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到最后和艾奇在一起的场景更是和现实有着天壤之别。

她靠坐在床头,想着梦中每一个清晰的片段突然觉得,这会不会是撒伽的梦想?

可是,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呢?

自新年过后,阿斯加德变得动荡不安。

为弥补霍德之门带来的损害,奥汀每年都会耗费极大的神力去挽救。如果让神族们发现法瑟在这种时候背叛他,奥汀统治的支持者肯定会和法瑟反目成仇。而神界的三个骑士团有两个都在法瑟的掌控之下,他在星耀骑士团的精英部队还是神界最可怕的武器。如果他奋起反击,就意味着分裂和战争的到来。

如此一来,神族的叛乱分子、内部的矛盾、境外的敌人都会变成最大的威胁,很可能会让阿西尔部落走向末路。虽然对法瑟不计后果的行为感到愤怒,但弗丽嘉还是对外宣布说奥汀身体状况不好需要休息,在他调养的阶段,由法瑟暂时代理他的位置。

但纸是保不住火的。

很多人都看到弗丽嘉和法瑟在英灵神殿前争执,就算没听清内容,也看见她对法瑟发怒又晕倒的场面。

质疑声越传越离谱的流言中疯涨。

弗丽嘉、贝伦希德、梅勒等等都在努力劝说法瑟,总理大臣索尔已经气得不想再看见他。赫默更是出事当晚就带着撒伽回到了华纳部落,之后杳无音信了。

安安一时间迷失了方向,却在走出星耀神殿的时候恰好碰到了法瑟。

法瑟从龙背上跳下来:“准备出门?”

那口吻好像前一夜的争吵都是空气。既然如此,安安也只好随口说道:“现在我的任务都完成了,你可以把井洺放了么。”

“你还没和神族男子结婚。”

“那我和你结婚。”安安有些尴尬,“反正都有过一次了,形式上的结婚没什么关系吧。”

“那个晚上什么仪式都没做。如果你选我的话,可能还要跟我睡一次,没问题吗?”法瑟微笑。

突然想起他要去夺走撒伽的话。安安摇摇头:“我不想了,就那一次,如果不算数,你的计划也别想完成。”

法瑟靠近了一些,伸手轻抚安安的头发:“第二次不会像第一次这么痛的,相信我。”

安安却猛地打开他的手,寒声道:“不要碰我。”

法瑟怔住。

“不是痛不痛的问题。”

满脑子都是法瑟看着撒伽眼神侵略的模样。极度不舒服又有些委屈的感觉涌上心头。安安后退几步,把她的海芙召唤过来,纵身跳上龙背:“我讨厌这里一切。不论是你,是神族,还是神界所有的一切。我只想和井洺一起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如果你非要强求我再做那种事,我也可以再忍,但心里真的很反感。”

安安骑着龙飞了起来。

“你去哪里?”法瑟抬头。

“和你没有关系。”

眼见她越飞越高,洛洛有追着海芙跑的冲动,却被法瑟强行留下来。

实际安安去了华纳部落。

嘴上虽说同意和法瑟再做一次,她可不愿意再受一次屈辱。和法瑟相比,赫默似乎要善良多了,如果找他,说不定能有什么对策

但是事情却和她想的差了太多。

抵达华纳海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海尼尔皇宫关了一整天,高空中所有的灯盏也全部熄灭。门口的守卫森严,安安怎么都进不去。后来还是亮出神赐将军的勋章,并说阿斯加德那边有急事才被放进去。

赫默不在光辉的殿堂,也不在他的寝宫,而是在诗歌女神殿堂。

撒伽的寝宫灯也全部熄灭了。

星光透过窗棂照入房内,在床帷上落下银色的光斑。撒伽穿着纯净的白色长裙,头发海藻般铺在枕头上。赫默跪在床边,轻轻挽着她的手,眼睛扎也不眨地凝望着她。

就算安安进去,他好像也无法察觉。

直到安安开口道:

“赫默殿下你们在做什么?”

赫默没有回头,依然紧握撒伽的手,声音沙哑:“她死了。”

安安以为自己听错,踌躇了一会儿又不敢多问,直到赫默把一个蓝色的瓶子丢出来:“昨天半夜她喝了这个。救不回来了。”

面对这种状况,安安也不方便提其他事。好在赫默没有赶她走,让她在华纳海姆先住下,并嘱咐让她不要把撒伽的死讯告诉任何人。

如果真因为法瑟的逼婚而自杀,也太贞洁烈女了。不管怎么说,撒伽死得很突然,安安趁赫默不注意的时候把她的日记拿走,想要从中找一些答案。

可是撒伽前一天晚上没有写日记。安安翻了翻以前的,大部分都是一些情绪负面的抱怨,十篇里有八篇都在想念艾奇,九篇都在骂赫默。

终于,她在十二年前的日记中找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最近法瑟把我逼得有点急了。也是,还有不到十三年的时间,如果我再不把东西交给他,他就要再等一千年。

我还是决定把那个东西放在这个中国女孩身上。在人界人口最多的国家里,任法瑟再聪明,势力再庞大,也不可能找到她。何况这个女孩和这个东西有如此相似的特质

有时想想,一旦这女孩寿命终结洛基就不可能再回来了,就觉得法瑟实在有点可怜。但是,我的父母死在洛基的手下,怎么没见人去可怜我们?所以,我也不可能让他把邪神救回来,去威胁奥汀陛下的统治。

安安心中一跳,又继续往前翻,竟很多篇都提到了自己,最早的竟是出现在自己四五岁的时候:

在窥镜中看见了一个女孩。不敢相信人类里竟也有和我长得相似的人,而且还是差别巨大的中国人。她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可惜个性完全相反。但看着缩小版的自己还真是很奇妙的事。

今天我才知道,这个女孩居然会功夫,还把男孩子打得落花流水。不知道她和神族的男生交手会不会赢呢?如果我也能这么强,大概艾奇就不会死了吧

怎么会有人缘这么好的人?在学校里走一圈,竟所有人都认识她,还都和她打得火热。跟她在一起的女孩子们都好像很崇拜她。这么正义的女孩真是太帅气了。再反过来看看自己,真是可悲得不得了,天天待在同一个地方,做着同样的事,百年不变的生活真是枯燥又空虚。人类其实也很幸福,生命短暂但是变数巨大,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就像去年,这女孩还只是初一新生,现在就变成了被人崇拜的学姐不知道以后她会和什么样的男孩恋爱呢?

那几年撒伽在日记中经常提到安安,描述一些安安的生活小事,直到安安上了高中才有了新的改变:

早就告诉过赫默,让他不要把这个守护神实体化,但赫默偏不听,非要让他接近顾安安,介入她的生活。这些都算了,我是真不敢相信她竟会喜欢上赫默的守护神。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罢了,反正守护神只是赫默的□,没有灵魂,寿命无限。顾安安也就能活几十年,她要真喜欢,让他陪着她也好。最起码守护神不像一般的男人,永远不会背叛她。

从这篇过后,撒伽就没有在日记里提到安安。大概是真的如她所说,失望了,所以不再观察。

但到这里已经够了。

安安拿着日记本的手指冰凉僵硬,好像连把它放下来的勇气都没有。

这是她如何都没想到的

井洺竟是只是赫默的□,是一尊没有灵魂的躯壳。

与此同时,撒伽的寝宫。

赫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跪在撒伽身边,努力用手指的热度温暖她渐渐冰凉的体温。他的眼中有泪,却如何也不会让泪水落下。因为如果他哭,这个女人的报复就算成功了。

就在前一天凌晨,他们从阿斯加德回来的路上。

他终于再次被她惹火,压低声音说道:“法瑟说要抢你只是为了折磨我,我却是真心对你,竟说我们一样?你真有这么讨厌我?”

那时大雪飘扬,夹着冰点落在撒伽灰色的发上。

她和他的距离不远,却隔着重重大雪。

“你说得没错。迄今为止,我都不喜欢你,完全不喜欢。”她的眼睛冰蓝,比雪还要空灵,“如果哪一天我发现自己爱上你,就会立刻去死。”

这样平淡的语气,却让赫默震住了。

对此他不能多说什么,也不敢要求什么。因为他害死了她的哥哥,又间接地把她抢来当未婚妻——所以他也没资格指责法瑟,不管有没有感情,他们的行为对人造成的伤害是一样的。

赫默无奈地笑了,声音苦涩:

“那你还是不要喜欢上我好了。”

撒伽的头发已快被雪装点成银白色。她的长发在细微的风中轻轻摆动,美丽得如同远古画卷中走出的女神。

她走到赫默的面前,拨开他的刘海,眼神宁静。

“你已经拥有我的身体了,应该懂得满足。”

赫默思索了许久,才乖乖地点点头。然后,撒伽靠过去,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今天表现不错,算是给你的奖励吧。”

赫默又点点头。

记忆中,撒伽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她在转身的时候甚至嘴角还有淡淡的笑意。

在大雪里那一刻,他真照她的话去做,打消自己的奢望。只求在接下来法瑟的掠夺中能够保护好她。

已经不要她爱上自己了。

只要能和她永远在一起,能经常看着她。

但他没想过,她转身消失在大雪的那个背影,她最后那个淡淡的笑已是此生最后一次。

之前的冷漠,不理睬,原来都不算什么。

这才是她最终的惩罚。

翌日。

这一年冬天特别冷,连华纳海姆这种温暖的地方都积了两尺厚的雪。所有的缝隙都被雪填满,阳光穿透白茫茫一片的远处,总算为天地划开了一条分界线。

赫默把安安叫到海神殿堂,询问她来华纳海姆的目的。

安安的黑眼圈很重,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本来是想问你知不知道井洺的下落,但是现在看好像没必要了。”

赫默想了想:“你知道了?”

“我知道他是你的守护神,但我完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把他安放在我身边。”

“是因为撒伽的梦。”见安安露出疑惑的神情,赫默叹了一声,“撒伽是诗歌女神,她的梦可以拯救遗失梦想的人,也就是洛基殿下。但她不想救他,就把自己的梦放在了你的身上。”

安安顿时醍醐灌顶。

撒伽死去时她做梦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所以,你是为了保护撒伽的梦,才让守护神保护我?”

“嗯。”

“井洺只是一个没有灵魂没有感情的守护神吗?”安安越说越慢,像是怕说太快,对方就会很快回答一样。

赫默站在窗边,紫色的眼中满盈雪光。

“守护神确实没有灵魂,但并不是没有感情。他是我的复制品,所以,连感情也会复制。”说到这,他沉默了半晌,“而你的基因里融入了撒伽的梦,他会把你当成撒伽。”

井洺是赫默的复制品。

他把安安当成了撒伽。

也就是说,井洺对她说的很多绝望的、莫名的告白,都是源自赫默对撒伽无法说出的感情。

震惊的事实来得太快,安安甚至连感伤的时间都没有,只迟钝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这一群神族为各自利益而加以利用的工具。

井洺从来就不存在。

她爱的那个男人从来就不存在。

他对她好,和她订婚,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所拥有的一切都给她,是因为赫默如此爱撒伽。

“但是,我好像弄巧成拙了。”赫默又补充道,“就是在井洺出现后,法瑟才有了机会冒充井洺,并把你骗到这里来。”

“冒充井洺?什么意思?”

“法瑟有的时候会变成他。什么时候我不清楚,但能确定正式跟你求婚的那一个井洺是法瑟。”

Chapter 18

求婚的时候

那一日令人无法忘怀。

那刚好是深冬的情人节。

大学校园里,关于井洺即将向顾安安求婚的消息流传了一个早上。

安安当然是最先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之一。这种消息先从朋友那里听说,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井洺是个安静的人,却愿意如此高调地向她求婚,说明他不仅真心,而且对自己也信任。

安安激动一整天,终于等到了下午,他叫她去高级的西餐厅吃饭。

幽暗的灯光,桌上芬芳的红玫瑰花,颇有情调的现场弹奏钢琴曲,高脚杯碰撞的清脆声所有韩剧台湾剧偶像剧里出现的浪漫元素全部出现。

和平时的白衬衫王子形象不大一样,井洺穿得很有男人味,休闲黑西装、高贵品味的搭配和一尘不染的高档皮鞋,都让安安小心肝乱跳,紧张了一整个晚上。那一晚他依旧优雅,却褪去了平时的柔和,连举杯说“情人节快乐”的时候都带着一点侵略性的凌厉。

终于,他站起来,坐在安安身旁,主动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安安,我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

“嗯,你说。”那时的井洺性感极了,安安的心几乎要破膛而出。

“就是”他故意停了一下,抬头微笑道,“我被世界五百强的大公司提前录取了,他们给我破格待遇,说等我毕业以后立刻就可以去工作,免实习,初始薪水是”

他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安安头晕目眩,笑得很是尴尬。

“你不替我开心?”井洺一脸毫不知情。

这时候谁有心思为他开心?她都快哭了。

然而等了一个晚上,他到底是没有求婚,只是在送她回学校的路上感叹和她一起过情人节很幸福。

终于到了宿舍楼下,安安强笑着和井洺道别,转身就黑了脸,准备回去被室友从头涮到尾。

“安安,今天情人节,你不亲我一下?”井洺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安安回过头黑着脸亲了他的嘴一下,却被他拽着手腕拖到了怀中。他们的距离很近,他尽管没有做什么,眼里却有一种难言的热情。

两人维持了这个动作很久,安安心情好了一些,想着被涮就被涮吧,放出谣言的人也不知是哪个混蛋,根本不能怪井洺。

但正这么想着,井洺突然单腿跪在地上,从怀中拿出一个红色的盒子,将它打开:

“安安,和我结婚吧。”

那一瞬,脑袋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到了。

也不知是否提前有准备,突然有很多学生从四面八方涌出,将他们团团围住,高声起哄道: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安安觉得羞死了,脸红到了脖子根。她看着那枚银色镶钻的戒指,又看看男朋友的面容,只用力点点头:“嗯!”

本来还想说什么,眼泪却直直地掉下来。

他为她把戒戴上,动作很轻柔,她的泪水一直在唰唰往下坠。然后他站起来,将哭得乱七八糟的安安紧紧抱在怀中

安安一直觉得,自己真正爱上井洺,认定这个人,是从那一天开始。

因为那一天,她有一种被井洺深爱的感觉。

“这件事,我真的觉得很抱歉。”赫默的声音把安安从思绪中拉回来,“根本没想过会把你牵扯进来,撒伽太任性了,我做得也不好。”

安安用力摇摇头:“没事。如果一直被蒙骗下去,对我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真的?”

要说没有怨恨那是不可能的。但安安知道赫默现在比她痛苦百倍,而且他确实只是在保护她——不管是为了谁。所以,她不愿意再说什么无意义的话去伤害他。

“嗯。而且现在我也松了一口气,既然井洺不存在,我就不用再去履行法瑟安排的那个契约了,可以直接回去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