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学者?”顿然萌生出崇敬之情。

“魔导师、炼金术师、幻象术士除了祭司,只要和魔法有关的,最初不都是学者么。”

“可是,你长得一点也不像学者。”安安相当自觉地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法瑟对面,撑着下巴认真地说,“你长得像演员模特。”

结果自然是遭了白眼。

“虽然这回和赫默接触不多,但我觉得你和他真是一点也不像。”见法瑟埋头看书,安安自说自话,“他好温柔,好有礼貌,一点王子的架势都没有,也不会傲慢得让人想抽打。”

“那是因为你化身了撒伽。”法瑟面无表情,“是个男人都会对撒伽温柔。”

“为什么?”

“长得漂亮身材好,冰冷的气质,男人都喜欢。”

“这样啊”安安想了一会儿,“那大王子殿下你喜欢吗?”

“我也是男人。”

没有来由的,安安觉得不舒服。她轻叹了一口气,摇摇手指:“别想了,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秘密吗?撒伽和赫默有实际关系。”

“什么?”

“实际关系。”安安俨然道,“就是,他们俩已经那个那个过了。而且还是定期的,每个月一次。”

法瑟先是有些惊讶,很快又甩了甩笔尖的墨水:“也是。再厌恨对方,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女,说没什么那才奇怪。”

“反应真无趣。我以为你会跟我一样震惊呢。”

法瑟本来正在拿笔,修长的手指却停在了笔筒上方。他抬头看着安安:“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去的那一天,刚好是他们例行那个那个的日子啊。”

“你没做傻事吧。”

安安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他长得这么像井洺,我怎么可能忍得住”

长久的沉默。

法瑟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你让他碰你了?”

“嗯。”

这一刻,夜晚变得格外寂然。

法瑟并没有给出回应,而是快速拿起那支笔,用纸巾擦擦笔尖,在纸上划了几笔。但似乎用力太大,那支笔也写不出来。他又划了几下,笔杆突然在他手中折断。

法瑟把断裂的笔杆猛地扔出去!

“——你出去!”

“瑟瑟,为什么突然就?”安安并没有动静,只是微笑着,仿佛一脸纯真不解地看着他,“放心啦,他没有发现我的身份。那天晚上,他把我拉到床上”

“闭嘴,我不想听!”法瑟指着门口,“滚出去!”

“虽然不知为什么,但看你发这么大火”安安依然带着平和的微笑,“我完全没有经验,当然不敢随便乱来啦。不然穿帮怎么办?所以,刚才骗你的。”

法瑟愣住。

“好啦好啦,我滚了。”安安站起来,一溜烟跑出去。

特鲁德海姆神殿。

路过这座梅勒一家人居住的神殿时,贝伦希德突然来了兴致,于是把随从留在门外,直接进去找梅勒。梅勒的性格虽酷,但父母和他几乎完全相反。他的母亲是个嗲到要死的娃娃脸,父亲索尔是阿斯加德的总理大臣,奥汀的左右手,却是个妻管严。这也是贝伦希德很怕在梅勒家里和他见面的原因。被这对前任雷神夫妇叨念了一通、以“索尔叔叔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啊”为结尾,贝伦希德逃也似的冲到后院,终于看到了梅勒。

但眼前的景象更神奇。

梅勒把头发扎在颈后,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针织衫,手里捧着一本童话故事坐在金色的花朵中。他的怀里坐了一个小女孩,身边趴了一个小男孩,都是还未入学的年纪,此时正在认真地听他念故事。他的声音依然低沉,但抛却了严肃,只剩下浓浓的温柔:

“然后黑骑士就说,我一定要保护好小公主,所以我会准时去”

这时,草坪里有两只幼年金翼龙滚到一边。梅勒放下小女孩过去扶幼龙:“吉娜,克斯汀,不要欺负小龙。”刚过抱起幼龙挠挠它的下巴,却潜意识发现小孩和龙都看着一个方向

他顺着那个方向看去,贝伦希德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梅勒沉思了大概三四秒,起身,转身,拽下扎头发的发圈准备闪人。

“看到我也不打招呼?”贝伦希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梅勒定在原地不动。

这大概是人生中最让人想死的时刻。

“原来以前你说不喜欢小动物,对你弟弟妹妹不好,都是装的。”公主的声音此刻幽灵般令人害怕,“你原来喜欢小孩,也喜欢小动物。”

今天还没穿军装,如此随便坐在草坪里从小到大一直努力在她面前维持的男人形象就这么毁了。这个时刻,梅勒恨透了自己的父母。

“喂!”

贝伦希德大步走过来,用胳膊狠狠撞了他一下:“不赖嘛你!”

“呃?”梅勒意外地回头。

“有爱心多好啊。”

“你不是说军人不该有妇人之仁吗?”

“妇人之仁和爱心是两回事。在家里也要跟个铁板一样多无趣。”贝伦希德坐下来,揉了揉两个孩子软软的头发,“你们俩有一个好哥哥,要听他的话知道吗?”

弟弟妹妹不约而同道:“是的,贝伦希德殿下!”

“话说回来,你比我哥好多了。”贝伦希德抱起小龙逗弄,“从我有记忆开始,那家伙就一直没让我好过。动不动就欺负我,还会在爸妈面前做出一副我欺负他的样子。”

梅勒蹲下来,抱起另一只小龙:“所以你就欺负我,对么?”

“哈哈,没想到你也这么记仇。”

贝伦希德抬头看了看深秋神界的天空。阳光并不刺眼,却还是令她眯起了眼睛。此时,她金色的瞳仁更呈现出了与光芒融为一体的透明,美丽得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那时候我是没法回击我哥,艾奇脾气太好欺负他也没反应,赫默就是妈妈的掌中宝,撒伽什么的都是女孩子只有逗你时反应最好玩,不找你找谁?”

梅勒原本想说“那现在你还欺负我”,但住嘴了。

因为,留在她身边的儿时玩伴,就只剩了他和法瑟。

而从法瑟发现可以救回洛基的秘密后,也渐渐在自己周围盖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不让任何人靠近。

到底血浓于水。

随着年龄增长,阿斯加德比以前繁华很多,富裕很多,但再也不是回忆中的那个充满了欢笑与梦幻的国度。就像是童年一样,只会随着时间的变迁而越走越远。

“过几天是艾奇的忌日。”贝伦希德回头看向他,眼睛清澈犹如金色的湖水,“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终于决定面对,真不容易。”

“三十七年过去,再强烈的感情也会慢慢淡了。”

梅勒笑了笑,没再回话。

这应该是你想要的结果吧,艾奇。

华纳海姆。

第二次潜伏,在撒伽的日记里看到“艾奇”,安安还以为只是同名的人,但根据内容描述,应该就是曾经的神赐将军。

其中有一篇日记片段如下:

为了履行什么订婚义务,每个月都要和赫默做那样的事,很恶心但没办法,为了艾奇死后的荣誉,我必须忍。

看到赫默就觉得讨厌。

讨厌他看我的眼神,讨厌他触碰我的身体。讨厌他在和我上床时用那种令人厌烦的口气叫我的名字。

如果那场战争中不是赫默撒手不管,艾奇不会死。

当然,罪魁祸首是贝伦希德这辈子最恨的女人就是她。如果不是她,艾奇怎么可能会遇到这种事?

太仗势欺人了。

另一个片段:

最近记忆断层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大概是因为那个东西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但我不想告诉赫默这么多。

无论在哪方面他都没法和艾奇比,就算他用温柔的口气跟我说话,也只会让我反胃而已。

每次他说“我不喜欢你,但是”的时候,我都特别想大笑着告诉他:“你不但喜欢我,而且是从小一直喜欢,我早知道了。遗憾的是,你和你姐姐杀了我爱的人,我就算死也不会爱上你。”

再一个片段:

我的初夜并不快乐。

和莱斯威新研制出模拟溶液后,原本只是变成贝伦希德的样子去开艾奇的玩笑当时艾奇喝醉了

之后贝伦希德全然不知情的样子让艾奇以为那是一场梦。

他永远不会知道那是我到死了都不会知道。

为什么我们会是这样的关系呢?

如果只是陌生人就好了。

这一次潜伏完成,安安回到阿斯加德,准备向法瑟汇报情况。

之前法瑟说过,撒伽从来不提她哥哥,任何人和她聊到他的时候,她都不会回答。所以当安安问起她哥哥是谁时,法瑟说干脆别记这名字了,免得露馅。

但撒伽竟然在日记里都没提过自己的哥哥。只有满篇对艾奇的爱慕,还有赫默的反感。

这些都出乎了安安的意料。

撒伽竟然讨厌赫默到这种程度。

而艾奇那家伙女人缘也如传说那样好,连冰山美人都为她倾心,也经常在日记里表达对贝伦希德殿下的嫉妒之情

但是,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密码是0629,是撒伽哥哥的生日。

安安回到图书馆,查了一下艾奇的资料。上面赫然写着:

重生纪元3013年6月29日——神赐纪元595年10月21日

结果几乎已经确凿,可安安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劲爆的事实。汇报情况之前,她跑去问法瑟:

“艾奇是撒伽的什么人?”

“是她哥哥。”

“亲哥哥?同父同母的哥哥?”

“嗯,亲的。”

Chapter 15

经法瑟这么一说,再回想一下撒伽日记的内容,感觉变得微妙起来。

她在日记里一直叫艾奇的原名而非“哥哥”,多半是因为不愿意承认他们的兄妹关系。所幸艾奇不知道她曾经和他露水姻缘,不然估计他死去都不会安宁。

虽然日记里没有详写,但联系之前赫默发怒时说的话,大概能看出艾奇之死和赫默脱不开关系。赫默会间接弄死艾奇,肯定又和贝伦希德失贞的事有关理清来龙去脉,安安忽然能理解撒伽古怪性格的形成了。

她成长的过程中应该没什么朋友,只有哥哥一个人,哥哥死后,又被迫和害死哥哥的人订婚。发生这些事,再加上特殊的出生、无法见光的感情、孤独一人的生活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还能做到不消极,那才是奇迹。

再三考虑,觉得没必要告诉法瑟撒伽的秘密。

冬季艾尔夫海姆的女神节很快就要到来,安安要在那之前和赫默培养好革命感情,这样才能在当日一举攻陷他探听机密,所以,去华纳海姆的次数也增多了。

安安在尽量尝试一种“撒伽慢慢变开心”的转变,开端便是故意让赫默知道自己要出去买东西,赫默自然会问她要不要他陪。安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你一个可以,别拖我时间。”

两人穿着便装上街。

衣着普通,但质地上好,外形也都散发着贵族气息。撒伽冷得像块冰,赫默的礼貌退让把他们显得更加般配了。因此,他们不过并肩在街上走了一段,就引来了不少人的视线和行礼。

此情此景,竟让安安想起了曾经和井洺上街的回忆。她并没有撒伽的冷漠和高贵,但他们俩在人界中也是出群的。此时和赫默这样散步,她和以前一样,看不到旁人的视线,眼中只剩下了他温柔的侧脸。

这些日子不是没有尝试过去打听井洺的消息,可全无音讯。她又不敢做出太多动作,免得坏事。

再看到赫默沉默的样子,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忽然,赫默转过头,视线与她相撞。

安安有些局促,生怕漏了陷,指了指路边一个贩卖小玩意的商人:“我想买一个挂饰。”

“看中哪一个了?”

赫默带着她走过去,她随便选了一个。赫默迅速拿出钱夹,拿了几个硬币给商人。商人推辞说法王买东西不要钱,赫默还是坚持。在他们互相推辞的情况下,安安却看见了赫默钱夹中的相片。

——那是撒伽的相片。

意识到安安视线,赫默脸色发白地合上钱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把挂饰递给了安安。看过撒伽的日记后,安安大概能琢磨出撒伽平时是怎么对他的,冷冷地推开那个挂饰:“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回去吧。”

“撒伽。”赫默唤道。

“什么事?”

“钱夹里装未婚妻的照片会给人加印象分,这对地位越高的人来说越有用。不过是外交形式上的东西,你没必要这样在意。”赫默的回答还是和以往没什么差别,“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把它拿出来。”

如果没看过撒伽的日记,安安一定会相信赫默的话。

但撒伽和赫默认识这么多年了在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才会非要与自己不相爱的女人结婚?

赫默如此压抑自己的情感,大概心里也知道撒伽对自己有多厌恨。大概只有表现出不喜欢的样子,才能勉强维持这种仅仅比陌生人好一点点的朋友关系。

这种时候,安安想起的却是井洺对自己说的话。

“对不起,我太急了。只想用尽所有的方法让你开心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了。”当时他曾经用尽全身力气去拥抱她,沉重得令她窒息,“我爱你。”

不知道为何会联想到这一幕。

但接下来另一个事实却令她更加头晕目眩:那个南亚的人类男子曾经告诉她,他在井洺的钱夹里看过她的照片。

井洺钱夹里的照片是高考结束后的她,素颜,黑发垂到肩上一些,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还土土地做了个V字手势。

赫默钱夹里的撒伽一头银灰头发垂至腰际,眼睛大却空洞,和她完全不像。所以她能确定这之间肯定不会有混淆。

但是,为什么井洺和赫默不仅长得像,言行举止像,连习惯都这么像?

和赫默不欢而散,回到诗歌女神殿堂,安安在撒伽的日记本中也无法找到任何线索。

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件事。晚上九点过,她去海神殿堂找赫默。平时撒伽一向直来直往,就是找人也从来不事先通知,安安也照做,直接进入了赫默的寝宫。

诡异的是,才九点钟赫默就上床睡觉了,好像还很疲惫,因为满地都是衣服。跨过一件件衣服,安安想看看他睡着没,却看见被褥在有规律地抖动,还有被褥半垮着男人露出的裸背。

隐约觉得情况不对。低头一看,果然看见了女人的衣服。

居然撞见现场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