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伦希德依然像是站在不同的空间,说着安安不曾听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下才会说出的话。

“你说,如果你没有去神界,几十年后会不会也变成一个驼背的人类老太太?不过,我们的安安就算是老太太,也是可爱的老太太吧安安,我真想再见你一面。”

说到这里,安安已经捂着脸泣不成声,但贝伦希德听不见她的哭声。

“安安。”飞扬英挺的眉下,贝伦希德的双眸变得温柔起来,“安安”

“撒迦!”

这时,法瑟的呼声将她与贝伦希德的“对话”打断——

“不要失神,那是迷幻兽的魔法!”

安安这才神情恍惚地抬起头,正巧看见法瑟和炎狼正在高空中对峙。他扬手一挥,两道极冰从天而降,又在炎狼的身上爆开。

与此同时,火焰的爆炸声、兽类的悲鸣传遍整片山林。

法瑟却丝毫不给它缓和的机会,又抬手朝它那劈下一道地狱轰雷。冰块与树木的残渣从高空中落下,溅入湖水中,惊得天鹅扑翅飞了几下。

这时,炎狼却化作一团红色的火光,倏地一闪,消失了。

“撒迦!快躲开!!”法瑟紧盯着安安的方向,朝她瞬移过去。

安安还没从贝伦希德出现的震惊中缓过劲来,反应慢了很多。刚下意识转过身去,却被满目的火红击中脑袋,失去了意识。

像是烧红金属块掉入水中,安安的脚下传来嗤嗤的声音。白色的雾气随即冒起,让她的身影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法瑟只隐隐看见她在雾中跪在地上,如野兽一样四肢着地,灵巧地爬到了岸上。在短短数秒内,撒迦银灰色的长发被渐次染红,整个身子都泛着红棕色,瞳孔也变成了亮金色。意识到情况不好,他闪到她面前,拦截了她前进的步伐,想要阻止炎狼的下一步动作。但她的身体已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并很快失去了所有神族的动作与特征,浑身在激变中灼烧起来。

法瑟冲过去捉住她的手,她却像发怒的野狼挥舞前爪抓伤了他的脸。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擦脸上流出的鲜血,只高高举起下一轮魔法球,并将它的光芒与能量积聚得越来越大。

炎狼却再也不怕了。

眼前的安安眼中已没有了人类的情感,只有嗜血和贪欲,并裂开嘴,露出尖尖的狼牙。

法瑟把积聚的魔法球扔到了远处,几十米外的树林被劈成了一团焦炭。

安安四肢伏在地上,与法瑟盘旋了一阵子,突然猛扑过去,把他压倒在地上,张口就朝他的脖子咬去。法瑟按住她的口,手指当下被她的利牙咬破,涌出了鲜血。他挡住她靠下来的头,急道:

“你看到了什么?意识怎么会这么薄弱?撒迦!你听到我说话吗?赶快回神,把炎狼赶出去!”

安安挥爪,又一次抓向法瑟的脖子。

——要让被它附身的人受重创至体内,才能把它赶走。但附到神族身上的炎狼力量加倍,更加肆无忌惮,他又不能用魔法伤害她,完全处于劣势。两人这样翻来覆去交战了几个回合,法瑟身上已经被抓伤了几时处——幸运的是,他是火神之子,并不惧怕火焰。

最后他捉住她的手,把她翻身压在草坪中,奋力按住她的四肢。

安安挣扎几次脱不开身,发出了兽的鸣叫,并散发出更多的火焰保护自己。与此同时,她身上的衣物也被烧掉,泛着棕红色的胴体在他的视线中一览无遗。同时,法瑟黑色军装的肩部布料也被烧坏了,袒露出的肌肉上有着大大小小的抓痕。

她看见他流血的伤口,奋力一冲起,把他扑到了水中。

这一回她整个人都掉了进去,嗤嗤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水面热气蒸发。

与此同时,无数银角天鹅扑翅飞起,白色的羽毛纷纷落下,还未靠近安安就已被烧成了灰烬。

安安一口咬上了法瑟肩上紧致的皮肤。

法瑟吃痛闷哼一声,用力好大力气才把钉死在自己身上的安安推开。然后他把安安推到湖边,用自己的身体把她覆住,不让她动弹。即便是在水中,他的衣服也因她在水中燃烧的身体被烧坏。然后抬起她的一条腿,自下而上冲了进去。

安安的眼睛转而变成了刺眼的金,扯着嗓门沙哑地嚎叫,露出长而尖锐的牙。

法瑟把她的双手压在岸上,无视身上的伤口,全神贯注地给予她强力的刺激。而她化作利爪的双手紧扣着岸边的岩石,叫声越来越惨烈,就像被千刀万剐一般。

神木林在微风中摇荡。

湖心温度不断升高,岸边有银角天鹅飘落的羽毛,天鹅们却早已不见踪影。

炎狼大约在十分钟后就化作了微弱的火焰,被湖水浇灭了。

渐渐的,湖水的高温也渐渐降了下来。

但一个小时后,金色的湖畔边,法瑟依旧压着早已恢复原样的安安的两只手腕,在植物的清香中与她缠绵悱恻。

安安的意识还是处于完全模糊的状态,声音却不曾停止。只是相较之前的兽类悲鸣,这时出口的声音却变得甜腻暧昧起来。

银角天鹅又回到了湖中,在徘徊游走中不时看向湖畔的两个人,还有晃动的人影规律摇摆的芳草。

湖水顺着他们的身体流到了岩石上,又重新流回湖中。

翌日清晨。

初升的第一缕阳光照入神木林。

银角天鹅在困倦的微风中轻声呓语,唤醒了睡梦中的安安。安安原想伸手揉揉眼睛,却发现手臂被东西禁锢住了,不能动弹。她用力眨眨眼,却被睁眼后看见的场景吓得目瞪口呆——

法瑟的脸离她只有几厘米远,放大的美丽面孔上,睫毛比任何时候都要修长卷翘,在阳光的包裹中,如同浓密的雪绒。挺拔的鼻尖下是均匀的呼吸,他的嘴唇松软而饱满,因熟睡而放松起来。他们两个人正在一个柔软藤条制的吊床上,他身上有许多已经用魔法治疗过的伤,此时紧紧抱住她;而她虽然身上穿了他破碎的衬衫,衬衫却没有扣住,正面□地贴在只穿了长裤的他身上。

前一日失去的意识和记忆一下涌入脑海。

她莫名失去了控制,把法瑟推到了湖里,他们的衣服都被烧坏了,他居然就这么直接地把她给不仅如此,后来她身上的强大力量消失了,精神很恍惚,他居然完全没有停止,把她从湖里抱起来,在岸边,岩石上,树干上,草丛里,都

她记不住具体时间了。但他在体内抽动的感觉居然一直存留到了现在,而且一想起来就会头皮发麻心抽痛。

法瑟睡得不是很沉,她在怀中稍微动了一下,就慢慢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你醒了?”

安安直直地看着他,眼中情绪毫无波澜起伏。

“昨天你被炎狼附身了,所幸有惊无险。”法瑟眨眨眼,朝她露出了懒懒的微笑:“你昨天睡得好沉,怎么都叫不醒。”

安安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依旧微笑着,在她唇上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这个吻的时间并不长,但他的唇却轻轻贴着她的唇,像是舍不得离开一般:

“认识你几百年了,以前不曾发现你这么迷人。昨天真是太美好了”

他刚想再次覆上安安的唇,嘴唇却被她挡住。

她对着他甜甜一笑,忽然面露凶色,扬手甩了他一耳光!

法瑟猝不及防,不仅挨下了这一耳光,脸还被打偏了过去!

他捂着脸,愕然地看着她。

看着他漂亮又有些茫然的眼睛,安安气得浑身发抖。

真不敢相信,曾经受到那么多的教训,不仅没报复成功,到最后她还是被这个男人终于,压抑了半晌的怒气在这一瞬间爆发:“趁人之危还美好?!你疯了是不是!快去死吧!”

“撒迦,你”法瑟更加迷茫了,“你不是喜欢我么?”

“我喜欢你?无聊逗你玩也叫喜欢你?何况那也是赫默来之前的事了。”

“不,我不是指这个。”法瑟坐起来,双肘撑在膝盖上沉默了一阵子,“你最近对我很好。”

“对你好就叫喜欢你?那你周围那些男性忠臣们都成同性恋了。”

“莱斯威跟我说,有人提到我的时候,你不管做什么都会心不在焉。”

“莱斯威敏感过头了,让他歇歇吧。”

“你看我的时候眼神不对劲。”

“你也是个敏感的人。有没有觉得侍女长阿姨看你眼神也不对劲?”

“撒迦,你知道昨天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停么?”法瑟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因为我们亲热的时候,你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安安愣住。

清晨的神木林里,只有一片树叶之间低低的呓语。她听见自己急躁的心跳,声音却是冰冷的:“你有幻想症。”

“开始你来勾引我时,我以为你只是少了赫默觉得空虚,但我没想到”法瑟捉住她的一只手,闭着眼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你叫我的名字,我觉得很开心。”

安安把手抽出来,把衣服迅速扣好跳到地面上:“你想太多了。”

“撒迦,我们可以试着发展一下。”

“发展?”安安禁不住笑了,转过头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叫我跟一个连爱人都不会的男人发展什么?”

法瑟想了想,淡淡笑道:“我们之间说爱会不会太早了?但我能确定自己很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我这样。”

“早和晚都一样,你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

他不会爱上任何人,就像她不会再喜欢上他一样。是不可改变的。

因为他自私自利。而她恨他。

看着法瑟从容的眼神,安安的笑容更冷漠了。她裹紧衣服转过身去,打算自己摸索着回阿斯加德。但没走几步,法瑟的声音就再次响起:“我有过。”

“什么?”安安回头。

“我有爱过人。”他平静地看着她。

心又开始乱跳。安安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漠不关心:“是你幻想中的人吧。”

“嗯。”他把外套穿在身上,走到她面前低头笑道,“我确实没有爱过人,很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所以,让我爱上你吧。”

说到这里,他轻轻勾了勾安安的下巴,手却被她拨开。

像是有一桶凉水当头浇下来。安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就直接朝着来时的方向快步逃去。

“别走这么快,一个人不安全。”

法瑟追着她跑去。他们却都没留意到后面有几道影子闪过树林。

阿斯加德。

安安从法瑟那里拿了新衣服穿上,回到星耀神殿打算继续补觉。但刚一进入神殿庭院,她就看见了坐在池旁喂鱼的赫默。赫默的白色长袍垂在大理石上,略显阴柔的微卷短发衬着那张固有的小脸,有说不出的清丽可爱。

“你终于回来了。”听见她的脚步声,他放下了手中的鱼饵。

“嗯,我昨天去了神”

安安话还没说完,赫默就已温和地微笑道:“不用解释这么多,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安安心里很愧疚,许久才走到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谢谢。”

“撒迦,你知道我很喜欢你,从小就很喜欢。我不想放开你,所以不会去限制你的感情。就算你心里喜欢其他人也没关系,我可以忍。但是,撒迦,你知道男人最无法忍受的是什么吗?”

安安下意识摇摇头。

“身体出轨。”

安安背上一凉。

赫默回握住她的手,冰冷的指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擦:“你答应过我,身体已经给我了。所以,不可以和别的男人亲密,知道吗?”

“嗯。”安安轻轻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直看着池子里因饲料减少而相互争夺的鱼。

法瑟和安安离开阿斯加德两天,回来以后,乔娜就不见了。没有一点兆头,失去所有的下落。不少贵族子弟都因此伤心了好几天,不过他们康复能力很好,就算没有乔娜,乔娜的闺蜜们仿佛也不错。

晚上,安安又一次去法瑟那里为他治疗。

空寂奢华的寝宫里,法瑟依旧坐在办公桌旁忙碌于公文。斯薇在他身后微微低垂着头,长发像是被灯光镀了一层金子一样,泛着微亮的光。她看着法瑟很久一直欲言又止,直到察觉门口的人影,才轻声说道:

“陛下。”

“嗯。”法瑟头也没抬。

斯薇略微张了张口,却过了数秒才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我昨天已经解除了束缚。”

“我知道了。”

“其实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虽然嘴上不说,但实际忍得很辛苦。”斯薇忍不住轻轻抚住他的手,“陛下也忍得很辛苦吧?”

“斯薇,关于结婚的事我刚好想跟你谈谈。”

法瑟想了想,抬起头,但还没开口,斯薇已按住他的嘴:“什么都别说。我知道你有压力。现在什么都别说。”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捧住法瑟轮廓分明的下颚,然后迅疾而轻巧地吻上了他的唇。

她的头发那么长,只要一垂头,发丝就会与他的银发混在一起。此时他们又是在他的寝宫,此情此景,多少显得有些旖旎暧昧。法瑟不经意瞥了一眼门口,竟连手中的文书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已经用他那种惯有的漠然眼神静静看着安安。

他一向没有太多情绪,但这种眼神却让安安心里不舒服极了。她抱着双臂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才和自己进展到最后一步的男人与其他女人亲吻,完全不受挑衅。

亲了半天没得到回应,斯薇终于放弃了。她捧着法瑟的脸,眼中噙满泪水:“为什么我这么喜欢你,为什么你却永远无动于衷?为什么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那个顾安安?”

法瑟还真如她所说,完全无动于衷:“好了,斯薇。你这些话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别人听的?”

斯薇一脸惊讶:“难道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

法瑟轻叹了一声,没有回应她,只是低下头继续看文书:“你先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斯薇应声离开了寝宫,推开门时,她毫不吃惊地看了一眼安安,又一脸平静地与安安擦身而过。

安安这才走进去,把法瑟的药都放在床头:“我看见斯薇在这里,就把其他大祭司先叫回去了。他们十分钟后回来,你先躺下吧。”

法瑟来到床边坐下:“撒迦,再过几天我就要结婚了。”

“嗯,我知道。”安安继续整理药物,连头都没抬。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所以需要一个王位继承人,来替我完成南征的目标。”

“嗯。”

“这个婚我不得不结。”

“嗯。”

法瑟拉了拉衬衫的领口,抬头看着安安:“你愿不愿意生我的孩子?”

安安的动作终于停下来,她转眼看着法瑟,不由笑出声来:“法瑟陛下,您不仅得了瑞格竭心病,脑子也得绝症了吧。”

“你根本不喜欢赫默,又和他在一起做什么?”

“谁说我不喜欢他了?”

“结婚这么久,连孩子都没有一个。别告诉我是赫默不想要。”

“不是赫默不想要。”安安静默了片刻,“是我没法生孩子。”

这世界上真有如此可笑的事。撒迦虽然在世时一直讨厌赫默,却和赫默有着极其相似的特征:平时冷静,遇到感情就相当极端。

自从爱上了亲哥哥,撒迦就摘除了自己的子宫。因为她和艾奇不会有孩子,更不想有其他男人的孩子,所以,她完全不会反对赫默和其他女人生子。而赫默更奇怪了,乱搞□NP把每一个女人当成撒迦来泄愤,却没有在任何女人身上留下自己的种。

相对他们,安安觉得自己正常多了。

但轻巧地说出这个答案后,房间内是温度好像在这一瞬间降低到了零点。法瑟怔忪了半晌,躺下来接受安安的治疗,此后就再也没有说话了。

果然对男人来说,后代都是很重要的吧。像处在法瑟这样地位的男人更不会例外。安安不是撒迦,她当然无数次希望自己迟早有机会成为母亲,无数次希望自己不再是这个僵尸一般的美人撒迦。但她回不去了。

正如他们每一个人所说的那样,顾安安已经死了近百年。

十分钟后,大祭司群进入法瑟的寝宫。

斯薇从金宫的一个角落偷偷冒出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赫默告诉过安安她绝对不可以身体出轨,从第二天起,安安真的就一直没有再跟法瑟说话。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论她去了哪里,赫默都会像橡皮糖一样黏住她,不让她单独行动。