啊。

苏果看着壁橱里面林林总总的东西,不由笑道:“怪不得桌面上什么都没有,原来都是放在这儿,咦,怎么茶杯不配套的?也好,各自的茶杯分清楚,免得喝……”苏果忽然呆住,不对,这儿的东西有古怪。看向陈樨,见他手足无措,眼睛闪闪烁烁地都不敢看人。忙悄悄一算,终于明白,这儿的东西都是她用过的。举起一个玻璃杯,一年下来了,她的唇印还在上面。一时也呆住了,看着陈樨说不出话来。

“宣判,宣判,快宣判啊。”陈樨心中钟鼓齐鸣,可平日里灵活的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话。苏果一定是明白这些东西是什么了,不知道她盯着他看,想的是什么,她会有什么反应呢?这个时候,她要么不说,要么,说的不是“是”就是“否”。陈樨忽然很害怕,怕苏果嘴里说出“否”。时间太仓促,她回来后都还没多少时间交流,加上以前她又是被他气走的,陈樨还能指望是什么答案呢?算了,还是别让她说出来,否则若是说了“否”,挽回就要难上几分。只得嗫嚅道:“你赶了一天路,早点休息,我在对面,有事叫我。”

苏果还是呆呆地看着陈樨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看阿乐那一间的灯熄灭,门被轻轻关上,她还是拿着那只玻璃杯发呆。很多人对她好,可没见过象陈樨这样痴心的。这几年她上穷碧落下黄泉,身心俱疲,与君文在一起虽然很快乐,可也让她疲惫,那一家子太大,很多时候人是做给别人看的。这时候来到一个很有家的味道的小环境,而且还是她习惯的环境,又有一个那么痴心的男人等着她,她一下有了丝萝托乔木的依赖感。他会用心地对她好的,他知道怎么对她好。

洗完澡睡觉,脑子里翻来覆去地考虑着这个,一直睡不着,那么舒适的床,那么舒适的睡衣,那么舒适的环境,都能让人沉迷。忍不住取出手机,打陈樨的手机。原本是想让自己死心的,那么晚了,他睡觉还能不关手机?却是通了。

“你还没睡?”

“嗯,脑子乱。”

“过来。”说完,不等陈樨回答,苏果便关掉手机,扔在一边。人早就缩进毯子里,疯了,这是疯了。

怕老婆者,根据其成因,分为被迫型和自愿型。陈樨最初被朋友称为妻管严,可经朋友们多方观察取证,发觉苏果温柔理智,樱桃小口决不可能发出河东狮吼,而且陈樨在生意场上又素来是以强硬骄狂著称,又岂是一个小小女子所能降服得了,可以推理,陈樨自愿雌伏,成为妻奴。

换作以往,周末两天因为没有杂事干扰,陈樨一般是到公司处理一些内部事务,或者与一些朋友来一场高尔夫约会。可这一次的周末,谁约他都是拒绝。而原指望积极一把,在公司加班被老板看见以获得嘉奖的员工失望了一把,老板压根儿没出场。

老板正在家里围着老婆女儿无计可施。阿乐想去游乐场,可是陈樨怕九月的太阳晒化了冰雪为肤的苏果,他总下意识地觉得苏果与北极狐有着微妙的共通,应该耐不得热。苏果想在家呆着,看看阿乐的功课,陈樨又怕生活太单调,苏果最后会不会腻。他竟然在一夜之间成了个悲观主义者,总是怕什么事情做得不对,使得苏果无可留恋,急于进入下一站,更可怕的是她可能再无眷顾之念。

早餐是苏果亲手做的,精致美味,营养合度,连陈樨这么个大人都对一份美丽又好吃的草莓冰淇淋慕斯赞不绝口。陈樨心中非常怀疑,一个看上去才二十五六的人怎么可能懂那么多,可又不敢乱问。但还是忍不住问:“苏果,你这一手功夫是什么时候学的?我很少看到样子这么漂亮,味道又很不错的点心。”

苏果微笑,道:“我喜欢吃花俏的东西,其实我最喜欢的是木莓上面浇一大勺奶油,越不健康的吃法越美味。西点比中餐学着容易,用量都是几克几升的标注得很明确,只要做过一次就差不多记住了。不像做中餐,几天不烧,放盐的那只手便没了准头。阿乐,你喜欢吃的话,等下跟妈妈逛街去买材料,回来和妈妈一起动手做,多做一点放在冰箱里。我们不去游乐场吧。”苏果怕热不怕冷。

阿乐疑惑地问:“我能做吗?那我要做大蛋糕,上面做出很多粉红的花。”

苏果笑道:“怎么不可以?妈妈还可以做奶油小兔子钻在巧克力蛋糕做的洞洞里。给阿乐带去小学,眼红死钟笛他们。”

阿乐欢呼,昨天他们小朋友已经被阿乐强迫着通过表决,选举出阿乐的妈妈最好看,这下阿乐又更有扬眉吐气的机会了。陈樨一直笑吟吟看着这两个人,想起以前苏果对阿乐也是连骗带哄,哄得阿乐服服帖帖的,这方面的本事他是没有的。可他有很要紧的问题要问:“你下周六一定要去哈尔滨?可不可以缓几天?”

苏果沉吟道:“我见过墨鸦就回来吧。那个人,我不希望他出现在这儿,他比较危险。”

陈樨听了狂喜,毫不犹豫伸手按住苏果放在餐桌上的手,又不便在阿乐面前亲昵太过,只得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可让他心中略微失望的是,苏果看了阿乐一眼,便笑一笑,把手缩了回去。苏果接受不了那么熟悉的场景,这种动作是君文常做,而陈樨又那么象君文。陈樨只得收回手臂,掩饰地轻咳一声,“我陪你过去吧,昨天机场那两个来接你的男子我看着也不是很上路。你一个女孩过去,我比较担心。”

苏果微笑,道:“不用,墨鸦不会伤害我,他只会当我是老好姐姐一样供着,但我相信他肯定会伤害你。陈樨,今天带我去逛商场,我需要添置一点衣服了,以后天天面对的是人,不能象面对着北极狐那么随便。还有,我对韩国烤肉想念已久。”

陈樨听着这话的心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好,不如这样,你的签证去香港方便吗?我们干脆去香港吧。我看你一只包里面装的东西不会多,不如一次性多添置一点喜欢的。”

苏果心说,我做皇后时候,天下最好的东西可以一个人占有了,占不了自己也可以变出来,哪里还存在喜欢不喜欢的,富贵如过眼烟云这句话对她来说合适不过。不过是因为要和陈樨继续在一起,总得给他留着颜面,不能太过简单了。“我对衣服首饰之类的兴趣一般,穿着打扮只要不要象昨天那样太随便,与你的朋友环境格格不入就行。阿乐,昨天你们小朋友是不是说妈妈穿的衣服最难看了?”

阿乐大笑道:“妈妈真聪明,我跟他们说,妈妈要是穿上裙子,他们的妈妈就更难看了,他们就不敢说话了。”

陈樨忽然感觉苏果很理智,理智得太超然,似乎任何事在她眼里都不值得挂怀。包括今天早晨,他还想依恋一会儿她的馨香,她却跟鲤鱼打挺似的一点没留恋地跳出被窝。让他的心里好一阵失落。是不是因为她热爱自然,生性也就自然洒脱?“那我这样安排好不好?先去商场走一圈,然后到高尔夫俱乐部餐厅吃烧烤,再去超市购物,晚上去吃海鲜,吃完你们如果还不累,我们……”

苏果连忙伸出手摇着,笑道:“打住,打住,我又不是明天就走,你安排得那么密集,不怕阿乐累坏了?脚踩西瓜皮好不好?如果在俱乐部呆得舒服,晚点走也行。你怎么跟安排会议议程似的啊,呵呵。”

陈樨也有点不好意思,这哪像是他平时洒脱的风格,一定是心里求好求精太过了,这才考虑得战战兢兢的,唯恐有一点错误,让苏果不舒服。他只得笑嘻嘻地对阿乐道:“阿乐,你看爸爸被妈妈取笑掉了。妈妈说爸爸像个老古板。”

苏果笑道:“不许找同盟军。出发吧,哎,我该穿什么衣服?我只有休闲的。”

陈樨听了这有点撒娇的话心中跟浸了蜜一样,笑道:“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你反正披张报纸都没人说你丑。”

苏果笑,这是实话。“可是我不想走在你身边就跟个好不容易攀上高枝的掘金女似的,好歹俺们也是有些小名气的人了。再说我穿得差,你不也得被人骂小气不是?”

陈樨笑道:“你披挂得叮叮当当象棵圣诞树地出去我才没脸呢。你喜欢我穿什么?阿乐穿什么?我给阿乐换了。”这一刻,陈樨才觉得轻松。他的神经给拽在苏果手里,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

苏果还是第一次体验带孩子出去逛街的味道,心中很是好奇,上楼换了件珠灰带莱卡无袖直身布裙,下面一双白色中根凉拖,头发还是往后束了起来,首饰一点没有。饶是如此,走出来的时候,陈樨还是眼睛一亮。

原本陈樨以为会在商场化上很多时间,可看到苏果走进商场,简单利落地挑了几套质料讲究,颜色全为黑白灰的衣服出来就完成购物了,还是花在给阿乐买衣服上的时间多。让陈樨心中不快的是,苏果不要用他的钱,非刷她自己的卡。不过陈樨忍着一言不发,直到上了车,这才有意无意地对阿乐道:“阿乐,买了那么多好看衣服,开心吗?”

没想到阿乐这个没良心的大声道:“不开心,妈妈不让我买小美人鱼裙子。”

苏果脑海里立即冒出那件俗不可耐的钉满珠光片的玫瑰红纱裙,哭笑不得:“阿乐,那条裙子穿着很俗气,非常俗气。”

陈樨没想到阿乐的回答会不受控制,忙接着道:“阿乐,你花自己的钱买小美人鱼裙子吧,爱买什么买什么。”

阿乐急了,冲着开车的陈樨吐舌头做鬼脸,“那不行,女儿的裙子当然要爸爸出钱买。”

陈樨闲闲地道:“可是你没见妈妈的裙子都是妈妈自己出钱买的吗?阿乐要向妈妈学习。”

苏果听到这儿才知道原来他说了半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笑道:“行了行了,别绕了半天弯子骂我,以后用你的行了吧?哪天用穷你了你才真开心呢。”

没想到大人的调笑,听到阿乐耳朵里全变了味,她一扭身抱住苏果,眼泪就管不住地流出来了,“爸爸不要骂妈妈,妈妈会气走的,阿乐要妈妈。”哭得异常伤心。

苏果明白,她上次的不辞而别,给一直跟着妈妈长大的小阿乐心中留下阴影了。心里很是内疚,既然担下了照顾阿乐的责任,临了却又临阵脱逃,说起来比较孬种没担当,还不如接手了阿乐,现在都能熟练给阿乐脱鞋穿衣的陈樨多了。见阿乐哭得伤心,她心里难受,忙搂住阿乐轻道:“阿乐乖,爸爸没骂妈妈,妈妈说错话了,妈妈以后不会离开阿乐了。”一边说,一边心中还真生出做妈妈的感觉来。

陈樨把车停到路边,追问一句:“真的不离开了?”

苏果点头,可又忍不住叹息:“你们都对我那么好。”可是你们最终还是要离开我的,丢下我孤零零一个人,你们知不知道?苏果心里想着,有一丝丝麻木涌上心头。

陈樨不知道“你们”里面除了他和阿乐,还有谁,但清楚,其中一定不止他们父女俩,但苏果既然已经答应,他的心还是放了下来,虽然心中有那么一丝悲壮的成分存在。凑上去亲亲苏果,再亲亲阿乐,这才默默地开车。苏果身上有无数的谜团,也似乎沉积了千年的哀伤和无奈,他很想走入她的内心,帮她解决所有问题。可是他现在有心无力,苏果的心飘在天边。

苏果自己也很无奈,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即便是没什么打击,可也差不多要厌倦了。可是,他们偏偏都对她那么好。

陈樨其实一点不喜欢高尔夫这种运动,这种慢吞吞的消磨时间的运动,对于他这么个对于时间锱铢必较的人而言,实在是不对胃口。可是有很多人喜欢,不管是不是真心喜欢。他为此经常得把约会安排在这里,时间久了,对这儿的设施产生了习惯,再说这个地方清静,环境好,不会都是油烟气。

可有一个不好,熟悉的人太多。以前不觉得烦,现在巴不得与苏果执手私语,恨不得把阿乐也送到母亲家里去,真受不得有人上来打扰。可还是有人上来,胖大的许总过来,巨灵掌一把拍在陈樨肩上,左手把一瓶酒顿在桌面上,嚷嚷道:“陈总,我跟你赌这瓶酒,上回太便宜你,只放了你三百块钱的血。”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看上苏果,若有所思,“陈总,你不会愿意在你那么漂亮的女友面前退缩吧?大家都在赌你敢不敢上阵。”

阿乐在一边很不满意地道:“许伯伯搞错了,妈妈是阿乐的妈妈,是爸爸的太太,不是女朋友。”

又有申总过来,笑道:“那陈总更应该上阵了,起码找个借口把这瓶酒开了,请我们喝酒,吃糖让你赖了吧。”

陈樨笑道:“瞧瞧,都知道我打得不好,凡有赌注的球局找上我一定没错。这样吧,我请大家喝酒,球就不打了,我还有老婆孩子要照料。”

许总笑道:“陈总这是什么话,好像是我们赖你酒喝似的,起来,你老婆孩子有我们照料着,你是一定要跟我比一比的,总不能我教了你那么多次你还是那点臭水平,至少给我看看你进步了没有。”

阿钟夫妻带着钟笛也正好进来,听见这边打赌,走过来也凑热闹,“许总,你今天不能饶了小陈?人家如花似玉的老婆在旁边看着,叫他怎么敢输?”

陈樨只得看着苏果笑道:“你等等,我立刻回来。”便要起身。

苏果看着陈樨那么尴尬,觉得满好玩的,起身按住他,贴着他的耳朵轻声笑道:“我帮你收拾了许总。”

陈樨大喜,抱起阿乐,道:“我们给你呐喊去,许总,我老婆跟你打,我家一门忠烈,都不用我出手。哈哈。”

许总打量苏果,疑惑地道:“你行吗?还是先把裙子鞋子换了吧,陈总,算我输给你好不好?”

苏果把鞋子一甩,赤脚上阵,“有什么不行,我在北极每天没事都跟狐狸们玩冰球。走,让你输也输得心服口服,免得你说还是让我们的。”心中不由得想起在北极时候常玩的打企鹅。

许总这下被苏果挤兑到悬崖了,只得与苏果三击掌,巨灵掌差点打歪苏果的手。阿钟看看苏果甩掉鞋子的雪白纤细柔美的赤脚,心说这人怎么能那么完美,连两只脚都美得让人心为之荡。陈樨真是喜欢苏果的洒脱,可还是有点不放心,切切叮咛:“别太赌气使劲,伤着自己不好。一瓶酒就一瓶酒,没什么,反正我经常是输的。”

苏果笑倚着他的肩倒提球杆出去,那副样子,老虎伍兹都没她自信。“相信我,我最讨厌占地那么广的高尔夫,所以最喜欢挫那些积极分子的积极性。”

陈樨心说,这什么理由,还是第一次听说。可还是在走出房间,走到太阳底下的时候,腾出一只手抱了苏果一把,怕被太阳晒烫的花岗石地烫着她的脚。苏果感激他的细心,踮脚亲他一下,这才昂然笑上战场。身后的钟太太好奇地与丈夫讨论,“他们两个昨天还跟刚谈恋爱的一样只四只眼睛看来看去,今天就不一样了,象对久别重逢的小夫妻。”

“还用说,要不是两人以前有问题,陈樨怎么肯放那么漂亮的老婆出去整整一年,自己独守空房?昨晚一定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了。”说话的时候,阿乐早找了钟笛过去玩。阿钟说完话,只觉得身后冷浸浸的,警觉地回头一看,见身后一个穿黑色T恤,黑色裤子,戴着墨镜的瘦高男子站在他后边,冷气似乎是从这个男子身上透出。不过即使有墨镜遮着,阿钟也感觉得出,这个阴冷的人只关心场中的赌局。

钟太太也感觉出那男子的关注,不由酸溜溜地跟阿钟道:“人长得好就那么好,以后小陈有得麻烦了,每天得提防老婆出墙。”

阿钟心说,丑人多作怪的比比皆是,出墙的往往是那些不怎么样的。但夫人面前是怎么也不敢直说的,怕耳根不清静。

很快,所有的人都闭住了嘴,所有人都想不到,原来球杆可以挥得那么好看,球杆可以与人如此浑然一体,配合着蓝天白云碧草地,那个小白球飞得象个精灵,带着眼睛,舞动自己的曲线,飞向苏果要它飞去的地方。苏果一杆既出,许总都没力气挥杆,沮丧地回身对陈樨道:“你老婆既然打得那么好,干什么还要我教你?我输了,那瓶酒我买单。”

苏果眯着眼冲许总笑,陈樨感觉她活脱脱像个小狐狸,可能是与北极狐一起呆了一年,手势风姿都学了个十足十。可是她为什么样样都那么出色,她哪来那么多时间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那么精?许总说完话,见陈樨痴痴迷迷地看着苏果笑,忍不住拍他一下,陈樨这才如梦初醒,笑道:“听说两夫妻互教开车,到最后一定闹到离婚,我可不敢冒这个险。许总,酒还是我买单,我请大家喝酒。”

苏果笑嘻嘻地凑到陈樨身边,轻道:“真好玩,以前看见这种呼五喝六的打赌烦得很,原来也满有乐趣的。我都赢来了,你干吗还要买单?”

陈樨笑道:“我得意。”又是双手一抱,把光脚的苏果抱进房间。动作非常自然,俊男美女,不见一点猥琐。阿钟看着这一切,心想看看那个墨镜男人的反应,不料回首看时,那人早就如幽灵般地消失,里面餐厅也不见人。他不识相地与陈樨一家挤到一桌去,因为儿子钟笛已经爬上那一桌。正好一个侍应生走过来,跟陈樨道:“陈先生,那瓶酒已经有人买单。”

陈樨略微吃惊,笑道:“许总那么客气干什么,好吧,那就算了。”

侍应生笑道:“不是许总买单,是个从来没见过的先生,全身穿着黑衣服,他说酒是送给苏小姐的。”

阿钟在一边听了恍然道:“我知道是谁了,刚刚我看见他也看着小苏打球,回头就不见了,这个人瘦瘦高高的……”钟太太补充一句:“大帅哥哦,我一看见他就想到基奴李维斯。”说到这儿的时候,脚下被阿钟踢了一脚,立刻明白过来,陈樨听了这话还能没感想?

苏果听了心里打鼓,还能是谁?见陈樨脸上虽然不明显,但显然有被压抑的警觉,不由心疼他,轻轻对他说:“是墨鸦啊,他还是来了。既然如此,我不如尽快见了他,把事情说说完也好。”

陈樨犹豫了一下,道:“这个人……似乎有点神秘。”

“而且还挺冷酷。”苏果轻道,“我出去给他电话,对不起。”

钟氏夫妇见此,不由交换了一个眼色,心里都觉古怪。

苏果走到外面草地上,很快拨通墨鸦电话,“你答应我的没做到。”

墨鸦却道:“我答应你的是我的人不会打扰你。”他似乎是在车上,车子里有轰响的歌声,那首歌苏果熟悉,也很喜欢,是罗大佑的《恋曲2000》。

“跟踪就不是打扰?相信你也在加紧对我的调查吧。我不妨告诉你,你查出来的都是我造的假,我的身世除非我自己肯说,你才能知道,别白费劲了。我把答案先撂在你面前,你的调查结果会是苏果是一个江南小镇的流莺,但是你相信吗?不要枉费心机,我不喜欢。包括我现在的所有行为,你能看见的和能调查出来的都是假象。”

墨鸦沉默一会儿,才道:“那么,我等你自己来告诉我,我现在就停止调查。”

苏果松了口气,但还是紧逼一步:“虽然我不喜欢,但我不反对你继续调查以验证我今天对你说的话的正确性。我只是看着你感觉熟悉,似乎你是一个久远之前的回忆,这才愿意搭理你,希望一起验证什么。即使我愿意搭理你,我也愿意跟你说真话,但是,我有底线,别自说自话惹火了我,不许打扰我的生活,否则,到时你撬开我嘴巴都得不到一个字。”

墨鸦冷冷地道:“我好像是吓大的。你以为你的话对我有用?”

苏果也是冷笑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相信你自己会取舍。我把我的底线先告诉你,希望你好自为之。周一我联系你。”

墨鸦还是冷冷地道:“走着瞧。”便收了线。

苏果不清楚,依墨鸦的个性,他会不会深入调查下去,然后调查到她身边的陈樨,然后勾起他千年之前的回忆,先灭了陈樨。也巧,千年之前,他的姐夫也姓陈。那个刺激对于他来说,太大。也或许,他今天已经知道陈樨,毕竟刚才打赌起哄,不止一次有人叫到陈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